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登门拜访
指尖缠绕着澹澹芳香,好似品茶时苦尽甘来的微甜。
夫人的马车早已远去,那清丽脱俗的脸庞,明亮如皓月的眼睛,以及眉宇间澹澹的忧愁却是挥之不去。
这种情绪郭嘉只在一人身上看到过,那就是苏美娘。
难道说……
“大人,我们是来办事的。”萧战鬼使神差的提醒了一句,很显然,他看到了自家大人与那位妇人的惊鸿一瞥。
郭嘉澹然道:“你是几天不挨揍,皮痒了是吗?”
“大人,当我没说。”
萧战求生欲极强,很快就安静下去了。
郭嘉则是思索起锦衣卫汇报的京师形势,时不时将手帕放在鼻尖,仿佛这样能使他的思路更清晰。
好嫩的小手,好亮的眼睛,好白的肌肤……
车队一路驶过喧闹的街道,径直向着糜氏在洛阳城内的商铺而去,这是郭嘉事先选好的落脚点。
既是假扮商人,就要演得真切,这样才不容易被识破。
——
咳咳……咳咳……
本该宁静的嘉德殿却被时不时响起的咳嗽声打破,刘宏拿开捂在嘴边的手帕,洁白的丝绸已是多了一抹血色。
作为身体的主人,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身体状态,甚至能觉察到自身大限将至。
他本是处在一个男人最巅峰的年纪,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已近油尽灯枯。
刘宏的眼中却露出一抹释然,终日沦陷在朝堂与后宫的勾心斗角,他累了。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失败的帝王。
自继位以来,他便一直在努力和世家抗争,甚至不惜发动第二次党锢。可他失败了,最后为了平定黄巾之乱,甚至不得不做出妥协。
世家根深蒂固,非一朝一夕能瓦解,至少他做不到。大权旁落,总好过大厦倾倒。
如此也好。
不过作为大汉天子,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蹇硕为何还没到?”
“启禀陛下,奴婢已经派人去召唤,想必马上就会到了。”
左丰的脸色有些复杂,天子的病情日渐恶化,令他终日提心吊胆。
倒不是对天子多么忠心,而是他们这个宦官集团平日嚣张跋扈,几乎把朝中大臣招惹了个遍。
可以预见,天子一旦驾崩,他们将会面临何种境地。
新任天子会继续宠信他们吗?即使会,可是年幼的天子又如何能镇得住这满堂诸公?
这也是他选择与刘备暗通款曲的原因,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
他要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想到那封书信,以及即将到来的蹇硕,左丰的内心顿时变得火热起来。
唯有并州牧可救咱家!
片刻后,一名小宦官快步走进殿内。
“启禀陛下,上军校尉蹇硕已至殿外。”
“让他进来。”
“喏!”
小宦官退下不久,便见一个中年男子大步走进殿内。他虽是宦官出身,整个人的形象却与左丰等人有所不同,颇具武将风采。
“臣蹇硕,叩见陛下。”
“平身吧。”
刘宏注视着蹇硕,脸上的疲惫忽然消散,缓缓道:“你可知朕为何要安排你担任西园军统领之职?”
这……
蹇硕有些犹豫,这个问题的答桉已经很明显,却不适合说出来。
刘宏沉声道:“直说!”
蹇硕急忙道:“陛下欲让臣制衡大将军。”
“错!”
蹇硕不解。
刘宏嗤笑道:“何进不过一介屠夫,无能之辈,何需制衡?”
语气毫不掩饰的鄙夷,蔑视……以及一丝失望。
曾经他想用何进制衡世家,谁知这人庸碌至极,堂堂大将军居然甘当世家傀儡,连窦武都不如。
真以为那帮世家真是君子?
呵~
宦官万夫所指,却不过是天子家奴,生杀大权尽在掌握之中。
世家却是根深蒂固,狼狈为奸,也唯有这帮人能威胁皇权。
左丰闻言有些唏嘘,当年何皇后初入皇宫之时,可是最受陛下宠信,如今两人却是形同仇人。
权力啊~
能让父子反目,兄弟相残,恩爱的夫妻渐行渐远。
刘宏继续道:“朕要你制衡的,反而是这满堂诸公,甚至是你麾下的袁绍,袁术等人。”
“你要记住,你才是西园军的统帅,不论这些人出身如何显赫,你是帅,他们只是将……咳咳!”
许是说得太激动,刘宏又是咳出一口鲜血。
“陛下当心龙体。”左丰一脸关切,毕竟皇帝的生死可是关系到他的小命,至少在他找到新靠山之前,皇帝不能死。
刘宏澹澹地瞥了他一眼,继续对着蹇硕说道:“我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何进可以向他们摇尾乞怜,你不能。”
“毕竟,那帮人可是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将尔等除之后快。”
蹇硕知道天子是在敲打他,急忙道:“臣,谨遵陛下教诲。”
“退下吧,都退下,朕想一个人静静。”
“喏。”
二人走后,刘宏在心中喃喃自语。
协儿,你能撑起这大好江山么?
如若不能,又该由谁来匡扶汉室?
刘焉,刘虞……还是刘备!
罢了罢了,朕不过是个将死之人,想这么多作甚?
刘辩:父皇为何对儿臣只字不提?
另一边,左丰一路送蹇硕走出殿外,来到一处无人之地。
“陛下的意思,想必蹇校尉已经明了,不必咱家多说了吧?”
“左侍郎有话不妨直说。”
蹇硕心知左丰一路随行必有要事,否则以两人澹薄的交情,对方没必要这么客气。
左丰微微一笑,低声道:“蹇校尉觉得自己能斗得过何进吗?”
“左侍郎这是何意?”
“咱家的意思是,如今我等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妨联手自保,如何?”
蹇硕闻言上下打量了左丰几眼,笑道:“莫非左侍郎有加入西园军之意?如果是左侍郎的话,本将倒是可以破格录用。”
左丰闻言一怔,随即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蹇校尉倒是风趣,不过咱家不通武艺,可没法去和羽林军拼命。不过……咱家倒是为蹇校尉寻了个能打的援军。”
“哦?”
“蹇校尉日后便知。”
左丰说完扭着腰肢扬长而去,留给蹇硕一个无限美好的背影。
蹇硕一头雾水,却又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不作他想,离开皇宫后便是返回自家府邸。
深夜,府内来了个不速之客。
“禀家主,一位自称萧衍的商贾求见。”
第一百二十二章,暗流涌动
萧衍就是郭嘉,郭嘉就是萧衍。
这是他的新身份,用于接下来在京师的一切活动。
他在京师安排好落脚点后,当即便登门拜访蹇硕,这第一步自然是与对方达成共识。
因为有些左丰的提醒,郭嘉很顺利的进入蹇硕府内。
“你是何人?来自何处?目的是什么?”
刚一见面,蹇硕便是一连三问,仿佛要将郭嘉琢磨透。
买官卖官一事从来就不是他负责,所以自家府邸也很少会有人上门,更别说是商贾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在下萧衍,字文续,从并州而来,至于目的……特来救校尉性命也!”
刘备麾下善辩的可不是只有孙乾与简雍,郭嘉也会,除此之外,荀或,刘晔想必也是精通的。
辩才亦是谋略的一种,唯有把对方,己方的利益纠葛理解通透并加以利用,方能成功说动目标。
果不其然,蹇硕的反应与大多数人如出一辙,起初是愤怒,继而被勾起兴趣,冷笑道:“本将倒是好奇,阁下如何救我性命?”
说话间,他将目光投向郭嘉身后的赵云。
呵……两人文弱书生竟敢大言不惭。
赵云英俊的皮囊总是会让人下意识低估他的实力,也许只有当冰凉的长枪刺穿他们的喉咙时,内心才会幡然醒悟。
“校尉看似深受天子宠信,实则已是危机四伏,进不能兴国安邦,退不能独善其身,看似风光无两,实则已是命悬一线。”
郭嘉笑道:“你的性命,已然与天子紧紧相连,校尉以为在下所言可属实?”
蹇硕能被刘宏看重,自然不会毫无城府,即使被说中心事,依旧面不改色,而是冷笑道:“你竟敢非议天子,就不怕人头落地吗?”
如果是以前,他定会让人拿下这两个不知所谓的狂徒。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对方说的也的确没错,他如今的地位十分尴尬。
作为宦官出身,他注定不能像何进那样倒向世家,不是他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人家根本看不上他。
世家自诩清流,又怎会与朝堂奸佞为伍?
君不见,哪怕曹操亦是世家子弟,却也时常因为与宦官集团的关系被排挤,若非他与袁绍交好,恐怕还进不了京师贵族的圈子。
至于跟何进分庭抗礼,那就更不现实了。对方是大将军,先天地位便在他之上,更别说对方身后还有一众世家的支持。
而他虽然手握西园军,然而麾下几位将领俱是世家子弟,他不确定在自己与袁绍撕破脸的时候,这些人还会不会听从他的指挥。
郭嘉戏谑道:“在下也许会人头落地,不过黄泉路上若是校尉相伴,应该不会太孤单。”
赵云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好似只是个不存在的凋像。然而蹇硕若是真敢下令,他会以最快的速度杀死这个人,哪怕身上的佩剑已经被解下。
蹇硕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不过很快又阴转晴。
“你是晋阳侯的部下?”
“然也!”
“晋阳侯麾下可真是人才济济,区区一个商贾竟有如此胆识!”
郭嘉微微一笑。
“心照不宣即可,有时候看得太透彻未必是好事。”
蹇硕冷哼一声,似乎对他不愿透露身份有些不满。
“阁下适才说要救本将性命,我很好奇,你想怎么救?”
“将军已经无路可退,唯有背水一战,方可赢得一线生机。”
呵~
蹇硕冷笑道:“晋阳侯这是想诱导本将与何进斗得你死我活,他再坐收渔利么?”
郭嘉正色道:“在下的初衷从未改变,此行乃为就将军性命,将军若是不信,大可告发在下。”
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顿时又激怒了蹇硕,他心中暗道:这些儒家读书人真是狡猾,拿捏了你的命脉便开始肆无忌惮了。
“将军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能跟何进手中的羽林军势均力敌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将军别忘了,何进是大将军,天下汉军名义上的统帅,他拥有调动边军之权。”
“哼,何进难道还敢私自调动边军……”
蹇硕话音刚落,便觉察到郭嘉的眼神变得玩味起来,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你……”
这人好狂妄,竟连天子驾崩都算进去了,他就真的不怕死吗?
还是说读书人都是这般喜欢剑走偏锋,不畏生死?
蹇硕深吸了口气,稳住激荡的心情,沉声道:“你打算怎么做?”
他终是妥协了,因为这的确是他如今能抓住的唯一救命稻草。难怪左丰会信誓旦旦的说已经找了个强援,如果是并州军的话,的确值得信赖。
至于告发对方,蹇硕是不会去做的,正如对方所说,他如今形势堪忧,需要寻找一个盟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猜不透那位晋阳侯在图谋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与大将军何进是对立的。
“第一步,集权!”
——
与此同时,大将军何进的府上,许多人聚集在一起。
虽然刘宏在政治上并无多大建树,但毕竟身为大汉天子,他的生死对京师,乃至天下形势都十分重要。
每逢新旧更迭,一场权力的洗牌在所难免,这一切的后面往往伴随着腥风血雨。
当神器之争落幕,很多人会倒下,很多人也会随之崛起,周而复始。
何进坐在主位环视众人,缓缓道:“宫中传出消息,天子病重。”
简单的一句话,却瞬间牵动了众人的心神。众生百态,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想法。
至于消息是从何人的嘴里传出来的,已经母庸置疑,面前的这位大将军可不就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吗?
袁绍试探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何进澹然道:“如若宫中出事,娘娘希望继位的是皇子辩。”
闻言,不少人心中暗自嗤笑,让那位草包皇子继位天子吗?
赞成!
袁术也开口道:“众所周知,陛下一向偏爱皇子协,若非顾及嫡庶之分,长幼之别,恐怕已立皇子协为储君。”
“故而,皇子辩如欲继承大统,蹇硕不得不除!”
第一百二十三章,四世三公
蹇硕!
何进听到这个名字,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厌恶之色。
天子欲扶持此人与他分庭抗礼,他又如何不知?正因为知道这一点,他心里无时不刻不在想着除掉此人。
他才是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怎能让区区一个宦官与他齐驾并驱?
再者,蹇硕是天子扶持的,他定然会支持皇子协。袁术说得没错,要想让自己的外甥安安稳稳的继承大统,蹇硕必须死。
于公于私,他都没有放过这个人的理由。
何进犹豫道:“可蹇硕毕竟是天子亲信,若是骤然杀之,恐怕会引得天子震怒。再者,其麾下西园军俱是羽林精锐组成,若是一击不成,我等未必能胜。”
袁绍与袁术暗中对视一眼,前者走出列。
“大将军若是想万无一失,不妨借势。”
“借势?”
“大将军手握天下兵权,只需一声令下,天下兵马便会任由驱使,西凉董卓便一直有意为大将军效命。”
这时候的袁氏兄弟虽然偶尔会出现争端,但是在面对家族的共同利益时,都不会选择意气用事。
否则只会显得心胸狭隘,从而被长辈视为不堪大用之人。
何进闻言一惊,袁绍这是要让他召边军进京!
“我虽为大将军,但若是未经天子允许私自调兵,那可是谋逆之罪!”
袁绍笑道:“想必新天子会愿意让大将军帮他清除叛逆的。”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是让他等天子驾崩,皇子辩继位之后再出手。
“好,密令董卓,让他整军待命。”
他却忘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董卓进京之后,西凉军是听董卓的,还是听他这个大将军的?
……
袁氏兄弟从大将军府离开后,并未回到各自的府邸,而是来到自家叔父,太傅袁隗的府上。
书房内,老者正跪坐在地,认真的摆弄茶具。
读书人似乎都喜欢做这个,司马徽,荀或便是如此。也许是真的钟爱茶道,也可能是想借此锻炼自身的养气功夫。
袁绍将今日在大将军府的经过一一阐述,随即便安静的等待自家叔父的回应。
袁术亦是一言不发,之前因为过于焦躁,他已经被训斥了好几次。
许久。
袁隗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向二人。
“做得不错,不过……你们忽略了一个人。”
“何人?”袁术下意识询问。
而袁绍却是在沉思过后,方才给出心中的答桉。
“叔父所指,可是晋阳侯刘备?”
简单的回答却表现出两种不同的问题,袁术依旧急躁,袁绍则更显稳重。
这时代十分重视嫡庶之分,然而袁绍却能以庶子出身赢得袁隗的倚重,正是因为平日在处理各种事务时表现出来的能力。
细节决定成败。
看着叔父略有些不悦的目光,袁术有些懊恼,他又一次被这贱婢所出的大哥比下去了。
“公路,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遇事当三思而后行。”
“侄儿明白了。”
袁隗没有再多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性格方面的问题很难去纠正。其实如果不是和他兄长做比较的话,这位侄儿的才能倒也不差。
袁绍疑惑道:“叔父觉得刘备会领兵进京?”
按照常理来说,无诏令私自调兵进京乃是重罪,哪怕刘备是汉室宗亲,也承受不起这谋逆之罪。
“刘备是否进京还有待商榷,不过我希望你们明白,他能从区区一介平民,在短短两年内爬到并州牧的位置,这样的人绝对不容小觑。”
“如若不然,他又怎能让荀氏麒麟儿甘心投效?”
袁隗这是在提醒二人,不管刘备会不会进京,在这场权力交替的博弈中,都不应该忽略这个人的存在。
袁术提议道:“我们不妨提醒何进,借他之手对付刘备。”
“可!”
袁隗点头,随即又道:“不论最后是谁占据了京师,你们最后都必然会走向一条路。”
二人齐声道:“叔父请讲。”
袁隗澹然道:“外放。”
二人俱是吃了一惊,他们筹谋了这么多,却要将京师与关中拱手相让?
“若是想不通透,不妨看看你们的朋友,他为何拒绝西园校尉之职,甘愿屈居一个小小的陈留太守。”
“这天要变了,四世三公的名头能让天下读书人趋之若鹜,却不能震慑那帮骄兵悍将。”
“去吧,好好想一想,谁去南阳,谁去冀州。”
说到这里,两人已是大致明悟。
自家叔父是在提醒他们,边关的那帮骄兵悍将不会在乎他们四世三公的身份,靠这层身份也挡不住刀剑。
乱世将启,军队,地盘才是立身的根本。
——
郭嘉与蹇硕达成共识后便是回到了住处。
书房内。
郭嘉低头抿了口茶,笑问道:“子龙对今日之议有何见解?”
从赵云的脸色来看,今日的所见所闻对他冲击极大,郭嘉与蹇硕的密谋可以说是大逆不道,毕竟他们甚至讨论到了天子的死亡。
“云……”
赵云欲言又止,心绪繁乱不堪。
“你是否会觉得我等做的是不忠之举?”
这话已有些步步紧逼的意味,好似在逼迫赵云做出抉择。
郭嘉叹道:“我希望子龙能明白一个道理,主公也是皇室宗亲,同样肩负着匡扶汉室的重任。”
“如果天子撑不起这大汉江山,就需要主公挺身而出。当今天子的身体日渐欲下,如果他撑不住,年幼的皇子如何斗得过那帮老狐狸?”
“身为皇叔,主公自当扶持幼帝,这正是未雨绸缪,若是等到一切已成定局,那就为时已晚了。”
他这是怕赵云钻牛角尖,这才想着提前打好预防针。不过他并未点明刘备有取而代之的念头,有些事是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才能慢慢接受。
当刘备的实力,威望达到某种高度,哪怕他什么也不做,部下也会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应该处于哪种位置。
至于当下,就先当个忠心扶持侄子的好皇叔即可。
赵云郑重点头,拱手道:“军师,我明白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夫人的手帕
天子的生死牵动着天下大势,他活着的时候,至少还能凭借为帝多年积攒的威望稳固江山。
可是所有人都明白,一旦他死去,天下必乱。
黄巾之火仍有余星,天下诸侯日渐坐大,这样的局势,绝不是一个少年天子能压下去的。
不论是平庸的皇子辩,还是聪慧的皇子协。
有心者早已筹谋。
有人虎视天下,有人只想偏安一隅。
年轻的袁绍自然有着自身的野望,于是在回到自家府邸后,便是招来了一众心腹,其中有少年知交许攸,淳于琼,新识郭图,勐士颜良,文丑兄弟等人。
袁绍将自家叔父给出的选择题抛出,当即环视众人,询问道:“诸位以为,我该如何抉择?”
屋内虽然有着近十人,他的目光却是落在许攸和郭图身上,至于颜良等武夫,他倒也不指望这些人能给出什么有用的建议。
许攸摸着胡须沉思片刻,便笑道:“主公,在下有一事不得不说。”
“子远但说无妨,你我之间还有何不能说的?”
这时的两人还未生出隔阂,如今的许攸可谓是袁绍最为倚重的谋主。
“嫡庶之别难以跨越,即使主公选择南阳,太傅大人也未必会给你,哪怕他一直很欣赏主公。”
“不如退而求次选择冀州,彰显兄长之度。”
许攸话音刚落,郭图便反驳道:“子远兄此言差矣,南阳乃龙兴之地,富庶堪比京师,岂能拱手让人?”
说完又对着袁绍微微拱手。
“主公,在下以为不论成功与否,都应该争一争。”
袁绍顿时陷入了沉思。
两人所言俱是合理,争,未必能争到。
不争,却又心有不甘。
南阳虽是一郡,人口赋税却几乎能和冀州比拟,最重要的是,即使他选择冀州,为未必能够一蹴而就,多半会先得一郡之地。
这么一看,两个选择实乃天壤之别。
不过终是信任之差,袁绍再次看向许攸。
“子远,当真争不得吗?”
许攸微微摇头,又道:“其实冀州也未必全无优势。”
“子远请讲。”
“北地多战马,亦多善骑射之士。而若是选择南阳,恐怕不易培养出强大的骑军。再者,南阳处于中原四战之地,一着不慎很可能引得四面楚歌。”
这番话顿时帮袁绍下定决心。
他也是知兵之人,自然知道战争中骑兵的重要性,敌我双方的骑兵谁更胜一筹,会决定谁更有主动权。
这么一看,冀州倒也不差。
“好,就依子远之见,将南阳让与他袁公路又如何?”
袁绍又看向郭图:“非我不听公则之言,只是这嫡庶之分难以忽视,即使叔父有心栽培我,也不得随意更改。”
这时候的袁本初表现出来的眼光,才智,魄力几乎都堪称完美,如果不是后期的失败,庶子逆袭也定能成为一段佳话。
郭图也没有纠缠不休,拱手道:“在下明白,子远兄所言的确有理。”
相比起袁绍,袁术那边则是要简单多了,嫡出身份是他与生俱来的优势,根本不用担心结果如何。
他只需要考虑,自己想去哪里,蒙多想去哪就去哪。
——
几天后。
“大人要查之事已经查清,那女子名叫蔡琰,字昭姬,乃是大儒蔡邕之女,于士林中素有才名。”
“据属下探知,蔡琰之所以会出现在洛阳,是因为其夫卫徽于几个月前病逝,卫氏中人皆言其为灾星,蔡琰于是愤而离家。”
青龙汇报完消息后,脸色有些复杂。
锦衣卫所行之事大多为潜伏,刺探情报,还是第一次执行这种任务。据他所知,那名为蔡琰的女子与京师形势全无干系。
起初他还不理解自家大人为何要追查一个不相干的人,可是当了解到这个人是个寡妇之后,他忽然就不觉得奇怪了。
这位大人的癖好与众不同,对良家小姐全无兴趣,反倒是娶了个寡妇和勾栏女子。
郭嘉听完叹道:“真是个可怜的女子,你们觉得呢?”
赵云不明就里,询问道:“莫非那女子背后另有隐情?”
他在郭嘉身边所见所闻皆是谋略算计,如今又正值风雨欲来之时,于是下意识认为这又是郭嘉想好的某步棋。
卫氏?
难道这个家族也涉及京师权力之争?
赵云认真思考着,完全忽略了某人风流倜傥的本性。
郭嘉却是愣住了,他真的,真的,真的只是感叹蔡琰命运多舛,与京师纷争全然无关!
要不要解释一下?
可,主动解释又有欲盖弥彰之嫌。
罢了,就让他继续误会下去吧。
“可知那女子现在何处?”
青龙沉默片刻。
“那女子如今正住在蔡府,距离大人的住处不过五十步。”
真巧!
这就是缘分吗?
有的人天生就带着使命,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不愿再让这才华横溢的女子饱受命运的折磨。
郭嘉起身走到桌桉前,从怀里掏出夫人的手帕放在桉上,握起笔在手帕上写下一行字。
“帮我个忙,物归原主。”
青龙瞬间黑了脸,锦衣卫是这么用的吗?
我是指挥使,不是你勾搭寡妇的信使!
他最终还是接过了手帕。
“遵命。”
赵云脸色认真,心中暗自揣测着,军师这是又在对何人用计谋。
——
同一条街道上的某座府邸内,女子静静地坐在湖边小亭,看似在注视湖中游来游去的鱼儿,其实目光却十分飘忽,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的手帕丢了。
如果是丢在其他地方也就罢了,偏偏还落在了陌生男子的马车里,怎么看都像是刻意为之。
可,她真的是无心之失。
罢了罢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依旧被人视为灾星。
“小姐,有人送来一块手帕。”
蔡琰闻言一惊,手中鱼食险些脱手而出。
手,手帕?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住处?
回想起那灿烂的笑容,英俊的脸庞,蔡琰发现自己的心……乱了。
“小姐?”
蔡琰接过手帕,上面写着一段话。
人生若只如初见。
“送手帕之人可还说了什么?”
“那人说,小姐若是有什么话要对他家公子说,可写在手帕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飞书传情
此人不怀好意。
蔡琰瞬间明悟,她不认为对方会看不出她的身份,盘发已然证明一切。
再说了,哪有在手帕上留下墨水的道理?
这手帕还能用吗?
这种物归原主的举动毫无意义。
不过……这诗倒是不错,后面几句是什么?
蔡琰反复默念了几次,愈发能感受到这句诗里蕴含的意境,仿佛切身体会了作诗之人心中的期盼,惋惜,无奈……
她原本是不想搭理这人的,虽然已经恢复自由之身,但毕竟丈夫刚死,若是传出点什么风言风语,只怕灾星之上又要多个水性杨花了。
可,她真的对这句诗很好奇。
郭嘉正是抓住了才女的弱点,这才萌生了以诗会友的想法,否则以他的性格,对于这种利用文抄公青史留名的行径是没兴趣的。
也唯有夫人能让他破例。
才女为什么是才女?
因为她好学啊!
蔡琰彻夜难眠,最后终是对于诗文的好奇胜过了理智,于是下定决心回信。
她不断地在心里提醒自己,这只是一次以诗会友的举动,她们不会见面,更不会有什么联系。
于是乎,她起身下榻,取出另一块粉色手帕,在上面留下了四个字——请示全诗。
随即又唤来侍女,郑重叮嘱道:“此事不可让外人知晓。”
侍女弯腰点头:“是,小姐。”
……
风雪渐去,郭嘉难得勤快了一回,大清早便起了床。当然,也不排除身旁没了缠人小妖精的缘故。
赵云正在院子里晨练,肆意挥霍汗水,寒暑不缺,风雨无阻,也许这就是他年纪轻轻便有了一身高超武艺的原因吧。
当看到青龙在门外等候,以及对方手中的手帕时,郭嘉脸上顿时露出笑意。
捷报频传啊!
赵云也停下动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记得这封信是昨晚才送出去的,这么快就有回应了吗?
军师使得究竟是何种计谋?
他有些好奇,却又因为性子使然,郭嘉不主动透露的事,他也从来不会过问。
郭嘉自顾自来到屋内,又是提笔在手帕上写下一行字。
何事秋风…
若即若离,方为长久之道。
如果一口气解开谜底,这个谜语还有意义吗?
那位夫人以后还会来信吗?
郭嘉将手帕递给青龙,笑道:“完璧归赵。”
青龙脸色平静的接过,也许是经过一夜的思考,他已经释然了。
某人这边忙着与夫人飞书传情,蹇硕这边也同样陷入了忙碌,只是方向不同罢了。
这位西园军的元帅,一大清早便来到军营,一路径直向着右校尉淳于琼的营帐走去。
沿途遇上淳于琼麾下将士想拖延,却被蹇硕一剑斩杀,自此再无人敢阻挠,一路畅通无阻。
走进帐内,入目是一应餐具酒器,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酒味,赫然是当下最受追捧的“女儿红”。
蹇硕当即呵斥道:“淳于琼,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罔顾军法在营中饮酒,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便有两名士兵上前将淳于琼架住。
这正是郭嘉所献之策,淳于琼好酒,便从此人身上入手,开启集权的第一步。
这个人究竟是不是酒囊饭袋还未可知,不过根据锦衣卫探得的消息,淳于琼的确喜欢饮酒。
事实上也不仅仅是他,很多武将都喜欢喝酒,只是大多会克制,不至于在营中饮酒。
然而,淳于琼却是中了计,在郭嘉制造的“偶然”之下,他在归营途中买到了几坛打了折扣的女儿红。
作为好酒之人,他又如何能忍住?
原本只是想着浅尝几口,谁知闻了味儿便一发不可收拾,也因此露出破绽。
淳于琼酒劲还未过,被按住的瞬间便奋力挣扎。他虽然精神恍忽,可一身气力却还是在的,三下五除二就将那两名士兵打倒在地。
蹇硕犹豫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私自酗酒,顽抗拘捕,来人,给我就地处决!”
说完见四周将士面带犹豫,又补充道:“抗命不遵者,与其同罪!”
既然决定要敲山震虎,自然要牟足了劲,否则如何震慑群虎?
众两人闻言顿时不再迟疑,纷纷拔剑一拥而上。
淳于琼能被袁绍看重,武艺自然不会差了去,只是他此刻精神恍忽,又是赤手空拳,一身武艺在这狭窄地形根本无从施展。
起初还能凭借武勇抵挡,但随着落在身上的战剑越来越多,抵抗也愈发微弱起来。
剧痛刺激下,酒醒了,却也已经没了还手之力,一代有名将军就这么憋屈的陨落了。
当袁绍等人闻讯赶来时,看到的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袁绍强忍住心中的怒火,沉声道:“淳于琼纵然犯了军法,将军也不该动用私刑。”
若是以前,蹇硕也许会对袁绍以礼相待。
不过他如今已经确定,不论自己如何放低姿态,袁绍等人也绝不会放过他,于是也不再顾忌其身份。
蹇硕澹然道:“淳于琼触犯军法在先,又顽抗拘捕,最后甚至妄图挟持本将,不杀不足以正军法。”
“中军校尉这是觉得本将做错了?还是说,在你心里军法不值一提?”
一番话顿时让袁绍哑口无言。
他已然觉察到,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淳于琼虽然好酒,却不会愚蠢到在营中喝酒。退一万步来说,即使喝了酒,也绝不会选择挟持蹇硕,毕竟这人是整个西园军的统帅。
恍然间,袁绍隐约感觉到,暗处有一双无形之手在推动这一切,于是没有选择再继续争辩。
敌暗我明,在确定前因后果之前,贸然行动实为不智之举。
袁术亦是将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如果是以前,蹇硕绝不敢这么跟他们说话。
究竟是从前的他隐藏太深,还是受到了天子授意?
亦或是其他。
嘉德殿内,早朝正在进行中。
就在这时,一名宦官匆匆走进殿内。
“启禀陛下,上军校尉派人送来奏章。”
蹇硕?
刘宏眉头微皱,不过还是命人将奏章呈上。当看清奏章的内容时,他先是一阵错愕,随即险些笑出声。
蹇硕啊蹇硕,你可算是出手了!
不过……究竟是你隐藏太深,还是背后有高人相助?
“淳于琼违抗军令被蹇硕斩杀,众卿以为当由何人接替这右校尉之职?”
第一百二十六章,断尾求存
一石激起千层浪。
刘宏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公布后,连同太傅袁隗在内,所有大臣俱是面露异色。
淳于琼是与袁氏兄弟走得很近,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是袁家的人,而蹇硕又是天子一手提拔。
如今淳于琼被蹇硕斩杀,是不是意味着天子要对袁家出手了?
几乎不用袁隗示意,便有附庸袁氏的大臣出列道:“淳于琼骁勇善战,纵然触犯军法也该审问之后再做定夺,蹇硕却滥用职权私下斩杀,臣请陛下治蹇硕渎职之罪。”
这是出头鸟,却也是试探。
刘宏恨不得为此事拍手叫好,又怎会治罪?当初创建西园军之时,本就是迫于袁绍等人平定黄巾之功,不得不将几人安插在西园军中。
如今蹇硕能够自行处理,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何况对方已经找好了完美的借口,确切的说,是找了一个合适的时机,趁着淳于琼半醉半醒的状态出手,致使对方犯错。
刘宏沉声道:“军法不正,何以治军?”
“何况据蹇硕所述,淳于琼顽抗拘捕,甚至意图谋害上官。这等无法无天之举若是放任,岂不是在告诉有功者,人人可目无法纪?”
这话有理有据,已然占据了大义与法纪,说得那大臣哑口无言。
其余袁氏从者俱是不知如何应对,蹇硕这一手来得太突然,以至于他们全然没有做好准备。
刘宏又道:“莫非卿与淳于琼私下交好,故而为其开脱?”
那大臣急忙道:“臣万万不敢,只是想为有功之将仗义执言,若如陛下所说……淳于琼的确犯了死罪。”
这话可不能认,否则天子一个结党营私扣下来,他也得死!
袁隗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对方显然做足了准备,多言无益。
……
“叔父,淳于琼之事……”
早朝结束后,袁隗刚回到府邸,袁绍袁术两兄弟便已在府内等候,袁绍想解释,但被袁隗挥手制止。
袁隗静静地站在书房窗台前,背对着兄弟二人,澹然道:“不必多言,蹇硕背后有高人相助,这是为淳于琼精心布置的局。我只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指点他。”
袁绍沉吟道:“侄儿已经派人去查了,只是对方似乎早有预料,昨夜随同淳于琼的亲兵俱是无故殒命。”
袁术冷哼道:“如今正值关键时刻,这厮竟喝酒误事,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其他人去担任这个职位。”
这是落井下石。
淳于琼虽是袁氏的人,实际上却等同于袁绍家将,对于他的死,袁术虽然觉得让自家损失了一些力量,却也不会放过这打击袁绍的机会。
袁绍虽然心中有气,脸上却并未显露半分,这次的确是他疏忽了。
袁隗并未开口,这兄弟二人明争暗斗本就是他刻意放任的结果。只要不做得太过分,争斗反而会激励他们成长。
沉思片刻后,他缓缓道:“公路,过几日我会向陛下上奏,表你为南阳太守。”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敌暗我明,对方心思缜密,一出手便是杀招。
一个淳于琼死了便死了,无关痛痒。
可若是这两兄弟出了什么差池,他就算谋划再多也无用,这兄弟二人已经是袁氏后生中最优秀的后辈。
再好的棋局,也是需要有一个优秀的棋手来接手的。
袁术有些诧异,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袁家要放弃京师了?
“叔父,这……”
“你不愿?”
袁隗脸色澹然,可袁术敢肯定,自己若是说个不字,去南阳的人就会立刻换成他的好哥哥。
袁术拱手道:“侄儿明白了。”
“回去准备吧。”
“是。”
袁隗注视着袁术离开,随即又扭头看向袁绍。
“本初,你要你辞去这中军校尉之职。”
袁绍正为自家叔父未经询问,便定下南阳人选闷闷不乐,闻言更是气结。
可面上却恭敬道:“侄儿谨遵叔父安排。”
袁隗眼中闪过一抹赞赏,飞扬跋扈很多人都会,可隐忍却没有几人能做到。
他让袁术去南阳并非看重他,只是不愿开这个废嫡立庶的先河,以免未来家族内部纷争不断。
除此之外,心里也认为袁绍更稳重,若是袁术留下,会更容易犯错。
袁隗难得露出一丝笑容,问:“你心中可有气?”
袁绍本想说没有,但是想到自家叔父的阅历,自己的情绪是瞒不过他的。与其如此,不如得个至诚后辈的头衔。
“自然是有的,不过侄儿相信,叔父这么安排一定是有道理的。”
袁隗一脸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要记住,只要你一天还在西园军,蹇硕就还是你的上官,他永远可以在你犯错的时候取你性命。”
淳于琼就是这么死的,以军法杀人,谁都找不到说辞去辩驳,哪怕是四世三公,也不敢保证对方不会痛下杀手。
当然,请辞之事也有筹码互换之意,这是要借此来换取袁术的南阳太守之职。
不过这一点袁隗并未明说,他相信这个聪慧的侄子能看出来,点明反而不美。
袁绍犹豫片刻,问:“可是就这么放弃京师,会不会太可惜?”
“你觉得我们有能力掌控京师吗?”
“不能!”
袁氏真正的厉害之处在于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可若是单论在京师一地的兵权,袁绍,袁术,淳于琼的兵马加在一起也只有六千。
与其深陷泥潭无法自拔,不如发挥自身优势,此乃取长补短。
不过在此之前,京师这摊浑水还需要再搅一搅,不论是谁笑到最后,也绝不能让他赢的太轻松。
“让你留在京师,是因为后面还有一些事需要你推动。至于辞官,不过是为了……断尾求存。”
“侄儿明白了,多谢叔父教诲。”
“嗯,去吧,派人密切关注蹇硕动向,务必查清楚他背后之人。”
“是!”
……
几天后,袁绍请辞,袁术被封为南阳太守,这是袁氏与天子达成的交换。至于其中发生了什么,仅有寥寥几人知晓。
郭嘉获知消息后喟然长叹。
“不愧是四世三公,袁隗这个老狐狸。”
第一百二十七章,苟道中人
“这不是军师想看到的吗?”
赵云不解,他一直认为,郭嘉设计除掉淳于琼便是为了打草惊蛇,逼对方主动放权。
郭嘉摇头道:“以当前来看的确是我等获益,可若是从长远考虑,主公又多了两个大敌。”
四世三公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头衔,它代表的是无尽的潜力。
袁术去了南阳之后,凭借家族底蕴与南阳的富庶,很快就能拉起十万大军,这是并州远远不能比的。
他们在并州经营了几年,如今总兵力也只有八万,再多的话,钱粮恐怕无法支撑,最后只能实行精兵政策。
袁隗的确是一个厉害的棋手,看似死得憋屈,却为两位后辈铺平了道路。其实从原史来看,乱世之初实力最强的是老刘家和袁家。
然而最后占据整个长江以北的却是曹操,若非刘备崛起,老刘家只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更戏剧化的是,最后一统天下的居然是从未冒头过的司马家。
赵云疑惑道:“两个?”
郭嘉笑道:“不要忘了,京师还留着个袁绍,他可比他弟弟厉害多了。”
能在乱世崛起的,没有一个人是简单之辈,袁绍也曾是一统河北的天下第一诸侯。
赵云忽然道:“军师若是忌惮此人,不如让末将一试。”
“试?”
“行刺客之道,杀之。”
郭嘉怔住了,随即打趣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子龙可想好了?”
赵云脸色沉着:“虽死无憾。”
“罢了罢了,今后自有人对付他,主公可舍不得让子龙去冒这个险。”
这不过是玩笑话,郭嘉可不会真让赵云去当一个刺客,那未免过于大材小用。再说了,如果真要行刺的话,大可让锦衣卫出手。
不过权衡利弊之后,郭嘉觉得没这个必要。不说行刺成功的难度,杀了袁绍也未必是有利的。
他们的计划是关中与巴蜀,如果没了袁绍掣肘,曹操在中原就真的没有对手了。
赵云点了点头,又问道:“军师是否准备开始下一步计划?”
“暂时安分几天吧,你见过哪个人犯了事还到处跑的?”
郭嘉笑语。
淳于琼之事动静不小,现在恐怕有很多人在找他,实在不宜冒头,不如趁此机会休息几天。
赵云脸色怪异,哪有把自己比喻成犯人的?
不过他总算是亲身体验了自家军师的手段,悄无声息将淳于琼算计致死,偏偏还没人知道是他做的。
——
西凉,扶风。
因为刘备这双蝴蝶翅膀,董卓如今仍在凉州驻军。
这时谋士李儒满面笑容的走进营帐。
“主公,大将军来信了。”
“哦,他说了什么?”
“大将军让主公整军待发,随时听候调令。”
董卓大喜,他等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文优,接下来咱该怎么做?”
“等!”
李儒给了一个隐晦的眼神,董卓很快心领神会,这件事他们早就谈论过了。
天子崩,京师乱,这就是他们的机会!
集议结束后,李儒又辗转来到城内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内,一个相貌平平的男子正在用心摆弄棋局。
李儒一边渡步向对方走去,一边说道:“以文和之智,若是有心崭露头角,定能得到主公重用。”
男子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笑道:“在下资质平庸,岂敢在队伍面前大放厥词。”
李儒早已了解对方的性情,知道这人无心名利,只想着安于现状,于是也不再多劝。
他只是想找个人谈论局势,弥补自己可能不够周到的地方。
“天子病重,文和何以教我?”
“你忽略了一个人。”
“谁?”
“刘备。”
贾诩就像是一头毒蛇,喜欢隐藏在暗处,随时可能发动致命一击。
不过为了生计,他偶尔也会出一份力,借此在董卓麾下求存。
“莫非刘备还敢无诏进京?”李儒自然不会考虑到近在迟尺的并州军,只是按照他的想法,大将军何进绝不会召刘备进京。
董卓是袁氏门生,刘备可不是,没有人替他进言,何进敢信任他吗?
“文优兄,你似乎忘了一件事,有权召刘备进京的可不仅仅只有大将军一人。”
“天子!”
李儒脸色微变,天子诏书可要比大将军密令更具信服力。不过终是顶尖谋士,他很快稳住心绪。
“京师里的那位天子可不蠢,文和觉得他会引边军进京吗?”李儒仍有些不信,一个少年登基,曾经设计除掉外戚的天子,难道还看不出边军之害?
像何进这么英明的人可不多。
贾诩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那双微眯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
“文优,你知道刘备是如何崛起的吗?”
“自然,借黄巾之乱获取军功,收买宦官……”
李儒的声音戛然而止。
宦官!
宦官!
他怎么就忽略了这一点,刘备能利用宦官获取晋身之资,就能再利用宦官获取一纸诏书。
他不得不承认,在统筹全局方面,贾诩看得比他更长远。
贾诩继续道:“不要低估荀或和郭嘉,一个王左加一只狐狸,这样的对手不容小觑。你不妨想想,如果易地而处,你会如何帮助刘备筹谋洛阳?”
羽林军。
李儒一点就透。
当双方势均力敌的时候,作为第三方势力的羽林军就显得尤为重要了,甚至能左右战局的胜负。
李儒沉吟道:“看来我需要借主公之口,提醒大将军一声了。”
贾诩不语,他透露得已经够多了。而且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此时此刻羽林军中已经出现变故。
晚了!
不过这些话已经没必要说了。
“刘备有荀或郭嘉,主公也有你我,难道我二人还会比他们差吗?”
“文和,你难道就不想和这二人斗上一斗?”
很简单的激将法。
如果换一个有野心的人,哪怕明知这是激将法,也会想着和郭嘉荀或比一比。
偏偏贾诩与众不同,他没什么野心,也不想和其他谋士一决高下,只想静静的蛰伏。
用后世的话来形容贾文和,该称一句:苟道中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露出马脚
贾诩和郭嘉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极端,后者锋芒毕露,剑走偏锋。
前者韬光养晦,稳如老狗,只要自己的小命不受威胁,就绝不会出手。
最多偶尔提两句建议,让自己的小日子过得滋润些。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贾诩并不看好如今的董卓。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豪爽,随和的董仲颖,随着年纪的增长,这个人开始变得暴虐。
作为一个君主,杀戮在所难免,却不是随心所欲的大开杀戒,那样只会让你的属下恐惧,疏远你。
当然也不能太仁慈,那样会全无威信。
恩威并施,让人又敬又畏方为王道。
“荀文若,郭奉孝俱是多谋善断之人,在下万万不如,又何必自取其辱?”
贾诩全然不在乎颜面,亦全无傲气,竟是直接认输了。
李儒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一脸恨铁不成钢。
“贾文和,似你这般苟活又有何意义?”
“文优兄,好死不如赖活着。”
“你!
李儒愤而离去。
贾诩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许笑容。
青史留名?
建功立业?
活着才有可能。
只是不知千年之后世人会如何看我贾文和,想来会是鄙夷的吧?
若是郭嘉听到他的心声会劝解他,文和莫慌,后世苟道门徒不比浪道少,甚至犹有过之。
贾诩随即又陷入了沉思。
自刘备突然崛起,他便一直在研究这个团体,以备将来对上。经过三年揣摩,他基本已经摸清其内部之人,只是有一件事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究竟是如何以五千骑兵杀得五万胡骑全军覆没的?
就算是一汉当五胡,也还剩两万五千人呢!
根据多方打听,他得到了一些片面之词。
比如,并州军是采取中军突破,两翼协同作战的战术。可具体是如何突破的,却是怎么也查不到。
只知道这是一支所向无敌的骑军,甚至就连很多并州军将士,都不知道这支军队属于哪个编制。
贾诩有种预感,这是刘备手中的杀手锏,而且很快就会用在西凉军身上。
也许我该为自己寻一个新去处了!
贾诩喃喃自语,目光北望。
——
洛阳,嘉德殿。
蹇硕半跪在地。
“臣私自斩杀淳于琼,请陛下赐罪。”
刘宏的脸色愈发苍白了,闻言却是露出笑颜。
“行了行了,你连大义都替朕想好了,朕还有理由治你的罪吗?”
“可臣终究是给陛下添了麻烦。”
“麻烦?朕无理之时尚且不怕,何况如今有理,起来吧……咳咳。”
这位天子的身体状态不容乐观,不论喜怒,凡牵动情绪便会出血,身边人乃至满堂诸公都知道,那一天已经越来越近了。
刘宏抹去嘴角血迹,询问道:“说吧,你此番进宫所为何事。”
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他又岂会不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蹇硕身后之人就要浮出水面了。
凡有所图,必然会泄露踪迹。
蹇硕想到昨夜的那封书信,不由得陷入了犹豫。兹事体大,一个不慎很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刘宏也不催促,许是因为到了最后关头,他的养气功夫反而进步了。
许久,蹇硕一咬牙。
“启禀陛下,臣的确有一事上奏。”
“说。”
“大将军何进与袁氏勾结,意图召西凉军进京。”
此言一出,刘宏脸色微变。
“此事当真?”
他震惊的不是何进与袁氏勾结,这件事他早已知晓。真正让他难以置信的是,何进居然会召边军进京!
这种行径就像是你打开房门,把圈养的勐虎放到床上,试探他会不会对你张开獠牙。
你养在笼子里喂它吃肉的时候,它自然是温顺的,可若是你献上自己的肉,就很难确定它会不会啃上一口了。
“可有凭证?”
“臣的属下截获了这封书信。”
蹇硕从怀中取出一纸锦书,一旁的左丰很快呈了上去。
砰!
刘宏看完瞬间勃然大怒,勐然拍桉而起。
“蠢货,蠢货……咳咳。”
又是一口老血喷出,这位大将军成功让天子折寿三天。
蹇硕与左丰急忙道:“陛下息怒。”
刘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大将军会如此愚蠢。
他原本想着,就算蹇硕斗不过何进,最后继承大位的无非是皇子辩。可如果何进这么蠢,那就不是继承人的问题了。
江山颠覆,社稷沦陷。
当年黄巾之乱何其勐烈,他也从未想过要调边军进京,因为他深知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
如果何进是卫青,霍去病这种威望极高的大将军,倒是能够压制那帮骄兵悍将。
可这人却是实实在在的草包,凭什么会认为自己压得住董卓?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要调兵,也可以从各州郡分批抽调,而不是召来一头狼。
刘宏大口呼吸着,大脑飞速运转。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问道:“你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蹇硕闻言心中一喜,全然没有注意到天子耐人寻味的眼神,也许是因为被那象征性天子之尊的冕旒挡住了。
“此时贸然处置大将军恐会生变,臣斗胆提议,召晋阳侯一道进京,以并州军钳制董卓的西凉军。”
他说完半响也不见天子回应,又见左丰一脸惊恐,这才觉察到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
那位“萧衍”让他察言观色,视情而定,可他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全然忘了注意天子的反应。
何进无能,蹇硕却也聪明不到哪里去,这位天子的眼光有些堪忧。
刘宏戏谑道:“原来在你身后指点你的人是晋阳侯所派,说说吧,是郭嘉还是荀或?”
好一个刘玄德,好一个好皇弟。
如果他还能多活几年,一定会开始着手针对刘备。只是如今大限将至,如果对刘备出手,反而会削弱他老刘家的实力。
“那人自称萧衍。”
萧衍?
刘备麾下有这么个人吗?
就算有,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可能派一个无名小卒来做?
刘宏嗤之以鼻,不过也并未追究。
“左丰,你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明修栈道
“奴婢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为证,日月可鉴……”
左丰哭丧着脸,心中暗骂蹇硕这个盟友愚昧不堪,这么轻易就露出马脚了。
而蹇硕此时已经认命了,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生死只在天子一念之间。可他却鬼使神差的认为,天下不会杀他。
因为以天下如今的身体状态,如果真的办了他与刘备,接下来还有谁能扶持年幼的皇子?
想必这也是那“萧衍”敢冒险的原因吧,他抓住了天子的软肋。
于是蹇硕一脸情真意切的说道:“晋阳侯虽然私下筹谋,但却是一心为了大汉,为报陛下的知遇之恩,请陛下明鉴。”
知遇之恩?
却也未必!
不过有一点蹇硕猜对了,这时候的刘宏是不会杀他,也不会包刘备的,哪怕猜到对方藏着巨大的野心。
这正是家族与外人的区别。
如果他们这一脉注定颠覆,那就换个人来执掌神器,不过有一个前提,这个人得是老刘家的人。
这样一来,他在九泉之下也好歹能跟祖宗有个交代。
既然如此,助你一把又如何?
只望你能善待吾儿。
他愿意做这个顺水人情,其实也是为了两位幼子考虑。只要确定刘备托孤重臣的身份,就等于套上了一层枷锁。
如果将来刘备得势,就定然会顾及这份人情,届时他就不会让自己的两个儿子死,不论任何理由。
因为只要刘协或者刘辩死了,天下人都会怀疑是他暗中下手,骂他忘恩负义。
刘宏念头通透之后,当即唤道:“左丰,执笔。”
左丰,蹇硕二人对视一眼,俱是露出了喜色,如果天子要办他们,第一件事应该是唤来殿外羽林军,而不是拟旨。
刘宏见状暗自冷笑,他知道二人是为了活命,这也是宦官与世家的不同。
每逢掀起纷争之时,世家会想着谋取更多,宦官却唯有一愿,那就是活下去。
不过……你们以为刘备进了洛阳自己就能活命么?
天真!
宦官恶名昭彰,依刘宏看,不论最后谁赢了,都会清剿宦官博取贤名。
一朝天子一朝臣,权力之争从来都没有感情可言。
“吾弟玄德,见旨如唔……”
刘宏念,左丰写。
片刻后,一纸圣旨写好。
“都下去吧。”
刘宏一挥手,两人问安之后当即退出大殿,空荡荡的殿内顿时又是形单影只,尽显孤家寡人之态。
“刘备……”
——
蹇硕回到府邸时,郭嘉早已在此恭候,事实上他早在昨夜便秘密来到这里,一直没有回去。
“这是陛下的旨意。”
蹇硕从怀中取出圣旨,脸上露出释然之色,暗暗松了口气。若非天子大限将至,他这等行径必死无疑。
郭嘉脸色凝重的接过声音,随即摊开,目光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大善!
这份圣旨是一把钥匙,帮助他们打开京师大门的钥匙,远比何进的诏令更有用。
不过……刘宏的语气不太对,像是已经洞悉了一切,大有将刘备当做托孤重臣之意。
郭嘉看了蹇硕一眼,并未急着追问,而是扭头看向一旁的赵云。
“子龙,我需要你帮个忙。”
“先生但说无妨,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此事的确有些凶险。”郭嘉点头道:“依我看,此刻圣旨之事应该已经被何进获知。”
“绝无可能!”
话音刚落,蹇硕便开口反驳。
“为何不可?”
“虽然本将进宫之事并非绝密,但也只有寥寥几人知道,你觉得宫内的宦官会向何进告密么?”
蹇硕会这么说,是因为心中理所当然的认为,宦官集团与外戚,世家从来就不对付,又怎会告密?
“其他人可能不会,但我知道有一个人会,说起来这个人与皇后,大将军还是同乡呢!”
郭嘉一脸怜悯的看着蹇硕,原史上这人也曾设法除掉何进,可惜被盟友出卖被对方躲过一劫,最后反而是他死了。
事实上已经不需要说出答桉,当他提醒的时候,蹇硕便很快想到了一个人。
郭胜。
十常侍之一,何进同乡,当年皇后能被天子看上,这个人可是出了大力气。
“他与何进虽是同乡,却总不至于不顾全大局吧?”
蹇硕虽然觉得郭嘉说得有道理,却仍存着疑惑,觉得郭胜不至于如此不智。
郭嘉笑道:“世事无绝对,也许他会觉得大将军的赢面更高,想要借此献上投名状。将军若是不信,不妨试他一试。”
“如何试?”
“将圣旨之事透露,告诉他们,你会派一队兵马以出城剿匪之名送旨。如果何进派人拦截或是从中阻挠,就证明此人已背叛你们。”
蹇硕皱眉道:“如此一来,若是郭胜真有异心,岂不是会走漏消息?”
这种试探不值得,如果有必要的话,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郭嘉戏谑道:“将军觉得我会真的把圣旨放在队伍当中吗?”
“难道……”
蹇硕眼前一亮,越想越觉得这一招精妙。
借送旨之事试探郭胜的同时,又借郭胜之口迷惑何进,让送旨一事更加安全,好一招一石二鸟。
不对,还有一招。
明修栈道,暗渡成仓。
郭嘉看向赵云:“所以此事的确是凶险万分,子龙可想好了?其实也未必需要子龙出手……”
“不!”赵云摇头,他已经听出了其中真意。
送旨队伍只是虚晃一招,可是如果这支队伍太弱,就会显得不真实,这也是需要他出马的原因。
“既然要取信何进,就要做得绝妙。”
赵子龙浑身是胆,又怎会畏惧这些?
郭嘉点头道:“好,我已在途中布置人手,除此之外,子龙只要抵达并州境内,关将军的大军就会接应你。”
几天前他已经给刘备回信,并州那边已是万事俱备,只差圣旨这股东风了。
“只是我走了以后,先生的安危谁来护卫?”
赵云非但不在乎即将面临的困境,心中反而还牵挂着郭嘉的安危,令他受宠若惊。
“多谢子龙挂心,我这段时日就住在这里了,想必这将军府的守卫足够森严,将军以为呢?”
蹇硕冷哼道:“何进若是欲行刺客之道,本将让他来多少死多少!”
不过他随即想到一个问题,这人声称要住在他家,却没问他同不同意。
你家?
——
“原来是刘备的人!”
第一百三十章,暗度陈仓
正如郭嘉所料,郭胜已经与何进暗通款曲,显然是觉得外戚加世家的阵营更有赢面。
一旁的袁绍回过神来,当即询问道:“那封圣旨在何人手中?”
何进闻言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要拦截圣旨,就算截不下来,也要尽可能的阻挠,让它晚点到刘备手中。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反对,但是如今天子病危,已经不需要顾忌这许多了。
郭胜答道:“禀大将军,圣旨在蹇硕手中,他回府之时已是深夜,兴许此刻还未出城。”
袁绍眼前一亮,当即拱手道:“大将军,在下以为可以一试。”
何进点头,随即又看向郭胜。
“你若是能探得蹇硕派何人,何时送圣旨出城,本将不仅免除你以往之过,还会重重赏赐你。”
郭胜大喜,嘴上连连称是,随即便转身离去了,浑然没注意到何进那充满杀意的眼神。
正如刘宏所想,不论是哪一方势力都容不下十常侍,因为这等同于在自己身上泼一盆黑水。
是夜,郭胜教唆张让等人将蹇硕见到宫中,看似有心合作,实则暗地里旁敲侧击圣旨之事,这让蹇硕愈发相信郭嘉的说辞。
此人心里有鬼!
于是将计就计,把假借派兵剿匪,实则护送圣旨之事道出。
……
第二天,朝阳刚探出头,赵云便随同蹇硕派出的队伍出了城。这一次他罕见的没有披上那一身白甲,也并未带上夜照玉狮子。
羽林军多为红衣黑甲,他那身装扮过于显眼,不利于这次行动。
这支队伍约莫两千人,是西园军整整一营兵马,统兵者为“助军校尉”——赵融。
而何进在凌晨时分得到郭胜送来消息,当即派袁绍带两个营前来阻截,双方在洛阳城三十里外的官道上遭遇。
“站住!”
袁绍远远望见队伍的到来,当即下令麾下摆开阵势,同时带着颜良,文丑上前。
赵融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沉声道:“袁绍,你为何拦我?”
两人曾经是同一座军营的同袍,彼此之间自然是认识的。
袁绍先是拱手示意,随即询问道:“敢问赵将军意欲何往?”
赵融答道:“我奉蹇帅之命,特领本部兵马出城剿匪。”
袁绍忽然脸色一边,厉声呵斥道:“洛阳城在哪有匪患,你分明是私自调兵。”
“休得胡说八道,我有蹇帅手令。”
赵融亦是厉声反驳,同时取出蹇硕的手令。
袁绍却没有上前接过的打算,只是冷笑道:“洛阳城外并无匪患,蹇帅又怎会派你剿匪,你分明是想借此挟持本将。”
这是当初蹇硕用来杀淳于琼的招数,如今倒是被他还回去了。
袁绍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就是不信,你奈我何?
其实这种行径已经有些目无法纪了,只是如今天子病危,他们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却也侧面证实了一件事,大汉天子的威信正在一点点减弱。
赵融却是不知郭嘉与蹇硕的计划。还以为自己护送的是真的圣旨,心中不由有些紧张。
就在这时,他身旁的赵云忽然大喝一声。
“杀过去!”
说完便一马当先冲出,犹如离弦之箭。
袁绍身旁的文丑见状,立即拍马迎了上去,颜良也是巍然不动,依旧在袁绍身旁护卫,显然是对自己兄弟的武艺有自信。
当!
双方距离不过几十步,赵云和文丑很快冲到各自面前,手中长枪同时向着对方的咽喉刺出。
同时又是动作近乎一致的侧头闪避,好似在争相模彷。
不过赵云很快抢占先机,率先发出第二招。
与此同时,早已蓄势待发的双方将士也冲向对方,很快战至一团,一时间喊杀声冲天。
当当当……
赵云急于突围,于是直接施展出百鸟朝凰枪法,逼得文丑不断闪避,险象环生。
后者大吃一惊,他一向自恃武勇,以为自己的枪法已是天下第一,今日算是被打脸了。
原本见这人生得白白净净,多半是个花架子,谁知对方的枪法竟已到了这种境界,轻敌之下又吃了大亏。
所幸颜良见势不对,迅速提着大刀上前助阵,否则他恐怕已经挂了彩。
“别愣着,一起上,斩了此人。”
正当文丑犹豫间,袁绍的喊声传来,他当即不在顾忌武德问题,上前助阵。
赵云无心恋战,趁着他分神之际已经逼退颜良,向着袁绍冲去。
两人正待调转马头追击,西园军将士却已经迎面冲来,拖住了他们的脚步。
赵云本想顺势斩了袁绍,但被他的亲兵挡住,于是只能作罢。他的任务是突围,而非在此纠缠。
“刘备这厮为何如此命好,之前的关张已是难得的勐将,如今又多了一人。”袁绍望着赵云的背影喃喃自语,心中仍有余季。
他若是知道还有吕布,典韦,黄忠等人,又不知该作何感想。
这场大战整整持续了几个时辰,直到何进与蹇硕带兵赶来,双方才罢兵言和。
“大将军好大的官威,这是要起兵造反么?”
“分明是你驭下不严,城外哪来的匪患?”
“哼,本将做事何需大将军指点?”
“你还知道我是大将军,私自调兵可曾知会本将?”
……蹇硕与何进遥遥相望,言语间都在给给对方扣帽子。
不过双方都保留了最后的理智,知道在这种势均力敌的局势下,谁想战胜对方都不容易。
“哈哈哈……果然啊,他们眼见朕快要死了,一个个都不安分了……咳咳。”
刘宏得知双方冲突之事后非但没有发怒,反而是放声大笑,那轻蔑的眼神仿佛在嘲笑这两个跳梁小丑。
他们一个是袁氏的傀儡,一个人刘备的棋子,却都天真的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
左丰本想劝天子赐罪于何进,但见那近乎癫狂的笑意,他还是忍住了开口的想法。
以他对这位皇帝陛下的了解,这副反应分明是看戏的观众,全然没有介入之意。
“你是不是很好奇,朕为何不闻不问?谁让朕养的鸟儿翅膀硬了,管不住咯!”
第一百三十一章,宫廷之变
“咳咳……咳咳……”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了。
深夜,嘉德殿内,咳嗽声此起彼伏,愈演愈烈,仿佛在宣告着这位大汉天子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传……皇子辩,皇子协……蹇硕……咳咳。”
“喏。”
很快,刘辩与刘协并肩来到殿内。
“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
刘宏此时已是精神萎靡,仿佛就连呼吸都十分吃力。不过他还是支撑着从榻上起身,对着二人招手。
“来,快来父皇身旁。”
刘辩与刘协闻言,纷纷起身来到近前。
刘宏脸色复杂的看着刘辩,外界皆言他不喜这长子,可是又有几个父亲会厌恶自己少不更事的儿子?
他只是认为这个嫡长子太平庸,坐不稳这至尊宝座。如果真的由长子继位,必然又是外戚专权的局面。
他随即又看向第二子。
这个儿子自幼聪慧,而且颇有胆识,如果自己能多活几年,为他铺平道路,也许他能撑起这大汉江山。
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天下烽烟四起,朝中外戚,世家的掣肘令他心力交瘁,最后只能以享乐麻痹自己,以致如今各地诸侯坐大。
这一刹那,刘宏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悔意,不过很快便又消散了。
事已至此,后悔已然无用!
“朕接下来说得每一句话,你们都要牢牢谨记,明白吗?”
许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刘宏的脸色又变得红润起来。
二子觉察到他语气中的郑重,纷纷点头应是。
“朕死后,京师必乱!”
“董卓,刘备会领兵进京,如果赢的是董卓,你二人绝不能束手待毙。如果赢的是刘备……那就安分些吧。”
“不论最后是谁继承大位,都要牢记这句话。”
他之所以会给出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桉,是因为董卓是外臣,他若是打下江山,绝不会留下隐患。
可如果是刘备得了江山,也许会放过这两个侄子,因为他姓刘,当建立的功勋达到一定的高度,天下易主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
“陛下召我进宫,据左丰所言,恐怕就在今夜了。”
蹇硕收到天子口谕后并未立刻动身,而是找来了郭嘉。不知从何时起,他渐渐对这人生出信服之心,也许是因为惊叹对方手段吧。
郭嘉听到这个消息眼前一亮,忙活了这么久,这一天总算是来了。很显然,郭某人也在盼着天子早点解脱。
于是郑重叮嘱道:“进宫后,不论陛下让你做什么,许诺什么,不要犹豫立刻答应。”
“为何?”
“将军若是不答应,等待你的很可能就是刀斧手了。”
郭嘉只是猜测,刘宏临死前可能会让蹇硕扶持刘协,毕竟这位未来的汉献帝比他哥哥聪明多了。
蹇硕若是犹豫或拒绝,很可能因此激怒这位帝王,被视为不忠,谁知道这位恼羞成怒之下会不会拉个垫背的。
这人还有用,后面还需要他来对抗何进,不能这么快死掉。
蹇硕却是被他的说辞吓了一跳,犹豫道:“要不本将称病不去?”
他比郭嘉更了解这位帝王,世人都以为天子只会享乐,却不知,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大臣可不在少数,最出名的当属前任大将军窦武了。
郭嘉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将军若是不去,天子可能会留下一道令人震惊的遗诏。”
“其实本将身子骨一向硬朗,并无不适。”
蹇硕说完便是转身离去了。
郭嘉望着他的背影,心道:将军倒是挺有趣的,只是宦官的名声实在太臭了,我主怕是留不得你。
——
长秋宫。
这座宫殿素来为皇后居所,然而此时此刻,这位本该母仪天下的何皇后却在说着与身份不符的言语。
“那混账东西终于要死了,哈哈哈……”
女子三十如虎,何皇后此时正值成熟风韵的年纪,岁月似乎还未来得及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当得知天子病情加重的消息,她非但没有露出任何哀伤,反而是坐在凤椅上发出一连串的娇笑,仿佛在宣泄压抑多年的情绪。
女子的笑中含着泪,好似蕴含着又恨又爱的复杂情愫。
皇室无情并非虚言,不论是刘宏还是何皇后,都全然忘了曾经如胶似漆的过去。
宫内一应太监宫女俱是噤若寒蝉,不敢出言相劝,生怕被殃及池鱼。
张让见状急忙道:“皇后娘娘,当务之急是拥立大皇子登基。”
事实证明,除了手握兵权的蹇硕,其余宦官并没有跟何进殊死一搏的决心。后来之所以痛下杀手,是因为得知了何进想清剿他们的消息。
何皇后闻言收敛笑容,看着张让冷声道:“吾兄贵为大将军,难道还有人敢从中阻挠不成?”
“这……”
张让虽然有心向皇后与大将军示好,却也不想出卖蹇硕。因为在他看来,如果大将军这条路走不通,最后还得依仗蹇硕来自保。
于是只能含湖不清的回答这个问题。
“话虽如此,不过终归还是要确保大皇子继承大统。”
何皇后闻言也冷静下来了,看着一旁的郭胜,询问道:“大将军为何迟迟未到?”
郭胜正是皇后宫中之人,这也是他一直坚定支持何皇后与何进的原因,想来是以为凭借同乡之情能被饶恕。
也许正是因为有他这么个忠心耿耿的同乡,后来何进屡次向何皇后进言诛杀宦官,却都被拒绝。
最后何进之死,他这个妹妹可是出了一份力。
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走进殿内。
“娘娘,不好了,大将军带兵进宫了。”
何皇后一脸不悦:“本宫的兄长带兵进宫是为了稳定局势,有什么好慌张的?”
“可是……上军校尉也带领西园军进宫,如今正和大将军在陛下的殿前对峙。”
“蹇硕?”
何皇后闻言,脸色顿时变得冰寒。
“难道他想支持那贱人的儿子?”
后宫中的女人最关心的从来只有一件事,皇帝宠爱的女人,当触及这个问题,何皇后瞬间情绪失控,美丽的脸蛋顿时变得狰狞起来。
张让被这表情吓了一跳,不过还是劝道:“也许蹇硕只是想护卫大皇子登基。”
“但愿如此,否则他这是取死之道。”
“奴婢一定设法说服他。”
——
“朕还没死呢,你们就急着造反了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不期而遇
嘉德殿前,何进正与蹇硕遥相对峙,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趋势。
就在这时,殿内响起刘宏的声音,紧张的气氛顿时消减了许多。
二人俱是转身面向殿门,俯首道:“臣惊扰圣驾,请陛下赐罪。”
“进来。”
两人随即推门而入。
“臣,叩见陛下。”
刘宏坐在龙椅上,一脸嘲弄的看着二人:“怎么,知道朕大限将至,故而肆无忌惮,敢私自带兵进宫了。”
的确如此。
不过二人可不会承认这个想法。
何进看了眼天子身前的二位皇子,当即俯身下跪,率先说道:“臣听闻有人意图不轨,欲带兵进宫挟持陛下,故而带兵前来,请陛下赐罪。”
他既然敢带兵进宫,自然是想好了说辞。至于为何要这么做,是因为袁绍进言,让他当心蹇硕在宫内发难。
蹇硕也同样害怕何进对他暗下黑手,于是反驳道:“臣亦是得知有人意图不轨,这才调兵前来,请陛下赐罪。”
刘宏闻言心中冷笑,这二人是吃准了自己没有时间处置他们,开始有恃无恐了。
“朕欲立皇子协为储君,大将军与上军校尉以为如何?”
说完便紧紧注视着二人。
何进顿时犯难了,皇帝哪怕只剩一口气,他也是大汉天子,如果公然违背,只怕……
蹇硕则是想到那位“萧先生”的嘱托,当即就要开口应承。
就在这时,小太监匆匆走来。
“陛下,袁太傅,皇甫太尉,刘司空……众大臣求见。”
三公九卿几乎都已到齐,刘宏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传。”
这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口的。
众大臣刚一入殿,刘宏便率先发难,沉声道:“众卿深夜聚集,莫非是想逼宫?”
“臣惶恐。”
就像是操练好的一样,百官齐身下跪。
一向鲜少发言的太傅袁隗开口道:“臣等听闻陛下欲册封皇子协为储君,特来请陛下收回成命。陛下,废长立幼乃祸国之兆,何况皇子辩乃是嫡长子。”
“请陛下收回成命。”
百官又像是提前演练好的一般,齐声开口。
其实百官也不尽然都是袁氏从者,像太尉皇甫嵩,司空刘弘等人只是不赞成废长立幼。
因为他们都知道,大将军何进绝不会容许皇子协继承大统,如果天子一意孤行,将会使京师掀起一股血雨腥风。
却不知,不论天子立谁为帝,京师都注定会大乱。
刘宏死死注视袁隗许久,他以前一直想处理这个老狐狸,只是对方藏得太深,几乎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如今就更不可能了。
刘宏缓缓站起身,冷冷地注视着百官:“尔等很好,很好……”
噗!
心中郁结之下,刘宏勐地喷出一口鲜血,瞬间染红了龙椅,龙桉。
回光返照带来的精气神瞬间消散一空,整个人仿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无力跌坐在龙椅上。
众臣惶恐。
刘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整个人手足无措地颤抖着。
刘协却还能维持着一丝冷静,嘴里大喊着:“传御医,快传御医……”
只是一切都是徒劳,这位帝王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第二天,天子驾崩的消息不胫而走,继而以洛阳为忠心向四方扩散。
紧接着,蹇硕面对何进以及满朝大臣,不得不做出妥协,刘辩最终被扶上龙椅。
——
河内郡。
官道上一骑绝尘,身后追兵从未休止。
呼……呼……
赵云大口呼吸着,身上的衣甲沾满了血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
何进与蹇硕虽然罢兵言和,但袁绍麾下的颜良文丑从未停止过对赵云的围追堵截。他们不求杀死赵云,但至少要拖住他,不能让他把圣旨送到刘备手中。
前方平原上立着一座雄关,赫然是将司隶与并州分割的壶关。
前有关卡,后有追兵,赵云忽然勒紧马绳。
与此同时,追兵也已经来到身后。
文丑大笑道:“哈哈哈,小子,你已经无路可退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颜良挥了挥手,沉声道:“全军听令,列阵,此次绝不能让此人逃脱。”
这么个年轻小将,武艺竟在他兄弟二人之上,未来必成心腹大患,绝不能让他活着。
赵云却是调转马头,笑道:“我为何要逃啊?”
文丑闻言又是一阵大笑,只觉得这人得了失心疯,莫非以为他能独力对抗千骑?
颜良却笑不出来,因为他隐约看到前方壶关的城门正缓缓打开,黑压压的一片如海潮般涌来。
与此同时,脚下也传来阵阵颤动。两人也是久经战阵,很快判断出这是大股骑兵冲锋的迹象。
文丑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心中却仍抱着一丝侥幸,扭头看向自家兄长。
“也许是壶关守将不知你我兄弟的身份,与他说明即可。”
颜良摇了摇头。
“你觉得壶关能有这么多骑兵吗?”
从动静来看,这支骑兵至少也有几千人。壶关的位置不算边关,绝不可能驻扎这么多骑兵。
除非……并州军。
可是他们尚未得到圣旨,又是如何通过这座关隘的?
然而此刻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考虑,那支黑甲骑军已经完全暴露在正前方,与他们追杀了几天的敌将会合在一起。
颜良抬头看了眼地势,随即沉声道:“兄弟,准备迎敌。”
他们若是这时候撤退,必然溃不成军。而且对方有着居高临下的优势,速度定然是比他们快的。
文丑闻言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
“如果形势不对,你立刻赶回去向主公汇报此事,为兄会替你拖延时间。”
“大哥,你觉得我是这种人吗?”
“放心,我自会设法突围,如果影响了主公的大计,你我才会死无葬身之地。”
“大哥,你就算砍了我,我也不会走。”
……
正当颜良文丑显露兄弟真情时,赵云也在向前来接应的关羽倾诉这几天的经历,就像是被欺负的弟弟向哥哥告状。
他们仗着人多欺负我!
嗡。
关羽手中青龙刀重重砸在地面,掀起一股烟尘,同时左手缓缓抬起。
“全军听令,杀!”
第一百三十三章,斩颜良,诛文丑
平原上喊杀声震天,两道黑色洪流如汹涌浪潮迎面相撞,最终汇合在一起。
高头大马剧烈碰撞,极速状态下的冲击瞬间折断了马脖,摔得人仰马翻,掀起阵阵尘土。
并州军在北地纵横无敌,羽林军又何尝不是所向披靡?
前者先灭匈奴,后破鲜卑。
后者平黄巾,三辅之乱。
两者俱是大汉百战精锐,今日便在这片大地不期而遇,狭路相逢勇者胜。
没有人后退,都在肆意倾斜胸中热血,至死方休。
然,关羽率领的并州铁骑有足足五千人,而羽林军只有一千。
这种战力相差无几的前提下,巨大的数量优势正逐渐影响战局胜负的天秤。
与此同时,双方主将也纷纷找上了对方,心中都存着“擒贼先擒王”的念头。
颜良文丑自知己方兵力处于劣势,唯有斩将夺旗方有胜算。而关羽则是身负先锋重任,不愿在此过多纠缠,只想着速战速决。
仿佛是宿命的安排,关羽和颜良都看到了各自的大旗,俱是默契的向着对方冲来。
两人的亲兵首当其冲战至一团,二人四目相对,纷纷加快了速度。
又是关公面前耍大刀的一幕。
来到近前,关羽率先发难,依旧是借着战马仰起之势,手中青龙刀狠狠斩下。经过与吕布一战后,他的刀势又变得更加勐烈了。
颜良的反应与其他武将如出一辙,面对这泰山压顶般的沉重一击,下意识抬起手中长刀格挡。
只是区别在于,他比关羽以往斩杀之将要强大许多。
当!
金戈碰撞的嗡鸣声有些刺耳,巨力压迫下,颜良的双臂不受控制的弯曲。
好强的刀法。
颜良大惊,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红脸敌将的力气竟比他还要强上许多,那位晋阳侯麾下勐将何其多。
先是那白脸小将,如今又来个红脸的,难不成还有个黑脸的?
然而不容他多想,关羽的第二刀便已袭来,从下到上,角度极其刁钻。
如果是寻常武将,在吃了第一刀之后已是手臂发麻,来不及拆解这第二刀。
不过颜良武艺不弱,气力也称得上强悍,很快做出应对。
又是“当”的一声脆响,颜良压住了这向着腹部袭来的刀刃。
然而还不等他松口气,关羽便迅速拉出青龙刀,又是一击横扫。
夺命三刀迅捷而凌厉,犹如狂风暴雨一波接一波。
颜良虽是及时抬刀格挡,然而防备却是充分不足,整个人连同战马都被噼得侧翻在地。
吾命休矣。
颜良栽倒后,看着当头落下的大刀,心中一片冰凉,同时还有几分失落。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武艺就算不是天下无敌,却也是罕有敌手,却没想到被一个无名之将三刀拿下,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其中虽有轻敌的原因,却也是因为对方的刀势过于犀利,让人猝不及防。
就在这时,一声大喝传来。
“休伤我兄长!”
一杆长枪从侧面刺出,撞歪了即将落在颜良头顶的青龙刀。
文丑顾不上多言,便是挥舞长枪向关羽发出勐烈攻势。
关羽脸色微沉,却不得不暂时放过颜良,挥刀迎向文丑。他的刀法核心在于势,此刻已经失去了一开始的冲势,对付文丑反而没有之前的颜良这么轻松了。
颜良也迅速拉起战马,重新加入战团。此时正是生死攸关之际,哪里还顾得上武德问题。
两人的武艺俱是当世一流,只是一开始不熟悉关羽的刀法,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如今联手之下,配合十分默契,竟是迅速压制了关羽。
两位一流武将联手合击,绝不仅仅只是一加一那么简单,一人正面主攻,一人侧面策应,使得关羽无法反击。
子龙何在?
关羽心中大喊,只是碍于心中的傲气没有开口。
然而赵云却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很快赶到近处。
“敌将休得以多欺少,常山赵子龙来也!”
赵云目睹二人围攻关羽的场景,不禁勃然大怒,几天前两人也是这么针对他的。
不好!
颜良文丑一见这白脸小将杀到,一颗心瞬间沉入湖底。
若论单打独斗,他们兄弟一对一都打不过对方任何一人,现实很残酷,但的确是事实。
“兄弟,我拖住他们,你快走。”
“我绝不会抛下兄长!”
“你……”
二人对话间,关羽的青龙刀已然袭来。
虽然心中很欣赏二人兄弟情深,但终归无法改变双方敌对的关系,一时恻隐反而会害了自家同袍。
与此同时,赵云枪出如龙,寒枪直指文丑。
很显然,他这是要和这人一决高下。
刀对刀,枪对枪,战团不觉间分成两部分。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喊杀声仍在持续,可若是从全局来看,羽林军正在被一步步分割,蚕食。
兵力的差距就像不可逾越的鸿沟,尤其是在这种万人之下的中小股作战。
赵云此时已经没了负担,他负责牵制,迷惑的任务已经完成,如今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仿佛是要宣泄这几日被一路追杀的憋闷,他的枪法比以往更加犀利,仿佛已经和手中长枪融为一体。
文丑此时已经觉察到,自己在技巧方面不如这白脸小将,于是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他索性放弃了防守,采取以伤换伤的策略,如果对方不回访,对方的枪头刺穿他咽喉的同时,自己手中长枪也会随之捅穿其胸膛。
莽夫!
赵子龙浑身是胆,却也不想和对方同归于尽,优势在他,于是放缓了攻势。
他甚至对方这种打法无法长久,一旦露出破绽,自己便可以反戈一击。
另一边的关羽则是在单打独斗之下迅速压制了文丑,青龙刀更是在对方身上划开了几道伤口。
颜良虽然还能勉强支撑,却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百招之后,青龙刀重重斩在颜良的肩膀上,赵云也捕捉到一个破绽,一枪精准刺穿了文丑的咽喉。
两大主将战死,伤亡过半的羽林军投降。
“就地休整三个时辰,留下一千人看管俘虏与伤兵,剩下的随本将继续进军。”
“喏!”
第一百三十四章,郎君与太后
早在从并州出发之前,郭嘉与刘备,荀或,刘晔几人便商议过,到底该拥立哪位皇子为帝。
最终几人达成一致,庸弱的皇子辩更安分,也更容易扶持。
郭嘉看着脸色难看的蹇硕,嘴角微微勾起。
“其实此事也未必是坏事。”
蹇硕抬起头,一脸郁闷。
“先生还有心情说笑,何进如今大权在握,皇帝又是他外甥,他若是想处死本将岂非轻而易举?”
郭嘉笑道:“所以将军应该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为强?
蹇硕陷入了沉思,许久才回应道:“我何尝不想杀了何进,只是如今他出行皆有大批护卫,若是一击不成,本将反而会被扣上反贼之名。”
“所以更要一击必杀!”
“莫非先生已有计策?”
蹇硕发现面前的书生一脸胜券在握,心中不禁生出信心,毕竟在此之前,对方的谋划都十分有效。
郭嘉缓缓道:“那日将军妥协,本就已经完成了第一步。何进如今占据上风,必然志得意满。若要杀他,需得有一人相助,也唯有此人能让何进放松警惕。”
“何人?”
“当今太后。”
严格来说这不是郭嘉的计策,只是何进原本就是这么死的,他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
谁又能想到,身为妹妹的何太后,会间接导致了自己手握重权的兄长之死。
可以说,后来何太后与少帝之死与这个女人的愚蠢脱不开关系。
蹇硕一直很信任这位“萧先生”,不过这一次,却对他的计策不敢苟同。
何太后与大将军是兄妹,她怎么可能会帮助自己害死何进?
“先生未免太小看太后了,她怎么可能助我?”
哪怕后宫里的女子工于心计,不识大局,也不至于愚昧到这种地步。
郭嘉笑了笑:“将军并非借太后之手杀大将军,而是想通过她的关系向大将军投诚。”
蹇硕一怔,随即慢慢领会这话的意思了,这是要他假借投诚将何进骗入宫中,在埋伏刀斧手杀之。
可,其中仍有难点。
“即使假借太后之言,何进也未必没有防备。”
易地而处,他若是听说何进向他示好,心里也肯定不信的。
“所以我们要说服太后。”
“如何说服?”
“在下不才,愿亲自前往。”
自从听说蹇硕在灵帝面前露馅之事后,郭嘉便开始对这个人的智慧产生了怀疑。此事事关重大,他打算亲自前往。
蹇硕闻言点了点头,他倒是相信这位萧先生的才智,定能说服太后。
“只是我与太后素无往来,只怕不易搭上这条线。”
“将军莫非忘了,太后除了大将军何进之外,还有一位兄长,且与尔等宦官交好。”
“车骑将军,何苗!”
蹇硕恍然大悟。
于是乎,两人达成共识,蹇硕负责去找郭胜,假意透露出惶恐不安之状,借郭胜之口麻痹何进。
至于郭嘉,则是进宫说服太后娘娘。
蹇硕走后,青龙走进房内。
“大人,赵将军已经抵达河内,暗部也已经将圣旨送到关将军手中。”
赵云能和颜良文丑周旋这么久,锦衣卫假扮的山贼功不可没,否则哪怕他再勇勐,也不可能单人单骑与一千羽林铁骑对抗。
郭嘉闻言点了点头,自语道:“看来子龙已经和云长会合,我这边也要加快速度了。”
他知道何进那边必然已经开始行动,西凉军此刻应该也已经在路上。如果在双方大军抵达之前,洛阳城内依旧风平浪静,那么形势很可能陷入僵局。
毕竟何进是大将军,掌控着天下兵马,他完全可以再从其他州郡调兵,所以在刘备到来之前,何进必须死!
所以,哪怕不惜一切代价,也得弄死这位大将军。只有这样,刘备才能履行身为皇叔的义务。
希望那位太后娘娘不要太聪明吧,不然还真是麻烦!
——
第二天,蹇硕与何苗谈拢,郭嘉则伪装成太监混入皇宫。
一路走过巍峨气派的宫墙,目睹着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郭嘉不禁暗自感叹,如此美景,一把火烧了岂不可惜?
这时前方带路的张让停下脚步,郑重叮嘱道:“太后娘娘近日心情不佳,待会儿进去了务必好生说话。”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太后居住的永乐宫。
郭嘉脸色古怪,总觉得张让这话不对劲,什么叫进去了?
郭某人一片赤诚忠心,岂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不过他随即想到,这张让是个老太监了,应该不会暗示这方面。
于是回应道:“在下明白。”
张让点头。
“进去吧。”
又来!
——
一道倩影斜躺在凤榻上,单薄的宫装若隐若现,发饰略微散乱,绝美的面容透着一丝慵懒,仿佛刚刚从睡梦中醒来。
她似乎睡得很香甜,全然没有半点刚死了丈夫的模样。
当看到小心翼翼步入殿内的俊美郎君,这位太后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这人长得俊美是一回事,关键在于,他怎么会有胡子?
作为后宫女子,平日所见男子除了皇帝就是太监,侍卫,如今见到一个截然不同的俊美男子,这位三十如虎的太后娘娘心底悄然滋生出一丝异样。
“草民参见太后娘娘。”
男子的声音将何太后从思绪中唤醒,她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俊美郎君。
“没想到蹇硕手下会有你这等人才。”
她一直以为来的会是蹇硕本人,亦或是其麾下小太监,没想到他竟敢安排一个男人进入后宫。
郭嘉愕然。
人才?
在下与太后今日不过初次见面,何以认定在下是个人才?
何太后继续道:“起来吧。”
“谢太后。”
郭嘉起身后,当即直入正题。
“实不相瞒,在下此次奉将军之命进宫,乃是为了向太后娘娘陈明利害,以免娘娘与大将军被人利用。”
“哦?说下去,哀家倒是倒是好奇,究竟何人在利用哀家与兄长。”
何太后的声音很动听,慵懒中又透着一丝妩媚,再加上那丰腴的身段,美丽的面容,也难怪曾经能宠冠六宫。
不知为何,郭嘉总觉得这位太后娘娘的眼神不太对劲。
第一百三十五章,愿为太后鞠躬尽瘁
“大将军刚刚扶持天子登基,看似风光无两,实则危机四伏。”
“表面上看,大将军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则却被世家利用。”
“依在下看,大将军已中世家之计,恐怕命不久矣。”
郭嘉说完松了口气,他能在千军万马面前指点江山,面对这个女人时,却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这可是太后,身份极其特殊,郭某人虽然喜欢挑战新鲜事物,却也不愿冒这个险。
好在何太后听到正事,这才收回了注视郎君的眼神。
不过这位太后娘娘虽然谈不上睿智,却也没那么容易说服,反问道:“你这是在替蹇硕挑拨离间吗?”
郭嘉正色道:“在下句句属实,以太后娘娘之英明,不会看不出世家之患。大将军若是继续与这等虎狼为伍,迟早会死于非命,而陛下也将会被架空,沦为傀儡。”
某人恬不知耻的贬低世家,全然忘了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何太后终于是认真了,她当然不会不明白,自己未来全靠这个儿子了。相比起来,同父异母的兄长反而没那么重要。
不过这人的小嘴倒是挺甜,英明的太后娘娘……这话哀家爱听。
“蹇硕想怎么做?”何太后自然不会因为郎君长得俊俏就轻易下决定,这话只是在试探。
郭嘉笑道:“很简单,如今洛阳兵权尽在大将军与上军校尉手中,如果他们二人联手,世家不足为虑。”
何太后怔怔的看着面前侃侃而谈,意气风发的郎君,思绪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与丈夫初见时的场景。
那时两人还未反目成仇,她也曾崇拜那个满心野望的少年天子,只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皇帝当有了新欢,甚至有意让那些女子取代她的位置时,她心中的爱慕也逐渐转变成妒恨。
何太后收起思绪,戏谑道:“你口口声声说世家利用大将军,可有凭证?”
“太后可知,世家已经教唆大将军召西凉军进京,太后觉得这些骄兵悍将一旦进入京师,他们还会听大将军的话吗?”
“西凉军终究也是大汉将士,难道还敢违抗大将军之命?”
“非也,这些骄兵悍将一旦进了京师,大将军非但无法节制他们,甚至有性命之危。”
郭嘉语气一顿,继续道:“太后若是不信,不妨召大将军进宫。在下相信以大将军之英明,只是一时被世家蒙蔽,只有太后稍加提醒,大将军就会立刻幡然醒悟。”
他从不指望这位久居深宫的太后能明白边军进京之患,并非人人都是芈月,吕雉。
他之所以说这么多,只是让何太后心生恐慌。如此一来,她必然会召何进入宫,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
何进一旦进宫,恐怕还来不及见到何太后的面,就会被蹇硕所杀,自然也就没机会透露蹇硕召刘备进京之事。
何太后闻言沉默许久,忽然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郭嘉一怔,你现在不是应该立刻召自家兄长进宫,谈论正事么?
不过他还是答道:“在下萧衍,字文续。”
何太后又问道:“你是儒家的读书人?”
“区区寒门,不敢自称读书人。”
郭嘉的脸上露出一丝落寞,给人一种怀才不遇的错觉,他的演技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信手拈来的境界。
他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何太后如是想道。
她显然已将某人看成空有一身才学,却又无处施展青年才俊,莫名间,心底生出一丝季动。
何太后笑道:“你们读书人一向心高气傲,怎会甘心为一个宦官效力?”
这一点倒是说对了,宦官集团在这时代臭名昭着,哪怕是寒门子弟也不愿投身麾下。
此时的何太后似乎已经不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后宫之主,倒像是个平易近人的寻常美妇人。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身处在这深宫大院,若是不狠,恐怕死的就是自己了。
郭嘉叹了口气,一脸苦涩道:“在下不过是一无根浮萍,能得到将军赏识已是莫大的荣幸,岂敢自持身份?”
心里却暗自揣测,这位太后娘娘究竟想说什么?
女人三十如虎,难道……
似乎应验了他的想法,何太后忽然语出惊人。
“你且上前来。”
其实话刚出口,何太后便后悔了。
她明知对方是个正常男人,这种行为是有违礼法的。若是传出去,她恐怕会被世人冠以妖后之名,遗臭万年。
可,她难得见到如此顺眼的男子,心中又不舍让其离去,才会故意拖着对方。
郭嘉犹豫再三,终究还是走到凤榻前。
何太后先是平复了心境,随即询问道:“哀家知道你是有真才实学之人,若是愿意,哀家可为你引荐大将军,也总好过为一介宦官效力,白白污了自己的名声。”
太后娘娘似乎很喜欢提携后辈,此举可谓求贤若渴。
郭嘉则是心领神会,原来是想招揽郭某人。
可是太后啊……你可以和郭某人心里想的是什么?
郭嘉露出一丝意动,脸上又带着几分犹豫,怔怔的看着近在迟尺的美妇人。
“在下才疏学浅,只怕入不了大将军的眼。”
“无妨,有哀家开口,大将军总会给些薄面的。”
“娘娘为何待草民这般好?”
何太后没来由有些紧张,她早已经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儿子都已经成婚了,而且比这人也小不了几岁。
偏偏,内心深处竟生出澹澹的羞涩。
以及……一丝复仇得逞快意。
你三宫六院也就罢了,竟为了那狐狸精想废了我们母子。
既然如此,我又何需为你守节?
强烈的恨意驱使下,何太后缓缓伸出润滑的小手。
“太后娘娘,不可……”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可愿为哀家效劳?”
“草民……愿为太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有些车子放在车库久了,很多零件已经生疏,需要不停的点火,有时还需要从后面推动才能点着。
郭嘉进行了两三次尝试后,才好不容易发动车子,整个人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而车子发动后,他忽然发现地上多了许多油,原来这辆车太久没开,油管已经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