406 集体出动(一更)
郭桓作为此次计划的重要人物,怎么也得去露个脸。
这回总算不是卫廷来假扮郭桓了,苏璃满心欢喜地迎来了自己的第一趟光明正大的出行。
“大哥!”
郭灵犀雀跃地走了过来,亲热地挽住苏璃的胳膊。
苏璃一秒上演痛苦面具:“你干嘛?”
郭灵犀道:“去护国龙寺祈福啊!”
郭灵犀是皇朝郡主,自然是去得的。
“你打算……一直都这么……挽着我吗?”苏璃内心无比痛苦地问。
“不可以吗?”郭灵犀问。
苏璃拿出了自家祖母的慈祥语气:“你老大不小了……男女七岁不同席,姑娘家,要懂分寸。”
郭灵犀:“……”
祈福一共两日,恰逢国子监放假。
苏小小于是将苏二狗与三小只送去了镇北侯府。
这可把苏老夫人与陶氏乐坏了。
家里的几个臭小子长大了,当官的当官,上学的上学,唯一一个老五也不知干啥去了,府上冷冷清清的,快闷死婆媳两个了。
苏二狗礼貌地叫了……祖母与伯母。
苏老夫人让他喊祖母,不许他带上一点儿可能会显得见外的字眼。
三小只也特别乖地喊了太奶奶与大奶奶。
陶氏欢喜地捏了捏三人的小脸蛋。
三小只也没忘记带上两个弟弟。
小虎认真介绍:“四斧,五斧。”
陶氏一愣:“呜呼?”
大虎说道:“是五虎啦!”
陶氏:这不还是呜呼吗?咋给鹦鹉取了这名儿?
小虎将鸟笼子打开:“五斧,出来玩。”
苏老夫人与陶氏一惊,哎呀,鸟儿要飞了!
然而玄风鹦鹉不仅没飞,还特别抗拒出来。
小虎直接将五虎拿了出来。
玄凤鹦鹉被捏得直翻白眼。
曾经,有无数逃跑的机会摆在它面前。
它却为了一包鸟食,挪不开它的鸟爪子。
今天它一定要飞走!
奔向向往已久的自由!
“五斧,吃饭啦。”小虎拿出了苏小小从药房带出来的鸟食。
玄凤鹦鹉:下次奔向自由也可以。
……
祈福仪式从初九的子正开始,比上朝还早,为了保证每一步都不耽误吉时,皇室与大臣前一晚就得入住护国龙寺。
浩浩荡荡的祈福队伍从宫门口出发,皇族在前,百官在后。
禁卫军与秦家铁骑全程护送。
秦沧阑带上了苏承。
这是苏承第一次正式以护国公以及秦家军继承人的身份出现在人前。
他穿着寒光闪闪的银甲,戴着银色头盔,骑在同样披了战甲的战马之上。
他不再是杏花村的苏恶霸,而是威风凛凛的秦家少主。
秦沧阑看着英姿飒爽的儿子,欣慰地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腕。
自从吃了孙女儿给自己的药,他的手腕好了许多,痛风几乎很少发作,力道也恢复些。
监正小儿,说什么将星陨落吓唬他,依他看,他还能再活个十年八年!
景宣帝坐马车,几位皇子骑马。
禁足多日的大皇子萧独邺也被放出来了。
他与萧重华一左一右,策马走在景宣帝的马前。
二皇子萧舜阳没与二人一起,低调地后退了几步,不紧不慢地走在太皇太后的马车旁。
白羲和百无聊赖地坐在车内。
天气渐热,马车里闷闷的。
白羲和推开了左侧的轩窗,一眼看见骑在马上的萧舜阳。
萧舜阳俯下身,眼神温柔而专注:“太皇太后,您有什么吩咐吗?”
“没。”白羲和拉上了窗子。
须臾,她又推开了右边的轩窗。
当她看到骑在战马上的苏承时,眼皮子一跳,她哐啷拉上了窗子!
苏承一脸莫名其妙:咦?刚刚咋啦?
“太皇太后?”小允子不解地看向她。
“没事。”白羲和不动声色地说。
白羲和的马车后依次是太后、皇后以及两位公主的马车。
太后也感觉十分闷热。
她让程公公将两边的车窗都推开,这才总算有了一丝沁人的凉风吹过。
她叹道:“这才五月,天就已经这般热了。”
“是马车里热。”苏小,“等到山上就凉快了。”
还有,其实太后穿多了。
古人的衣裳里三层外三层,更别提要出席重要祈福活动的皇族,一身行头下来十几斤,不热才怪了。
“窗子再开大些。”太后快热晕了。
“是。”程公公将窗子开到最大,又拿了个扇子为太后与苏小小打扇。
静宁公主与惠安公主坐一辆马车。
她二人就大不热了。
惠安公主双手抱怀,眼刀子嗖嗖的,自带冷压。
“伱干嘛要和我挤一辆马车?”她没好气地问。
静宁公主淡道:“你当我想来?”
往年,静宁公主是与皇后同乘的,惠安公主则坐太后的马车。
今年,太后马车里坐了个随行的女大夫,惠安公主只能单独一车,而为了不让她落单,皇后特地让静宁公主去陪她。
母后根本是想图清净吧!
静宁公主的眼底闪过一丝幽怨。
下午,车队抵达了护国龙寺的山脚。
护国龙寺就这么大,除了皇族与部分护卫能住进去,其余人是歇在附近的别庄。
苏小小与太后下了马车。
她这才发现景弈一直默默无闻地护送在马车后方。
“景弈?好久不见。”她走过去打了招呼,“你伤势痊愈了吗?”
景弈翻身下马:“痊愈了。”
苏小小四下看了看,小声道:“一路上没什么状况吗?”
景弈摇头:“没有。”
苏小小喃喃道:“白莲教就这么安然无恙地让我们过来了?”
景弈想了想,说道:“刚出发的时候,将士们的精力还未消耗,战斗力高,一般行刺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回去是最危险的,那时大家的精神已经有些疲软了,容易疏忽纰漏。”
苏小小有种家有正太初长成的欣慰:“长大了呀,还懂这个了。”
景弈皱眉道:“我不是小孩子!”
苏小小笑了笑。
只有小孩子才说自己不是小孩子。
景弈的分析很有道理,回去确实是最危险的,所以回去的路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加倍防范。
但,他们预判白莲教的行为,白莲教又会不会预判了他们的预判?
白莲教未必会等到祈福结束了再下手。
这两日,白莲教随时可能出手。
“苏大夫,该上山了。”程公公过来说。
“好。”苏小小点头,对景弈道,“我先去了。”
不远处,郭灵犀掀开帘子,冷冷地瞪了苏小小一眼:“上山了不起,我也能上!”
郭灵犀去找白羲和。
白羲和在马车里闷了一路,整个人热到中暑,出来的一霎,一脚踏空。
萧舜阳脸色一变,飞扑过去救人。
白羲和本能地往旁侧一抓。
刚下马的苏承:咦?谁扯我裤腰带?
秦沧阑:我怕不是真的要造个反?
407 团宠小小(二更)
白羲和是从苏承那侧下的,萧舜阳隔了一整个马车,等他跳过来时,苏承已经将白羲和拎了起来。
没错,就是拎。
像拎一个小可怜。
苏承凑过去打量她:“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儿眼熟?我们见过吗?”
“大胆!这是太皇太后!”萧舜阳厉喝。
“啊。”苏承一秒松手。
白羲和吧唧跌在地上。
萧舜阳:“……”
“太皇太后!”
是小允子的声音。
小允子与随行的宫人围了上来,苏承被挤到了人群外,他挠挠头,又回头朝白羲和看去。
可惜白羲和已转过身,他只看了个后脑勺。
景宣帝一行人准备上山了。
寺庙在山顶,虽铺了石阶,但弯弯绕绕的,依旧崎岖难行。
景宣帝等人尚且罢了,太后年事已高,又凤体违和,景宣帝如往常那般让人搬来轿子。
哪知却被太后拒绝了。
“哀家走得动!”
抬轿的禁卫军面面相觑。
景宣帝劝道:“母后,您大病初愈,还是仔细些为妙。”
最终太后也没坐轿子,在程公公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虔诚地拾阶而上。
曾经她一无所求,菩萨怪不怪罪她怠慢,她无所谓。
如今她诚心祈求菩萨庇佑她的三个小重外孙,便是走断这双老腿也在所不惜!
到达山顶时,太后简直快虚脱了,喝了两杯水,又吃了几颗苏小小九蒸九晒的蜂蜜黑芝麻丸,这才恢复了一丝体力。
郭灵犀跟着白羲和上山,“郭桓”留在了山下。
寺庙的住持方丈出门迎接了景宣帝一行人,并为众人安排了住处。
帝后一间院子,太后、太皇太后、郭灵犀一间院子,二皇子夫妇与两位公主一院,大皇子妃没来,大皇子和其余几位皇子同住一院。
苏小小住太后隔壁的禅房。
她刚拉开房门,与打门口路过的郭灵犀碰了个正着。
郭灵犀给了苏小小一个鄙视的眼神,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小小去院子里的古井那边打了一桶水,正打算洗个澡,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苏大夫,是奴才,小允子。”
苏小小放下巾子,系好丝带,走上前给他开了门:“小允公公是有什么事吗?”
小允子是个年轻的小太监,他笑了笑,说道:“苏大夫叫奴才一声小允子就好,是这样的,太皇太后在马车里闷坏了,这会儿有些不舒坦,想请苏大夫前去瞧瞧。”
苏小小点点头:“好,你先去,我稍后就来。”
“诶,有劳苏大夫了!”
当苏小小拎着药箱出现在白羲和房中时,郭灵犀的脸都黑透了。
“你来做什么?这可是太皇太后的禅房,谁许伱进来了?”
苏小小理都没理她,径自来到床前。
小允子立马搬来一个小凳子:“苏大夫,请坐。”
郭灵犀一怔,这才意识到苏小小是被请过来的。
她不悦地说道:“让你去请太医,你怎么请了个……医女?!”
她咬重了医女二字,只因医女在大周的地位十分卑贱。
“灵犀。”白羲和淡淡开了口,“你先出去。”
郭灵犀又是一怔:“姑姑!”
白羲和闭上眼,不再说话。
郭灵犀咬了咬唇,心有不甘地出去了。
苏小小为白羲和把了脉:“太皇太后是中暑了,及时开窗通风,多喝水,歇一晚就好。”
“哀家头疼得厉害。”白羲和有气无力地说。
苏小小看了眼面色惨白的白羲和,从药箱里拿出一盒藿香正气水与一颗止疼药,交代了服用方法。
“要是夜里还不舒服,再叫我过来。”
说罢,她拎着小药箱出去了。
一个小丫鬟拎着一篮子新鲜的瓜果过来:“太皇太后,二殿下亲自去后山摘了果子,让奴婢给您送些过来。”
白羲和淡淡问道:“太后与皇帝那边有吗?”
小丫鬟笑道:“有的!两位公主也有!”
白羲和让小允子收下了,顿了顿,说道:“给苏大夫送过去。”
“全部?”
小允子问道。
白羲和让他把篮子拿过来,挑了几个:“这些拿去灵犀房中,篮子里的给苏大夫送过去。”
小允子看看桌上的小果,再看看篮子里的大果,心道是不是弄错了?大果才是给灵犀郡主的吧?
“愣着做什么?”白羲和问。
“啊,是,奴才去送。”
小允子默默地拿了块布条把篮子盖上,不然让灵犀郡主瞧见了还得了?
当小允子来到苏小小的禅房门口时,十分意外地碰到了程公公、桃枝与小顺子。
三人依次是太后、静宁公主与惠安公主的心腹。
四人默契十足地看了看彼此手中的果篮,风中凌乱……
山脚,别庄,一间安静的屋内,秦沧阑正与钦天监的司空云对弈。
司空云小秦沧阑一辈,与皇后的年纪差不多,是个看上去有些刻板,但又不乏几分仙风道骨的男子。
司空云落下一枚白子:“不去陪你儿子?”
秦沧阑落下一枚黑子:“承儿今晚要上山值夜。”
司空云风轻云淡地说道:“我就说呢,老护国公怎么有空来陪我?”
秦沧阑是个大老粗,下棋还是跟着苏华音学会的,至于苏华音是跟谁学的他就不清楚了。
不过监正小儿狡猾啊,自己下了这么多年,一次也没赢过他。
秦沧阑道:“最近白莲教有些猖獗啊,你给卜了卦没?朝廷何时能灭了白莲教?”
司空云道:“天机不可泄露。”
秦沧阑斜斜地睨了他一眼,不无嘲讽地说道:“你就是算不准吧!什么将星暗淡,必有大将陨落,老子不活得好好儿的吗?瞧!手也没事了!”
他说着,伸出自己的右手,捋起袖子,一个劲儿活动自己的手腕。
“我孙女儿治的!不痛风了!力气也恢复了!老子还能上战场杀个十年八年!”
“你输了。”监正看着棋盘,就要落下最后一子。
秦沧阑拦住他:“哎!等等等等!刚刚那个不算!”
司空云道:“落子无悔。”
秦沧阑道:“你不是没落吗?”
司空云:“……”
秦沧阑将自己的最后一步的棋拿起来。
“我知道了,下这里!”
他举棋落子。
棋子吧嗒一声掉在棋盘上。
他动弹不了了。
司空云蹙眉看着他:“老护国公?秦将军?”
408 兄妹行动(三更)
秦沧阑五指一握,握住了。
“你怎么了?”司空云担忧地问。
“刚刚像是突然失去了知觉……”
秦沧阑皱了皱眉,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应该是痛风发作了,之前也出现过几次,每次手腕都很疼,这次不疼了,看来还是有极大好转的。”
司空云看了他一眼,眸子里的担忧并未散去。
傍晚时分。
苏璃吃了一顿寡淡无味的斋饭后,便躺在硬邦邦的床铺上。
“唉,好不容易从郭家出来,还当有多逍遥自在,又被关在了这个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别庄里。”
咚咚咚。
门外响起叩门声。
“谁呀?”苏璃没好气地问。
屋外没有应答。
苏璃古怪地蹙了蹙眉,翻身下床,走过去打开房门一瞧。
人影不见半个,倒是门口的地上多了个红彤彤的野果子。
他将野果子拿起来,掰开。
果核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折叠的纸条。
他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发现,忙将纸条拿了进来。
“白莲教的?刺激呀!”
待到夜幕彻底降临,苏璃换上夜行衣,悄无声息地出了别庄。
回到自己屋的秦沧阑瞥了眼头顶,那儿有轻微的瓦片被踩过的动静,他冷冷一哼:“臭小子,也不知道轻点儿!”
寺庙的防范是很严密的。
景弈抱着长剑,坐在门口高高的树枝上。
黑影明目张胆地打他面前掠过,他纹丝未动,仿若不曾察觉。
苏璃一路施展轻功进了寺庙。
他避开了巡逻的侍卫,潜入太后与太皇太后暂住的别院。
萧独邺与萧重华、萧舜阳刚从山下上来。
萧独邺步子一顿,回头望向院子:“方才有一道人影闪过,你们看见了吗?”
萧重华面不改色地说道:“大哥怕是看错了吧?哪里有什么人影?”
“真的!”萧独邺正色道,“嗖的一下过去了!二弟,你说呢?”
他看向另一边的萧舜阳。
萧舜阳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某间禅房。
“二弟,二弟!”萧独邺摇了摇他肩膀。
萧舜阳收回目光,怔了怔,说道:“大哥怎么了?”
萧独邺皱眉道:“我问伱刚刚有没有看见一道黑影?你想什么那么出神?”
萧重华不紧不慢地说道:“这还用说?二哥一定是担心皇祖母,皇祖母大病初愈,今日又自己爬上山来,方才我们去请安时,她老人家的脸色都不大好,是吧,二哥?”
萧舜阳说道:“是。”
“我还是去看看,万一……”萧独邺被冷落良久,着急立功。
萧重华道:“大哥,景弈在门口守着,他不会放任何可疑之人进来的。何况,皇祖母与太皇太后已歇下,你再冒然进去打搅她们,我怕父皇怪罪下来,大哥又得被禁足。”
这话成功踩中了萧独邺的痛处,萧独邺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郁闷地走掉了。
萧重华看向萧舜阳道:“二哥,我们也回去吧。”
萧舜阳笑了笑:“二哥许久没和你叙旧了,去你那边坐坐。”
“二殿下,三殿下!”
一个小太监匆忙走来,恭敬地行了一礼,“二皇子妃身子有些不适。”
萧重华善解人意地说道:“二哥先去陪二嫂,我们改日再叙。”
……
苏小小已经躺下了,苏璃撬掉她门栓,一闪而入。
一根棒子飞过来,苏璃虎躯一震,一个侧步避开,并抬手抓住了棒子。
“你杀人呢!”
他低斥,反手合上房门,“是我!”
“知道是你。”苏小小盘腿坐起身来。
苏璃脸色一沉:“那你还——”
苏小小道:“试试你身手。”
苏璃翻了个白眼:“无聊。”
他用余光瞥了眼苏小小,见她衣着整齐,这才放心走过去,将手里的纸条往她面前一递:“给。”
“有消息了?”
“刚收到的,有人敲门,我去开门,人没了,地上放着一个果子,果子里夹着一张纸条。”
他说着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四篮子新鲜瓜果,他的眸子一下子瞪大了。
“不是吧,你哪儿来这么多果子?”
别庄也分了些果子的,只可惜又青又小,还没几个。
他尝了一个:“好甜呀!”
住在山上也太爽了吧,居然有这么甜的果子吃!
他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苏小小展开纸条。
这回白莲教倒是没玩暗号,直截了当地写了时间与地点。
苏小小问道:“你说,是有人敲你的门?”
“是啊。”苏璃道。
苏小小沉思道:“看来,除了郭桓之外,此次随行的队伍里,还有别的白莲教信徒。”
苏璃啃果子的动作一顿:“不是吧?”
苏小小道:“如果是外人潜入,早被秦沧阑发现了。”
苏璃唔了一声:“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他姑祖父很厉害的,绝对没有刺客能在他姑祖父的眼皮子底下嚣张。
苏小小道:“走,去约定的地点瞧瞧。”
苏璃纳闷道:“不是子时吗?这会儿还早呢!”
苏小小从包袱里取出一套夜行衣:“早点去才能守株待兔,万一他又给你留张纸条怎么办?”
苏璃皱眉:“他有病啊?”
苏小小套上夜行衣:“不然他干嘛不在别庄和你见面?一定是他不想让你知道他的身份。”
“行吧行吧。”苏璃嘴里叼了个果子,又往怀里抓了几个,连吃带揣的,也是没谁了。
月黑风高,寺庙陷入沉睡。
白羲和身子一抖,低呼一声坐起身来。
趴在桌上值夜的小宫女被惊醒:“太皇太后,您怎么了?”
白羲和冷汗直冒,她望了望树影婆娑的窗子:“是不是有人?”
小宫女推开窗子瞧了瞧:“没人啊。”
小允子提着油灯入内:“太皇太后,您又做噩梦了吗?”
白羲和深呼吸,惨白着脸点了点头。
小允子对小宫女道:“去小厨房熬点粥来。”
“是。”
小宫女去了。
小允子把油灯放下,给白羲和倒了一杯凉茶:“喝口茶压压惊。”
白羲和接过杯子,轻轻喝了一小口:“我睡了多久?”
小允子道:“三个时辰,您要再睡会儿吗?您没吃晚饭,肚子饿不饿?一会儿粥熬好了奴才叫您。”
白羲和摇摇头:“我不饿,也不想睡,你陪我出去走走。”
409 夜半温馨(一更)
白羲和与小允子出了禅房,院子四四方方的,门也紧锁着,逼仄得像另一座囚笼。
“出去走走。”
白羲和说。
“这……”小允子四下看了看,到底是知道自家主子心中苦闷,去拿了一盏灯笼,陪着白羲和出了院子。
寺庙位于山顶,夜里山风肆意,吹得白羲和的三千青丝与衣袍翩飞。
因是深夜,白羲和未着宫装,也未梳任何繁复的发髻,只简单挑了一指,用一根白玉簪子簪住。
小允子是太监,没了男人的根,饶是如此,他仍觉得自家主子是真美,是画中仙、是山中魅、是跌落凡尘的神女。
然而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来说,美貌有时并非一件好事。
白日里热闹不凡的寺庙,此刻空荡而寂寥。
白羲和漫步在冗长的青石板小道上,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寺庙的后门口。
她望着那扇紧闭的木门,久久不曾挪动步子。
小允子忙劝道:“主子,咱们只能走到这儿了,可千万不能出去啊……外头全是禁卫军,让人发现了,可就……”
“哀家知道。”
白羲和怔怔地说。
她转过身,走向空地上的石桌与石凳,随意寻了个位子坐下。
小允子被山风吹得直打哆嗦,他看了眼衣衫单薄的白羲和,说道:“主子,风大,咱们坐会儿就回去吧,仔细着凉了。”
“哀家还不想回去。”白羲和说。
“那……阿嚏!”小允子背过身打了个喷嚏。
他赶忙说道,“奴才给您拿件衣裳过来!”
白羲和淡淡点头。
她其实不冷。
或者说,她感觉不到寒冷。
这风,哪里有她的心冷?
小允子留下灯笼,一路摸黑朝禅房走去。
白羲和一袭白衣,孤零零地坐在夜色中,宛若被打入忘川河畔的仙女。
而就在她身后,一道暗影悄无声息地靠近。
暗影的手中抓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在夜色里反射出锐利的锋芒。
“什么人!”
伴随着一声厉喝,那道暗影瞬间藏起匕首,转身拐入身后的回廊,逃之夭夭地没入夜色。
白羲和下意识地朝着声源处望去,就见一个身着银甲的魁梧男子大步流星地走来。
夜色如墨。
一直到对方走近她才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她眸光微微一颤。
“白夫人?”
苏承惊讶。
她白日里盛装打扮,又一副生人勿进的气场,着实不似记忆中的模样,也不怪苏承没认出她来。
不过眼下她卸去了太皇太后的宫装,又来不及将盛气凌人的气场摆上,苏承也就认出了她来。
“白夫人,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承纳闷地问。
“我……”白羲和张了张嘴。
苏承啊了一声,恍然悟道:“你也是来上香的吗?你是这间寺庙的香客?真巧啊。”
白羲和垂下眸子:“是,今天寺庙来了好多人。”
苏承道:“皇帝来上香,人当然多了。”
苏老爹但凡有个官学文凭,都不至于不清楚皇族来上香会清场,根本不可能允许平民百姓在场。
当然,若是别人,苏承还是会引起怀疑的。
可偏偏是白羲和,对方是大胖闺女的病人,在他们家住过几次,不可能是坏人。
苏承又道:“大晚上的,伱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白羲和正犹豫着如何作答,她的肚子咕咕叫了。
苏承再次了然:“你是出来找吃的?这个时辰,没的吃了。”
“是吗?”白羲和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一丝失望。
苏承去摸自己兜。
家里有孩子嘛,平日里他身上都会揣上几块糖,可他换了盔甲,荷包没带。
想到什么,苏承眸子一亮:“白夫人,我知道一个地方有吃的,你跟我来!”
他打开后门,望着坐在石凳上的白羲和:“走。”
白羲和看着那扇为自己打开的门,眼底波光流动。
她迎着风,走出那扇门,像是走出了困住自己的囚笼。
苏承将她带去了后山的果林。
“你想吃哪个?我给你摘!”
白羲和望着头顶的硕果,抬手指了指:“那个,那个,还有那个。”
苏承飞身而上,唰唰唰的摘了七八个果子下来。
“那边还有。”他说。
“嗯。”白羲和点头。
二人继续摘,摘到苏承的怀里揣不下。
他想用衣裳蹭蹭给她吃的,结果忘了自己穿的是冷冰冰的盔甲,一蹭,果子成果泥儿了……
“咳咳,那边有条小溪。”
二人来到溪边。
白羲和坐在一块石头上。
苏承将果子清洗干净递给她。
他自己其实没这么讲究,可闺女有一次吃刚摘的果子闹了肚子,那之后,他给闺女的果子都会洗干净。
“你等等。”
“什么?”
白羲和不明所以地看着苏承又一次去了溪边。
等苏承回来时,手里多了两条杀好的鱼。
他轻咳一声,悻悻地问道:“这里不是寺庙,应该不算破戒吧?”
白羲和笑了笑:“不算。”
苏承蹲下身来,麻溜儿地升了一个火堆,又用棍子将鱼儿串好,夹在火上炙烤。
鱼儿的香气很快飘了出来。
温暖的火光映在白羲和倾国倾城的脸上,她冰凉的身子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她啃了一口酸甜多汁的果子,轻声问道:“会不会耽误你值夜?”
苏承刚刚说了他是来附近巡逻的。
苏承道:“不会,我后半夜,还差半个多时辰呢!鱼烤好了,给!”
他将鱼儿放在摘来的荷叶上,搁在白羲和身边的石头上。
白羲和伸手就拿,苏承提醒道:“当心烫。”
白羲和的手顿了顿,把荷叶往他的方向挪了挪:“你也吃,我吃不完。”
这倒不是假话,她食量不大,什么东西吃两口就饱了。
苏承倒也没与她客套,他抓鱼就是因为自己想吃啊。
他把鱼肚子撕了下来,留给白羲和,自己抱着鱼背与鱼尾啃了起来。
白羲和看着那一片呲呲冒油的烤鱼肚,捏起来轻轻尝了一口。
说来也巧,苏承的厨艺九成九都是黑暗料理,却偏偏给白羲和做的两回,是为数不多不翻车的。
苏承见她把鱼肚子吃完了,又拿过第二条烤鱼,把鱼肚子撕下来放在了荷叶上。
随后苏承继续埋头吃鱼。
苏承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体贴之举,在家里,鱼肚子就是几个孩子的,他一贯只吃鱼尾巴。
白羲和小口小口地尝着鱼肚子,偷偷拿眼瞄他。
吃得差不多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苏承将篝火灭掉,对白羲和道:“白夫人,我送你回寺庙吧!”
白羲和低声道:“我还不想回去。”
苏承道:“这里山风很大,你再待下去会着凉的,另外,我也要去上值了。”
白羲和轻声道:“你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苏承道:“那不行,荒郊野岭的,你一个人很危险的!”
白羲和低垂着眉眼:“我走不了。”
苏承一愣:“为啥?”
白羲和小声道:“腿麻了。”
苏承:“……”
……
另一边,小允子拿了件披风去找白羲和,却发现白羲和不见了,他吓得魂飞魄散!
他又不敢声张,只得先四下寻找,找着找着碰到了萧舜阳。
小允子心惊肉跳,大晚上的,一个两个都不睡觉么?
“你在做什么?”萧舜阳问。
“奴才……奴才……”小允子眼神微闪,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蒙混过去。
然而萧舜阳是何等犀利之人,他一眼瞅见了小允子手里的女子披风,他沉声道:“太皇太后呢?”
“呃……”小允子定了定神,正色道,“太皇太后在禅房歇息!”
萧舜阳冷声道:“胡说!她若真在禅房,你又为何拿着她的披风出来?”
小允子快哭了。
萧舜阳道:“你不承认,我这就去禀报皇祖母!”
小允子大惊失色:“别别别!二殿下!奴才给您跪下了!您别声张!太皇太后她……只是太闷了,夜里睡不着,出来透透气而已……”
萧舜阳问道:“人呢?”
小允子低下头:“不知道……”
萧舜阳的脸色沉了沉。
他瞥了眼虚掩着的后门,大步一迈走了出去。
山上罡风凛冽,吹得萧舜阳几乎睁不开眼,他没有停下。
终于,他在小溪旁瞥见了那道仙气飘飘的倩影。
但令人意外的是,她正被一个男人背在背上。
冒犯太皇太后者,杀无赦!
萧舜阳拔出腰间长剑,杀气腾腾地朝着二人冲了过去。
他一剑砍向对方的双腿。
却忽然,对方转过了身来:“二殿下?”
萧舜阳脸色一变:“郭桓?!”
他及时收了剑,不明就里地看向对方,“你怎么会……”
苏璃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听说姑姑病了,晚饭都没吃,就偷偷上山来看她。她肚子饿,寺庙又没吃的,就带她出来摘点果子,抓了两条鱼。不过,好像等太久,姑姑睡着了。”
萧舜阳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额角暴跳的青筋混着涔涔淌下的冷汗,看上去有些吓人。
“你……”
他目光落在白羲和熟睡的面庞上,看着她趴在另一个男人的背上,指节掐出了白色。
苏璃感受到了萧舜阳的杀气。
“他”是太皇太后的侄儿,也是萧舜阳的至交,就这样萧舜阳都想杀了自己。
若被萧舜阳撞见的人是叔父,叔父还有命吗?
幸亏来得及时!
萧舜阳的杀气最终被理智压了下去:“你以后不要这样,你大了,该懂得分寸。”
苏璃:“哦。”
“给小允子吧。”萧舜阳说,“你毕竟是外男,让人瞧见了不妥。”
小允子走过来,将太皇太后背回了禅房。
苏璃装模作样地下山,确定萧舜阳看不见自己了,他脚步一转,闪到了一棵大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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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0 结束(二更)
苏璃问道:“叔父去上值了?”
苏小小道:“去了。”
苏璃拍拍胸口:“刚刚好险啊,差一点没赶上!你是没瞧见萧舜阳那样恨不能杀了我的架势,好像我干了什么玷污皇室的事……太皇太后可是我姑姑!我们是纯纯的姑侄关系!”
郭桓对太皇太后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这一点毋庸置疑。
苏小小瞥了瞥他:“这就‘我’上了?”
苏璃清了清嗓子:“咳咳,入戏嘛。话说回来,叔父知不知道那个白夫人就是太皇太后啊?”
苏小小道:“我爹不知道。”
苏璃错愕道:“你不打算告诉叔父?”
苏小小认真道:“不知者无罪。”
苏璃想了想:“这倒也是。啊,这都过了子时了,那个人怎么还没出现啊?”
纸条上写的是子时,后山溪梧桐树,也就是苏承去抓鱼的那条小溪,距离苏承烤鱼的地点不足百米。
他们就是因为在那处埋伏,才会留意到苏承、太皇太后以及萧舜阳、小允子的动静。
他叔父真胆大啊,太皇太后也敢往外拐,还给背上了……
“应该不会出现了。”苏小道。
这里闹了一场,早已打草惊蛇,苏小小严重怀疑接下来的两天那个人都不会再出现。
“啊,真是可惜啊,这么好的机会……白守了大半天……”苏璃往树枝上一躺,生无可恋地晃动自己的大长腿,“话说,你方才为何不自己现身,非得让我去啊?虽然我是不介意啦,可我到底是外男,太皇太后和伱在一起不是更好吗?她是病人,你是大夫,多理所当然。”
苏小小没说话。
苏璃想到了什么,一把坐直身子:“你该不会是在怀疑太皇太后吧?你觉得今晚约我出来的人是她?”
郭桓是来赴约的,苏小小当然不能出现,否则就暴露了。
苏小小冷静地说道:“今晚恰巧出现在约定地点的人,个个都有嫌疑。”
苏璃嘴角一抽:“个个?不是吧,你连自己亲爹也算在里头?啊,说起来,倒还真是叔父把太皇太后带出去的呢!”
“我只是就事论事。”
她是以局外人的角度去分析,假设自己没认出苏承,那么这四个人,当然都有嫌疑。
然后再逐个排除就是了。
苏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叔父肯定不是,太皇太后也不像……难道是小允子与二皇子?”
“也许是他们其中一个,也许一个都不是。”苏小罢,看了他一眼,“你干嘛摸下巴?”
苏璃幽怨道:“一晚上长胡茬子了,戴面具压得不舒服。”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你还会长胡子?”
苏璃炸毛:“我又不是太监!我当然会长胡子啦!”
苏小小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
是吗?毛长齐了吗?
……
如苏小小所料,接下来的两日,那个人没再联络“郭桓”。
而白莲教的计划并未终止,第一日祈福仪式正式开始前,苏承逮住了一个往古井里投毒的和尚。
祈福仪式结束后,景弈又发现了一波埋伏在半山腰的弓箭手。
白莲教的招式层出不穷,到了第二日听住持方丈讲经时,居然引火烧山,幸亏被秦沧阑及时察觉。
两日有惊无险地度过,傍晚时分,众人动身回京。
两日时间看似不长,却比鸡起得早,比狗睡得晚,各种繁琐的流程一刻不停,别说那些老臣了,连正值盛年的景宣帝都累得不想说话了。
景宣帝一行人坐上回宫的马车。
秦沧阑与苏承领着秦家铁骑在前开路。
秦沧阑策马走在苏承身边:“承儿,当心点,打起精神来,一会儿可能会有埋伏。”
白莲教看似不消停,但其实都是小打小闹的障眼法,以秦沧阑多年的经验,若白莲教真打算行刺景宣帝,那么接下来必有一场恶战。
一切果真被秦沧阑料中了,当他们途径一处峡谷时,数百名蒙面刺客自山涧冲出来,朝他们发动了凶猛的攻击。
这可是个戴罪立功的大好机会,萧独邺奋勇杀敌。
萧舜阳也不遑多让。
加上有秦沧阑与景弈等高手在,白莲教的刺客迅速出现了颓势。
然而就在此时,萧舜阳的马突然受惊,扬起前蹄撞上了惠安公主与静宁公主的马车。
惠安公主自马车里摔了出来。
“惠安!”静宁公主伸手去抓,一支箭矢咻的朝她射来!
秦沧阑扔出手中长刀,一刀斩断箭矢!
朝廷的队伍乱了,接连有马儿受惊,年仅十岁的六皇子也从马车里摔了出来!
白莲教的刺客趁乱而入,抓了惠安公主与六皇子。
苏璃距离六皇子近,他跳下马车,施展轻功朝那人追了出去。
郭丞相看了看自家孙子追去的方向,又望向被掳走的惠安公主,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禁卫军的防守被打乱,白莲教的刺客如潮汐一般冲进人群。
苏小小一掌劈晕一名刺客,抓住静宁公主的手腕:“到太后的马车上去!”
静宁公主点头,上了太后的马车。
苏小小又将白羲和也接上了这辆马车。
皇后在景宣帝的马车里,有景弈保护,不会有事。
对方的弓箭手渐渐留意到了苏小小,朝着苏小小连射五箭!
苏小小可以躲,但躲了,马车里的人就遭殃了。
当然她可以接,可对方又射了五箭!
接不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卫廷凌空掠来,挡在苏小小的身前,挽起剑花,斩断所有冷箭。
“替我挡一下,一下就好。”
对方有个很厉害的弓箭手。
她要干掉他!
苏小小抓出马车里的弓箭。
卫廷默契地伸出胳膊,她一脚踩上去,卫廷振臂一送,将她送上车顶!
这里的视野开阔多了。
但同时,也容易成为弓箭手的靶子。
她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卫廷。
再来一箭……一箭就好……
咻!
对方出手了!
找到了!
她眼神冰冷地拉开大弓,对准百米之外的一个小黑点射了出去!
正中眉心!
她一箭射穿了对方的脑袋!
而对方射来的箭矢也即将洞穿她的心脏。
卫廷凌空而起,双手持剑,从中劈开了那支箭矢!
苏小小对卫廷道:“这边没事了,你去救惠安。”
卫廷点头:“好。”
朝廷的兵力渐渐将局势稳住。
秦沧阑对苏承道:“承儿,我去救六皇子,顺便接应小五,这里交给你了!”
这边已经不算太危险,而六皇子被掳走的地方,可能是白莲教的龙潭虎穴。
秦沧阑策马去追苏璃与六皇子。
苏承继续血战。
一个时辰后,卫廷成功将惠安公主救回。
惠安公主哭着扑进太后怀中:“皇祖母……呜呜……惠安好害怕……”
太后心疼地说道:“让皇祖母瞧瞧,可受伤了?”
“呜呜……受伤了……好严重……”惠安公主捋起袖子,给太后展示自己的伤口。
那是一个不足半寸的口子,连血丝都没有。
太后:“……”
太后问道:“还有谁受伤了吗?”
程公公道:“二皇子妃受了轻伤。”
太后沉声道:“老二怎么保护他的正妃的?!”
程公公不敢吱声。
就在太皇太后上太后的马车之前,他看得清楚,两支箭同时朝太皇太后的马车与二皇子妃的马车射过去。
二皇子护驾了太皇太后。
太后叹道:“让苏大夫给宁儿也瞧瞧。”
苏小小在外头给将士们包扎伤口。
程公公应下:“是。”
很快,秦沧阑与“郭桓”、六皇子也平安归来。
秦沧阑活捉了陈舵主。
“郭桓”的手臂被剑砍伤,六皇子受了惊吓,晕过去了。
此地不宜久留,除了重伤无法挪动的将士,以及苏小小与几位随行的太医,其余人即刻动身。
苏璃小声对秦沧阑道:“姑祖父,我和白莲教的人撕破脸,白莲教一会儿会不会来刺杀我?”
秦沧阑想了想,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苏璃如今顶着郭桓的脸,郭桓从白莲教手里救下六皇子,白莲教一定不会放过郭桓。
“我送你回去。”
秦沧阑说。
“有劳姑祖父了!咳咳咳……”苏璃呛咳,摸了摸沙哑的喉咙,“嗓子好痛。”
卫廷与部分禁卫军留下保护苏小小等人,以防白莲教的反扑。
就在苏小小为伤患包扎时,一匹骏马飞奔而来,在卫廷与苏小小身边根本来不及挺稳,扶苏便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他满身是血,气息微弱。
卫廷忙蹲下身,按住他腹部不停淌血的伤口:“出什么事了?”
扶苏虚弱地说道:“郭桓……逃了……”
郭桓被关在城郊的一处小农院里,由扶苏与尉迟修轮流看守。
就在今日,一伙白莲教的杀手突然闯进院子,他们人数众多,尉迟修被缠住。
扶苏想去帮忙,昏迷多日的郭桓突然醒了,一刀伤了扶苏……
卫廷问道:“郭桓逃了多久了?”
扶苏道:“大概……两个时辰……我在路上……花了一个时辰……”
苏小小拿了伤药过来,为他处理伤势:“我们是一个时辰前遭遇伏击的……你一个时辰能赶到……郭桓也能……”
言及此处,她忽然顿住,与卫廷交换了一个眼神。
二人的心底不寒而栗。
苏璃……秦沧阑!
秦沧阑将受伤的苏璃护送回丞相府。
“郭桓,到了!”秦沧阑装模作样地说道。
某人抱着受伤的胳膊下了马车。
秦沧阑皱眉道:“你当心点儿啊,受伤了咋还这么虎呢?”
某人微微笑了笑。
秦沧阑道:“你这孩子,傻笑啥?行了,赶紧进去吧,虽说伤得不重,也得养养。”
“姑祖父……我有句想和你说。”
秦沧阑凑了过来。
对面之人一刀捅进他胸口——
“我是郭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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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1 逆天而行(一更)
秦沧阑直愣愣地倒在了血泊中,眼底还残留着尚未褪去的震惊。
郭桓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拿出帕子擦掉手上的血迹,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天际骤然划过闪电,雷鸣惊阙,乌黑的云团被撕裂,暴雨倾斜而下。
秦沧阑望着豆大的雨珠,眼神一点一点涣散。
华音……
我来找你了……
“你们看!那边有个人!”
“谁呀?”
“过去瞧瞧!”
几个路过的百姓冒雨冲了过来。
“有个人被杀了!”
“他穿着盔甲,是不是朝廷的武将啊?”
“流了这么多血……还有救吗?赶紧送医馆吧!”
“来不及了,没气了……”
黑暗中,一名戴着斗笠的蓝衣男人走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他问一个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小伙子。
小伙子道:“那边有个人被杀!好像是朝廷的武将!唉,这年头,连京城都成为不法之地了……”
钦天监。
司空云站在阁楼的观星台上,瞭望着风雨飘摇的京城。
“师父。”
一个弟子撑了伞过来,举在他的头顶:“雨大,您进去吧?”
司空云双手负在身后,望着漆黑如墨的暴雨,喃喃道:“将星的光芒……彻底没了。”
弟子似懂非懂:“师父是在观星吗?下雨了,当然看不见星星了。”
司空云怔怔道:“不是下雨了,将星才陨落,是将星陨落,才天地悲鸣。”
“监正大人!监正大人!出大事了!”
钦天监的主簿一口气登上七层高塔,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老护国公……被人刺杀了!”
司空云痛心地闭上了眼。
卫廷与苏小小得知郭桓逃走之后,即刻翻身上马,往丞相府的方向赶去。
他们在暴雨中一路疾驰。
“走近路!”卫廷说。
苏小小点头!
卫廷勒紧缰绳一个急转,杀入了右侧的巷子。
苏小小紧跟其上。
若非这段日子的严苛训练,一般人还真驾驭不了暴雨中的疾驰。
卫廷凭着惊人的五感,带着苏小小在狂风暴雨中穿梭。
终于,他们抵达了丞相府东侧百步之距的巷口。
这里早已被京兆府的官差与凑热闹的百姓围了起来。
二人下了马,神色冰冷地挤进人群。
“干啥干啥?别挤!退后!”一名官差厉喝。
苏小小推开他朝秦沧阑走了过去。
“喂你干啥!”
官差就要去抓苏小小,卫廷亮出了武安府的令牌:“卫廷。”
官差脸色一变,赶忙躬身行了一礼:“卫大人!”
卫廷也走了过去。
秦沧阑伤势过重,没人敢轻易挪动他,一名路过的大夫跪在雨中为秦沧阑查探伤势。
他遗憾地摇了摇头:“救不了了,准备身后事吧。”
“让开。”苏小道。
大夫扭头,见是个淋着雨的小丫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姑娘,别添乱,赶紧回家去吧。”
苏小小:“我说,让开!”
大夫与一旁的官差正要呵斥她几句,却被她眼底突如其来的杀气震慑,那是一双仿佛不属于活人的眼睛,只是看着便叫人不寒而栗。
大夫与官差们呆呆愣愣地让开了。
苏小小蹲下身来。
卫廷从官差手中拿过伞,撑在她与秦沧阑的头顶。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也落在了秦沧阑胸口的匕首之上。
“是郭桓……”
这是郭桓的匕首。
是郭桓十七岁生辰时,他六哥送给郭桓的那一把!
郭桓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他在告诉卫廷与苏小小:瞧,是我杀了秦沧阑!
至此,一切都明了了。
陈舵主与郭桓有不同的任务,陈舵主的是刺杀景宣帝,郭桓的是刺杀秦沧阑。
郭桓这几日一直被关押在别院,此期间他不可能与白莲教接触,由此推断,他在被抓走之前就已经接到了刺杀秦沧阑的任务。
陈舵主对郭桓的任务是不知情的,但郭桓一定知道陈舵主的。
不然,他不可能将时机算得这么准。
白莲教能找到郭桓,就说明苏璃那边露了馅儿。
苏璃是怎么露馅儿的,卫廷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
另外卫廷心里还有一个更大的疑惑——白莲教的人是怎么找到那座别院的?
一瞬间的功夫,卫廷的脑海里已闪过无数思绪。
苏小小摸了秦沧阑的脉搏,又趴在秦沧阑的心口去听他的心跳。
脉搏没了,心跳也听不到……
“我要给他拔刀,我需要一间干净的屋子。”
最近的府邸是丞相府,且因郭夫人常年卧病,丞相府住着府医,药材也方便。
但,他们是绝不可能将秦沧阑带去丞相府的。
卫廷蹙眉:“我知道一个地方,钦天监!”
……
“司空大人!他们就在门外,要放他们进来吗?”
主簿问。
司空云道:“放。”
主簿迟疑道:“大人……属下明白您与老护国公私交不错,可您身份特殊,陛下十分忌讳您与朝中重臣来往。再者,属下听说老护国公气都没了……”
司空云望着滂沱大雨,正色道:“开门,我去送神将最后一程。”
厚重的玄铁大门被八名高手合力打开,卫廷抱着秦沧阑走了进来。
他郑重道:“去备一间干净的屋子!”
众人回头望向雨后的司空云。
司空云点头:“照卫大人说的做。”
“我来带路吧!”那名弟子说,“卫大人,请随我来!”
卫廷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生的小胖丫头,众人没太在意。
只因他与卫廷一起,便放了她一道入内。
大门缓缓合上。
京兆尹大惊:“哎!哎!本官还没进来呢!本官要查案的!监正!监正!”
弟子将三人带去一楼东头的厢房。
卫廷将秦沧阑缓缓放在床铺上。
苏小小对弟子道:“劳烦准备一套干爽的衣裳,一桶热水,剪子,金疮药……若无金疮药……白及、仙鹤草、紫珠叶亦可!丹砂少许!若这些都没有,百草霜也行!”
弟子愣愣的:“百、百草霜?”
苏小小道:“锅底灰!”
“呃……是。”
弟子一头雾水地去了。
“我去帮忙!”卫廷去找衣裳。
司空云来到屋内。
他深深地看了苏小小一眼:“伱打算救他?”
苏小小并不认识司空云,但瞧他的气质,也不难猜出是传闻中的那位监正。
他曾为静宁公主批过命,说静宁公主的身上承载着大周皇族的气运,这也是为何静宁公主明明不擅讨长辈欢心,却依旧成为了景宣帝最器重的皇嗣。
今日刺杀过后,景宣帝问的第一句话就是——静宁如何了。
苏小小解开秦沧阑的衣衫:“是,我要救他。”
监正神色复杂地说道:“你救不了的,将星陨落,此乃天命。”
“天命?”
苏小小的眼底闪过一抹讥讽与不羁。
“那我偏要逆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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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2 奇迹,改命!(二更)
丞相府。
郭桓淋着雨回到自己院子。
下雨多好,他不爱打伞。
他推开房门,眸光一动。
他的步子顿了顿,神色如常地跨过门槛。
忽然,一柄寒芒乍现的长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郭桓的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淡淡笑了笑:“祖父,这又是唱的哪出?”
暗影之下,郭丞相沉着脸,一步步地走了过来。
“你不是郭桓!”
真正的郭桓不会放着惠安公主不救,而去救一个不相干的六皇子。
郭桓笑了笑:“祖父,我是郭桓,我回来了。”
这一句我回来,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郭丞相严肃地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他一番,似在鉴别真伪,也似在衡量他的说词。
最终,郭丞相冲侍卫摆了摆手:“你先出去。”
侍卫收了剑退下。
“到底怎么回事?”郭丞相冷声问。
郭桓微笑:“祖父,已经过去的,都不重要了。”
他来到案桌前,将油灯点上。
漆黑的屋子瞬间有了一丝光亮。
郭丞相这才看清他衣摆上的斑斑血迹,沉声问道:“哪儿来的血?”
寻常人见到自己孙子带着一身血迹回来,第一句话一定是问“你受伤了”?
可到了郭丞相这里,却是一句“伱哪儿来的血”。
郭丞相是见过这个孙子不为人知的一面的。
这副衣冠楚楚的躯壳下,住着一个凶残的孽障。
郭桓低头,扯了扯自己的下摆,叹道:“真讨厌,弄衣服上了呢,雨都没洗掉。”
郭丞相听到这里,拳头死死地拽紧:“把你那些怪癖给我收起来!我说过,你再敢在丞相府干那些事,我会亲手了结了你!”
郭桓微微一笑:“不是怪癖,我杀了秦沧阑。”
“你说什么?”郭丞相怀疑自己听错。
郭桓笑意加深:“我说,我杀了秦、沧、阑。”
屋外,一道惊雷闪过。
郭丞相的脸惨白如蜡纸。
钦天监。
卫廷找来了干爽的衣裳,临进屋时,他对司空云道:“可否劳烦监正,让人去镇北侯府传个话?”
既然已经证实了郭桓将自己的身份换了回来,那么苏璃的处境就危险了。
“好。”司空云答应道。
“卫大人。”司空云在廊下叫住卫廷,“我曾说过,你的命格我看不透。”
卫廷淡道:“我不信命。”
司空云道:“那丫头的命格,比你的命格更一团浓雾。”
卫廷不在意,浓雾又如何?
命理命数,他一个字也不信!
屋内,苏小小剪刀剪开了秦沧阑的衣裳。
“卫廷,你看。”她说道。
卫廷将干衣裳放在桌上,提着油灯走过来,照亮秦沧阑的伤口问道:“怎么了?”
“伤口上的粉末,看见了吗?”苏小小问。
卫廷凝眸:“这是……”
苏小小指尖蘸了一点,放在闻了闻:“是止血散。有人给我祖父用了止血散。”
卫廷回忆道:“京兆府的人没动过老护国公。不过,倒是听现场的官差说,他们赶到时,老护国公的身上盖着一把雨伞,他们以为是哪个好心的路人留下的。”
苏小道:“这两个应急举措,保住了我祖父的最后一口气。”
郭桓的刀法其实并不精准,他捅偏了半寸,但刀上有毒,引起了心脏麻痹。
得益于那个好心人,秦沧阑保留了微弱的呼吸。
只不过,这个呼吸维持的时间不会太久。
随着心脏骤停的时间延长,呼吸一般也会停止。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秦沧阑的心跳。
苏小小打开药箱,从最底下取出急救包。
方才救治那些朝廷的伤员,已经消耗了大部分的伤药,肾上腺素也只剩下最后三支。
秦沧阑的危险还不是在于缺药,而是时间。
肾上腺素不能连续注射,中间得有几分钟的间隔,就算他体质异于常人,三支的时间下来,也是他呼吸维持的极限。
而呼吸一旦停止,只需四到六分钟,大脑就会彻底死亡。
自然了,若是运气好的话,一支也能奏效。
苏小小争分夺秒,开始为秦沧阑静脉推注。
一支下去。
秦沧阑毫无反应。
第二支下去。
苏小小额头渗出汗珠。
“水来了水来了!百草霜也来了!还有、还有你说的那些止血药材!”
弟子拎着一桶热水,端着一锅锅底灰,脚步匆匆地来到门口。
卫廷来到门口,把东西接了进来。
尽管他看不懂苏小小的救人方式,但也猜得出来,若是秦沧阑不能恢复心跳,那么这些药材是派不上任何用场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
第三支肾上腺素注射完毕。
苏小小看着一动不动的秦沧阑。
醒过来。
你是秦沧阑,是大周神将,是天底下最骁勇的男人。
你不许睡过去。
秦沧阑呼吸停止。
廊下,司空云望着漫天的狂风暴雨,沉痛地闭上了眼。
“闪开!”
苏承冒雨冲来。
他一眼看见伫立在门口的卫廷,快步走过去,没瞧见台阶,绊了一下,摔了一个大趔趄。
卫廷扶住他。
他摆摆手,站起身来:“我没事。我刚把皇帝他们送回宫,听说出事了,谁出事了?出什么事了?京兆府的人让我自己来钦天监问——”
卫廷定定地看着他:“是老护国公出事了,他被人刺了一刀,脉搏没了……大丫在里头抢救……救了许久……”
苏承怔怔地原地转了个圈:“没有吧,你弄错了吧?他怎么可能出事啊?他武功那么好!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我的!”
卫廷默默让出道来,让苏承进去。
苏承看着燃着无数油灯与蜡烛的屋子,浓稠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他呆呆地走进去。
他来到床前。
看着那个威风霸气的男人,惨白得没有了一丝生机,他的心好似突然被抽空了。
“你……你怎么就……”
他的喉头忽然胀痛起来,声音哽咽,眼眶发红。
“三十年前……你就把我弄丢了……”
“现在……你又不要我……我又没爹了……”
“你怎么总是把我弄丢……”
苏小小摸了摸秦沧阑的脖颈,眸光一动。
她带上听诊器:“爹!你叫他!”
苏承泪汪汪的:“啊?”
苏小小道:“叫他!叫爹!”
苏承懵逼极了:“爹?”
听诊器里传来了一声久违的震动。
秦沧阑……有心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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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3 活过来了(一更)
心脏骤停那么久之后还能恢复心跳,苏小小当了两辈子大夫,还是头一回碰到。
这简直是个奇迹。
苏承泪汪汪地问道:“活了吗?”
苏小小道:“还不好说。”
恢复心跳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拔刀,这又是另一重严峻的考验,十分危险。
苏承委屈巴巴地哽咽道:“那我到底是有爹还是没爹啊——”
苏小小轻声道:“爹,你先出去一下,我要拔刀了。”
苏承惨兮兮地走了出去,像个随时可能被人抛弃的小可怜。
苏小小扭头望着他孤零零的背影,说道:“爹,如果可以的话,你在外面也叫一叫他。”
拔刀的过程凶险万分,不仅需要精湛的医术,也需要患者自身拥有强大的意志力与求生力,否则还是挺不过去。
卫廷从外头合上门。
苏小小打开急救包,取出干净的纱布与碘伏、生理盐水放在一旁。
随后她双手握紧刀柄。
拔刀原本就是二次伤害,因此角度一定要对,力道要精准,避免划伤更多新的皮肉组织。
门外,众人焦急而又好奇地等待着。
对钦天监的人而言,他们是不相信老护国公能够起死回生的。
卫廷把人带过来时,分明已经没有气息了,就算还有,那也只是残喘的最后半口气,等咽下去就没了。
他们不是没见过死亡,濒死之人的样子与老护国公的一模一样。
他们与其说是在等秦沧阑治愈,不如说是在等待卫廷一行人彻底接受现实。
苏承并不知这群人的想法。
他只信他的大胖闺女。
大胖闺女让他叫爹——
苏承望着紧闭的房门:“爹——”
头顶比心。
苏承大鹏展翅蹦过去:“爹——”
胸口比心。
苏承又螃蟹步走过来:“爹——”
拉着女婿比心。
卫廷:“……”
钦天监的人嘴角一抽。
这特么是哪儿来的二傻子?
刺激疯了吧?
屋内,苏小小干脆利落地拔出了秦沧阑胸口的匕首。
没了匕首堵住出血口,血管内的鲜血喷涌而出,苏小小快速拿出一旁的纱布摁住。
肾上腺素发挥了功效,秦沧阑没再出现二次心脏麻痹。
接下来就是止血、清创、缝合。
每一步都是在和阎王抢人。
苏小小始终保持着从容与冷静,宛若神之手,扼住了阎王的咽喉。
司空云来到了观星台上。
他望着风雨飘摇的京城,衣袍被迎面打来的暴雨湿透。
但渐渐的,暴雨开始停了。
他心念一动。
这时,他的弟子健步如飞地上了楼:“师父!师父!秦沧阑活过来了!”
暴雨过后的京城,万籁寂静。
他的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
将星的命格……竟然当真被改动了吗?
从这一刻起,秦沧阑的命格,他看不透了。
司空云下了楼,来到医治秦沧阑的厢房。
苏小小刚从里头出来,衣衫上满是血迹,脸颊上也飞溅了几滴。
司空云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眼神却透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与坚毅。
他在打量苏小小时,苏小小也看向了他。
似是猜出了他想问什么,苏小小说道:“还没完全度过危险期,不宜挪动,需在钦天监养伤几日,不知可否方便?”
“无妨。”司空云说。
一旁守了半日的主簿急坏了。
啥叫无妨?
监正大人,您收留的可是秦沧阑啊!
私底下与秦沧阑来往倒也罢了,摆在明面上,是嫌不够犯陛下的忌讳吗?
“隔壁厢房有热水。”司空云对苏小小说道。
身后的弟子一怔。
热水?
啊……哦。
弟子去准备热水。
“多谢。”苏小小说。
她转身往隔壁厢房走去。
司空云忽然开口:“我曾经,也想过逆天改命。”
苏小小顿住脚步,平静地朝他看来。
“我失败了。”
司空云淡淡说完,转身上了摘星楼。
苏小小不了解司空云的过往,自然不知他所指何事,但能难倒他,想必那个要改的命格……一定异常艰难。
苏承在床前守着亲爹。
卫廷从屋里出来,去了隔壁。
弟子已为苏小小打来热水,苏小小正在清洗手上与脸上的血迹。
她抬手去拿巾子。
卫廷先一步递给了她:“你累了,先歇会儿吧,我守夜,有事叫伱。”
“我睡不着。”苏小小说。
老实说,这副身体鲜少有睡不着的时候,是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
她适才抢救秦沧阑,将情绪关进了心底的小匣子,眼下暂时可以拿出来捋一捋了。
“边吃边说。”
卫廷打开了桌上的食盒。
苏小小没吃晚饭,一直忙活到现在,全程忘了饥饿。
突如其来的饭菜香气唤醒了她的味觉,她瞬间饥肠辘辘起来。
卫廷给她盛了一碗青菜瘦肉粥:“爹那边也有。”
“哦,多谢。”
苏小小习惯了独来独往,忽然有个人替她事事周全,她竟有点不习惯。
“嗯……你也吃。”
她说道。
“好。”卫廷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二人安安静静地吃了一会儿。
苏小小的嘴唇动了动。
卫廷问道:“想说什么?”
苏小小道:“关于那个给我祖父上了止血散,并留了一把伞的好心人,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是惠安公主被白莲教掳走的那一回,我在山上与白莲教的人交上了手,其中有个影卫十分厉害,我想杀掉他,但是必须付出一点代价。就在那时,有个人暗中出手,杀死了那个影卫。”
卫廷的眼底掠过一丝疑惑。
“他用的是这个。”苏小小打开荷包,取出那枚燕尾镖,“我问过苏陌了,这既不是镇北侯府的,也不是护国公府的。你认识吗?”
卫廷将燕尾镖拿了过来,对着烛光仔仔细细地查看:“我没见过。”
苏小小喃喃道:“奇怪,那个人是谁?为何出手?”
卫廷看着燕尾镖说道:“也许他只是单纯的路见不平,又或者,他也是白莲教的敌人。”
苏小小点了点头。
卫廷道:“你怀疑,这枚燕尾镖的主人就是今晚的那个好心人?”
苏小小摇头:“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他而已,或许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是的话,那个人就不是路见不平,也不是与白莲教为敌,而是真的在暗中襄助他们。
可是谁会这么做?
你们这是打算直接冲上4000的节奏啊。。。
414 惊人发现(二更)
卫廷将燕尾镖还给苏小小:“我稍后会去调查它的来历。”
苏小小将燕尾镖收回荷包里:“话说回来,郭桓行刺我祖父,他就不怕事情败露吗?”
卫廷想了想,说道:“他应该是打算来个死无对证,虽说有我六哥送给他的匕首,可谎称匕首被人偷走或他早就遗失了,也未尝不可。”
苏小小觉得在理,又问道:“他会不会嫁祸苏璃?”
卫廷道:“不会,苏璃冒充他的事,他也拿不出任何证据。”
苏小小又道:“一直没苏璃的消息,不知他怎么样了。”
卫廷宽慰她道:“监正已经派人通知了镇北侯府,苏家的人会去寻他。而且我猜,他应该没落在白莲教的手里,否则白莲教早就拿他来换陈舵主了。”
秦沧阑抓了陈舵主。
大理寺废了老大时间与精力,也只是抓住了一个何护法,还是在卫廷与秦家军的助攻之下。
而秦沧阑一个照面,便生擒了一位舵主。
随着对秦沧阑的了解逐步加深,苏小小心底也真正钦佩起这位大将军来。
尝过世间最深的苦,挨过天人两隔、骨肉分离之痛。
半辈子蹉跎,他不该命绝于此,郭桓不配!
“你不用太担心苏璃,这小子连老侯爷都头疼不已,他没这么轻易被抓住,他很机灵的。”
卫廷少有的夸了一次人。
苏小小微微点头。
卫廷把她的粥碗拿过来:“去歇息吧,接下来的事,我来处理。”
想到什么,卫廷又道,“其实留在钦天监也好,这里绝不会有白莲教的势力渗透进来。”
白莲教的势力不仅渗透进了禁卫军,也渗透进了大理寺,怕是连皇宫也不能幸免。
据朝廷搜集的消息,白莲教只发展了十几二十年年,可照白莲教庞大的势力网来看,卫廷严重怀疑远远不止。
苏小小道:“我其实还有两个问题想不通,苏璃是怎么暴露的?白莲教又是怎么追踪到郭桓的关押之处的?”
卫廷道:“第一个问题,我想应该是在郭家,具体暴露的时间,是在去寺庙祈福之前。”
苏小小疑惑地问道:“那么早就暴露了?丞相府的人为何不揭穿他?”
卫廷冷静分析道:“因为揭穿了就打草惊蛇了,他们投鼠忌器,一方面不希望我们在情急之下杀了郭桓灭口,另一方面,也是为找到郭桓争取时间。”
“所以是怎么找到的呢?只有尉迟修与扶苏在看守,连我都不清楚你把郭桓关在哪里。除非——”
苏小小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看向卫廷。
卫廷神色平静:“还有内鬼。”
“哎呀!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外头有人打起来了!卫大人!是你的手下!”
屋外传来了钦天监主簿的叫唤。
他只是个管文书的,平日里闲散得紧,可今晚一夜之间,他把半辈子的惊吓全经历光了。
卫廷与苏小小出了钦天监。
门口的京兆府官差已经离开了,围观的百姓也散了。
被暴雨冲刷过的青石板地上,扶苏与尉迟修扭打成一团。
二人身上都受了伤。
扶苏被郭桓偷袭捅了一刀,伤势更重。
尉迟修的身上是轻伤。
加上他的武功本就在扶苏之上,他几乎是压着扶苏揍。
而扶苏尽管处于劣势,也没丝毫求饶的意思,他拼着同归于尽的架势,与尉迟修殊死搏斗了起来。
卫廷冷声道:“伱们两个,住手!”
“不住手!”尉迟修给了扶苏一拳。
“谁住手谁是狗!”扶苏换了尉迟修一脚。
卫廷走过去,一掌将二人分开,并横在了二人中央。
二人愤恨地瞪了对方一眼,这才不甘不愿地住了手!
“为什么打起来?”卫廷问。
尉迟修咬牙道:“他这个叛徒!一定是他把消息卖给了白莲教!”
扶苏恼羞成怒:“明明你才是叛徒!那日我问你去了哪里,你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还叫我闭嘴!别管你的事!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去给白莲教通风报信了!”
尉迟修道:“去你大爷的!老子去打猎了!不打猎你吃什么!喝西风啊!你呢?消失的半天去哪儿了!”
扶苏道:“我回卫家了!我每个月都得回卫家一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你说了的!少爷也知情的!”
扶苏是卫老太君安排在卫廷身边的暗卫,每月都要向卫老太君汇报卫廷的情况。
说监视不至于,主要是卫老太君失去了儿子与那么多孙子,实在不能再掉以轻心。
卫廷问道:“你回卫家,和谁提过郭桓的事吗?”
“没有的少爷!”扶苏委屈地说道,“我自打跟了你,你的许多事,我都说一半留一半的,你不让我走漏郭桓的消息,我一个字也没和老太君提。”
卫廷正色道:“把郭桓带去那里的只有你们两个,除非是郭桓自己走漏消息,但这种可能性很低。”
尉迟修冷冷地瞪了扶苏一眼,意有所指道:“所以,我们两个之中必有一个内鬼!”
扶苏挺直腰杆,毫不示弱地回怼:“说的对!”
苏小小走了过来。
她看了看尉迟修,又看看扶苏。
最终在扶苏面前停下。
“苏姑娘,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扶苏问。
苏小小指了指他的衣袍:“衣裳,脱下来。”
“啥?”扶苏怀疑自己听错了。
尉迟修一个箭步上前,将他的外袍扒了下来递给苏小小。
扶苏炸毛:“尉迟修你疯了!”
苏小小摸了摸衣裳,没有。
她的目光落在扶苏的腰带上,唰的扯下挂在上头的香囊。
她打开闻了闻。
卫廷道:“香囊有问题吗?”
苏小小道:“是驱蚊的香料,里头掺杂了迷香,这种迷香若大量服用,会逐渐麻痹人的感知。”
扶苏望向尉迟修哼道:“难怪我打不过你了!”
尉迟修劈头盖脸道:“你少他娘水仙不开花给老子装蒜!”
扶苏气道:“我没装!”
苏小小道:“大量服用才会奏效,佩戴是达不到那样的效果。不过,这种香料在空气里留存的时间长,方便追踪。这个香囊,是谁给你的?”
扶苏的神色顿了顿,怔怔说道:“卫老太君。”
其实我觉得第一更比较不卡呀,但是你们都在喊快更快更……那我放上来啦。
我也来个头顶比心。
415 真相大白(三更)
苏小小问道:“老太君给的?”
扶苏道:“是啊,这不是天气热了吗?蚊子又多,府上就每个人都发了个驱蚊的香囊。”
苏小小又闻了闻:“你这个可不是驱蚊的香囊。”
扶苏冤枉:“给我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众人不由地看向了卫廷。
如果这个香囊是卫老太君给扶苏的,那么问题就大了。
卫廷平静地说道:“我回一趟卫家。”
“我陪你去。”苏小罢,转头对尉迟修道,“能不能去第一堂把我师父接过来?”
京城下了一场摧枯拉朽的暴雨,地面湿漉漉的,马蹄踩过坑坑洼洼的水面,水花四溅。
二人在卫家大门前停下。
望着巍峨的幽深大宅,卫廷出现了一瞬的失神。
但下一瞬,他便恢复如初,一脸平静地进了府。
守门的小厮见他夜半归来,十分惊讶:“少……少爷?这么晚了,您怎么回府了?苏姑娘也来了?”
卫廷把两匹马儿的缰绳递给他。
小厮恭敬接过。
天空还有些零星散落的雨雾,小厮打算给二人取两把伞过来,二人却已经走远了。
小厮挠头:“我怎么感觉少爷今晚怪怪的?”
二人路过李氏的院子时,一道小身影毫无预兆地冲了出来,一下撞在卫廷的身上。
卫廷扶住她,低声道:“曦月?”
卫曦月怀里抱着两个小罐子,分别装着肉干与松子。
她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卫廷。
“臭丫头!你给我回来!伱——”
李氏追了出来,看到卫廷与苏小小,“是小七和七弟妹呀。”
她的表情有些讪讪,走上前将卫曦月拽了过来,小声呵斥道:“娘怎么和你说的?大晚上不许往外跑!”
卫廷问道:“二嫂,曦月想去哪里?”
李氏道:“她想去找小虎他们。”
三小只这几日住在镇北侯府,前两日是上了课的,今日放假,卫曦月没见到他们,就非得闹着去找他们。
但令李氏感到奇怪的是,卫曦月不像从前那样大喊大叫了。
她直接学会往外跑了……
李氏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愁。
苏小小的目光落在卫曦月腰间的小香囊上,蹲下身来轻声道:“曦月,我明天带你去见小虎和大虎二虎,你先回去睡觉好不好?”
卫曦月想了想,点点头。
苏小小又指了指她的香囊:“这个好漂亮呀,可以给我看看吗?”
卫曦月抓下来递给苏小小。
苏小小闻了闻,还给卫曦月:“香香的,谁送的?”
卫曦月仰头望向李氏。
李氏笑了笑:“前几日公中送过来的,我房里还有几个,你喜欢的话我拿给你。”
苏小小微笑:“好啊,多谢二嫂。”
李氏让丫鬟将卫曦月带了进去,又取了两个香囊,一个给苏小小,一个给卫廷。
苏小小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些香料很特别,二嫂可知是在哪儿采买的?”
李氏看了看手里的香囊:“你说这个啊,不是外头买的,是娘做的。娘平日里除了喜欢种花草和果子,也做一些香料。”
“哦。”苏小小抬眸,看了卫廷一眼。
正巧此时,卫曦月趴在窗台上喊娘。
卫廷道:“二嫂,你先去忙,我们去看看祖母。”
“诶,那我去了!”
李氏转身回了院子。
卫廷看向苏小小:“你一点儿也不惊讶,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终于还是兜不住了吗?
苏小小抓抓脑袋,苦大仇深地将“撞见”卫夫人去赌坊的事儿说了。
“所以你早就怀疑我娘了?”卫廷的神色依旧波澜不惊,然而越是如此,越是潜藏着可怕的暗涌。
“为何不告诉我?”
苏小小坦白道:“我试探过她,打消了对她的怀疑,就没告诉你了。”
卫廷低声道:“那天的花,不是她送给我的,是你逼她送的,对吗?”
苏小小无言以对。
拔出萝卜带出泥,内鬼没露馅儿,她倒是先露全了。
男人太聪明了,真不好。
卫廷自嘲地说道:“原来她心里从来都没有我这个儿子,也没有卫家。”
苏小小定定地看着卫廷:“不是的,她应该没想背叛你们。”
卫廷捏紧了拳头:“扶苏的香囊又怎么说?”
怀疑自己娘亲一定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吧,就仿佛二十一年以来的信仰顷刻之间崩塌,然而他连崩溃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他是卫廷。
是卫家唯一活下来的男丁。
苏小小有一丢丢地心疼这个男人。
……就一丢丢而已,不能更多了。
苏小小拉了拉他袖子,拆开李氏给她的两个香囊:“你看。”
……
卫老太君的院子里,灯火通明。
听完两个孩子的阐述,卫老太君久久回不过神来。
“老太君?”苏小小三指搭上了她的脉搏,随时准备对她实施抢救。
“死不了!”卫老太君痛心地说道。
再大的风浪她都经历了,还有什么是她受不住的?
不就是两个内鬼吗?
一个郭桓……一个……
她冷冷地站起身,眼前一黑跌坐下去。
“祖母!”卫廷扶住她。
卫老太君闭了闭眼:“我没事,是起得太急了。你去让人……把你娘叫过来,你几个嫂嫂也叫过来……”
约莫一刻钟后,卫家女眷齐聚在了卫老太君这边。
卫老太君已经消化完了全部的噩耗。
她既然能从卫家几乎满门战死的绝望中挺过来,如今也能继续挺下去。
但卫家女眷全都看出不对劲了,小七也好,老太君也罢,全都带着杀气啊。
卫老太君威严地说道:“你们既然来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谁是白莲教的内奸,自己站出来,若是让我把你揪出来——”
此话一出,除了卫夫人外,其余几个女眷皆是一脸茫然。
蓝氏问道:“祖母,什么内奸啊?”
卫老太君冷声道:“白莲教的内奸!”
蓝氏花容失色。
其余几人也几乎倒抽一口凉气。
白莲教的内奸混入了卫家,还在她们几个之中?
苏小小仔细留意着每个人的表情,却并未发现任何破绽。
卫老太君说道:“这件事,是你们两个调查的,大丫你来说吧!”
卫老太君这是没拿苏小小当外人。
苏小小顿了顿:“好,我来说。”
她刚刚仔细留意了每个人的表情,却并未发现任何破绽,只能那个人隐藏得极好。
只可惜,她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苏小小站起身道:“我长话短说,郭桓是白莲教的细作,在卫家,确切地说,在这间屋子里,有他的同党。”
此话一出,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除去卫夫人外,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闪过了一丝异样。
苏小小道:“具体的事发经过我稍后再和大家解释,前几日卫廷抓了郭桓,府上的内鬼借老太君之手将香囊送到了扶苏的手上,并一路追踪香气,来到关押地点,救出了郭桓。”
蒋氏问道:“这不是府上发的香囊吗?我也有一个。三嫂你也有对叭?”
陈氏点头:“嗯,我有。”
苏小小看了看手里的香囊:“香囊不是重点,主要是里头的香料。这种香料,人闻着不太明显,鸟兽更敏感。”
蒋氏弱弱地看了眼卫夫人,小声道:“香料……不是娘做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卫夫人的脸上。
卫夫人垂眸,没有说话。
苏小小道:“我检查了曦月的香囊,发现里头的香料与扶苏香囊里的不一样。扶苏的掺了少量能令人心脏麻痹的迷香,其他的香囊没有。”
众人又唰的看向了李氏。
李氏眉心一跳:“看我干什么!你们以为是我干的?!”
蓝氏问道:“不然……为何只有曦月的没有毒迷香?”
李氏冷声道:“姓蓝的!我得罪你了!”
苏小小接着道:“祖母院子里的香囊也没掺迷香,二嫂给我的两个也是。”
李氏挑眉道:“看吧看吧!不是我!啊,说不定是你呢!你和郭家走得近!你前几日还说,想让灵犀郡主嫁过来做七弟妹!保不齐,你就是郭桓的同党!”
蓝氏一巴掌拍上桌子:“二嫂你怎么说话的!”
“你还冲我拍桌子,你反了天了!”李氏没好气道,“你怎么说我就怎么说的!恶人先告状,说的就是你!”
蓝氏气呼呼地说道:“我没有背叛卫家!怎么没人怀疑五弟妹啊?”
蒋氏眸子一瞪:“又干我什么事?”
蓝氏哼道:“你是最晚嫁进卫家的!你过门不到两年,卫家就出事了!哪儿有这么巧呢!”
蒋氏气急:“你——”
“都别吵了!”卫老太君一声厉喝,几人翻着白眼各自转过身去。
“七弟妹你看看我的。”蒋氏将自己的香囊扯了下来,“还有三嫂的。”
“我的没戴。”陈氏说。
蒋氏皱眉道:“三嫂你不是天天戴吗?怎么这会儿不戴了?”
陈氏挠挠头:“忘了。”
蓝氏与李氏狐疑地看向了陈氏:“该不会是你吧……”
“大家不用相互猜忌,内鬼是谁,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除了扶苏的香囊之外,其余的香囊都是干净的。”
“为什么只有扶苏有?”李氏问。
苏小小顺着她的话说道:“对啊,为什么只有扶苏有?她又怎么保证那个香囊一定会被送到扶苏的手中?”
“对呀对呀!你快说!”蓝氏催促。
苏小小淡淡说道:“其实很简单,她只用和卫老太君说,扶苏总是被咬,我特地多放了点儿驱蚊草的香料。这个香囊,是不是就轻易地到扶苏手里了?”
李氏等人再一次看向了卫夫人。
香料是卫夫人做的,香囊是外头买好了送去卫夫人的院子,卫夫人与萍儿一起装的。
说来说去,还是娘的嫌疑最大啊。
苏小小接着道:“也怪这人不够狠心,若是每个人的香囊里都下一点迷香,就无需多此一举,能完美地嫁祸给卫夫人,毕竟,香囊是卫夫人做的。”
“什么?娘她不是——”李氏起身把话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大不孝,忙轻咳一声坐下。
她扫了妯娌一眼,“你们笑什么?你们刚刚不也怀疑——”
苏小小望了望窗外夜色:“为什么她不给所有的香囊里掺入迷香,也好嫁祸卫夫人,便于让自己脱身呢?是迷香不够了吗?非也。”
她转而看向所有在座女眷。
“这种香料对大人而言没什么,可曦月是小孩子,身体又弱,她佩戴一定时日是当真可能引起中毒的。为了不毒害到曦月,她只能精准地锁定扶苏。”
众人又一次看向李氏。
李氏咬牙:“说了不是我!”
蒋氏道:“她可以单独给曦月做一个,小孩子嘛,与大人的不一样不奇怪。”
苏小小点点头:“给曦月单独做不奇怪,但是给二嫂单独做,奇不奇怪?”
众人恍然大悟。
李氏照顾卫曦月,她若佩戴了毒香囊,一样会让卫曦月中招。
苏小小正色道:“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她也并不想嫁祸给卫夫人。我说的对吗?大嫂。”
两更的字数,没分章,今天等于是四更啊,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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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6 教主真身(一更)
“做香囊的是卫夫人,真正分发下去的却是大嫂,是大嫂将香囊交到老太君手里的。”
褚氏执掌中馈,府上的吃穿用度皆由她一手打理。
她像往年那样从外头采买了空的囊袋,送去卫夫人的院子,待卫夫人将香囊做好,她再亲自来取,逐个院子分发下去。
“怎么会是大嫂?七弟妹,你们弄错了吧?”蒋氏怔怔道。
她绝不相信为卫家兢兢业业付出的大嫂,会是与郭桓勾结的内鬼。
她是哪怕怀疑自己,也不会去怀疑大嫂的。
别说她们几个不信了,卫老太君自己也花了良久才敢接受这个事实。
她一开始还有些埋怨两个孩子为何不早点告诉她卫家有内鬼一事,可扪心自问,就算她提前知道了,褚氏也是她最不会去怀疑的那一个。
这是帮着她撑起了半个卫家的长孙媳妇儿啊,她怎么会……她怎么就……
卫老太君心痛到无以复加,不亚于又丧失了一个骨肉。
卫夫人暗叹一声闭上了眼。
蒋氏转身望向褚氏,眼眶一点点泛红:“大嫂,这不是真的!你快和七弟妹说,是七弟妹弄错了,你不是内鬼!伱没有勾结白莲教!你和郭桓没关系!你是无辜的……”
她说着,滚烫的泪珠砸了下来。
她嫁入卫家后,丈夫忙于军营的事,与她聚少离多,她每每感到难过的时候,都会去找大嫂。
长嫂如母,在她心里,早已将大嫂看成与母亲一样敬重的人。
“怎么会这样,啊——”
她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蓝氏含泪转过脸去。
她也难以置信,也感到无比痛心。
李氏的眼眶红红的:“祖母,是弄错了吧?你们还不如怀疑我呢……二郎是庶子……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兴许二房就生了异心呢……”
卫老太君又何尝不希望这一切是他们弄错了?
可香囊的确是褚氏交给她的,褚氏还强调——扶苏招蚊子,自己特地让娘多放了些驱蚊的香料。
她当时压根儿没去怀疑,只觉得这个长孙媳妇儿太尽职了,把府上每个人都照顾得细致周到——
陈氏虽然不会哭,但她也好难过。
卫廷神色复杂地看着褚氏。
褚氏十六岁嫁进卫家,至今已有十二年。
卫廷还是个孩子时,她就已经开始照顾卫廷。
蒋氏虽然嘴上说我看着小七长大的,但其实,褚氏才是真正看着卫廷长大的。
褚氏的背叛,对于卫廷而言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信仰的崩塌?
卫廷始终没说话。
他想问褚氏为什么,可他的喉头哽住了。
“大嫂,为什么呀……”蓝氏也压不住眼泪了,难过得大哭起来。
这对所有人而言都是难以接受的。
褚氏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没有为自己辩驳。
她像是终于等来了自己的结局。
卫老太君痛心疾首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背叛卫家?你何时加入白莲教的?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是带着目的嫁进卫家的?你说话呀!”
褚氏垂眸不语。
卫老太君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死死忍住,厉喝道:“帅印是不是你偷的?!”
蒋氏呆呆地问道:“什么帅印?”
苏小小道:“有人偷了卫老将军的帅印,伪造了他与北燕勾结的密函,并借其心腹之手‘送’到了我祖父的手中,让我祖父误以为卫老将军通敌叛国。”
蒋氏闷闷地说道:“我记起来了,祖母上次和我们提过,祖父与老护国公可能是受了奸人挑拨,让我们不要为难你。原来真相在这里……但这和大嫂又有什么关系?大嫂不会对不起卫家的……”
她望向褚氏,哽咽道:“大嫂,你说话呀,你没偷帅印是不是?你没陷害祖父是不是?”
她泪如泉涌。
蓝氏也哭成泪人。
李氏转过身偷偷抹泪。
陈氏像个杀不到鸡的孩子,失望而颓废地将自己窝在椅子里。
褚氏始终一言不发。
“不是她!”
却是一直沉默的卫夫人开了口,“她没偷帅印,没有。”
“娘,你怎么会……”蒋氏含泪问到一半,被李氏用胳膊肘撞了下。
蒋氏低下头,不再吭声。
苏小小看了卫夫人一眼,没想到这个时候,她会冒着自曝的风险替褚氏澄清……
卫老太君的目光在卫夫人的脸上停顿片刻,对褚氏冷声道:“把她给我关回院子!什么时候愿意交代了,再带到我面前来!”
李嬷嬷来到褚氏的面前,叹道:“大少奶奶,请吧。”
褚氏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大嫂……”蒋氏哽咽着拉住了她的袖子。
褚氏淡道:“我不是你们大嫂,我是白莲教的细作。”
她拂去蒋氏的手,一脸冷漠地出了屋子。
蒋氏与蓝氏、李氏哭作一团。
卫老太君让她们先回各自的院子,留下卫夫人问话。
卫夫人方才那么笃定地说帅印不是褚氏偷的,说明她知道些什么。
早在苏小小试探卫夫人的那一回,卫夫人言辞间就希望将内鬼的名头揽在自己身上,那时苏小小就怀疑过,卫夫人尽管不是内鬼,但一定也知道内鬼是谁。
后来,她与卫廷查到了郭桓的头上。
郭桓是卫夫人的外甥。
她为郭桓做遮掩,似乎也说得过去。
直至今日,苏小小才大彻大悟,卫夫人真正想护住的人是褚氏。
卫老太君想审问儿媳的,奈何她刚一站起来,便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苏小小在她身旁,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卫老太君!”
卫老太君的脸色一阵阵发白。
在接二连三的打击过后,她早已濒临崩溃,是靠着一股子执念强撑着,而褚氏的背叛成为了击垮她的最后一丝压力。
现在,她撑不住了。
苏小小忙让她坐下,自荷包里取出银针为她施针。
针灸过后,卫老太君暂时缓过来了,但却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岁。
卫廷道:“祖母,您去歇息,我有话和娘说。”
“好,你来说。”
她老了。
这个家终究是要交到小七手里的。
苏小小对卫廷道:“我陪卫老太君回房。”
卫廷点头。
苏小小与他擦肩而过时,他轻声道:“多谢。”
苏小小将卫老太君搀回了自己卧房。
偌大的暖阁里,只剩下母子二人。
卫廷只是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卫夫人不敢直视儿子的眼神,因为只要看上一眼,都能刺痛人的心口。
她主动开了口:“你们别逼问你大嫂了,她也是被迫的。她这些年除了传递一些不痛不痒的消息,没有做过对不起卫家的事。并且因为她不够配合……遭了不少罪。”
卫廷质问道:“不痛不痒的消息……也包括将我与秦家小姐指婚的事透露给白莲教吗?”
惠安公主被抓的那晚,褚氏出府了。
世上又哪儿有那么多巧合?
卫夫人道:“你在金銮殿上被赐婚,就算她不说,你以为白莲教就不会知晓了吗?迟早的事而已,她不过是借机完成一个任务。而具体白莲教怎么做,不是她能干涉的。”
卫廷神色冰冷:“是吗?娘又是从何得知的?”
卫夫人欲言又止。
卫廷道:“娘不说,我自己也能查!比如,我去问问姨母如何?”
卫夫人脸色骤变。
卫廷的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看来我猜对了,姨母与白莲教也关系匪浅。这些年姨母的人时不时来府上探望娘,也不是真的与娘姊妹情深吧?她是在监视娘,还是在和娘汇报消息呢?因为你是我娘,我愿意相信是后者。”
卫夫人没回答卫廷的话,而是隐忍着说道:“你什么也别问了,行吗?”
卫廷眼神犀利地望进卫夫人的眸子:“我一直很好奇,娘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知道那么多白莲教的事?”
卫夫人捏紧了手指。
卫廷说道:“娘不肯说,那我自己来猜。这次郭桓被掉包,其实有个更容易解救的法子,那就是抓了祖母或娘来与我交换郭桓。祖母是习武之人,身边又有百里臣那样的高手,不大好抓,娘这儿又怎么说?白莲教的人为什么不来抓娘?我猜,他们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吧?娘是白莲教的什么人?连郭桓也没你重要!”
卫夫人激动地说道:“你别问了!你当卫家还是从前的卫家吗?你斗不过的!活着不好吗!什么也别做,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等卫夫人意识到自己在情急之下说了什么时,后悔都晚了。
卫廷是所有儿子中最聪明的一个,一个表情,甚至一个语气,都足以让卫廷提炼出精准的线索。
而他也足够冷静,冷静到二十一年的母子情说放下就放下,用上了击溃她心理防线的技巧从她的嘴里套话。
卫夫人眸光颤颤地看着他。
不要……不要再往下猜了……
卫廷曾经敢猜的,不敢猜的,这一刻全都跃然于胸了。
他看向自己的娘亲:“娘指的‘他’是谁?白莲教教主吗?”
卫夫人瞳仁一缩。
卫廷冷冷一笑:“或者,我该叫他一声……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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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7 神将苏醒(二更)
后半夜的京城,烟雨朦胧。
冷风吹打着廊下的灯笼,摇曳的烛火照出一片树影婆娑。
暖阁内寂静无声。
苏小小将耳朵贴在门缝上。
嘎吱——
门从里头拉开了。
苏小小一个踉跄险些栽进去,她及时稳住身形,抬起手帅气地摸摸头。
“我可没偷听!”她一本正经地说完,又道,“你们继续。”
卫廷看了她一眼:“说完了。”
苏小小正色道:“哦,卫老太君也歇下了,我给她吃了一点安神的丹药,估摸着今晚不会再伤神了。”
“走吧。”卫廷隔着袖子扣住了她手腕,带着她离开了。
临走前,苏小小望了眼屋内,只瞧见一道狼狈而消瘦的身影、一张惨白而毫无血色的脸。
走到一半时,苏小小看向某座庭院:“我们要不要……”
“不要。”卫廷不假思索地拒绝。
“好叭。”
今晚你难过,依着你。
只此一晚,明天开始可不惯着伱。
尉迟修架着马车过来了,在门外候着。
尉迟修是五年前被卫廷收服的,但他从不承认自己是卫家人,他一个与卫廷签订了契约的……六国杀手榜排行第二的杀手!
他难得没有哔哔,特别安静地将车凳放好。
卫廷与苏小小坐上马车后,他也没问去哪里,直接朝钦天监的方向驾了过去。
苏小小乖乖地坐着,一会儿抓抓穗子,一会儿捏捏枕头,一双脚也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卫廷淡道:“想问什么就直说。”
苏小小正色道:“没有,没什么。”
顿了顿,她挪过来:“你外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卫廷冷眼睨她:“没偷听?”
苏小小理直气壮:“声音自己要钻我耳朵里,我有什么办法?”
卫廷:“……”
苏小小往他身边挪了挪:“我从前没听你提过你外公。”
她听得最多的是卫老将军与他的六哥,其余几个哥哥不是常常挂在嘴边,但也都提到过。
反倒是他的外祖家——
卫廷道:“记不大清了。他住在岭南,我这辈子只去过岭南一次。”
苏小小问道:“何时?”
卫廷答道:“出生。”
苏小小:“……”
卫廷道:“我娘是在岭南生下的我,我满月回京之后,再也没去过岭南。”
“因为你娘不回娘家省亲吗?”
“她回去过,但从没带上我。早先她带哥哥们回去过,自打我出生后,她与卫家的关系就淡了,也不再带哥哥们回岭南了。”
苏小小又道:“你外公是京城人?”
卫廷道:“是,只不过他后来定居岭南。听哥哥们说外公是一个极好的人,风趣,潇洒,慈眉善目,饱读诗书,是岭南一带出了名的先生。”
苏小小疑惑:“你的哥哥们见过你外公?”
卫廷淡淡说道:“我娘是在生下我之后性情大变的,在那之前,她带哥哥们回过岭南。”
苏小小点点头:“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往你外公身上猜的?”
卫廷沉吟片刻:“我一开始也没想猜外公,我打算猜舅舅,可转念一想,我舅舅去世很多年了,是被一个江湖组织杀死的。我娘之所以能认识我爹,就是因为我祖父剿了那个江湖组织,我外公感激他替自己亲儿子报了仇,说什么也要请他来家中坐坐。我祖父说他只是替天行道,无需如此客气。但架不住外公盛情难却,一来二去的,二人成了莫逆之交,后来,我爹和我娘成了亲。”
“原来如此。”
苏小小没再往下问。
她轻轻握住卫廷的手。
“做什么?”卫廷一脸高冷地问。
苏小小挑眉道:“没看见吗?安慰你。不要算了。”
苏小小就要将手抽回来,被卫廷冰凉的手指握住。
二人到了钦天监。
苏小小去看了秦沧阑。
符郎中刚给秦沧阑拔了针,情况暂时没有恶化。
“他求生的意志很强。”符郎中说。
当看到秦沧阑的伤势时,他着实是吓了一跳的,又听说匕首有毒,他就越发担心秦沧阑会撑不过今晚。
但从秦沧阑的血压与脉象来看,他在很努力地留下。
苏小小看了眼趴在床边睡过去的苏承:“是啊,我爹还等着他醒过来呢,我们都等着他醒过来。”
“你忙了一整日,去歇息吧,这里我看着就好。”
“多谢师父。”
符郎中如今对这声师父的接受度已经很高了:“啊,对了,卫大人没事吧?”
苏小小问道:“很明显吗?”
符郎中指了指苏小小身后。
苏小小回头,小胖身躯一震。
卫廷痛苦地站在门口,他的手被门夹了……
苏小小:“……”
……
苏小小临近天亮才躺下,符郎中没叫她,打算让她安心睡一觉。
但苏小小只睡了两个时辰就醒了。
身体似乎也没那么疲乏,看来体质又提升了不少。
她洗漱完,门外传来弟子的禀报声:“苏大夫,有人找你。”
“谁?”
“是一位夫人。”
苏小小万万没料到来的是居然是卫夫人。
卫夫人将摘下的幕篱轻轻放到桌上。
她一宿没合眼,眼底布满红血丝,眼下的鸦青亦十分明显。
苏小小与她在圆桌边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
“你是来看卫廷的吗?”
“我是来找你的,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是有关卫廷外公的事。”
苏小小洗耳恭听。
卫夫人端起桌上的热茶,似乎是想从中汲取一丝暖意:“昨天的谈话,你都听见了吧?”
苏小小轻咳一声:“我这人没有听人墙角的习惯……”
卫夫人并不在意地说道:“你是不是很好奇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小小道:“都说了我没偷听……他为什么连自己亲外孙也不放过?”
卫夫人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卫廷几个哥哥的死不是他干的,是北燕。他想对付的人,自始至终只有武安君与卫宴。”
苏小小:“卫宴?”
“卫廷的父亲。”卫夫人落寞地说。
苏小小问道:“他是为了权势吗?”
卫夫人坦白道:“是为了权势,也是为了复仇。不知卫廷有没有和你提过,我与卫宴是怎么认识的?”
苏小小点点头:“提过,你的兄弟被江湖组织杀了,卫老将军恰巧带兵剿了那个江湖大派,你父亲感激卫老将军替他儿子报了仇,就与他相识了。”
卫夫人苦涩地说道:“这只是表象,真相是那个江湖组织的头目就是我父亲。”
苏小小惊讶。
白莲教的前身呐。
这么看来,白莲教教主不是感激武安君,是恨死了武安君啊。
卫夫人道:“我哥哥惨死于武安君之手,我父亲立誓要为我哥哥报仇,但卫家又岂是这么容易对付的?”
苏小小若有所思:“所以你爹就把你嫁过来了?”
卫夫人低声道:“是。但后来,他野心膨胀,不满足于扳倒武安君,他想要更多的权势,更高的地位……我也是生卫廷那年才偶尔发现了他的秘密,知道了自己只是他的一颗棋子。”
苏小小看着她:“这就是你疏远自己儿子的原因吗?你怕他对卫廷几兄弟不利,也怕他拿他们来威胁你?”
卫夫人再次摇头:“我是怕他拿我来威胁他们。”
苏小小明白了。
卫家儿郎将来是要继承卫家的,那个男人野心又大,倘若他逼着他们造反,后果不堪设想。
卫夫人故意疏远几个儿子,是想淡化他们对她的感情,最好变得不在意她,甚至恨她,这样那个男人就没办法拿她来胁迫他们了。
“但我还是失败了,我没保护好他们……”卫夫人的声音逐渐哽咽,“我这些年都做了什么?早知如此……我又何必……”
苏小小说道:“世事难料,不是你的错。”
总不能因为努力没结果就不去努力,又不是每个人生来都是阴谋家,能将所有事算无遗漏。
何况卫廷几个哥哥的死,别说卫夫人没料到,那个男人怕是也没想到。
如果不算计武安君与卫宴,也不会害了自己的几个外孙。
这大概就是与虎谋皮的下场,就不知他心里有没有后悔过。
“卫廷在隔壁,你……要不要去看看他?”苏小小说完,补了一句,“他睡着了。”
卫夫人调整好情绪,去了隔壁。
卫廷安详……呃不,安稳地躺在床铺上,睡得香甜。
卫夫人怕惊醒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随后她就看见了那一双包扎成大粽子的手。
她眉心一跳:“他怎么了?”
苏小小淡定地说道:“哦,被门夹了。”
卫夫人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片刻后,卫夫人古怪地问道:“你确定他只是睡着了吗?我怎么感觉有点儿不对劲?”
“他昨晚经历了太多,心里想必很难过,为了让他睡好一点,我给投了一小把……安神香。”苏小小揭开了小熏炉的盖子,看着那满满半缸子香灰,嘴角一抽。
她昨晚手一抖,居然放了辣么多吗?
这剂量能熏晕一头牛了。
苏小小默默盖上熏炉盖子,弱弱地说道:“真、真的就是一把……”
卫廷那倒霉孩子,昨晚咋这么水逆呢?
秦沧阑遇刺一事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外面都在传他活不了了。
郭家。
郭丞相冷冷地说道:“他如果活下来,你可知自己的下场?”
郭桓笑了笑:“祖父放心,秦沧阑必死无疑。”
郭丞相问道:“你怎知?”
郭桓笃定地笑道:“监正为秦沧阑批过命,将星暗淡,必有大将陨落,我这是顺应天命!”
七日后。
一个微凉的黄昏。
秦沧阑微微睁开了眸子。
这一刻,神将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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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8 父爱如山(一更)
皇宫。
景宣帝下朝后无心批阅奏折,留下郭丞相陪自己在花园散步。
郭丞相乃三朝元老,景琰帝,也就是太皇太后的夫君在位时,他便以状元之资入了翰林院,那时他还并不受宠。
是先帝从侄儿手中继承皇位之后,才相中了郭丞相的才能,提拔他入了内阁,他从一个小阁老,一路平步青云,先是成为内阁大学士,之后更是官拜丞相。
可以说,郭丞相是先帝的宠臣,也是景宣帝十分信重的老臣。
“陛下这段日子有烦心事,消瘦了不少。”
景宣帝长叹一声:“秦沧阑生死未卜,朕这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景宣帝对秦沧阑的感情很复杂。
他忌惮秦沧阑功高盖主,想要收回秦家的兵权,可他又并不希望秦沧阑出事。
秦沧阑只要活着,就是大周震慑北燕最锋利的一柄宝剑。
不一定要用,但不能没有。
其实这些年,他也在很努力地培养一个新的神将,曾经是秦江,奈何秦江竟然败给了苏承,连兵权都没守住。
景弈资质不错,但到底年轻,也非武将世家出身,缺乏军功与军营历练,三军将士难免对其不服。
冷家的几个倒是差强人意……
卫廷是最合适的人选,文武双全,有军功在身,又是武安君嫡孙——
但卫家曾是南阳王的心腹,他心中始终有一根刺。
郭丞相宽慰道:“老护国公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陛下!陛下!”
全公公神情激动地小跑过来,“钦天监来消息了!”
景宣帝忙道:“快说!”
全公公笑道:“老护国公醒了!”
郭丞相神色一僵。
景宣帝龙颜大悦:“哈哈!郭爱卿,让你说中了!”
郭丞相闭了闭眼,他是干嘛要嘴欠呢……
景宣帝道:“来人!摆驾钦天监!郭爱卿,你也与朕一道去看看秦沧阑!”
郭丞相敛起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拱了拱手:“臣遵旨。”
……
秦沧阑苏醒是符郎中第一个发现的。
苏承那会儿恰巧去了趟茅厕。
三天白守了,苏承不开心!
秦沧阑:“要不……我再醒一回?”
苏承认真想了想:“可以。”
“……”
总体来说,秦沧阑伤势过重,加上体内余毒未清,整个人十分虚弱。
符郎中去给他熬汤药。
屋子里只剩父子二人。
苏承坐在床前的凳子上,不知该说些啥,有点手足无措。
秦沧阑虚弱一笑:“承儿……你是不是叫我爹了?”
本以为苏承会和往常一样否认,谁料苏承低声应道:“嗯啊。”
秦沧阑忽然激动起来,伤口唰唰喷血,幸而是让纱布缠住了。
“伱……能不能……再叫我一声?我昏迷了……听得不太清楚……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苏承踌躇片刻,酝酿好情绪,张嘴就要叫爹。
“陛下驾到——”
苏承一秒闭嘴。
秦沧阑黑了脸。
景宣帝不知自己打搅了父子二人的天伦之乐,他神采飞扬地来到床前,看着活过来的秦沧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听闻爱卿醒了,朕特地来看看你。”
秦沧阑:你不来也罢。
秦沧阑扭头去看儿子,景宣帝将苏承挡了个全。
秦沧阑:“……”
“老护国公。”郭丞相走上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秦沧阑,“你感觉如何了?”
“不是回光返照,你放心。”秦沧阑冷冷地说。
他人虽虚弱,气场却不弱。
郭丞相一听这话,便明白秦沧阑是彻底活过来了。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被秦沧阑看了个正着。
秦沧阑冷笑:“我没死,郭丞相似乎很失望?”
郭丞相笑了笑:“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大周少了谁都可以,独独不能少了秦家之主。”
秦沧阑呵呵道:“难道少了陛下也行?”
郭丞相险些没绷住。
文官的嘴皮子是很利索的,没想到有一日能被一个武将怼了。
景宣帝瞪了郭丞相一眼,问秦沧阑道:“秦爱卿,是谁将你伤成这样的?”
郭丞相心头一紧。
秦沧阑虚弱道:“臣忘记了。”
郭丞相暗暗一松。
秦沧阑欠抽地说道:“哦,臣又想起来了。”
郭丞相身子一抖!
“是谁?”景宣帝沉声问。
秦沧阑意味深长地扫了郭丞相一眼,直言道:“郭桓。”
郭丞相正色道:“老护国公,慎言!老臣的孙子怎会伤你?你可有证据?”
秦沧阑道:“匕首是卫六郎送郭桓的礼物。”
孽障!
杀人还用自己的兵器,到底是有多嚣张?!
郭丞相打死郭桓的心都有了:“一把匕首而已,有一模一样的也不足为奇。”
景宣帝对郭桓的印象还不错,若是别人指证郭桓,他兴许也会与郭丞相的反应一样。
但对方是秦沧阑。
是拥有从龙之功的心腹大臣。
景宣帝皱眉道:“可有人证?”
“有。”秦沧阑面不改色地说道,“监正。”
刚到门口来见驾的司空云一个趔趄!
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
“是,看见了……当时不大确定……只觉身形与郭公子有些相似……啊,当真是郭公子吗?”
“为何不制止?想制止的,来不及了。”
“逃走的方向……是往丞相府去的……”
“为何我在现场,却不把人带回钦天监施救?臣回去叫人了,只不过卫大人与苏姑娘更快……”
作为大周最厉害的神棍……呃不,监正,司空云的谎话是张嘴就来,脸不红心不跳,逻辑完美。
景宣帝严肃地问道:“既然知道如此重要的线索,为何不早说?”
司空云一脸无辜:“臣说了啊,臣告诉卫大人了!”
还没醒就被甩锅的卫廷:“……”
“卫廷人呢?”景宣帝皱眉问。
福公公禀报道:“在隔壁屋躺着呢,昏迷了好几日了。卫大人原本就有伤在身,那日又拼死护驾,与白莲教殊死搏斗,这不,伤势更严重了。”
景宣帝原本还有些不信的,可当他进屋看见卫廷昏死不醒,一双手还包扎成了大粽子时,忽然也觉得卫廷是实惨了。
景宣帝不忍再找卫廷兴师问罪,冷声道:“来人!传朕旨意,捉拿郭桓!”
……
秦沧阑本就虚弱,又说了那么久的话,等景宣帝一行人离开时,他已经再一次的睡着了。
苏承探头探脑地进了屋。
想到那声未叫出口的爹,他默默来到床前,极小的声音叫了声:“爹。”
他坐下,声音稍稍放大了一点:“爹。”
他回头看了看,确定没人过来,他有些害臊地将头趴在秦沧阑身侧。
“爹——”
秦沧阑虚弱一笑,抬起布满伤痕与岁痕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听见了,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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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9 炫儿狂魔(二更)
另一边,失踪人口苏璃总算被苏陌带回府了。
此次不同往日,他不是自个儿溜出府鬼混去了,他是让白莲教的人追杀了。
陶氏急得食不下咽、宿不能寐。
“娘,小五回来了。”
伴随着苏陌沉稳的声音,形容狼狈的苏璃出现在了陶氏眼前。
陶氏呜咽着扑过去抱住自己的小儿子:“呜呜……你去哪儿了……你担心死娘了……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伱有没有受伤啊——”
苏璃长这么大,不知跑出去多少回,每回被抓回府都是一顿痛揍,他娘可不惯着他。
难得他娘真情流露,苏璃也激动坏了,伸手去回抱他娘:“娘——”
陶氏一秒推开他,用帕子擦干眼泪,丑拒道:“好了,去洗漱,你好臭。”
苏璃:“……”
别看苏璃成天没个正行,但在老侯爷、苏渊以及几个哥哥的重拳之下求生何其不易?
一身逃跑的本事练就得炉火纯青,乃至于去救六皇子那日,他明明都中了白莲教的埋伏了,又脚底抹油逃走了。
白莲教追杀了他三天三夜,几次险些抓住,又全都让他逃脱生天。
白莲教表示就没抓过这么难抓的人。
当然了,人的精力总有耗尽的一日,白莲教的高手可以一天换一波,他的腿却无法一日换一双。
就在被白莲教的大网网住之际,苏陌出现了。
苏陌以一己之力,连杀七名白莲教高手,其中四名都是影卫。
也正是那一刻,苏璃才真正意识到自家大哥有多可怕。
不是武功……而是大哥杀人时的样子,与平日里的温良恭谨判若两人。
大哥的表情很冷静,然而大哥的眼神……
不是仇恨,也不是愤怒……
具体是什么苏璃难以形容,总之他当时害怕极了。
怕大哥会走过来,轻轻拧断他的脖子。
苏璃坐在浴桶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子。
“小五!你洗好没呀?要去国子监了!”
三哥苏钰的声音打断了苏璃的思绪。
“是钦天监吧!”二哥苏祁说。
“我说的就是钦天监!”
“你明明说的是国子监!”
“钦天监!”
“国子监!”
苏祁、苏钰掐了起来。
苏璃无奈摇头,这两个哥哥啊,怎么比他和四哥还能掐?
不对,他和四哥从来不掐。
“小五。”
老四苏煊扣响房门,“你上回欠我的二百两银子还给我,连本带息,三百两。”
很好,他和老四要掐了。
半个时辰后,苏家男人齐齐整整地出现在了钦天监秦沧阑的房中。
苏二狗、大虎、二虎、小虎以及卫曦月赫然也在探访的行列。
卫曦月怀里如往常那样抱着一罐子肉干与一罐子松子。
她来到床前,看看趴在床边叫着“大个子太爷爷”的三小只,又看看受了伤也熊风不减的秦沧阑,想了想,把罐子放到了桌上。
她跑出去,找丫鬟要了一罐子蜂蜜。
回到床前,舀了一勺喂给秦沧阑。
突然就被投喂的秦沧阑:“……”
秦沧阑今日的状态明显比昨日好多了,老侯爷忍不住纳闷,你说你被人捅了一刀,咋还给你那双老眼捅出光来了?
几个小辈探望完,先行出去,两位京城大佬有正事商谈。
老侯爷:“说吧,你这伤究竟怎么一回事?当真是郭桓干的?”
秦沧阑:“承儿叫爹了。”
老侯爷压住火气:“我和你说正经的,郭桓刺杀你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受了郭丞相的指示?我想知道郭丞相在里头扮演了什么角色?”
秦沧阑:“承儿叫爹了。”
老侯爷就快压不住了:“郭家和白莲教到底有没有关系?”
秦沧阑咧开大嘴巴子:“承儿叫爹啦!”
老侯爷:你大爷的,老子想一个大耳瓜子呼死你!
出了屋子,老侯爷叫来苏承,拍了拍苏承的肩膀,温和慈祥地说道:“承儿啊,舅舅也可以给你做爹的。”
苏承:“……”
廊下,苏陌问苏小小道:“卫廷怎么了?姑祖父都醒了,他还没醒?”
苏小小神色如常道:“哦,他……有心事,睡不着,让我给他用了点安神香。”
让我给,这三个字就很魔性。
苏陌神色复杂地看了妹妹一眼:“你确定只用了一点?”
“昂!”苏小小杏眼圆瞪,一本正经。
一大缸的一点,那也是一点!
卫廷这几日宛若进入了休眠状态,但对身体是无碍的。
三小只叫不醒懒爹爹,蹬掉鞋子爬上床,拿出坟头蹦迪的架势,在床上蹦啊蹦啊蹦,誓要把亲爹蹦醒。
苏小小睡着的时候,他们可不这样。
——论爹和娘的差别待遇。
前阵子下了雨,藏书阁不少书册上了潮,弟子将他们抱出来晾晒。
司空云不止一名弟子,但目前为止苏小小只见过这一个,他叫郁枫。
郁枫抱的书太多,看不清路,不小心撞到了苏陌,书册哗啦啦地朝他与苏小小砸下来。
苏陌双手护住苏小小,手背被砸得淤青。
“对不住对不住!”
郁枫赶忙道歉。
“你没事吧?”苏陌问苏小小。
苏小小摇头:“我没事。”
“没事。”苏陌转头对郁枫说。
苏小小古怪地看着苏陌,这人怎么不关心自己有没有事?
书太多了,郁枫一个人捡得手忙脚乱,苏小小去帮忙,苏陌道:“我来。”
他帮着郁枫将书册拾起来。
郁枫感激不已:“多谢苏大公子!苏大公子为人真好!”
苏陌低声道:“我……不好。”
他不是一个好人,骨子里不是。
他只是被教导着去做一个侯府继承人应该做的事。
“大公子!”
苏陌的一名侍卫出去查探消息回来了,他拱手行了一礼,“郭桓跑了。”
意料之中的事,苏小小与苏陌都不感到意外。
秦沧阑苏醒,消息能传到皇宫,自然也能传去郭家。
郭桓不会坐以待毙。
苏小小道:“我上回听陈舵主说,白莲教的教主已经来了京城,或者在回京的路上了,我想,如果郭桓逃了,一定会去投奔他。”
苏陌将长剑换了个手:“我去抓郭桓!”
终于要写到大哥暗黑的一面了,好兴奋,吼吼吼!
420 虐郭桓(三更)
郭桓从昨夜便从丞相府出来了,只不过那时大家伙儿并不知他是逃走了,只当他出去了没回来。
一直到今早,京兆尹才意识到不对劲,立刻申请了调令,请来禁卫军与京兆府的官差对全城展开搜捕,并派了人守住城门,切不可让郭桓溜出去。
“会不会他昨晚就已经出城了呀?”府衙内,师爷问。
京兆府一听,觉得倒也有理,又调了一队禁卫军出城搜寻。
此时的郭桓实则藏在京城内林老板的赌坊中。
林老板关上房门,来到郭桓身边坐下:“郭舵主,你干嘛藏我这儿?不知道我这间赌坊早被朝廷的人盯上了吗?之所以按兵不动,不过是没证据而已,可你往这儿一坐,不正是给朝廷送上把柄了么?我这儿……我这儿还得为教主搜集情报呢!”
郭桓淡淡说道:“我的人快到了,我一会儿就走。”
林老板不好再撵他走。
他看了眼郭桓,叹道:“郭舵主,你这次真是捅了大篓子了。”
郭桓冷声道:“还好意思说我?有人冒充我来赌坊,不是伱俩把白莲教的计划交代出去的?”
林老板心虚地喝了一口茶:“咳咳,是陈舵主说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教主的命令又没下达到我这里。”
郭桓冷冷一哼。
林老板琢磨道:“话又说回来,这秦沧阑怎么这么命硬?那刀上可是淬了咱们白莲教的独门剧毒,无药可解,他居然生生扛过来了?”
他当然不能说,你怎么杀人的,连心窝子都捅不准,刀法白练了?
老实说,有关秦沧阑能挺过来这一点,郭桓也很疑惑。
可想再多也没用,秦沧阑已经活过来了,唯一一次刺杀他的机会浪费掉了,日后再想行刺秦沧阑比登天还难了。
半个时辰后,郭桓的高手到了,一共四名影卫。
在白莲教,影卫也是分等级的。
去追杀苏璃的影卫是初级影卫,而郭桓身边的四人是更高一级的中影卫,由他们来护送郭桓,能确保万无一失。
郭桓易容成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商贾,拉上两车绸缎出城。
这个身份是林老板为他准备的,路引与鱼牌也全是在衙门登记造册过的,四名高手是签了死契的下人,身份也在衙门过了明路。
一行人顺利出城,一路往南而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令郭桓头疼的是,城外居然也有搜捕他的禁卫军与官差。
这意味着他不能连夜赶路。
白日里大家都在赶路,他混在其中并不突兀,可深更半夜的道上都没人了,他再强行上路很容易被扣押。
除非……走小路。
经过短暂的考虑,郭桓选择了后者。
他先是将马车与那些劣质的绸缎遗弃在了一处林子里,只留下马儿,五人策马在林子里穿梭。
林子尽头有个村庄,等过了村庄便能看见一个渡口。
在那里上船,就能彻底远走高飞了。
郭桓觉得自己运气还算不错。
正沾沾自喜时,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人。
天青色的锦衣,身姿挺拔,气质清隽。
一人一剑伫立在月光下,仿佛侵染了夜色的凉薄与寒霜。
郭桓忙勒紧缰绳停下马,他定睛一看,惊呼出声:“苏陌?”
须臾,他冷静了下来,忽然就笑了:“你能找到这儿来,也是有几分本事,识相的就赶紧让开,我不为难于你,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有四名中影卫在手,完全不惧怕苏陌。
但,前方就是村庄了,万一村子里有朝廷的禁卫军,把他们引来就不妙了。
禁卫军单个拎出来或许不是影卫的对手,却胜在人多,车轮战也能把他们耗死。
苏陌没有说话。
郭桓皱了皱眉。
奇怪,今晚的苏陌……怎么给他的感觉与平日里见到的不大一样?
苏陌与郭桓同为京城四大公子,也是个明德惟馨的人物,世人提到他,都说他是大孝子、陌上如玉的谦谦君子。
据说只有在军营才能看到他较为威严的一面。
郭桓骑在高头骏马上,居高临下地说道:“我数三声,你最好别挡道,三声过后,我就要大开杀戒了!”
“一!”
“二!”
“三……”
三字未说完,苏陌动了。
他的身法快到极致,眨眼间便来到了打头阵的中影卫面前。
这名中影卫来不及做出反应。
所有人只看到剑光一闪,下一秒,中影卫身首异处,齐齐倒地。
郭桓不寒而栗!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苏陌。
这可不是追杀苏璃的初级影卫!
苏陌竟然一招就——
郭桓的心底滋生了与苏璃同样的感觉。
杀了这样的一个敌人兼高手,寻常人多少会有些得意与血气上涌,可苏陌太冷静了,甚至可以说冷漠。
其余三名中影卫齐齐拔出长剑,也不等郭桓下令,自发地朝着苏陌攻击而来。
几个照面的功夫,苏陌解决了四名强大的中影卫,而自始至终,他的情绪都没有丝毫波动。
他手持长剑,剑尖滴着血。
郭桓也是有身手的,并且身手不差,可要说能一下子打赢四名中影卫,他自问是办不到的。
苏陌不仅赢了,还赢得非常轻松。
苏陌的武功究竟高到了何等地步……怕是连镇北侯与苏渊都不清楚吧……
郭桓开始飞速地思索着应对之策:“苏陌,不如我们来谈个条件——”
话音刚落,苏陌唰的将他拽下了马。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浑身的骨架仿佛都散掉了。
这个苏陌,下手也太重了!
“哪只手?”
苏陌问。
郭桓听不懂他指的什么哪只手。
他恶狠狠地瞪着苏陌,手悄悄地摸上了藏于腰带之中的暗器。
苏陌反手就是一剑,挑断了他的一双手筋!
郭桓惨叫一声,左手的暗器飞了出去。
郭桓的习惯手是右手,但右手往往容易令人设防,左手更能出其不意,因此他练就的阴招本事几乎全在左手。
“看来是这只。”苏陌看着他的左手说。
“慢着!”郭桓制止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底不自觉地闪过恐惧,“别杀我,我们做一笔交易!”
苏陌高举着长剑顿在半空。
郭桓冷冷一笑:“你和我是一类人,我们都活在面具之下,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你喜欢杀戮,对吗?杀戮让你畅快,只可惜侯府公子的身份恐怕很难满足你的杀戮之欲,不如来白莲教,陈舵主被抓了,八成难逃一死,你可以顶替他成为新的舵主,届时,你便能为所欲为!”
苏陌不动了。
郭桓满意地勾起唇角。
然而下一瞬,他笑不出来了。
“我和你,不一样。”
苏陌一字一顿地说完,一剑斩断了郭桓的整条左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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