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意料之外
befffff“表哥要陪她回门?为什么?”表姑娘柳眉紧蹙,满面不悦。
“许是夫人的安排吧?”丫鬟在一旁低声说道。
表姑娘迟疑片刻,仍旧起身,快步向外行去。“我去给姨母请安!”
冯夫人院中传来一阵笑声。
只闻冯夫人拍着表姑娘的手笑道:“没有的事儿!你听谁瞎传?这些奴仆最是嘴碎,没影的事儿也能被他们传出花儿来!原本老爷是打算让七郎陪着回门的。毕竟是吏部尚书家中。可人家沈家一早就打发人来说了,说沈昕娘身体不好,不必折腾着回门了!娘家都这么说了,咱们怎么可能再去?”
表姑娘听闻此言,脸上才露出笑来,但心中还不甚安然,“那表哥也没有说……说要回去么?”
“没有啊……”
冯夫人的话音还没落地,便听闻有七郎身边的小厮在门外说话。
表姑娘立时挺起上身,向外看去。
冯夫人指了自己身边的老妈妈,“你出去看看,什么事儿?”
那老妈妈赶紧福身行出,不多时,便从外头进来,再看向表姑娘的脸色,便有些尴尬。
表姑娘双手攥紧。心头有些不快。
“什么事?”冯夫人问道。
“回夫人,是七郎君派人过来说……说,今日要陪着少夫人回门去,车马都备好了,就不过来向您请安了。”老妈妈颔首说到。
“这……他?”冯夫人闻言诧异。
表姑娘低下头去。指甲陷入手心,疼得两手都微微颤抖。
阿娘说,男人最先看的就是女人那张脸,再长久的情谊,都抵不过如花容颜美人一笑。果然如此,连表哥都是这样!那傻子有什么好?动作僵硬迟缓,声音沙哑难听。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看着人的时候直愣愣的直教人发毛!不就是一张脸如花似玉么?
“媛之先回自己院里吧!七郎既是要去,定是有他的考虑的,男人在外头做事,想的自然周全,咱们内宅之人,照顾好内宅就行了,旁的事,莫要瞎操心!”冯夫人笑着说道。
表姑娘连忙颔首应是,扯出笑脸来,“姨母说的是,媛之告退。”
冯夫人点了点头。待表姑娘出了院子,她才垂眸道:“我这外甥女哪儿都好,就是我那姐姐嫁的不好,我那姐夫时运不好。我照顾自己的外甥女,却也不能耽误自己儿子的前程不是?”
冯夫人身边的老妈妈矮身道:“夫人对表姑娘是够掏心掏肺了,表姑娘的吃穿住用,比咱们冯家的娘子也只强不差!七郎君有自己的打算,也是让夫人省心的。”
冯夫人点头笑道:“沈家人说不让她回去,那是不知道她如今得了齐王爷的眼缘。七郎对她好一点,自然是好的。便是日后,她有机会伺候齐王,那心里也是念着咱们冯家的好的。”
冯夫人最后一句话说的很小声,毕竟不是什么好听话,但她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没有随着音量减弱,反而越发灿烂。
他们都没料到,此时却还有一人,正等在沈家。
“这是下官珍藏的孤本,听闻齐王爷正在寻这段残曲,下官斗胆将此孤本献给王爷。”沈尚书含笑说道。
齐王抬手接过沈尚书双手奉上的孤本,信手翻了翻,便放在一旁。
沈尚书心下泛起嘀咕。
齐王爷下了早朝,便直接来到他家里,就这么安逸的坐着,也不说是什么事儿……这?该不是他举荐官员的事儿,办的不如齐王爷的意,让王爷心中对他有什么想法吧?
齐王爷虽然只是一个王爷。
可却是先帝病重之时,专门请回京城,保护幼帝,辅国之社稷的摄政王。
幼帝不过才刚满五岁,齐王爷才是真正的当家之人。
“王爷今日……”沈尚书心头慌恐,笑脸都有几分勉强的试探问道。
却在此时,书房外头,小厮的声音禀道:“老爷,门上来禀,冯家姑爷带着昕娘子回门来了。”
沈尚书一愣,想了片刻才明白小厮说的是谁,随即面上有些许不悦,“不是清早便让人去告诉冯家,她身体不好,不必回门了么?”
齐王爷的目光一直落在沈尚书的脸上。
不曾错过他丝毫细微的表情。
他一开始的愣怔,随即而来的不满,以及此时语气中的不耐烦。
齐王爷垂眸抿了口茶,饶有兴味的勾着嘴角道:“也是一片孝心,既然回来了,沈尚书何不去见见?”
“不用见!”沈尚书拱手笑脸说道,再转向门口,冲小厮吩咐之时,脸上却已经清冷下来,“告诉夫人,让她去见见,我有贵客,便不去见了!”
小厮正要领命而去,齐王爷却放下茶碗道:“君子不碍人天伦之乐,沈尚书的女儿女婿回门,原本是父女相见,以享天伦的时候,若因本王不得见,倒是本王不够君子了!沈尚书,还是去见见的好!”
沈尚书面上隐隐有些紧张,这话他再拒绝,岂不是他使得齐王爷有违君子之道?
但去见?送齐王走?那不是损失一个交好齐王的大好时机?齐王平日里,可是不会随意到大臣家中的,今日时机,可遇不可求啊……
“听闻沈尚书家中厨子吴兴菜做的很是地道,不知本王可有口福品尝?”齐王轻笑道。
沈尚书大喜过望,“王爷肯赏脸就好!下官这就吩咐他们去准备!这就吩咐!”
“沈尚书去见女儿吧,本王在你家花园随意走走,难得这半日悠闲!”齐王说着,起身向外走去。
沈尚书躬身相送,又吩咐下去,让小厮们精心伺候着,莫要让人误闯了花园,扰了齐王兴致。又让自己身边的贴身小厮,亲自去吩咐厨房,今日晌午做吴兴菜,精心着点,做得好了有赏!
吩咐好这些,他才皱着眉头,向外院花厅走去。
原本女儿女婿不是外人,应当在内院相见的。
不知为何,沈家的夫人却是将人请到了外院花厅。
沈尚书也只当没有发现不妥。
他前来之时,沈昕娘和冯七郎已经等了好一阵子了。
冯七郎蹭的起身行礼。
沈昕娘在丫鬟搀扶之下,缓缓起身,动作虽十分缓慢,却并不僵硬,反而流畅优雅,一举一动透出有礼尊贵。
“岳父大人!”冯七郎拱手道。
沈昕娘只矮了矮身,没有说话。
沈尚书蹙着眉头,目光掠过沈昕娘的脸,停在冯七郎身上,冲他点了点头,在上座坐下。布史休血。
“不是叫你们不必客套了么?昕儿身体不好,这些俗礼自是不必计较。”沈尚书语调之中,带着些傲慢说道。
第273章 都怪你
§?£££££只见一人淡定抬腿,猛的一脚踩下去。
巴掌长的小青蛇,立时被踩在木屐之下,挣扎片刻。便不动了。
惊叫的丫鬟仆妇纷纷面色苍白的顺着木屐抬眼向上看,只见沈昕娘面不改色。颜如桃花,美艳动人。
“这……这……”冯夫人身边的老妈妈话已经说不利索。
沈昕娘道:“你不过偶然撞来,倒是可惜了夫人一片心意。”
老妈妈看了看她脚下的青蛇,又看那碎了一地的点心。不知她究竟说的是点心可惜,还是旁的?
老妈妈被丫鬟们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横眉倒竖,脸色不好的呵斥道:“今日之事,是谁所为?受谁指使?从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院子里的丫鬟仆妇们,除了陪在沈昕娘身边惊魂未定的丹心,旁人都跪了下来。
“都老实在这儿跪着,我去禀了夫人,看夫人如何处置你们!”老妈妈着着转过身来,笑看沈昕娘道:“少夫人先进去歇会儿,夫人定会好好处罚他们。必不会叫少夫人受委屈的!”
沈昕娘略略点头,抬脚向上房走去。
老妈妈瞧见地上死了的那条碧青的小蛇,脑袋全然被踩扁了。
碧青色一旁,还有乌红的血,正从那扁掉的脑壳中流出。恶心又瘆人。
“都跪着!”老妈妈喝了一声,一脚深一脚浅的匆忙离开这偏远僻静的院落。
冯夫人房中。
老妈妈脸色还有些难看,“夫人您看……”
冯夫人眉头紧蹙,面上有些许不悦。
“今日才回了沈家,我愿想好好拉拢她的,这么一捉弄,她还能念着咱们冯家的好么?哪个不开眼的……”冯夫人话未说完。心中却是有了考量。
她眉头不由蹙的更紧,“我原想着媛之是最懂事的,和我那姐姐一般温柔贤淑,怎的……如此不知轻重?”
“也不见得就是表姑娘……说不定,是丫鬟仆妇们自己心有不满……”老妈妈低声说道。
冯夫人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因她是我外甥女,你们便不好说她歹话,这件事,着实是她做的不对了。她住在冯家,万事当以冯家的利益为先!倘若这点小伎俩,吓坏了那傻儿。都说傻子旁的不记,最是记仇,倘若记了咱们冯家的仇,岂不得不偿失?”
老妈妈连连摇头,“夫人,她可不怕的!当时那小青蛇窜出来的时候,一院子的丫鬟仆妇都吓傻了,唯有她,面不改色的一脚将那蛇给踩死了!”
冯夫人微微蹙眉:“你说谁?那傻儿?”
“她不是傻子。”冯七郎掀帘而入,“见过母亲。”
冯夫人点点头,指了一旁叫他坐下,“今日去沈家,有何收获?”
冯七郎的眉头蹙的紧紧的,冷哼一声,“收获?只怕现在沈尚书要恼了咱们冯家了。发现倒是不小,都说这沈家嫡长女是个不全之人,我看她全得很!不但不傻,还有算计得很。”布史冬血。
冯夫人闻言更是不解,“去年你爹让人去吴兴看过的,是个傻的呀,坐在老家破院中,豆蔻年华的大姑娘,见了外男,却拿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递上拜帖,也不曾大哥招呼!咿咿啊啊的像是连话都不会说……不是傻子,是什么?”
冯七郎道:“我已经问过父亲,去年前去吴兴的人也已经见过她,确定人还是那个人,那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断然不会认错。可……母亲看她如今,还像是个傻子么?许是真得了真人指点,好了不全之病?”
冯夫人笑了笑,“好了就好了呗!不是更好?”
冯七郎却皱着眉头,一脸严肃。
冯夫人拍了拍他的肩头,“好了有什么不好?原想着娶个傻子委屈了你,如今好了也好。”
冯七郎却是道:“她病好的事情,沈家似乎也不是很了解。且今日她回沈家去,进门便向沈尚书要她生母留下的典当行。还得罪了如今的沈夫人!”
冯七郎将今日在沈家发生的事情细细讲了。
连沈昕娘那个带血的簪子也没有漏过。
一个傻子好了不全之病不吓人,可一个妙龄女子这般心狠毒辣,却更叫人胆寒。
听闻沈夫人的侄子被押送衙门,要受宫刑。
冯夫人已经骇然的说不出话来。
一旁守着的老妈妈想到那只被沈昕娘一脚踩烂脑袋的小青蛇,想到当时沈昕娘脸上淡然的神色,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寒战。
“不过是个小女子,竟敢这般……我就说,傻子最是记仇的……”冯夫人喃喃自语道。
冯七郎点了点头,“原想着因她能交好沈尚书,如今倒是适得其反。不过母亲也不必惧着,不过是个小丫头,让人好好看着就是了,在冯家,她还能翻出花来不成?”
冯夫人正要点头,门外却有家仆来禀,说齐王派人送来请帖,邀冯七郎明日带夫人一同去草堂寺秋游。
“齐王邀约?”冯夫人立即喜上眉梢,“这是好事儿啊!若是能顺利交好齐王,便是得罪了沈尚书又如何?”
冯七郎却眉头紧蹙,倘若只邀约他一人,自然是无上荣耀。
可偏偏邀请的帖子上写着,要他带夫人同行。
冯七郎“啪”的一声将帖子狠狠摔在席垫上。
冯夫人连忙弯身捡起,小心翼翼的捧着,“你这是做什么?!”
冯七郎浓眉紧蹙,“母亲,齐王这……这也太……”
他咬牙切齿的咽下剩下的话。
冯夫人却是笑了起来,“这有什么不好?左右,你也不喜欢她,若是能借着她,交好齐王,那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你这般生气做什么?”
男人的面子与尊严,让冯七郎一时不能认同母亲的话。
虽然他不喜欢沈昕娘,且还觉得她这人太过阴冷。
女孩子家,便要如同他表妹那般,温婉贤淑,说话细声细气娇娇柔柔,你稍微大嗓门一点,她便会被吓的红了眼眶,泫然欲泣,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简单纯净。
记得表妹刚来冯家的时候,武将之家,大嗓门惯了的,哥哥们敲锣一般的嗓音和她打招呼,她立时吓得白了脸,福身行礼的姿势都宛如风中颤抖的娇花。
仅一眼,便叫自己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反观沈昕娘,原先痴傻嗓音嘶哑就不提了。如今好了,一张脸却冷若冰霜,不哭不笑,天大的事儿到了她面前,就好似过眼云烟一般。从容淡定的叫人觉不出她不过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女子。
这样的女子真是不讨人喜欢。
但他再不喜欢,那也是他亲自娶进门来的妻。
进门不过两三日,就和旁的男人勾勾搭搭?!他的脸面往何处放?
便是他不喜欢,也只有他嫌弃沈昕娘的份儿,等他将她踢出冯家大门时,她再看旁的男人,自然和自己无关。
可如今,他还没将她休了呢!
§?££££
第274章 救命 【为2400钻石加更】
i?èèèèè不是说齐王昨日出现,是因为沈昕娘身边的丫鬟么?这丫鬟也带走了,怎的今日一大早的,又出现在冯家内院?
沈昕娘看了那缓步而来的男子一眼。并未理会,转过身。由身边丫鬟搀扶着,往正房走去。
她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并未挽起,却直而柔顺。
长裙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来到屋檐下头,她便脱去高头屐,只着着一双白袜,赤脚走在木地板上。
齐王把玩着手中一对罗汉头核桃,眼眸幽深的望着沈昕娘的背影。
这散发赤脚的习惯……这走路的姿态……
齐王一双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抬脚也向上房走去。
表姑娘身边的丫鬟捂着自己被核桃狠狠砸中的手指,忍住嘤嘤哭泣之声,快步向院外退去。
齐王并未用几分力气,否则此时,她的指头就不止肿痛那么简单了。
丫鬟却委屈至极,自从同表姑娘住在冯家。冯家上下哪个对她不是客客气气,她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表姑娘身边丫鬟的离去,并未引得院中人注意。
齐王的随从,手放在腰间,握着腰间佩戴的大刀刀柄之上。驻守正房门外。
沈昕娘跪坐在正房门口的席垫上,声音极为缓慢的交代丫鬟,如何做槐叶凉面。
“槐叶捣碎,汁液和面,揉面起筋,切细条,过沸水。煮熟。取冰冷井水,过之。熟油浇拌,辅料佐之。”沈昕娘的声音嘶哑,缓慢,并不好听。
可立在门口的齐王却听的分外认真。
那丫鬟看了看齐王,有些不放心留沈昕娘一人面对齐王,可旁的丫鬟又不敢上前伺候,她一时有些为难。
沈昕娘一手支在四足矮几上,一手抚着裙上褶皱,“去吧。”
她神态安逸泰然,似乎根本就不受齐王一身王者之气的影响。
丫鬟颔首退下。
远离了齐王,才松了一口气。
有些人就是这样。只要他在面前,即便不动不说,也能给人一种压迫之势。
娘子是因为心智不全,所以感受不到齐王那种让人压抑畏惧的气势么?
“昨日回府,素衣说,你做饭比她更好,我原以为是客气之语。”齐王迈步进正房,在沈昕娘对面跪坐下来。
他目光定定望着沈昕娘,似乎想从沈昕娘的脸上看出朵花来。
倘若是一般女子,在男子这般灼热的视线,直直盯着之下,要么羞怒,要么羞怯。
总之,不会有好脸色。
沈昕娘却安之若素,缓缓抬头,回视着齐王,半晌才缓慢答道:“应该,不是客气。”
“你是沈昕娘?”齐王忽而又问道。
她那双漆黑没有眼白的眼睛,在姣美的脸颊之上,越发让人心惊。
齐王却盯着她的一双眼睛,浑然不惧,似乎想从她眼中,窥探到什么。
沈昕娘没有理会他的问题。
“沈家嫡女,天生无眼白,疑是沾染邪秽。克死生母,被家人厌弃,送往吴兴老家养着,一直到十五岁。自十五岁那场连烧了几座山的大火中逃生以后,才被接回京城。一直眼盲不能视物,言语混沌,行为不能自己。”齐王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如何会做精致的饭食?”
沈昕娘闻言,想笑。
可她面部僵硬,与旁人来说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她却是做不到。
她的脸看起来毫无生气,面无表情,她自己的事,齐王倒是知道的比她还清楚。
她说话艰难,索性便一语不发。
就这么安静的看着齐王。
一双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睛,恍如幽深的潭水,让人只觉凄寒。
齐王忽而上身向前探了几分,靠近她,低声道:“你究竟是不是沈昕娘?”
声音很轻,便是守在门口的带刀随从也未能听清。
但沈昕娘听得很清楚。
话音落地,齐王就收回身子,深邃而锐利的眼眸,将她整个人尽收眼底,似乎想观察到她细微的神情变化,哪怕是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他都不会错过。
然而什么都没有。
沈昕娘依旧从容淡定,面无表情。
她心中惊诧万分,这个问题让她脑中嗡了一声,她究竟是不是沈昕娘?沈昕娘是近乎眼盲,思维混沌。可她清楚的知道,她不是!倘若不是沈昕娘,那她又是谁?她脑中似乎纷涌着许多杂乱的记忆,于此之上却并没有什么帮助。
纵然心中惊涛骇浪,可面部肌肉僵硬,身子也和意识有些不协调,好似大病初愈,身体还不受控制一般。
她的肢体语言,并不能流露自己的心声。
看在齐王眼中,便是面无表情的泰然之状。
是自己想多了么?这一切只是巧合?眼前的沈昕娘和那个女子根本没有半分关系?
他记忆中那女子,靓丽如光,明媚如朝阳,聪慧敏锐,宛如山间的精灵。
和眼前的女子,根本没有相似之处……
除了半年前的那场大火时间上的巧合以外,他根本不会将两人放在一起想……
“娘子,凉面好了。”
齐王还在看着沈昕娘,陷入沉思之时,丫鬟已经将两碗凉面,用漆盘呈上。
碧翠的颜色,油润的光泽,喷香扑鼻。
过了冰冷井水的凉面,在这有些燥热的七月清晨,单从卖相之上,就取悦人的眼目。
沈昕娘并未在意对面的齐王。
她虽动作僵硬,却仍旧坚持自己拿起筷子,缓慢的吃着。
凉面味道不错,只是不够冰。
齐王其实出府之前,已经用过素衣做的早茶,浅尝辄止。
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沈昕娘,动作迟缓的将一碗凉面全部吃完,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槐叶,有些老,凉面不够细,刀法不均匀,井水不够冰,味道,不好。”
沈昕娘放下筷子,缓缓说道。
齐王蹙眉看她,这般挑剔刁钻的口感,锦衣玉食的他尚觉不错,这女子……
“是,娘子,婢子下次会改进的。”丫鬟颔首说道。
“嗯。”沈昕娘放了筷子,便不在多说。
丫鬟撤下碗筷。布史状弟。
沈昕娘抬眼看着齐王道:“王爷若想打探什么,问素衣,比问我方便。”
虽然她依旧是面无表情,语调也依旧平淡迟缓。
可不知为何,齐王却生生从中听出了几分嘲讽之意。
是讽刺他挖走她的丫鬟,却又不死心的寻上门来试探么?
这女子……真是……
冯家正院上房。
“你说什么?”冯夫人瞪大了眼睛。
表姑娘摸着眼泪,抽抽嗒嗒,“表嫂虽说心智不全,但姨母也是见了的,她面容并不丑陋,甚至可以算是……算是貌美!”
什么叫算是貌美,是真的很美好么?!
冯夫人看了自己外甥女一眼,“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她真的……真的勾引齐王?”
第275章 愤懑不平
???????饭菜一入口,小皇帝便没再抬头。
齐王以为沈昕娘做饭,怎么也得捎带着自己。
上次在草堂寺和陆先生一道用饭时,一开始他还只顾说话。陆先生低头吃饭,根本不理他。
他原以为陆先生食不言。
尝了饭菜以后。他只恨自己没早点动筷子,大半的饭菜都入了陆先生的肚子。
谁知这次,沈昕娘竟只做了圣上的,根本就没有他的份儿。
他便是小皇帝的叔叔,也不能上去跟一个小孩儿抢吃的吧?
齐王抬眼看了看沈昕娘。
分明在她幽深的眼眸中,看到几许戏谑的意味。
小皇帝从没吃过这么多东西。
一旁侍从连连提醒他,已经是黄昏时候,不能多吃。
可小皇帝忍不住。
直到齐王伸手握住他拿着勺子的手,他才不情不愿的看了齐王一眼,百般不情愿的放下勺子。
仆从抬走食案的时候,他的眼睛像是长在食案上,拔都拔不出。
“沈娘子,你的手艺真好!难怪陆先生说,折服于沈娘子的一手吴兴菜。”小皇帝笑道。
沈昕娘微微颔首。
“宫里的御厨,没有沈娘子一半的手艺!”小皇帝又道。“如果有机会,能不能请沈娘子入宫,再为朕做一顿御膳?”
小皇帝的声音里有期期艾艾的味道。
便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也不过是个小孩子。
齐王失笑,正要劝阻。
沈昕娘却是率先开口。“好。”
小皇帝拍手而笑,“那多谢你!”
齐王的目光落在沈昕娘身上。
沈昕娘抬头回看他。
同小皇帝说话时,她一直是低着头的。
皇帝尊者,她不能直视。
此时小皇帝朝她看来,才发现她一双幽深幽深,不见边际的漆黑眼眸。
小皇帝忽而起身,几步来到她面前。
沈昕娘一愣。颔首下去。
齐王立即起身,担心小皇帝言语不当。
“沈娘子,”小皇帝在她跟前蹲下身来,抬头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的眼睛真好看!”
齐王色变,上前欲拉起小皇帝。
沈昕娘却缓缓说道:“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如今不是最好看的时候。”
小皇帝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什么时候是最好看的时候?”
沈昕娘有些愣怔,像是在思索这问题。
小皇帝被齐王从地上拉起。
她才抬头道:“到黑白之界,泾渭分明的时候,也许会更好看吧?”
小皇帝点点头,不知听懂了没有。“那等你眼睛最好看的时候,再让朕看看!”
“好。”沈昕娘说道。
齐王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深沉悠远。
她的话,只是字面的意思?还是别有所指?
离开冯家,坐在回宫的马车之上,齐王也未有结论。
小皇帝自出生起就从没离开过皇宫。
今日只是去了草堂寺,又去了冯家,但已经是他出的最远的门了。
虽然仍旧有人不断的在他耳边提醒着,礼仪,规矩。
他依旧玩儿的很开心,很尽兴。
回宫的马车上,他忍不住倒头睡着。
倚在齐王的身上,稚嫩的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纯真而无邪。
“王爷,奴婢抱着吧?”伺候圣上的宦官惶恐说道。布讽扑血。
齐王微微摇头,伸手拖住小皇帝的脖子,让他躺在自己怀中,睡的更舒服些。
马车颠簸。
齐王的怀里却格外的安定舒适。
小皇帝的脸上一直挂着安逸的笑容。
车轮滚滚碾过路面,矮几上头的杯盏不时晃荡跳起。
他在齐王怀中却感受不到丝毫颠簸一般。
御驾入宫。
他才揉着眼睛被唤醒。
“王爷,圣上睡了这一路,好似都没有咳嗽呢?”伺候皇帝身边的宦官低声道。
齐王垂眸点了点头,“夜里注意着些。”
“是!”宦官躬身退下。
齐王立在高高的宫殿前头,手中把玩着两只被搓得润滑的罗汉头核桃,抬眼眺望着宫外的方向。
她此时,在做什么呢?
冯家见到她有如此荣宠,必然会对她客气关怀吧?
“昕儿呀,快些坐下歇歇!今日你劳累了!”冯夫人笑脸说道。
更让自己身边的丫鬟,亲自上前为沈昕娘拿捏着肩膀。
沈昕娘抬手制止,“并不累,母亲不必客气。”
冯夫人赶紧叫那丫鬟退开,“这是庄子上送来的杏仁牛**羹,最是养颜,你快尝尝!”
沈昕娘垂眸,看了看,牛**奶白色,略有腥气,与白泉泉水自是不能比。
“母亲有什么话交代,尽管直说吧。”沈昕娘缓缓开口。
看来她不喜客套,冯夫人立即清了清嗓子道:“七郎和媛之自小结识,媛之又是我亲姐姐的嫡女,姐姐一家离京赴任,将媛之托付给我。眼看这丫头越长越大,七郎与她也有几分情谊……”
冯夫人一面说着,一面偷偷打量沈昕娘的脸色,见她平静如常,才继续道:“我想为七郎纳了她为妾,日后也有人为你分忧,昕儿你看如何?”
沈昕娘侧脸看着冯夫人,“母亲是待木已成舟,特来通知我的么?”
冯夫人脸色一僵。
她身边的老妈妈赶紧贴耳过来,将那日杜媛之去沈昕娘院中闹腾的事情说了。
冯夫人恨得咬牙切齿,低声道,“怎的早先不告诉我?!”
“七郎君让瞒着……”老妈妈脸色也不好看。
唯有沈昕娘脸上,一如既往的平淡。
可此时看来,却别为讽刺。
冯夫人尴尬不已,刚才措辞良久的话真是白瞎了,“是他们不懂事,七郎少年儿郎,血气方刚,又喝了点酒……媛之心中一直仰慕表哥……”
冯夫人艰难的开口。
谁家纳个妾这般的困难,这般小心翼翼?
倘若没有今日之事,倘若不是今日有圣上和齐王亲自来到冯家,只为见她,她做主便能将媛之纳了!
如今明显看出她在齐王心中地位,那是不同一般,此时更是不能得罪她。
要说冯七郎碰都没碰过她,别说纳一个妾了,就是纳她十个八个,她也没理由拦着!
冯夫人一面觉得脸上难堪,一面心中又委屈不已。
好似沈昕娘已经出言反对了一般。
她苦着脸,抬眼看着沈昕娘。
“既然木已成舟,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沈昕娘淡然起身。
冯夫人软软跌坐在自己的脚腕子上。
好不容易说通了杜媛之,这边又不同意了,这可怎么好?
倒是夫人身边的老妈妈想到什么,不死心的大着胆子追问道:“这么说,少夫人是同意了?”
沈昕娘脚步不变,缓声道:“是啊。”
“夫人,少夫人同意了!”老妈妈赶紧又在冯夫人耳边重复了一句。
冯夫人像是听不懂般看了看沈昕娘离开上房的背影,又看着身边的老妈妈,“同意了?”
“可不是么!”老妈妈笑着连连点头。
冯夫人松了一口气,别人家的婆婆对媳妇那都是颐指气使的,到了她这儿全都得反着来!她这婆婆也是做的够窝囊的了!
只盼着齐王早些示下,也叫他们知道该怎么做的好!
第276章 人好,命不好
vqrrrrr“不去!”冯七郎靠在凭几上,翻着白眼说道。
“你说什么?”冯夫人闻言将眼睛一瞪,“你再说一遍?”
“母亲,齐王这邀约是什么意思。您不懂?我去做什么?上赶着让人给我带绿帽子?”冯七郎哼道。
“呸——”冯夫人伸手捂了他的嘴,“别乱说。如今京城权贵,谁不想交好齐王?虞氏早晚要倒,先前齐王没有回来的时候,你爹和虞氏也有过接触,这些旧事如果被有心人翻出来,难免齐王不翻旧账。”
冯七郎翻了翻白眼,“清者自清,翻出来又怎样,我爹又没有帮虞氏做过什么!”
冯夫人笑了笑,“你该不会是,对沈昕娘那个傻儿动心了吧?所以,舍不得?”
“她不是傻子!我也没有动心,但毕竟已经娶进门来……”冯七郎瞪眼辩驳。
冯夫人抬手一挥,“那就别多说了,既然也知道了她是那心狠手辣之人。咱们冯家迟早留不得她,不如趁此机会,既能交好齐王,又能摆脱麻烦,何乐不为?我听闻你还没去过她的院中。那也不必去了!”
冯七郎抿着嘴,皱着眉,没有吱声。
“对了,我倒是要去叮嘱媛之,叫她日后莫要招惹昕儿。又记仇,又有大用处的人,惹她做什么?”冯夫人说着起身。
“我去吧!”冯七郎先行说道。
冯夫人看他一眼。点头笑道:“你去也好。”
冯七郎出了上房。
冯夫人对一旁老妈妈道:“你回去,好好惩戒了那几个丫鬟婆子,务必要叫昕儿满意,但不要牵扯到媛之。再有,让昕儿明日好好打扮打扮……”
老妈妈为难的点点头,想到那只被踩扁了脑袋的蛇,和沈昕娘恍如深渊的眼睛,更得知她竟能面不改色的直接戳瞎一个大男人的眼睛,她便不寒而栗。
“算了,万一你办不好,倒是得罪她。这种人呀,最爱记仇。还是我亲自去看看吧!”冯夫人叹了一声。
老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扶着冯夫人行去。
丫鬟仆妇们还在院子里跪着。
沈昕娘独自在上房呆着,她的贴身丫鬟在厨房里忙碌着。
“昕儿呀,我的儿,让你受委屈了……”冯夫人进门便哭道。
沈昕娘起身,来到院中,面上平静如常,既没有委屈愤懑,也没有羞恼怒意。
冯夫人眼角余光掠过地上那只被踩碎了脑袋,还沾着浓血和污物的小青蛇,有些反胃,连忙转开视线。
“母亲听闻你院中丫鬟不守本分,闹出事端,这便连忙赶来,唯恐吓坏了你。”冯夫人说道,“原想着这批丫鬟仆妇不错,谁曾想也是没眼色的,母亲这便打卖了她们,再给你挑新的来。”
院中丫鬟仆妇吓坏了,连忙砰砰的磕着头求饶。
脑袋磕在青石地上,三两下便红了。
“不必,想来不是众人所为,倒也不用牵连大家。这件事是谁做的?只处罚那用心不正的人就是了,旁人,只要指出她来,皆可免于责罚。”沈昕娘轻缓说道。
一再打卖家仆,她的恶名传出,只怕再不会有人与她一心,为她所用了。
丫鬟仆妇听闻此言,纷纷侧脸,向一个丫鬟看去。
丫鬟跪在地上,身子瑟缩。
正是后来端着漆盘茶碗,碗中藏着一条小青蛇的丫鬟。
“儿为旁人求个情,母亲还是只罚主谋吧。”沈昕娘说道,“你们说,今日之事,是谁做的?”
一个仆妇咬了咬牙,挺直身子指着那丫鬟道:“就是她!”
旁人见有人站出来说话来,也纷纷指向那丫鬟。
丫鬟顿时萎靡在地,“夫人饶命,少夫人饶命……婢子并非针对少夫人,乃是因为……因为傻丫仗着自己伺候在少夫人身边,就对婢子颐指气使,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婢子实在忍不住,这才想捉弄一下傻丫,让她在主子面前丢脸……婢子错了,婢子不该捉弄傻丫……”
沈昕娘缓声道:“傻丫,是谁?”
“娘子,婢子以前没有名字,大家都叫婢子傻丫的。”丹心抹了把头上细汗,立在灶房门口说道。
冯夫人眼中现出满意神色。
这丫鬟还算机灵,倘若她将今日的事情攀扯到表姑娘的身上,她定不会轻饶她。
可若她一力扛下来,她自然也会保下她。
“今日之事,是你做的?”沈昕娘看着跪地求饶的丫鬟,轻缓问道。
丫鬟吸了吸鼻子,“是……是婢子一时鬼迷心窍,这才想要捉弄少夫人身边的丫鬟。”布讽鸟扛。
“既然如此……”冯夫人开口。
“你既知道是我身边的丫鬟,就该知道,她对你颐指气使也好,挑剔不满也好,代表的,都是我的意思。”沈昕娘打断冯夫人的话,先说道,“你捉弄我的贴身丫鬟,与捉弄我,有何区别?”
丫鬟抖了抖,忽而想到在她们之前,伺候在这院中的丫鬟仆妇们。
她们不就是因为得罪了沈昕娘身边的丫鬟素衣,才全都被打卖了出去么?
自己这理由找的真是傻……
第277章 幸与不幸
3′·····“昕儿,丫鬟们之间,有些小摩擦,也是难免的……”冯夫人笑道。
沈昕娘点点头。“这是在冯家,母亲怎么说都是对的。旁人我不管。我身边的丫鬟,就是我的脸面。这种把戏,伤了母亲身边的老妈妈,母亲说不计较,那就不计较吧。可险些伤我丫鬟,却是不行。”
老妈妈来来回回匆忙。
湿哒哒的衣服,这会儿还没换掉,一阵风吹来,她猛的打了个喷嚏。
凌乱的湿发,贴在脸上,分外狼狈。
被针对的丹心,这会儿愉快的在厨房里做饭。
两个主子,对各自身边的仆从如何,昭然可见。
冯夫人脸上不太好看,但想到明日齐王的邀约。仍旧将笑容挂在脸上,语气还算和蔼的问道:“既是如此,昕儿打算如何处置她?”
“ゴ律例サ之中奴仆以下犯上,该当何罪?”沈昕娘看着冯夫人身边的老妈妈问道。
老妈妈一愣,抬头便触到她那一双深渊般的眼睛。“若卖身奴以下犯上,轻者,主家可自行打罚?重者,杖毙不究。”
丫鬟闻言一抖,跪着上前,抱住冯夫人的腿,哭着哀求起来。
冯夫人脸上难看。
沈昕娘狠厉之人。她该不会直接杖毙这丫鬟吧?活生生一条人命啊!
“昕儿,你的意思呢?”冯夫人脸上已经没了笑意。
沈昕娘看着丫鬟道:“罪不至死,不如,就折中一下,以以下犯上之罪,送到衙门中去,如何处罚叫衙门定夺吧。”
小院之中,霎时间,落针可闻。
那丫鬟吓的哭都哭不出了。
被送去衙门,还是以以下犯上的罪名,虽然命是保住了。
衙门大牢那种地方是人呆的么?更可况是女囚……她们这些奴籍的女囚,在大牢里要面临的折磨。才更是生不如死。
沈夫人讶然看了沈昕娘一眼,不过是人触犯了她,就叫人生不如死,这才是真狠吧?
丫鬟想要一头撞死,却被人紧紧拖住。
只听那丫鬟一路哭嚎着被人拖走,院中众人皆顶了一头的汗。
冯夫人跟在沈昕娘的后头进了上房。
屋里有淡淡馨香之气,让她适才被弄得有些紧张的神经,总算略松下来。
“昕儿,你从吴兴回来不久,便嫁入冯家,这京城,还没有好好逛过吧?”冯夫人笑道,“明日倒是有个机会,恰巧七郎明日不忙,叫他陪你出去走走。如今秋光甚好,不冷不热,正是秋游的好时候……”
沈昕娘淡然看着冯夫人。
在她目光之下,冯夫人竟有些局促之感。
“郎君同意了?”沈昕娘问道。
冯夫人笑着点头,“同意,同意。”
“好。”沈昕娘点头。
“那昕儿你……”冯夫人发现自己在跟一个晚辈,且是自己的儿媳妇说话时,竟在小心翼翼的谨慎着措辞,这种感觉,还真是不好,“你明日收拾的漂亮些,好好装扮自己!毕竟难得出去玩儿一趟!”
沈昕娘闻言看着冯夫人。
冯夫人有些紧张,像是怕她多问。
沈昕娘停了片刻,却是道:“上次送来的玉器里头,没有特别喜欢的,母亲那儿可有漂亮的玉簪,玉镯,玉坠儿之类?”
这般直白的要东西?
冯夫人一时哭笑不得,只好点头道:“有,少时就叫人送来!”
“晚膳我就不去了,母亲好走。”沈昕娘福身道谢。
冯夫人出了沈昕娘的院子,才发现,自己竟又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且出了她的院子,才忽觉一阵轻松。
原来傻子好了,倒比常人更瘆人呢?
冯夫人让人送来的玉中,有个玉镯和玉吊坠儿,乃是寒玉。
沈昕娘刚用左手触之,东西便不见了。
她心念口诀,唤出阴阳泉眼,一半泉水白雾袅袅,一半泉水漆黑泛光。
那玉器是被这泉水吃掉了?
沈昕娘仔细盯着泉水看了看,并未瞧见消失那些玉器的踪迹。
她饮了一杯白泉水,只觉浑身如沐浴在温泉之中,舒畅至极。
安然睡下。
清晨她醒时,身上竟有些许酸酸的味道。
让人备水沐浴。布讽边才。
白泉水涤荡身体,能排出人食五谷杂粮而产生的余垢。
沐浴之后的沈昕娘,皮肤更加清透细滑而有光泽。
丹心为她绾发之时,望着镜中的沈昕娘都忍不住惊叹,“娘子真美,比画里的美人还要美!”
主仆二人收拾好,便有人来请。
马车停在二门外。
主仆二人行去,却见冯七郎一脸气急败坏,却积郁眉间,好似有气不能发。
二门外停着两辆马车。
一辆正是她昨日乘坐的,而另一辆却宽大奢华,马车后头的徽记更是一只高贵大气的鸾鸟。
冯七郎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低头俯视着沈昕娘道:“每次都是你慢!每次都要等你!你这规矩,等回来也要好好学学了!”
丫鬟吓了一跳,本是要好好出去玩儿,怎的一见面,就斥责起来?
沈昕娘却淡然不语。
冯七郎扬起马鞭,指着那辆奢华的大马车道:“你坐那辆车。”
沈昕娘并未多问,上了马车。
马车里候着个丫鬟,她上车时正在烹茶。
前头传来“驾”的一声,马车缓缓动起来。
烹茶的丫鬟抬起头来,放下手中茶具,朝沈昕娘行礼,“娘子……娘子近日过的可好?”
沈昕娘看她一眼,丫鬟正是弃她而去的素衣。
“娘子要喝茶么?”丹心瞧见素衣,顿声危机之感,立时有些讨好的问道。
沈昕娘摇头道:“不必了,烹茶饮茶,讲究心情。”
是说她现在心情不好么?
但见她别开视线,并未理会素衣。
素衣脸上尴尬,跪着退开两步,烹茶的动作也不再流畅。
“对了,娘子,婢子做了些小点心,娘子以前最爱吃的。”素衣抽开案几下头的抽屉,拿出一盒精致的点心来。
沈昕娘却连看都没看。
丹心连忙打开她随行带着的匣子,里头是一碟碟或碧翠タ或莹白糯软的小点心。
香味四溢,立时盖过素衣手上的点心。
素衣脸色白了几分。
是了,她的手艺都是娘子教的,娘子能教她,自然也能教旁人。
她离开了娘子,到齐王身边,原以为,娘子会需要她……
其实,是她需要娘子……
忽而一声轻笑,从马车里传出。
丹心吓了一跳,抬手护在沈昕娘跟前。
宽敞的车厢却是分前后两厢的,中间的厢门被拉开来。
齐王伟岸的身形,出现在三人面前。
“齐,齐王爷……”丹心惊讶道。
沈昕娘面上却无异色。
“我在,你一点也不意外?”齐王看着沈昕娘,眼眸深深的暗笑。
沈昕娘道:“这马车奢华宽敞,内外长度不符,必有间隔有前后间。从马车徽记来看,并非冯家车架。冯七郎一脸怒色,却又不得不让我上车,必是迫于这马车的主人身份高于冯家。我在京城没有熟人,是谁不难猜。”
齐王的目光定定落在沈昕娘脸上。
他倏尔轻笑,“知道我在车上,你还从容上车。这表示,你期待见我?”
3′····
第278章 突袭
???????“娘子!”素衣脱困,立时就向上房跑去。
表姑娘身边的丫鬟,却是不动声色的伸脚一绊。
素衣捧着盘子就朝地上扑了去。
那句“小心”却是在素衣摔倒以后,也没能从沈昕娘的口中挤出来。
她一早就看见那丫鬟的动作。一早就想开口提醒,可无奈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陪嫁丫鬟狼狈摔倒。
素衣顾不得摔倒磕破膝盖手掌的疼,望着撒落在地上的果子,压抑的哭了起来。
在沈家,娘子被老爷的继室和其他的小娘子苛待鄙夷也就罢了,原以为娘子嫁到冯家来会是解脱,会过上好日子了。可不曾想,嫁到冯家的第一天,就遇到这般刁难。
忽而,一道男声传了过来,“今日是你家娘子大婚,你哭什么?”
素衣抬起手背,摸了摸眼睛,闻声望去。
院中众人都回头看。
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手中把玩着一对品相上乘的罗汉头核桃。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清冷笑意,看着院中众人。
冯家的仆妇们见到男子,先是一呆,皆被男子华贵的衣着和比衣着更慑人的气势所震住。
待反应过来以后,便立时护在表姑娘跟前。色厉内苒的斥责道:“你是何人?这是冯家内院,外男岂能随意乱入?”
男子不理会那仆妇,抬脚走到趴伏在地,抹着眼泪的素衣跟前。
仆妇要上前阻拦,被男子身后跟着的随从拿刀架开。
冯家乃武将之家,仆妇们虽孤陋寡闻,却也知道。随从能腰间挂刀行走旁人之家的,必定是身份远高于主家之人。
虽不认得眼前男子,却也不难猜到,必定是冯家贵客,得罪不得。
男子在素衣面前停下,低头俯视素衣。
素衣抹抹眼泪,从地上爬起,仰着有些脏的小脸儿,看着男子。
却见男子弯身从地上捡起一块果子,吹了吹上头灰尘,毫不介意的放入口中,咬了一口。
素衣慌忙道:“郎君。那个脏了……”
男子淡看她一眼,“你做的?”
素衣点了点头,“是……是为我家娘子做的。”布岁巨血。
男子回头,向正房门口看了一眼。
沈昕娘目光直直显得呆愣,面无表情。便是那男子看过来的时候,她也未躲开视线。
男子勾起嘴角笑了笑,只是棱角分明恍如雕刻的五官,却没有丝毫的笑意,“这是沈家的呆子?听说她相貌丑陋,如今看,倒也不丑?”
何止不丑,若忽略那一双眼睛,倒比一直被赞绝色的表姑娘,还美上几分,更有一种艳而不妖的出尘之感。
“我家娘子不呆!只是……只是……不全而已!”素衣立即说道,只是语气不像同仆妇争辩时那般强硬。
“郎君若是宾客,还请到前院去。这里乃是冯家后宅,更是七哥哥的……新房!郎君在此,多有不便。”表姑娘上前一步,袅娜施礼,声音婉转悦耳,甚是有礼。
男子闻言,并未行动,更是连抬眼看表姑娘一眼都不曾,只是又弯身从地上捡了一块果子,吹了吹上头灰尘,放入口中。
倒是男子身边随从冷哼一声,丝毫不怜惜表姑娘娇柔作态,生硬喝道:“冯家算哪个?岂能请到我家主子做宾客?冯家内宅又如何?我家主子要来,便是冯老爷在此,你瞧他敢不敢多说一句?!”
表姑娘内宅女子,哪里见过这般横的随从。被人这么黑着脸一呵斥,两行眼泪就要下来。
忽而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往这边院落而来,盖过了丫鬟安慰表姑娘的声音。
“不知王爷忽然驾临,冯某有失远迎,失礼失礼!”冯老爷,冯夫人,冯七郎,并一大溜的家仆气喘吁吁的冲进院中,慌忙向品着果子的男子行礼。
那男子却一脸淡漠,只低头看着已经吓呆的素衣道:“手艺不错,可愿跟我走?”
表姑娘瞧见姨母,表哥,原本正欲上前诉说委屈,却是见到姨父一家对着这陌生男子都这般客气,更以王爷相称,便停下脚步,偷偷的打量男子。
素衣闻言一愣,“我……我还要照顾我家娘子……娘子身边离不开人的……”
众人便都向正房门口的新娘子望去。
一席大红的嫁衣,映衬的她肤白胜雪,蛾眉皓齿,唇红如珠,乍看之下众人惊艳不已。原本绝色的表姑娘,此时也被遮得黯然无光。
但再看去,她那一双眼眸,漆黑如墨,满整个眼眶,不见眼白,恍如深潭,直愣愣的让人心惊。
众人慌忙移开视线。
??????
第279章 劫持
o??????“既是俗礼,就是约定俗成,我虽是个不全之人,却也想要遵守。倒是父亲大人。不愿循规蹈矩?”一路上都沉默不发一语的沈昕娘,忽而开口说道。
清丽宛如莺啼的嗓音。让屋里的人神情皆是一震。
冯七郎已经顾不得去观察沈尚书的脸色,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沈昕娘。
沈尚书也目露疑惑的看她。
“你……好了?”沈尚书迟疑问道。
沈昕娘缓缓点头,“我从吴兴被接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慢慢康复了,怎么父亲如此震惊,是如今才知道么?”
第一次开口,讽刺沈尚书礼节还不如一个不全之人。
第二次开口,讽刺沈尚书不关心女儿。
两句话让沈尚书脸色越发难看。
这种话,像是一个傻子能说出来的?
冯七郎看了看沈尚书,又看了看沈昕娘,心下百般思量,脸上却带着不轻不重的斥责道:“夫人,怎好这般对岳父大人说话?岳父大人这不是在关心你么?”
“我只想让父亲大人知道,女儿已经好了。如今也能照顾自己了,又有夫君疼爱,父亲大人当放心才是。”沈昕娘缓声说道。
她声音轻缓好听,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
看起来便显得有些严肃。
并非沈昕娘不愿笑,而是她发现自己不会笑。
有灵泉水的涤荡滋润。她如今耳聪目明,行动自如,已和常人无异,开口流畅,嗓音润泽。看起来,是已经好全了。
可偏偏,她揽镜之时。镜中美人仍旧是眼眸漆黑如墨,邃如深渊,面无表情。
她抬眼之间,沈尚书瞧见她那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皱着眉头移开视线。
她才出生之时,沈家人皆赞她眼睛大而明亮。可长着长着才发现,她的眼中,竟全是黑色,没有眼白。布岁共巴。
看着都叫人觉得诡异,脊背生寒。
迟钝怯懦不敢说话之时也就罢了,如今言语流畅了,开口便是讽刺之语。越发让人不喜。
“好了就好,你如今过的好,你母亲在天有灵,也能安心了。”沈尚书看着别处,淡声道。
“只怕母亲不能安心!”沈昕娘却语调有些冷的说道。
“什么?”沈尚书一愣。
花厅之中,一时气氛僵硬紧张。
“母亲生前曾道,她的嫁妆尽数要留给我,如今沈家却因为我是个不全之人,就要克扣我的嫁妆,母亲在天有灵,又如何能够安心呢?”沈昕娘嘲讽道。
“夫人怎的突然说这些!”冯七郎错愕,一路上她不声不响,原来是揣着自己的小算盘呢?
一个过世近十年的人,能留下什么稀罕人的嫁妆?
他是来试探沈昕娘究竟是不是沈家那个痴傻的嫡长女的,可不是来因为一点点嫁妆,就得罪沈尚书的!
“你——你这逆女,是回来要钱的么?”沈尚书抬手怒斥她道,“你若有半分良心,这话今日也说不出口!自你从吴兴回来,朱氏对你怎样,我看在眼里!虽未长久相处,但朱氏从来不曾亏待你,她岂会克扣你的嫁妆?若非我相拦,她都想将自己的嫁妆田庄陪送给你!你,你如今好了,倒学会含血喷人了?!”
沈尚书气的胸膛剧烈起伏。
冯七郎连忙行礼,“岳父大人息怒!昕娘才好,不通晓人情世故,言语有失,也是难免,岳父大人千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才好!”
让沈尚书以为是冯家教唆她回来要嫁妆,那才是大大的不好。
冯七郎一时有些后悔,他不该如此心急的试探的!
“父亲真的觉得朱氏对我很好?”沈昕娘面无表情的问道。
“昕娘,有什么误会,私下问问就好,今日回门,是来拜谢父亲母亲养育之恩,旁的不要说了。”冯七郎瞪着沈昕娘,高声说道。
沈昕娘抬头看他,四目相接。
那深邃如古井的眼眸,让冯七郎立即别过脸去,这么一错开视线,气势立即便低了下来。
“小东小西,钱财死物的都罢了,没了就没了,十年了,遗失损耗也在所难免。这些我都不计较,但我母亲嫁妆里的典当行,烦请父亲让朱氏归还与我,也好叫母亲的在天之灵能够安心。”沈昕娘平淡说道。
并不咄咄逼人的口气,却让沈尚书一时犹如芒刺在背。
“你的母亲,也是你的弟弟妹妹们的母亲,其他东西都留给了你,自然也当给你的弟弟妹妹们留些念想。典当行,你不该来索取!”沈尚书冷脸说道。
原本以为她是个傻子,给她什么,她就接受什么。
她从吴兴被接回来以后,家中也并未太过防患,先夫人秦氏身边伺候的老妈妈要求到她身边伺候,朱氏也允了。
定然是那时候,那老妈妈将秦氏的嫁妆都有什么,什么又是留给她的皆告诉沈昕娘的!
沈尚书冷着脸,直咬牙。
典当行乃是暴利,虽然秦氏的典当行不过是个很小的店面,在偌大繁华的京城,丝毫不起眼。
但沈家如今的开销,却有一半以上是来自那典当行的收益。
且典当行不是谁都能开的,层层审批,关节颇多。
握着一个典当行,就握着沈家过于半数的生计。他能在短短数十年,爬到吏部尚书的位置,这典当行的收益让他上下打点,功不可没。
他一年的俸禄才多少钱?沈家能在京城过的这般富足,没有这典当行,可不行。
“母亲生下我以后,不肯溺死我,惹了父亲厌弃,自那时起,父亲便没有再进过母亲的院子吧?弟弟妹妹?他们心中的母亲是朱氏,只怕我母亲是谁,他们都不晓得,更别提念想。”沈昕娘说完,微微颔首,“父亲,母亲的东西,我不会放弃的。”
沈昕娘说完,便起身行礼,“今日回来,女儿还要给母亲上柱香,就不多陪父亲了。”
说完也不看冯七郎,便退出花厅,提步离去。
第280章 条件
???????冯七郎拿着一壶酒,坐在高高的假山山脊之上。
夜幕渐渐降临,凉风浮动。
他望着冯家院子西北方向,心头却不由想起那个眼眸幽深漆黑的女子。
她此时在做什么呢?
适才那般淡然。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装出来的?其实心里已经吓坏了?
他若没有摔门而出。此时此刻,会不会正和她在一起……
冯七郎想到这儿,猛的一惊,连连摇头,不会不会,他才不稀罕她!
他猛灌了一大口酒,晃晃手中酒壶,里头的酒,已经不剩什么。
他饮尽壶中酒,抬手将酒壶扔了下去。
“哎哟……”树叶掩映的假山下头忽而传来一声**,“谁在上头?”
冯七郎一惊,正要躲闪,这才想起来是在自己家,便是砸了谁,也不过是个丫鬟。两个赏钱便打发了。
于是,他坐着没动。
树枝掩映下的人,从假山一旁走出,手里拿着酒壶向假山上头望来。
冯七郎也侧脸望去。
“表哥?”
“表妹?”
表姑娘杜媛之将酒壶交给一旁的丫鬟,“拿下去吧。”
丫鬟会意退走。
杜媛之顺着假山上的石阶向上爬去。
“这里窄仄。表妹小心!”冯七郎道。
话音刚落,杜媛之脚下就是一个踉跄。
冯七郎立时起身,伸手握住杜媛之的手。
温软柔荑像带着电流一般,一下子从手心击过冯七郎全身。
冯七郎心中一震,见表妹站稳,就要放开手来。
杜媛之却反手将他的手紧紧握住,“表哥。这里高,我有些怕……”
声音温温软软,带着几分撒娇和怯懦的味道。
冯七郎的心一下子化了。
“那,我们下去吧?”冯七郎道。
杜媛之却摇头,“这里风景好,我第一次上来,平日里都不敢的。今日有表哥在,表哥一定会保护好我的,对不对?”
冯七郎心中豪气顿生,“是,有我在,表妹不需怕。”
两人在山脊之上。坐了下来。
“表哥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是有什么不快么?”杜媛之温柔问道。
“呃……”冯七郎沉吟不语。
“表哥……”杜媛之柔柔轻唤。
冯七郎微微蹙眉,“也没什么……”
“媛之旁的不懂,但却能看懂表哥的神情,表哥脸上分明写着不快,媛之愚钝,不能为表哥分忧……”说着,她一双小手叠放在冯七郎的腿上。
两人原本就坐的不远,她侧身向他倚来,两人便离得更近了。
她发上馨香,扑入冯七郎鼻中。
冯七郎不由有些心猿意马,“表妹怎么会愚钝……”
他僵硬说道,身上已有变化。
杜媛之又挪近了些,在他耳畔呢喃道:“山上有些冷呢,表哥绝不觉得?”
冯七郎脸上涨红被夜色藏匿,他如何会觉得冷,杜媛之这般温软的身体一点点靠近,他只觉得浑身燥热。
“表妹,时间不早了……”
冯七郎话还没说完,杜媛之的脑袋就轻轻的倚在他的肩头上。
冯七郎浑身一震。
杜媛之柔软的小手一点点探上他的胸口,在他耳侧呵气如兰道:“表哥,你说会照顾我的?如今有了嫂嫂,是不是就将自己说过的话忘记了?”
“不是,我迟早会休了她的。”冯七郎僵硬说道。
“那,表哥会娶我么?”杜媛之从他肩头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眼睛道。
冯七郎与她对视,月光落在她黑白分明的眼中,泛起盈盈光芒。
倘若此时的月光落在那一双黑漆无边的眼眸中,又会是怎样光彩呢?
冯七郎一顿,这个时候,看着自己一直疼惜的表妹,他怎么会想起那个女人?!
“会,我一定能会娶你,绝不相负!”冯七郎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杜媛之听。
杜媛之闻言一笑,忽而靠近他。
柔软的唇贴在他的唇上,馨香满面。
冯七郎一惊,理智告诉他不能放纵,可身体却更为实诚的回应,继而占据主动。
杜媛之气息微蹙。
冯七郎眼前却难以控制的,一遍遍闪现沈昕娘那张清冷,面无表情的脸。
好似任何事情都不能让她为之动容,好似万事皆在掌控……
假山上头,地方不大,所以两人动作惊险又刺激。
杜媛之咬着下唇,时而痛苦,时而婉转的莺啼,溢出唇齿。
冯七郎眼前沈昕娘的脸却挥之不去,并重重叠叠在杜媛之的脸上。
……
假山下头的凉亭里。
杜媛之嘤嘤啼哭。
冯七郎浓眉紧蹙,双拳紧握。
“表妹莫哭了,我做过的事,我定会负责!”冯七郎沉声说道。
杜媛之却仍旧啼哭不止。
“我明日就休了她,娶你为妻!”冯七郎又道。
杜媛之这才忍住了哭声,抬着一双泪眼看他,“我知表哥不会负我,是我自己不好……”
“没有,我一直喜欢表妹,今夜又喝了酒,情难自禁,表妹切莫自责!”冯七郎耐下心来,温声安慰道。
可脑中却又不是控制的闪现,黄昏时分,他在沈昕娘面前让她脱衣服伺候他时,她脸上的平静默然……
休了她,他一定会休了她的,没什么不忍心!
次日,冯家正院正房。
冯七郎垂头跪在地上,冯夫人一脸纠结。
冯大人蹙着眉头道:“少年郎君,年少轻狂,一时情难自禁,也是有的。又是你表妹,你将她纳过门就是了。”
冯七郎却固执道:“表妹心性单纯,高洁善良,如何能委身于我做妾?只愿娶她为妻。”
冯夫人眉头皱的更深,一直没有说话。布岁台扛。
倒是冯大人瞪了她一眼,口气有些不耐的冲冯七郎道:“男子汉大丈夫,整日受困与这些儿女私情成何体统?她与你欢好之时,又不是不知道你已经有嫡妻了,既如此,说明她已经同意做你的妾,便是杜家人来问,这话也说得通!”
冯七郎朝父亲磕头,“父亲,话虽如此,可我心中只有表妹,并没有那傻……沈家昕娘。还望父亲成全!”
“感情昨日的话,你是左耳朵听,右耳朵扔?不是已经告诉你,如今还不到休妻的时候?等她自己开口,或是等齐王开口,咱们既能卖个好给齐王,又不得罪沈家!”冯大人摇了摇头,“你不必说了,休妻之事,我不同意。”
说完,冯大人起身,瞪了冯夫人一眼,哼道:“你的外甥女,整日里的住在咱们家,如今出了这种事,你自己来解决吧!”
冯夫人连忙起身,“老爷息怒,七郎不过一时冲动……”
“别说了,一个巴掌拍不响!自己的儿子是不是那种人,你心里清楚。”冯大人说的直白。
冯夫人脸上一阵臊。
冯大人背着手,大步出门。
冯七郎偷偷抬眼看了眼自己的母亲。
冯夫人没好气道:“我叫你照顾表妹,就是这般照顾的?”
“母亲,我……”
“算了,既然事已至此,我去跟她说!”冯夫人起身道。
“母亲待要如何跟她说?我已经答应她了……母亲还是帮我劝劝父亲吧,她可是您嫡亲的外甥女啊!”冯七郎直起身子,看着冯夫人道。
冯大人走了,冯七郎并不怕母亲,以为如此更好说动母亲。
没想,母亲倒是固执得很,“哼,她这般谋算于你,嫡亲的外甥女再亲,还有自己的儿子亲么?倘若她好好等着,等齐王开了口,咱们将沈昕娘送走,我自然会为你迎娶她。可如今闹出来,是她自己不要脸面了!”
第281章 不在了
???????冯七郎和沈尚书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心头愤然。
健全的人,被一个一直被大家视为傻子的人耍弄。这感觉,可实在不怎么好。
冯七郎努力想要缓和沈尚书面上怒色。但收效甚微。
“这不是去祠堂的路。”沈昕娘停下脚步。
扶着她手的丫鬟也立时停下,左顾右盼。
前头引路的丫鬟笑道:“娘子真是好记性,不过竹林那边的路修亭子给封了,只能从花园这边绕个远了。”
丫鬟脸色如常,语气自然。
沈昕娘看她一眼,随之抬步。
但见到花园之中,于亭下安坐之人时,她发现,这远绕的,真是不单纯。
“沈昕娘,又见面了。”齐王冲她扬了扬手中茶碗,示意她到亭**饮。
沈昕娘于亭外福身道:“不便应王爷之邀,其一,归家还未给母亲上香,不便耽搁。其二……”
她抬头看着齐王爷。
齐王爷也凝视着她。“其二,如何?”
“其二,我夫君,不许。”沈昕娘平缓说道。
齐王闻言,轻笑着起身。向亭外的她走来。
沈昕娘闻声,微微抬起头来。
明媚的阳光落在她白皙柔嫩的脸颊上,反射着盈盈光泽。
细白的肌肤,恍如精美的白瓷,阳光之下越发明媚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不过一日不见,她好似更美了!
只这么一眼望去,就让人忍不住怦然心动。
除却那双与常人有异的眼睛。她美的像个仙子一般。
齐王一步步靠近,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重。
“你夫君不许?不许什么?不许我请你饮一杯茶?”齐王的脚步停在她面前,低头看她。
如此近的距离之下,竟看不出她脸上有染过粉脂的颜色,更看不到一丝瑕疵。
白璧无瑕,且未施粉黛,浑然天成的美,更让人迷恋。布序边号。
“不是。”沈昕娘缓缓开口,“我夫君不许我见王爷!”
说完,她低下头来,福身行礼。
那完美如玉的脸便瞧不见了,只见一头乌发青丝。挽成精美的发髻,仿佛纠缠着人心。
“父亲说,他有贵客在花园,不让咱们去。”沈四娘低声说着,拽着沈五娘的胳膊,脸上有些怯怯的。
沈五娘一下甩开她的手,“瞧你那胆小如鼠的样子,你不敢去就别跟着我!我自己去瞧瞧!”
“五娘,你到底要看什么?万一被父亲发现……”沈四娘停住了脚步,仍旧劝道。
沈五娘笑的一脸得意,“我让人朝门上的人打听了,来的贵客听闻是齐王爷!齐王爷大名,你总该知道吧?连茶楼里的说书人,说到齐王爷都是眉飞色舞,这般传奇人物,你就不想看看?听闻齐王爷如今还未有王妃……你……”
沈五娘上下打量她一眼。
“王妃你是不必想了,反正母亲已经在给你相看人家,你不去看也罢!我倒是要去饱一饱眼福,去看看这位传奇般的王爷,究竟是何方神圣!”沈五娘笑着转身快走。
沈四娘站在原地迟疑片刻,紧了紧垂在身边的拳头,深吸一口气,抬脚跟上。
虽然她比五娘年长两岁,可因为她是妾生,在五娘面前,非但没有一点姐姐的架子,还要处处陪着小心,处处陪笑脸。
在父亲母亲面前,便是手艺精巧,能言善辩,也不敢将风头越过五娘去。
记得一次过节,五娘送给父亲一只荷包,她先前未打听清楚,也送了父亲一只荷包。
五娘虽然绣工不错,但同她的一比,便立时逊色。
当时母亲没说什么,可次日就寻了姨娘的错处,打罚了不说,还一个月没有给姨娘安排机会伺候父亲……
母亲很少直接罚她,可每每她让五娘不开心,受罚的总是她的生母妾室。
姨娘总是说,要她好好跟着五娘,好好孝敬母亲。因为她的命运,她将来能嫁给什么人,她的嫁妆丰厚与否,全都是握在朱氏手中的。
她看着在花园外头僻静的角落,踩着丫鬟的肩膀,攀在墙头上的五娘,攥紧了拳头。
如果,她能借此机会,将自己的命运握在自己手中,那么日后,她就不用再看旁人的脸色,不用在小心翼翼的讨好着分明是自己妹妹的人了!
“五娘,这里离得远,看不清,我知道一个地方,能溜进花园里头,不被人发现。”沈四娘忽而低声说道。
踩在丫鬟肩头的沈五娘,闻言跳了下来,“真的?怎么不早说?”
“唔……刚想起来……”
“快走!”
一丛丛密密匝匝,碧色如玉的九里香中,隐约可见两只发髻已经凌乱的脑袋。
“等等!”齐王爷身形一闪,便挡在沈昕娘前头。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沈昕娘抬头,用那一双旁人避之不及的纯黑眼眸,直直的看着齐王爷。
齐王却未像旁人一般躲开视线,平静的回视着她,“天生不全的病,如何才能好?当年盛传,沈家的嫡长女……眼眸漆黑不能视物呆傻至极,生活不能自理?”
“既是病,便总能好。”沈昕娘看着他说道,“如今可是在沈家,我若不是沈昕娘,如今如何能在沈家被王爷相拦?”
齐王凝视着她的眼眸,凝视着她的脸,“可我总觉得,你的眼睛里一定是藏了什么。”
沈昕娘闻言想笑,脸上却了无笑意,“对呀,藏了眼白嘛!”
齐王微微摇头,抬手勾起她的下巴,俯身靠近她,“不只是如此……”
齐王的动作轻浮。
沈昕娘身边的丫鬟纵然被齐王的身份和气势吓住,此时却不能再沉默,“王爷!不ろ不ろ不能……”
丫鬟涨红脸,磕磕巴巴道。
“不能如何?”齐王轻笑。
沈昕娘后退一步,将下巴抬离他的手指,面色清冷的看他道:“不能,轻薄冯家新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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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低头求助
???????饭菜一入口,小皇帝便没再抬头。
齐王以为沈昕娘做饭,怎么也得捎带着自己。
上次在草堂寺和陆先生一道用饭时,一开始他还只顾说话。陆先生低头吃饭,根本不理他。
他原以为陆先生食不言。
尝了饭菜以后。他只恨自己没早点动筷子,大半的饭菜都入了陆先生的肚子。
谁知这次,沈昕娘竟只做了圣上的,根本就没有他的份儿。
他便是小皇帝的叔叔,也不能上去跟一个小孩儿抢吃的吧?
齐王抬眼看了看沈昕娘。
分明在她幽深的眼眸中,看到几许戏谑的意味。
小皇帝从没吃过这么多东西。
一旁侍从连连提醒他,已经是黄昏时候,不能多吃。
可小皇帝忍不住。
直到齐王伸手握住他拿着勺子的手,他才不情不愿的看了齐王一眼,百般不情愿的放下勺子。
仆从抬走食案的时候,他的眼睛像是长在食案上,拔都拔不出。
“沈娘子,你的手艺真好!难怪陆先生说,折服于沈娘子的一手吴兴菜。”小皇帝笑道。布序沟血。
沈昕娘微微颔首。
“宫里的御厨,没有沈娘子一半的手艺!”小皇帝又道。“如果有机会,能不能请沈娘子入宫,再为朕做一顿御膳?”
小皇帝的声音里有期期艾艾的味道。
便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也不过是个小孩子。
齐王失笑,正要劝阻。
沈昕娘却是率先开口。“好。”
小皇帝拍手而笑,“那多谢你!”
齐王的目光落在沈昕娘身上。
沈昕娘抬头回看他。
同小皇帝说话时,她一直是低着头的。
皇帝尊者,她不能直视。
此时小皇帝朝她看来,才发现她一双幽深幽深,不见边际的漆黑眼眸。
小皇帝忽而起身,几步来到她面前。
沈昕娘一愣。颔首下去。
齐王立即起身,担心小皇帝言语不当。
“沈娘子,”小皇帝在她跟前蹲下身来,抬头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的眼睛真好看!”
齐王色变,上前欲拉起小皇帝。
沈昕娘却缓缓说道:“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如今不是最好看的时候。”
小皇帝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什么时候是最好看的时候?”
沈昕娘有些愣怔,像是在思索这问题。
小皇帝被齐王从地上拉起。
她才抬头道:“到黑白之界,泾渭分明的时候,也许会更好看吧?”
小皇帝点点头,不知听懂了没有。“那等你眼睛最好看的时候,再让朕看看!”
“好。”沈昕娘说道。
齐王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深沉悠远。
她的话,只是字面的意思?还是别有所指?
离开冯家,坐在回宫的马车之上,齐王也未有结论。
小皇帝自出生起就从没离开过皇宫。
今日只是去了草堂寺,又去了冯家,但已经是他出的最远的门了。
虽然仍旧有人不断的在他耳边提醒着,礼仪,规矩。
他依旧玩儿的很开心,很尽兴。
回宫的马车上,他忍不住倒头睡着。
倚在齐王的身上,稚嫩的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纯真而无邪。
“王爷,奴婢抱着吧?”伺候圣上的宦官惶恐说道。
齐王微微摇头,伸手拖住小皇帝的脖子,让他躺在自己怀中,睡的更舒服些。
马车颠簸。
齐王的怀里却格外的安定舒适。
小皇帝的脸上一直挂着安逸的笑容。
车轮滚滚碾过路面,矮几上头的杯盏不时晃荡跳起。
他在齐王怀中却感受不到丝毫颠簸一般。
御驾入宫。
他才揉着眼睛被唤醒。
“王爷,圣上睡了这一路,好似都没有咳嗽呢?”伺候皇帝身边的宦官低声道。
齐王垂眸点了点头,“夜里注意着些。”
“是!”宦官躬身退下。
齐王立在高高的宫殿前头,手中把玩着两只被搓得润滑的罗汉头核桃,抬眼眺望着宫外的方向。
她此时,在做什么呢?
冯家见到她有如此荣宠,必然会对她客气关怀吧?
“昕儿呀,快些坐下歇歇!今日你劳累了!”冯夫人笑脸说道。
更让自己身边的丫鬟,亲自上前为沈昕娘拿捏着肩膀。
沈昕娘抬手制止,“并不累,母亲不必客气。”
冯夫人赶紧叫那丫鬟退开,“这是庄子上送来的杏仁牛**羹,最是养颜,你快尝尝!”
沈昕娘垂眸,看了看,牛**奶白色,略有腥气,与白泉泉水自是不能比。
“母亲有什么话交代,尽管直说吧。”沈昕娘缓缓开口。
看来她不喜客套,冯夫人立即清了清嗓子道:“七郎和媛之自小结识,媛之又是我亲姐姐的嫡女,姐姐一家离京赴任,将媛之托付给我。眼看这丫头越长越大,七郎与她也有几分情谊……”
冯夫人一面说着,一面偷偷打量沈昕娘的脸色,见她平静如常,才继续道:“我想为七郎纳了她为妾,日后也有人为你分忧,昕儿你看如何?”
沈昕娘侧脸看着冯夫人,“母亲是待木已成舟,特来通知我的么?”
冯夫人脸色一僵。
她身边的老妈妈赶紧贴耳过来,将那日杜媛之去沈昕娘院中闹腾的事情说了。
冯夫人恨得咬牙切齿,低声道,“怎的早先不告诉我?!”
“七郎君让瞒着……”老妈妈脸色也不好看。
唯有沈昕娘脸上,一如既往的平淡。
可此时看来,却别为讽刺。
冯夫人尴尬不已,刚才措辞良久的话真是白瞎了,“是他们不懂事,七郎少年儿郎,血气方刚,又喝了点酒……媛之心中一直仰慕表哥……”
冯夫人艰难的开口。
谁家纳个妾这般的困难,这般小心翼翼?
倘若没有今日之事,倘若不是今日有圣上和齐王亲自来到冯家,只为见她,她做主便能将媛之纳了!
如今明显看出她在齐王心中地位,那是不同一般,此时更是不能得罪她。
要说冯七郎碰都没碰过她,别说纳一个妾了,就是纳她十个八个,她也没理由拦着!
冯夫人一面觉得脸上难堪,一面心中又委屈不已。
好似沈昕娘已经出言反对了一般。
她苦着脸,抬眼看着沈昕娘。
“既然木已成舟,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沈昕娘淡然起身。
冯夫人软软跌坐在自己的脚腕子上。
好不容易说通了杜媛之,这边又不同意了,这可怎么好?
倒是夫人身边的老妈妈想到什么,不死心的大着胆子追问道:“这么说,少夫人是同意了?”
沈昕娘脚步不变,缓声道:“是啊。”
“夫人,少夫人同意了!”老妈妈赶紧又在冯夫人耳边重复了一句。
冯夫人像是听不懂般看了看沈昕娘离开上房的背影,又看着身边的老妈妈,“同意了?”
“可不是么!”老妈妈笑着连连点头。
冯夫人松了一口气,别人家的婆婆对媳妇那都是颐指气使的,到了她这儿全都得反着来!她这婆婆也是做的够窝囊的了!
只盼着齐王早些示下,也叫他们知道该怎么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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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运道
£¤§§§§§不是说齐王昨日出现,是因为沈昕娘身边的丫鬟么?这丫鬟也带走了,怎的今日一大早的,又出现在冯家内院?
沈昕娘看了那缓步而来的男子一眼。并未理会,转过身。由身边丫鬟搀扶着,往正房走去。
她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并未挽起,却直而柔顺。
长裙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来到屋檐下头,她便脱去高头屐,只着着一双白袜,赤脚走在木地板上。
齐王把玩着手中一对罗汉头核桃,眼眸幽深的望着沈昕娘的背影。
这散发赤脚的习惯……这走路的姿态……
齐王一双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抬脚也向上房走去。
表姑娘身边的丫鬟捂着自己被核桃狠狠砸中的手指,忍住嘤嘤哭泣之声,快步向院外退去。
齐王并未用几分力气,否则此时,她的指头就不止肿痛那么简单了。
丫鬟却委屈至极,自从同表姑娘住在冯家。冯家上下哪个对她不是客客气气,她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表姑娘身边丫鬟的离去,并未引得院中人注意。
齐王的随从,手放在腰间,握着腰间佩戴的大刀刀柄之上。驻守正房门外。
沈昕娘跪坐在正房门口的席垫上,声音极为缓慢的交代丫鬟,如何做槐叶凉面。
“槐叶捣碎,汁液和面,揉面起筋,切细条,过沸水。煮熟。取冰冷井水,过之。熟油浇拌,辅料佐之。”沈昕娘的声音嘶哑,缓慢,并不好听。
可立在门口的齐王却听的分外认真。
那丫鬟看了看齐王,有些不放心留沈昕娘一人面对齐王,可旁的丫鬟又不敢上前伺候,她一时有些为难。
沈昕娘一手支在四足矮几上,一手抚着裙上褶皱,“去吧。”
她神态安逸泰然,似乎根本就不受齐王一身王者之气的影响。
丫鬟颔首退下。
远离了齐王,才松了一口气。
有些人就是这样。只要他在面前,即便不动不说,也能给人一种压迫之势。
娘子是因为心智不全,所以感受不到齐王那种让人压抑畏惧的气势么?
“昨日回府,素衣说,你做饭比她更好,我原以为是客气之语。”齐王迈步进正房,在沈昕娘对面跪坐下来。
他目光定定望着沈昕娘,似乎想从沈昕娘的脸上看出朵花来。
倘若是一般女子,在男子这般灼热的视线,直直盯着之下,要么羞怒,要么羞怯。布序肠才。
总之,不会有好脸色。
沈昕娘却安之若素,缓缓抬头,回视着齐王,半晌才缓慢答道:“应该,不是客气。”
“你是沈昕娘?”齐王忽而又问道。
她那双漆黑没有眼白的眼睛,在姣美的脸颊之上,越发让人心惊。
齐王却盯着她的一双眼睛,浑然不惧,似乎想从她眼中,窥探到什么。
沈昕娘没有理会他的问题。
“沈家嫡女,天生无眼白,疑是沾染邪秽。克死生母,被家人厌弃,送往吴兴老家养着,一直到十五岁。自十五岁那场连烧了几座山的大火中逃生以后,才被接回京城。一直眼盲不能视物,言语混沌,行为不能自己。”齐王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如何会做精致的饭食?”
沈昕娘闻言,想笑。
可她面部僵硬,与旁人来说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她却是做不到。
她的脸看起来毫无生气,面无表情,她自己的事,齐王倒是知道的比她还清楚。
她说话艰难,索性便一语不发。
就这么安静的看着齐王。
一双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睛,恍如幽深的潭水,让人只觉凄寒。
齐王忽而上身向前探了几分,靠近她,低声道:“你究竟是不是沈昕娘?”
声音很轻,便是守在门口的带刀随从也未能听清。
但沈昕娘听得很清楚。
话音落地,齐王就收回身子,深邃而锐利的眼眸,将她整个人尽收眼底,似乎想观察到她细微的神情变化,哪怕是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他都不会错过。
然而什么都没有。
沈昕娘依旧从容淡定,面无表情。
她心中惊诧万分,这个问题让她脑中嗡了一声,她究竟是不是沈昕娘?沈昕娘是近乎眼盲,思维混沌。可她清楚的知道,她不是!倘若不是沈昕娘,那她又是谁?她脑中似乎纷涌着许多杂乱的记忆,于此之上却并没有什么帮助。
纵然心中惊涛骇浪,可面部肌肉僵硬,身子也和意识有些不协调,好似大病初愈,身体还不受控制一般。
她的肢体语言,并不能流露自己的心声。
看在齐王眼中,便是面无表情的泰然之状。
是自己想多了么?这一切只是巧合?眼前的沈昕娘和那个女子根本没有半分关系?
他记忆中那女子,靓丽如光,明媚如朝阳,聪慧敏锐,宛如山间的精灵。
和眼前的女子,根本没有相似之处……
除了半年前的那场大火时间上的巧合以外,他根本不会将两人放在一起想……
“娘子,凉面好了。”
齐王还在看着沈昕娘,陷入沉思之时,丫鬟已经将两碗凉面,用漆盘呈上。
碧翠的颜色,油润的光泽,喷香扑鼻。
过了冰冷井水的凉面,在这有些燥热的七月清晨,单从卖相之上,就取悦人的眼目。
沈昕娘并未在意对面的齐王。
她虽动作僵硬,却仍旧坚持自己拿起筷子,缓慢的吃着。
凉面味道不错,只是不够冰。
齐王其实出府之前,已经用过素衣做的早茶,浅尝辄止。
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沈昕娘,动作迟缓的将一碗凉面全部吃完,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槐叶,有些老,凉面不够细,刀法不均匀,井水不够冰,味道,不好。”
沈昕娘放下筷子,缓缓说道。
齐王蹙眉看她,这般挑剔刁钻的口感,锦衣玉食的他尚觉不错,这女子……
“是,娘子,婢子下次会改进的。”丫鬟颔首说道。
“嗯。”沈昕娘放了筷子,便不在多说。
丫鬟撤下碗筷。
沈昕娘抬眼看着齐王道:“王爷若想打探什么,问素衣,比问我方便。”
虽然她依旧是面无表情,语调也依旧平淡迟缓。
可不知为何,齐王却生生从中听出了几分嘲讽之意。
是讽刺他挖走她的丫鬟,却又不死心的寻上门来试探么?
这女子……真是……
冯家正院上房。
“你说什么?”冯夫人瞪大了眼睛。
表姑娘摸着眼泪,抽抽嗒嗒,“表嫂虽说心智不全,但姨母也是见了的,她面容并不丑陋,甚至可以算是……算是貌美!”
什么叫算是貌美,是真的很美好么?!
冯夫人看了自己外甥女一眼,“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她真的……真的勾引齐王?”
第284章 命途多舛
stww好在他们停车这寺门,已经提前被齐王府的人清场了。
草堂寺来往之人,皆不能从此门过。
倘若被旁人瞧见,他的妻陪着旁的男人一道坐马车。他还跟个傻子一般在前头御马护航,只怕他这辈子都别想在京城抬起头来了!
夏末秋初。天朗气清。
太阳底下还有些炙热,阴凉里头,已经能觉出风里的清爽。
齐王走在最前头,冯七郎跟在后头。
沈昕娘落后几步,素衣和丹心都伺候左右。
一行人穿过两道寺门,便隐隐听到人声鼎沸。
“今日秋游的人这般多么?”冯七郎诧异问道。
齐王笑了笑。
齐王身边的随从道:“乃是大儒陆先生过些日子要在草堂寺传道授业,文人闻讯赶来,争相报名,这几日草堂寺都是这般热闹。咱们王爷是提前清场,否则来的这般晚,岂能进得草堂寺?”
冯七郎哦了一声,连连点头。
齐王不说话,随从与他对答,让冯七郎有些难堪。
既然看不上他,又何必请他一同秋游呢?
“对了。沈娘子的老家是吴兴,与陆先生,可谓是同乡呢。”齐王忽而回过头,看着远远立在一旁的沈昕娘说道。
冯七郎垂着身侧的两只手,捏成拳头。
是了。请他同游,不过是个幌子,人家才不是为了请他呢!
沈昕娘随意的哦了一声,根本没看齐王。
齐王道不以为意,笑了笑继续前行。
再穿过一道门,便到了草堂寺的主院正道之上。
这里并未清场,秋游之人。烧香拜佛之人,闻讯来报名的书生,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恍如庙会一般。
草堂寺景色优美。
更有草堂烟雾的奇景,一年四季,不乏游客。
冯七郎以为有齐王身边众多的随从开路,便是到主道之上,也完全不必担心。
可不曾料,刚到人多的地方,齐王的随从就缩紧队形,竟只护在齐王身边开路。
一开始他还能兼顾看着齐王。盯着沈昕娘。
可不多时便被人流挤散。
他不过被人踩了一下脚,推搡了一下,扭个头,转身就不见了齐王,更寻不见沈昕娘的身影了。
冯七郎恼怒非常,想去寻找,无奈人太多,只能跟着人流向大雄宝殿涌去。
沈昕娘被齐王的随从护着,不受人流干扰,顺利来到寺中东侧厢房院中。
院中植着碧翠的青竹,参天的松柏,道畔种着苜蓿,遍地郁郁青青的颜色,煞是悦人眼目。
“齐王这是何意?”沈昕娘问道。
齐王停下脚步,抬手指着里头的院落道:“大儒陆先生便在最里头的院中,既是同乡,便去拜访一下何如?”
沈昕娘抬眼看着齐王,漆黑的眼眸,好似能洞察人心。
齐王垂眸笑了笑,“不是要你见他,是……我想见他。”
“这京城,还有王爷见不到的人?”沈昕娘讽刺道。
“不是谁都能被称之为大儒的,凡称大儒,学识渊博还不够,还要有一身傲骨。这陆先生就是一身的硬骨头。”齐王轻笑着说道。
沈昕娘看他,像是等着他说下去。
齐王抬手,轻咳了一声,“我想请陆先生为帝师,入宫教导幼帝,这可是有关国家社稷之大事。沈娘子如能帮忙,自是大功一件。”
沈昕娘摇头,“我是小女子,对社稷不感兴趣。”
齐王看她,她也看着齐王,四目相对,谁都不肯先软下来。
“王爷,是不是没人教过您,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沈昕娘忽而开口道。
真是奇怪,她平淡的声音里,竟生生被齐王听出了几分轻笑的味道。
纵然她白玉一般的脸上,丝毫的笑意也无。
齐王的随从一阵紧张,还没人敢这么跟齐王说过话呢。
齐王沉默了片刻,却是勾着嘴角道:“是,我来过两次,可皆未能见到陆先生。听闻陆先生精于饮食近乎苛求,且喜老家菜式。所以要走了你的丫鬟。可送进去的吴兴菜式,原样被送了回来。今日不得已,只能请沈娘子帮忙了。”
虽没有低声下气,可这般与人说话,已经吓傻了一众的齐王随从。
沈昕娘心头好笑,脸上却笑不出来,依旧平淡道:“我若不想帮忙呢?”
齐王蹙眉,无奈看她。
沈昕娘却已经转身而去,“风光甚好,天朗气清,不是说今日秋游么?”
丹心立即跟上,扶着她的手道:“是啊娘子,草堂寺北院有一口能吞云吐雾的古井呢,被称之为‘草堂烟雾’,娘子要不要去看看?”
“嗯,看看。”沈昕娘主仆二人,说话间走远。
齐王的随从伸手欲拦。
齐王却无奈的摆摆手,让人放她们离开。
他回头看着垂头揪着自己的手指,头埋在胸前的素衣道:“有没有心,再试一次?”
素衣闻声,惊喜抬头,迷恋的看着在她眼中恍如神祗一般的齐王,“好,好!”
素衣被带去厨房。
齐王到一旁厢房之中处理从宫中带出的政务。
沈昕娘主仆二人捡着僻静的小道,缓缓走着。
“娘子,婢子去朝僧人打听打听寻那口古井怎么走吧?”丹心轻快道。
沈昕娘却摇了摇头,“你去问问僧人,离着陆先生所居厢房最近的厨房在哪儿。”
“厨房?”丹心一愣,“娘子还是要帮齐王爷么?刚才何不答应呢?”布央余才。
沈昕娘缓缓抬头,看了看被阳光映得碧翠透明的竹叶,“我帮他做什么?”
齐王那么俊美,又身份高贵,手握大权。反正七郎君并不疼爱娘子,将娘子抛弃在偏僻的小院,自然不是娘子的良人。若能帮了齐王,且齐王分明对娘子有心,日后能留在齐王身边,不是更好?丹心笑了笑,蹦跳着向远处的僧人而去。
沈昕娘被僧人引到厨房。
未到晌午,厨房里并不忙碌。听闻是齐王带来的女眷,厨房的僧人客气退开。
这里是个专供厢房里头香客开小灶的小厨房。
谢过僧人,沈昕娘便叫丹心备菜。
丹心备菜之时,她则卷起广袖,净了手。
“娘子要亲自下厨?”丹心瞧见,诧异道。
“你会做吴兴菜么?”沈昕娘问。
丹心摇头。
让丹心打下手,沈昕娘亲自下厨。
趁丹心不注意时,她引阴阳泉眼的白泉之水入锅中。
泉水入锅,锅中食材立即香味大作。
浓浓香味,溢满整个灶房。
丹心忍不住口水直流。
沈昕娘却有略微的愣怔,用灵泉水做饭的事情,好像许久许久以前她就做过。
否则,她怎么知道有了灵泉水,饭食会变得更加浓香,更加可口呢?
第285章 撕扯
??-----好在他们停车这寺门,已经提前被齐王府的人清场了。
草堂寺来往之人,皆不能从此门过。
倘若被旁人瞧见,他的妻陪着旁的男人一道坐马车。他还跟个傻子一般在前头御马护航,只怕他这辈子都别想在京城抬起头来了!
夏末秋初。天朗气清。
太阳底下还有些炙热,阴凉里头,已经能觉出风里的清爽。
齐王走在最前头,冯七郎跟在后头。
沈昕娘落后几步,素衣和丹心都伺候左右。
一行人穿过两道寺门,便隐隐听到人声鼎沸。
“今日秋游的人这般多么?”冯七郎诧异问道。
齐王笑了笑。
齐王身边的随从道:“乃是大儒陆先生过些日子要在草堂寺传道授业,文人闻讯赶来,争相报名,这几日草堂寺都是这般热闹。咱们王爷是提前清场,否则来的这般晚,岂能进得草堂寺?”
冯七郎哦了一声,连连点头。
齐王不说话,随从与他对答,让冯七郎有些难堪。
既然看不上他,又何必请他一同秋游呢?
“对了。沈娘子的老家是吴兴,与陆先生,可谓是同乡呢。”齐王忽而回过头,看着远远立在一旁的沈昕娘说道。
冯七郎垂着身侧的两只手,捏成拳头。
是了。请他同游,不过是个幌子,人家才不是为了请他呢!
沈昕娘随意的哦了一声,根本没看齐王。
齐王道不以为意,笑了笑继续前行。
再穿过一道门,便到了草堂寺的主院正道之上。
这里并未清场,秋游之人。烧香拜佛之人,闻讯来报名的书生,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恍如庙会一般。
草堂寺景色优美。
更有草堂烟雾的奇景,一年四季,不乏游客。
冯七郎以为有齐王身边众多的随从开路,便是到主道之上,也完全不必担心。
可不曾料,刚到人多的地方,齐王的随从就缩紧队形,竟只护在齐王身边开路。布央亩亡。
一开始他还能兼顾看着齐王。盯着沈昕娘。
可不多时便被人流挤散。
他不过被人踩了一下脚,推搡了一下,扭个头,转身就不见了齐王,更寻不见沈昕娘的身影了。
冯七郎恼怒非常,想去寻找,无奈人太多,只能跟着人流向大雄宝殿涌去。
沈昕娘被齐王的随从护着,不受人流干扰,顺利来到寺中东侧厢房院中。
院中植着碧翠的青竹,参天的松柏,道畔种着苜蓿,遍地郁郁青青的颜色,煞是悦人眼目。
“齐王这是何意?”沈昕娘问道。
齐王停下脚步,抬手指着里头的院落道:“大儒陆先生便在最里头的院中,既是同乡,便去拜访一下何如?”
沈昕娘抬眼看着齐王,漆黑的眼眸,好似能洞察人心。
齐王垂眸笑了笑,“不是要你见他,是……我想见他。”
“这京城,还有王爷见不到的人?”沈昕娘讽刺道。
“不是谁都能被称之为大儒的,凡称大儒,学识渊博还不够,还要有一身傲骨。这陆先生就是一身的硬骨头。”齐王轻笑着说道。
沈昕娘看他,像是等着他说下去。
齐王抬手,轻咳了一声,“我想请陆先生为帝师,入宫教导幼帝,这可是有关国家社稷之大事。沈娘子如能帮忙,自是大功一件。”
沈昕娘摇头,“我是小女子,对社稷不感兴趣。”
齐王看她,她也看着齐王,四目相对,谁都不肯先软下来。
“王爷,是不是没人教过您,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沈昕娘忽而开口道。
真是奇怪,她平淡的声音里,竟生生被齐王听出了几分轻笑的味道。
纵然她白玉一般的脸上,丝毫的笑意也无。
齐王的随从一阵紧张,还没人敢这么跟齐王说过话呢。
齐王沉默了片刻,却是勾着嘴角道:“是,我来过两次,可皆未能见到陆先生。听闻陆先生精于饮食近乎苛求,且喜老家菜式。所以要走了你的丫鬟。可送进去的吴兴菜式,原样被送了回来。今日不得已,只能请沈娘子帮忙了。”
虽没有低声下气,可这般与人说话,已经吓傻了一众的齐王随从。
沈昕娘心头好笑,脸上却笑不出来,依旧平淡道:“我若不想帮忙呢?”
齐王蹙眉,无奈看她。
沈昕娘却已经转身而去,“风光甚好,天朗气清,不是说今日秋游么?”
丹心立即跟上,扶着她的手道:“是啊娘子,草堂寺北院有一口能吞云吐雾的古井呢,被称之为‘草堂烟雾’,娘子要不要去看看?”
“嗯,看看。”沈昕娘主仆二人,说话间走远。
齐王的随从伸手欲拦。
齐王却无奈的摆摆手,让人放她们离开。
他回头看着垂头揪着自己的手指,头埋在胸前的素衣道:“有没有心,再试一次?”
素衣闻声,惊喜抬头,迷恋的看着在她眼中恍如神祗一般的齐王,“好,好!”
素衣被带去厨房。
齐王到一旁厢房之中处理从宫中带出的政务。
沈昕娘主仆二人捡着僻静的小道,缓缓走着。
“娘子,婢子去朝僧人打听打听寻那口古井怎么走吧?”丹心轻快道。
沈昕娘却摇了摇头,“你去问问僧人,离着陆先生所居厢房最近的厨房在哪儿。”
“厨房?”丹心一愣,“娘子还是要帮齐王爷么?刚才何不答应呢?”
沈昕娘缓缓抬头,看了看被阳光映得碧翠透明的竹叶,“我帮他做什么?”
齐王那么俊美,又身份高贵,手握大权。反正七郎君并不疼爱娘子,将娘子抛弃在偏僻的小院,自然不是娘子的良人。若能帮了齐王,且齐王分明对娘子有心,日后能留在齐王身边,不是更好?丹心笑了笑,蹦跳着向远处的僧人而去。
沈昕娘被僧人引到厨房。
未到晌午,厨房里并不忙碌。听闻是齐王带来的女眷,厨房的僧人客气退开。
这里是个专供厢房里头香客开小灶的小厨房。
谢过僧人,沈昕娘便叫丹心备菜。
丹心备菜之时,她则卷起广袖,净了手。
“娘子要亲自下厨?”丹心瞧见,诧异道。
“你会做吴兴菜么?”沈昕娘问。
丹心摇头。
让丹心打下手,沈昕娘亲自下厨。
趁丹心不注意时,她引阴阳泉眼的白泉之水入锅中。
泉水入锅,锅中食材立即香味大作。
浓浓香味,溢满整个灶房。
丹心忍不住口水直流。
沈昕娘却有略微的愣怔,用灵泉水做饭的事情,好像许久许久以前她就做过。
否则,她怎么知道有了灵泉水,饭食会变得更加浓香,更加可口呢?
第286章 金屋藏娇
??-----沈昕娘看了冯七郎一眼,面无表情。
冯七郎却生生觉出视线里的嘲讽,他心头尴尬难堪,脸上发烫。
“打搅了!”他没话找话的说了一句。拽着杜媛之就走。
杜媛之却撒泼耍赖,不肯离开。
“沈娘子。我以为你是善良仁义之人,才来求你!不曾想,你竟这般无情!一面勾引齐王,一面霸着七郎,你真是贪心不足!你不会有好结果的!不会有的!”杜媛之羞恼大叫,伸脚踹翻沈昕娘席垫上的四足矮几。
矮几上的茶水点心洒落一地。
茶水将席垫也打湿。
沈昕娘看着杜媛之,表情一如既往的清冷。
冯七郎却是吓了一跳,一面紧紧拽着杜媛之,不让她再撒泼,一面替她解释道:“她气急无状,你不要同她一般见识,我这就带她走!这就带她走!”
说完,冯七郎几乎是架着杜媛之离开的,脚下生风一般。
杜媛之的丫鬟紧随其后,尴尬仓惶。
沈昕娘转身入里间沐浴。
丹心摇头叹气。上前收拾地上狼藉。
“你昨夜里都是哄我的对不对?如今倒是见不得她受丁点的委屈?你还去护着她呀?管我做什么?”杜媛之窝在冯七郎怀中,一面哭,一面用粉拳捶打着他的胸膛,委屈道。
冯七郎眼前闪现的是沈昕娘目中无波的脸,闪现的是那根带血的簪子。闪现的是朱武思要受宫刑时沈昕娘的淡然。
“我是怕你惹怒了她。”冯七郎耐心解释道。
“我惹怒她又怎样?我就是要惹怒她,她气急离开冯家才好,在冯家赖着……害我不能和表哥在一起……表哥,你心里只有我对不对?为什么不休了她?难道,难道……你真的忍心让我做妾?”杜媛之泪眼朦胧的看着冯七郎。
冯七郎眉头紧蹙,“媛之,我不想让你做妾的。可……”
沈昕娘沐浴之后,带着清爽的馨香,坐在食案前,安静的用着早饭。
她早饭用的较晚,乃是因为她喜欢晨起空腹时在院中走走动动算作晨练。
“表姑娘真是过分,这种事情,也不嫌羞耻,居然拿到娘子面前说!真是欺人太甚!”
沈昕娘放下碗筷,丹心一面收拾一面低声抱怨道。
沈昕娘面上却平静怡然。
“娘子不生气么?”丹心愤然问道。
沈昕娘摇了摇头。
丹心皱眉,“她和七郎君背着娘子行苟且之事,娘子也不生气?”
“不在意,谈何生气?”沈昕娘淡然道。
丹心微微张嘴。忽而想到,她也是希望娘子能离开冯家的,毕竟与齐王爷相比,冯家算什么?七郎君更不算什么!如此一想,果然没什么好生气的。
她含笑将食案收起,哼着小曲儿里外忙活。
沈昕娘坐在廊下。
阳光落在她身侧,落在她半边脸颊上,风吹动院中的海棠树,枝叶沙沙作响。清淡带着微微酸涩的花香扑面而来。
鬓边碎发,扫着脸颊,微微有些痒。
沈昕娘却不由回想起昨日在马车上,和齐王对弈的棋局。
黑子逆转形势,反败为胜,击溃白子主力。
从垂危之势,一点点,不动声色的奠定中坚力量。
这棋局,这逆转之势,似曾相识。
是啊,是谁教她破局?谁曾和她对弈?
那脑海中一闪而过,飞流的瀑布,鸟语花香,水潭之畔的凉亭,又是哪里?
她摊开手心,看着左手手掌上的阴阳太极图。
脑中的那些记忆,一定不是沈昕娘的。那么她究竟是谁?是好了傻病,多了旁人记忆的沈昕娘?还是,她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
“圣上,陆淳陆先生已经答应进宫,为帝师。”齐王端坐于明黄的席垫上,对面前五六岁的孩童说道。
五六岁的孩子一身明黄龙袍,胸前的五爪金龙映着阳光,熠熠生辉。
“叔叔,陆先生会不会很严厉?”年幼的皇帝闻言抬手放在齐王宽大的手掌上,有些紧张的说道。
齐王勾了勾嘴角,“陆先生乃当世大儒,学识渊博,若他严厉,圣上就不喜欢听他讲课了么?”
幼帝摇了摇头,“叔叔费力将他请进宫为我讲课,必是为了我好,我定会好好听课的。”
齐王点头,想到的却是那顿引得陆淳和他见面的吴兴菜,和她淡然清冽的声音,说服陆淳放下最后的顾虑。
“圣上虽贵为天子,但仍要尊师重道。陆先生如今还在草堂寺,圣上不如亲自前往相见。”齐王缓声说道。
幼帝闻言,眼中闪烁着骐骥的光芒,“我可以去吗?”
齐王缓缓点头。
幼帝高兴不已,却又有些担心,“可是,太后她……她会不会反对?”
“昔日刘公三顾茅庐,才请得诸葛先生。如今圣上效仿先贤,有何不可?此事不只是家事,更是国事。后宫不得干政。太后娘娘也管不了。”齐王悠悠说道。
幼帝闻言高兴,抱住齐王的胳膊道:“还是叔叔对我最好!”
齐王抬手摸了摸幼帝露在冠帽之外,还有些泛黄的碎发,脸上露出鲜有的慈爱柔和。
熟悉齐王狠厉手段的人若是见到,定要惊掉下巴。那冷面无情,杀人不眨眼的齐王,竟也会有如此仁慈一面?
秋日清晨和黄昏的时候,已经十分凉爽。
清风吹过,偶尔会带来早开的桂花香气。
香味宜人,若非总有那一两件不顺心的事儿,真可谓岁月静好。
“夫人,夫人不好了!”一声惊慌失措的喊声。
惊得冯夫人一下子从软榻上坐起,碰翻了矮几上头的点心果子。
裹着糖霜糖浆的点心果子滚落软榻上,地席上,黏腻腻的。
冯夫人面上不悦,“又怎么了?”
“表姑娘她……她……”丫鬟结结巴巴,脸色难看。
“说!”冯夫人皱眉怒斥,“她又怎么了?又闹着要走?”
“不,不是!”丫鬟急道,“她上吊了!”
“咣当——”一声。
冯夫人手中的美人扇,失手滑落,砸在地上。
“上吊了?”冯夫人喃喃问道。
这……姐夫调任到南边儿,此去路途遥远。媛之体弱,姐姐心疼她身体,怕她路上奔波,受不住。这才将她交给自己照顾。更有一层,她一早就瞧着媛之生的美,人也温婉。自己的外甥女,讨来照顾七郎,贴心得很。
沈家的傻儿,她根本没放在心上,便是娶进门来,不也是为了应付沈家么?
“我,我那可怜的的姐姐呀……把女儿托付给我……就被我给照顾成这样了,他日,我怎么向我那姐姐交代呀……”冯夫人忍不住掉下泪来,她这会儿是真伤心了。
“夫人……”丫鬟一愣,急道,“发现的及时,人已经救下来了!”
正在嚎哭的冯夫人声音一噎,“什么?!”
“人,救下来了,就是脖子上一道勒痕深了点儿,怕是每个十天半月不会好,嗓子也有些伤了,本就哭的哑了,这么一勒,更是嘶哑。这会儿还有些恍惚呢,净说胡话,夫人还是赶紧去看看吧?”小丫鬟说道。
冯夫人身边的老妈妈察言观色,立即寒着脸呵斥那小丫鬟道:“呸,这笨嘴拙舌的小丫头片子!人上吊了没死,一句话都说不清楚么?凭白惹夫人着急伤心!还不下去领罚!”
小丫鬟连忙跪下请罪。
冯夫人冷笑一声,“这是逼我呢!来人呐,七郎可在家中?将七郎叫回来,罚他跪在祠堂里去!”
老妈妈闻言连忙相劝,“表姑娘冲动,可碍不着七郎君的事儿,夫人便是生气,也不该拿着七郎君出气呀!”布央肠圾。
“他自己惹出来的事儿,不罚他罚谁?那边那个,我好言相劝,好声好气的哄着,还敢上吊呢!我若是说上两句,还不得当着我的面抹脖子?如此,我可是惹不得!”冯夫人口气不善。
老妈妈冲守在门口听吩咐的人点了点头。
门口的人连忙往前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