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一见如故
袭扰策略仍在继续,周而复始。
这一天,左丰又一次带着美酒从洛阳出发,来到了汉军军营。
上一次他的到来,直接导致了卢植被革职。
刚踏进中军大帐,左丰便觉察到背后凉嗖嗖的,有些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错觉。
环顾四方,发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太友善,除了某个站在角落,略显清瘦的少年。
嗯,这少年一看就是前途无量之人,哪像这帮武夫。
左丰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声,随即扯着尖细的嗓门拱手道:“咱家奉陛下之命,特来犒赏诸位将军。”
他不会忘记自己上一次差点没走出军营,虽然事后报复了卢植,这次却是不敢再张扬了。
毕竟这帮武夫要是红了眼,可不管你是谁派来的。再加上此时正是评判的关键时刻,他死了说不定就白死了,天子绝不会在这时候杀死平乱有功的将军。
皇甫嵩虽然不喜欢宦官,但是未免节外生枝,还是起身回应道:“天使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哎哟不辛苦不辛苦,能为陛下效劳是咱家前世修来的福气。”
左丰笑颜如花,众人却是一阵恶寒,在场的都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有些受不了这怪异的腔调。
左丰说完见无人搭理他,心中顿时有些不满,脸上却是不露半分。
“陛下的旨意咱家已经送到了,那咱家就先告退了。”
从众将冷淡的态度来看,他知道这次定然又要两手空空了,至于再整些幺蛾子,左丰却是不敢了。
上一次他构陷卢植,事后查证却是欲加之罪,皇帝还狠狠训斥了他一顿,称他不识大局。
皇甫嵩点点头,面无表情道:“天使慢走。”
——
“一群有眼不识泰山的莽夫,活该你们一辈子打仗。”
官道上,一辆马车正缓缓行驶,左右分别护卫着两队铠甲精良的士兵。
左丰已离开军营几里外,心情却依旧阴郁难消,痛骂着一众武将不识抬举。
“天使留步。”
便在此时,一声雷鸣般的咆哮传来,虽然人影模糊,声音却是格外的响亮。
左丰当即说道:“停下。”
对方称他天使,想必不是贼寇之流。
他掀开车帘探出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员武将,一队士兵,中间簇拥着一辆马车。
很快,对方来到近前。
在左丰疑惑的目光注视下,郭嘉掀开车帘。
“天使,可否借一步说话?”
“是你!”
左丰眼前一亮,这人正是适才在军帐里唯一没有对他冷眼相对的少年,于是印象格外深刻。
……
左丰,郭嘉,张飞脱离队伍,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山坡上。
郭嘉笑道:“天使为何走得如此匆忙,可是让在下一阵好追。”
左丰正一眼不眨的盯着张飞扛着的大箱子看,闻言收回目光,一脸幽怨道:“咱家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可是一点也不欢迎咱家。”
连杯热茶都没有,人家一路舟车劳顿很辛苦的。
郭嘉被这怪异的声音,奇怪的眼神电到了,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嘶~
皇帝究竟是怎么遭得住的?
尽管十分不适,戏还是要继续演下去的,左丰不值一提,但是谁让他是天子喜欢的近侍呢?
单单只是这一点,便具备了极其重要的地位,只是这时代的人大多爱惜羽毛,不屑于对太监阿谀奉承。
郭嘉正色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在下亦觉得众将有失君子之风。”
此处无外人,倒是不用顾忌什么。
至于左丰会不会传出去,郭嘉并不担心。
一来,这么做对他没什么好处。
二来,谁信啊?
左丰闻言顿时喜笑颜开,问道:“敢问小哥姓名,家在何方呀?”
嘶~
小哥?
郭嘉心中一突,突然有了不好的回忆。
嘴上却继续说道:“在下郭嘉,字奉孝,家在颍川。”
郭奉孝?
左丰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思虑片刻后,顿时眼前一亮:“可是几月前两次击破黄巾的颍川郭奉孝?”
“在下不敢居功,这两场胜仗乃是与我主公共同商议的结果。”
郭嘉很清楚一个问题,他只是一个谋士,不需要这些无用的名声。
他与刘备早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与其给自己博得名声,不如让刘备在大汉天子心里加分。
“小哥的主公是谁啊?”
“实不相瞒,我主刘备乃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
“竟是汉室后裔!”左丰虽然不知刘胜是谁,却听懂了刘姓王的名义。
郭嘉一脸微笑的点了点头。
左丰又道:“不过……小哥找咱家所为何事?”
谈了这么久,他却是还不知道对方的来意。
郭嘉有些无言,就不能换个称呼么?
他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扭头看向身旁一言不发的张飞。
砰!
张飞猛地将手中大箱子放下,顿时尘土飞扬,把郭嘉吓了一跳。
左丰却是一脸赞赏,眼中异彩连连。
好壮的壮士。
于是笑问道:“这位壮士叫什么名字?”
郭嘉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虽然百思不解,却还是答道:“这是我主的结义兄弟,张飞,张翼德。”
左丰赞道:“鹏飞万里,好名字。”
听到这话,不仅郭嘉无所适从,张飞亦是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实不相瞒,在下与天使一见如故,此行前来便是为了和天使交个朋友。”郭嘉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这次会面。
“交朋友?”左丰也是心思通透之人,从这个大箱子就猜出了大概。
“不错,天使觉得以我主之功,可堪何职?”
“这个咱家就不敢保证了,此事要由陛下定夺。”
郭嘉笑了笑,渡步走到箱子旁边,缓缓打开箱子。
“我主自幼便崇敬冠军侯,并立志要效仿他,为大汉征战一生,不使异族猖獗。”
“如果天使愿意秉公直言,为我主争得镇守并州之职,我主必感激不尽。”
骄阳似火,亮得有些刺眼,不仅仅是阳光,还有箱子里被阳光照射的明黄之物。
左丰却再一次看向了张飞。
好壮的壮士,这些金子少说也有数百斤,竟能面不改色。
第四十七章,最弱
不知不觉已经半月过去了,官军与黄巾依旧围绕着广宗进行攻防,袭扰与强攻相结合下,哪怕张梁已经做出应对,依旧被搞得不厌其烦。
官军不断变换主攻方向,令张梁猝不及防,城楼一度失守,只是最后黄巾军还是堪堪守住了。
张飞生性豁达,充分表现出了燕赵豪士的一面,很快从家资被掏空的阴影中走出,回复了平日大大咧咧的模样。
今日闲来无事,他便又与自家二哥开始了切磋。
青龙偃月刀与丈八蛇矛在半空中交交朋友,火花四溅,力量与技巧的博弈美如画。
帐内,郭嘉正与刘备对弈,手执棋子的他却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走进帐内。
“禀将军,皇甫将军相召。”
刘备目光一闪,抬头看向郭嘉。
后者随手将手中棋子一丢,笑道:“如在下所料不错,张梁这是要与我军决一死战了。”
张梁如果不想被拖垮,背水一战是最后的选择。
刘备点头道:“此战之后,咱们应该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了。”
这一战之后,黄巾之乱就可以宣告平息了。
虽然他知道后面还有零星叛乱,但是影响已经远不如这次来得大。
张飞关羽听到声音,于是也走了进来。
张飞一脸跃跃欲试,道:“军师,是不是要开战了?”
关羽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只是那双丹凤眼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郭嘉,显然他也很期待。
郭嘉饶有兴趣道:“翼德就这么喜欢打仗吗?”
“那是,这一天到晚吃饱了睡,俺这骨头都酸了。”
“那就快下去准备吧,依我看,这次是八九不离十了。”
“好咧。”
张飞乐呵呵转身下去了,关羽拱手示意后也随之跟上。
刘备看着二人的背影,无奈道:“只怕是要让他们失望了。”
“且先让他欢喜片刻。”
两人相视一笑。
郭嘉与刘备随即前往中军大帐。
如他所料,张梁主动下战书了,皇甫嵩则是准备开始排兵布阵。
“好,既然诸君都已到齐,本将现在部署明日之战,各部务必及时前往既定位置。”
皇甫嵩环视众将,沉声道:“孙坚,袁绍。”
“末将在。”
“你二人明日率本部兵马前往此地列阵。”
皇甫嵩说着,手指点向地图上的某一处。
“末将领命。”
“曹操,袁术。”
“末将在。”
“你二人……”
……
“好了,全军明日三更造饭,五更开拔。”
“喏!”
随着皇甫嵩一字一句落下,各部的位置很快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孙坚素以勇猛著称,他麾下的江东军身经百战,战力丝毫不比羽林军差,于是和袁绍一起被安排在了前军。
曹操与袁术统率着羽林军所有的骑兵,分别被安排在左右两翼,伺机而动。
进,可从左右两翼突破。
退,可护卫大军。
至于淳于琼等人,则是被安排在了中军,为预备部队,随时准备支援各部。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刘备的兵马被安排在了大后方,这是一个很难定义好怪的位置。
幸运的是,如果不出意外,大后方的军队是不会有太多伤亡,因为基本用不上他们。
不幸的是,别人吃肉的时候,他们恐怕连口汤都喝不到。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刘备的军队虽然打过两场胜仗,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两场战役靠的是智谋,而非战力。
再加上军中大部分都是新兵,只有一千人是老兵,这样的整体配制,与号称大汉第一精锐的羽林军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说难听点,如果不是因为那两仗打得漂亮,皇甫嵩甚至不会让这样的杂牌军加入。
——
“军师,咱们这到底是前军……还是中军啊?”
第二天,张飞看着四面八方空空如也的景象,忍不住开口询问。
关羽抚须的动作一顿,像是猜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红润,像是被气的。
刘备无奈一笑,谎言终究还是会被揭穿,昨日郭嘉还特意叮嘱张飞,让他务必养精蓄锐,以最佳状态投入今日之战。
“都不对。”郭嘉面色不改,泰然自若。
关羽沉吟道:“我们……是后军。”
他并非是在询问,而是阐述一个事实。
张飞顿时瞪大双眼:“什么!”
自古以来,镇守后方的都是战力最弱的兵马。因为像郭嘉这种绕一大圈偷袭大后方的终究是少数,大多时候,厮杀最惨烈的都是在正面战场。
而且一个合格的统帅往往留下一支预备役,随时准备策应各部,这种奇袭策略的成功几率并不大。
所以颍川之战才会充满了偶然性,甚至有着一定的运气。
“军师,你怎能……”张飞气得脸色通红,几乎能比拟关羽。
“我如何了?”郭嘉却丝毫没有做错事的觉悟,还敢顶嘴。
“我昨晚只是让你早点睡,养足精神,却没说我军会担任主攻之职。”
张飞愤愤道:“守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有甚需要养精蓄锐的!”
说完将手中蛇矛一丢,直接躺在草地上,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关羽见状劝道:“三弟,即使不在前军,我们也不可懈怠,兵者,死生存亡之地也。”
张飞没听懂,但还是站起身。
刘备称心道:“皇甫将军的安排没错,放眼三军,我们这支兵马的确是装备最差,而且战力最弱的。”
张飞听到这话顿时有些不服气:“全军上下各部将校,有哪个的武艺能胜得过我与二哥?”
这番说辞很快被郭嘉否定。
“主将之勇固然能提升士气,并不能直接影响三军战力,翼德,你终究还是在原地踏步。”
“一个合格的将军,应该正视自己的职责,哪怕这是个闲职。”
“后军虽然不会与正面敌军交战,却也同样是肩负重任,你难道忘了颍川之战了么?”
郭嘉其实也不认为张梁会采取奔袭绕后的决策,因为皇甫嵩与张宁不同。
前者是老将,身经百战,稳如泰山。
张宁还年轻,对于局势的把控不够严谨。
“二哥,咱们走。”
第四十八章,孙猛虎与黄巾力士
隆,隆,隆……
战鼓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缓缓拉开了战争的序幕。
平原上,由无数战车组成的队伍发起冲锋,其势排山倒海,身后烟尘滚滚。
这时代随着骑兵兴起,战车的比例大幅度下降,但仍未完全淘汰。
比如孙坚的江东军,因为地处南方,缺少优良的战马组建骑兵,所以选择组建了一支车兵,以弥补军中缺少机动性的短板。
相比起骑兵,虽然存在着不易控制,机动性不如骑兵等缺陷,却也有着自身的优势,那就是拥有比骑兵更加猛烈的冲势。
一个盾兵也许能挡住骑兵的冲势,却很难挡得住车兵,除非……黄巾力士。
这是黄巾军中的精锐,也是张梁最大的底牌。
黄巾力士其实没有传闻中那么神乎其神,他们只是张角从几十万人精挑细选而出,虽然只有数百人,却是个个虎背熊腰,力大如牛。
每个人都披着厚厚的铠甲,左手握着一面与自身同等的巨大盾牌,右手则握着沉重的狼牙棒。
因为是单手使用,对他们来说,这种沉重的短兵器更加趁手。
黄巾力士经过严密的操练,显然已经精通如何对抗各类兵种,当看到排山倒海而来的战车部队,他们并未退怯,而是迅速组成一支支小队伍。
冲锋的战车如脱缰的猛兽,正在一点点靠近。
他们却没有半点畏惧,如待在的羔羊般驻足在原地。
百步,五十步……
当战车冲到面前,他们迅速做出反应,以五人到八人为一组,组建成一座座人形小山包。
半边车轮碾过,很快便失了平衡,再加上速度的原因,瞬间人仰马翻。
大多数黄巾力士都经过了考验,除了极少数,失败的代价是盾阵被破,被一辆又一辆疾驰而过的战车碾成肉泥。
“黄巾力士?”孙坚很快从部下口中获知战报,得知了麾下车兵队伍伤亡惨重的结果,随即便冷哼道:“什么天兵天将,我孙坚偏偏不信这个邪。”
“全军听令……”
他正待下令麾下全军冲锋,一旁的程普急忙劝道:“将军,我们的推进速度太快,已经和大军拉开了,要不再等等?”
孙坚闻言沉默片刻,问道:“我们的后面是谁?”
“曹操所部骑军。”
“我相信他。”
简单的四个字堵住了程普后面的话,孙坚缓缓举起手中长刀,高声道:“全军听令,随我杀!”
话音刚落,他自己便一马当先飞驰而出,程普黄盖等人见状急忙跟上。
“杀……”后方士卒见自家主将如此凶悍,纷纷大受鼓舞,迅速跟上脚步。
将有必死心,士无贪生念。
此刻的孙坚倒是颇具霸王之风,也正是因为有他的带领,数百年前战无不胜的江东军又再度重现。
不多时,孙坚所部与黄巾力士短兵交接。
这是强悍的体魄与坚韧的意志在争锋,没有后退,没有畏惧,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孙坚的刀法势大力沉,竟一刀劈碎了厚重的盾牌,从上到下将一名黄巾力士开膛破肚。
他就像是这座战场的战神,无人可挡。
事实上,这个时期的孙坚才是当代最强之将,他正处于一个男人的巅峰时刻。
与此同时,在战场的各个角落,杀戮随处可见。
有黄巾力士一棒子将江东士兵的脑壳敲得粉碎,却也有人因为陷入重围,被簇拥而来的江东士兵捅成马蜂窝。
战斗整整持续了几个时辰才宣告轻易,三百黄巾力士全军覆没,却造成了江东军上千人的伤亡。
呼,呼……
孙坚大口大口呼吸着,显然对付这种硬茬子并不轻松。
但即使处于疲惫状态,他却不敢丝毫大意。
“即刻派出斥候,严密监视何方。”
程普拱手应是,正待下去安排,耳边忽然传来阵阵喊杀声。
程普脸色微变,黄巾力士的韧性与战力太强,不仅打乱了他们的阵型,更是让全军上下疲惫不堪。
以现在的状态,实在很难对抗新加入战场的生力军。
孙坚苦笑道:“看来已经来不及了了。”
随即站起身,高声道:“兄弟们,狭路相逢勇者胜,援军就在身后,只要我们能坚持下去,定能大获全胜。”
援军之说并非只是欺骗麾下士卒,他考虑过这是个诱饵,但选择了相信曹操,相信对方的判断与魄力。
对方的骑兵除了护卫两翼,也担任着策应的职责。
“杀,杀,杀……”
孙坚的存在就像是定海神针,原本已经疲惫不堪的士兵纷纷拿起地上的武器,发出整齐而洪亮的呐喊。
波才正率军冲锋,见到这声势不由脸色一僵,显然被这支军队的韧性震撼了。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黄巾力士不能白白牺牲。
战火再度点燃。
江东军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意志,即使身旁不断有人倒下,他们依旧没有后退,甚至能跟以逸待劳的波才大军打得旗鼓相当。
直到又过了两个时辰,疲惫不可抑制的蔓延,江东军开始陷入颓势。
“曹孟德,你怎么还没来!”
奋战中,孙坚发出一声怒吼。
“文台兄勿虑,操来也。”
像是约定好的一般,曹操发出回应。
事实上这只是巧合,战场上的喊杀声与战鼓声早已掩盖一切,两人根本听不到对方的声音。
不过这已经不打紧了,当看到那张“曹”字大旗,孙坚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下了。
终究,不负所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有了曹操这支骑兵的加入,战场形势瞬间逆转。
“撤!”
波才心知已经错过战机,他们已经不可能吃掉孙坚这支部队,再打下去反而会把这支兵马也陷进去。
曹操率军追出几里后便收兵了,正所谓穷寇莫追,何况他的职责并非正面交战。
“文台兄,你也未免太……”
曹操有些无言。
孙坚豪迈一笑,正色道:“我相信孟德,只要你能及时赶到,我们就能反戈一击。”
曹操脸色一肃。
“多谢文台兄信任。”
“既是同袍,何需言谢,好了,我们该收兵了。”
此时已是日薄西山,两人随即各自收拢兵马。
敌我双方总兵力接近二十万,这样的大战是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分出胜负的。
第四十九章,羽林之雄
深夜。
“孙文台今日勇冠三军,大破敌军,当记一大功。”
中军大帐内,皇甫嵩率先点名表扬了孙坚,随即又道:“孟德临敌决断,及时率军驰援,亦是大功一件。”
“袁绍统筹有度,也记一功。”
……
论功行赏的现场,刘备和郭嘉显得像个局外人。
所幸皇甫嵩最后又补了一句。
“当然,诸君各司其职,亦有功劳。”
这是场面话,刘备却是坦然受之,毕竟他们全军上下晒了一天的太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皇甫嵩忽然看向郭嘉,笑道:“明日奉孝可否随我一道,正好看看德操门下高徒排兵布阵的本领。”
这是邀请,也是对能力的肯定。
今天是双方前锋部队的厮杀,明日将会是决战时刻。
郭嘉暗自吐槽自家老师的人脉关系,面上笑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
“我就不信那孙坚有那么厉害,他的刀法能比得上我二哥吗?”
张飞对于今天躺了一整天的事还有不难,精力过剩的他一直牢骚满腹,言语间有些不服气。
关羽却一改往日骄傲,摇头道:“三弟不可胡言,孙文台的确是难得一见的沙场悍将,其麾下江东军更是不俗。”
一个武将的凶悍不仅仅是体现在武艺上,跟他的打法,麾下兵马的战力同样有关。
孙坚之所以被称为江东猛虎,是因为他不但勇冠三军,麾下军队更是出了名的能打。
当初西凉一地的叛乱,他便是一战成名,以凶悍著称的西凉军竟也被他击败了。
关羽虽傲,却也敬重这种英雄豪杰,无关武艺,这是对这个人的肯定。
这时郭嘉说道:“主公,明日我便要随皇甫将军一同居于中军,故而……在下有一言。”
“奉孝但说无妨。”
“不论张梁有没有采取后路突破的策略,请主公务必慎重,如果此战因我军而败,之前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如果被对手以同样的战法击败,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奉孝只管放心。”刘备坦然接受了这句劝谏,他心里想的是,奉孝不知他前世戎马一生,特意提醒也是出自好意。
张飞也拍着胸脯保证道:“军师只管放心,有俺张飞在,张梁若是敢来,必叫他有来无回。”
一夜无话。
——
第二天,当朝阳冉冉升起,双方各自进入既定战场,战火的硝烟再度笼罩大地。
郭嘉跟着皇甫嵩来到中军,踏上了足有数丈高的点将台。
正所谓登高望远,从这个高度可以最大限度看到战场形势。
当然,这样的高度还不足以尽窥敌我阵型,最后还是要靠斥候不断传递情报,再从中分析敌军兵力布防,摆出的阵型。
这也是为将之道,通过自身洞察力与嗅觉,与敌方主将斗阵。
故而又有“弈棋如弈阵,棋盘如战场”的说法。
排兵布阵其实与下棋有异曲同工之妙,透过种种讯息分析,并推断出对手的下一步。
如果两军战力相差不大,就格外考验主将统筹全局的能力了。
皇甫嵩笑道:“奉孝以为,我军今日该以何种阵法对敌?”
郭嘉沉思片刻,随即脱口而出。
“雁行阵。”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战无不胜的阵法,每种阵法都存在着它的优劣势,懂得因时制宜才能战无不胜。
雁行阵的优势在于能最大发挥弓箭之利,破绽也很明显,一旦中路被破,则全军危。
所以,这个阵法需要一支强大的步军防守中路。
大汉羽林军正是以重甲步军称雄,除此之外,汉军的箭承自先秦,亦是无往不利。
最显著的例子,数百年前李广之孙李陵曾经率领大汉五千步军深入大漠,与十倍之敌周旋,杀敌无数。
虽然最后兵败,却也侧面展现了大汉步军之雄。
皇甫嵩赞道:“不愧是德操教出来的,奉孝果然很清楚我军的优势所在。”
郭嘉拱手道:“将军过誉了,汉军之利在何处,想必很多人都知道。”
“你倒是谦让。”皇甫嵩笑了笑,随即转头看向一旁的传令兵。
“传令三军,摆雁行阵。”
“喏!”
令旗挥动,整齐有序的方阵开始缓缓移动,如同张开獠牙的战争巨兽。
烟尘滚滚,步伐整齐有力,伴随着一致的口号,不多时,一个鲜明的阵法就此形成。
郭嘉放眼望去,不禁被这严谨的执行力却震撼,感叹道:“嘉虽自幼听闻卫,霍之事,今日亲眼所见,亦被我大汉雄军之威所摄。”
可惜,百年乱战耗尽了大汉底蕴。
司马窃国,却使华夏蒙羞。
羽林军以军纪严明著称,那么以彪悍闻名的边关铁骑又是何种风采?
郭嘉很期待。
皇甫嵩不知他后面所想,闻言亦是忍不住感叹道:“如今的羽林军,比起当年还是略逊一筹。”
郭嘉心知他指的是巅峰时期的汉武,光武时期,那时的羽林军俱是从边关精锐层层选拔,号称大汉第一精锐。
他并未搭话,帝国的落寞容不得他一介儒生指手画脚。
皇甫嵩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若是传到有心人耳中,此事可大可小。
这时郭嘉觉察到脚下一震,却是他所在的高台被下方汉军士卒推动了。
他们开始进军了,雁行阵原本就是一个攻守兼备的阵法,只是对麾下军队的士兵素养要求极高。
三军齐动,整体方阵却依旧严密,羽林军的军事素质尽显无疑。
面对这样强大的军队,黄巾军的胜算实在渺茫。
与此同时,最前方的孙坚,袁绍已经率所部兵马与黄巾前锋军交战。
耳边不断传来前方战报,不出所料,袁绍一如既往的被孙坚的光芒所掩盖。
如果是论两人作为人主的才略,也许袁绍会更胜一筹,因为孙坚太刚,而过刚易折。
冲锋陷阵那是将军的事,孙坚会英年早逝,很大原因是没有完成将军到人主的转变。
甚至其子孙策也被这种行事作风影响。
不过作为将军,孙坚的确是将袁绍远远甩在身后。
那是一骑绝尘,直至望不到背影的差距。
“传令孙坚,让他放缓推进速度。”
第五十章,绝境反击
皇甫嵩有些无奈,孙坚这种猛将让人很难处置。
你喜欢他的勇猛,却又担心他因为孤军深入而陷入险境,从而影响到全军的布局。
郭嘉见状笑道:“看来大将军跟看重孙坚将军。”
他则是想到了关羽,后期提领荆州的关羽和这个时期的孙坚差不多,拥有无敌的信念,麾下荆州军更是那时刘备麾下最强精锐,却也因此埋下了败亡的隐患。
太孤傲了。
面对江东虎视眈眈,竟还敢主动进攻驻守樊城的曹仁,最后被两面夹击而败亡。
虽败犹荣,却也基本断了刘备北伐的可能,仅靠一路攻打关中的方式是不可能成功的。
按照郭嘉的想法,即使是要北伐,他应该等西川方面的刘备先动,这样也不至于同时面对曹操和孙权的主力。
皇甫嵩叹道:“如此猛将,谁人不爱?”
一语中的。
曹操为什么那么喜欢关羽,不也是因为他最能打么?
——
有的人天生就是为某种道路而生的,比如孙坚,在这一时期,没有哪个武将能掩盖他的锋芒。
不仅仅是他的武艺,还有领兵突破敌军防线时的恐怖侵略性。
他已经连破黄巾军五道防线,远远将皇甫嵩的大军甩在身后。
“报……皇甫将军有令,孙将军即刻停止进攻。”
“孙坚尊令。”
孙坚打发走传令兵,又对着程普等人笑道:“皇甫将军太小看我孙坚了,我自少年时期便南征北战,岂会不知孤军深入之险?”
程普,黄盖等人闻言纷纷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将军,你的确是一点都不莽撞,只是把大军甩开了几里地而已。
众人暗自腹诽,跟随这样的将军打仗的确是痛快,却也是无时无刻不在心惊胆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敌军包围。
孙坚找了块空地坐下,抹了抹脸上的汗水,继续说道:“自古以来便有南船北马之说,可我孙坚偏偏不信邪,偏要证明我江东子弟不比边军差。”
这话瞬间赢得了众将的认可,全军上下精气神为之一振。
——
正所谓一长一短,一进一退。
孙坚这边一路高歌猛进,另一边的黄巾军必然就会节节败退。
耳边不断传来败报与己方战将阵亡的消息,张梁已经听得麻木了。
他能判断出皇甫嵩用的是雁行阵,却无力反戈一击,前军败得太快了,以至于他们只有招架之功,哪有还手之力?
汉军弓箭之利,步军防御之强完美结合,构筑成无懈可击的人墙。
对手在步步推进,一点点蚕食,直至己方全线崩溃。
波才忍不住道:“人公将军,下令反击吧,再退下去将士们就要溃散了。”
这话顿时赢得了众将的附和。
张梁脸色沉着,摇头道:“不,我们还有最后的机会。”
“昨日我已经派管亥率领所有骑兵绕道奔袭,此刻应该已经快到汉军大后方了。”
作为黄巾主力军,他还是勉强能凑出三千骑兵的,虽然不论是战马质量还是骑兵素质都比不上汉军。
众将闻言俱是一愣,随即便又恍然大悟,难怪军中几乎已不见骑兵的身影。
等等,这个策略有些熟悉。
“这不是郭嘉……之策么?”波才恍然大悟,差点将张宁的名字说出,除了胜利者,背景板往往也会被人记住。
“是的。”
“用他的计谋对付他,能成功么?”
“正是因为是他们用过这个战术,所以往往会认为我们不会再用,可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
“今天又要晒一天的太阳咯。”
张飞百无聊赖的仰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时不时便发句牢骚。
关羽闲来无事,于是打理起自己愈发浓密,修长的胡须。
刘备眺望着前方,忽然问道:“派出的斥候可曾回来?”
关羽动作一顿,疑惑道:“未曾,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张飞随口道:“说不定半道放水去了,管他们作甚?”
刘备沉思片刻,随即脸色一变。
“二弟三弟快快起来,敌军恐会来袭。”
“大哥,说不定只是路上耽搁了。”
“兵者,死生存亡之地,岂能当做赌博?”
刘备脸一沉,关羽张飞很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拿起兵器前去列阵。
片刻后,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黑压压的一大片滚滚而来。
张飞感叹道:“我滴乖乖,这少说也有几千骑,黄巾这是把所有骑兵都派出来了。”
“军师高瞻远瞩,大哥用兵谨慎,是我们大意了。”
关羽脸色复杂,他读过很多兵书,也明白一个道理,没有摆好阵法的步兵在骑兵面前就是待宰的羔羊。
反之,则可借助盾兵在前,枪兵在中,弓弩手在后的阵势抵挡。
刘备沉声道:“即刻派人向皇甫将军传讯,敌军骑兵来袭。”
“传我将令,全军列阵!”
一声令下,军阵开始井然有序的展开。
与此同时,正率领铁骑冲锋的管亥也看到了“刘”字大旗,脑海中瞬间涌现出不好的回忆。
但他已经没有退路可言,相比起当逃兵,他宁愿阵亡。
砰砰砰……
伴随着阵阵巨响,铁骑如狼群冲去阵中,瞬间人仰马翻,哀嚎遍野。
——
“报……刘将军传讯,我军后方出现敌军骑兵。”
“敌军有多少人?”
“约莫数千。”
皇甫嵩听完冷笑道:“看来他是把宝全压在上面了。”
随即又看向郭嘉,饶有兴趣道:“奉孝怎么看?”
郭嘉笑道:“临敌战术从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此策略只能针对骄躁之将,以及军阵存在破绽的对手。”
这是由衷之言,如果对手是皇甫嵩这种身经百战的老将,他绝不会用这种战术。
不过张梁应该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守城已经快守不住,正面战场又节节败退,只能无奈用出这种赌博般的策略。
这是人性。
陷入绝境的人,往往会选择以小博大的方式,幻想着能赌出一个锦绣未来。
“奉孝以为刘将军能挡得住这支骑兵吗?”
“一定能!”
“好,传我将令,命袁术率两千军出左路,淳于琼率两千军从右路包抄,吃点这支骑兵。”
第五十一章,落幕
黄巾之火就像此刻夕阳的余晖,曾有过烈日的炙热,却也最终灰暗落幕。
张梁败了。
绕道奔袭的管亥在刘备,袁术,淳于琼的三面合击之下很快败退,随即全军覆没,唯有管亥带着不足百骑狼狈突围。
关羽,张飞一路斩将杀敌,势不可挡,一扫先前无仗可打的颓势。
正前方的孙坚,袁绍步步推进,将张梁逼至绝境,最后全线崩溃,兵败如山倒。
此战汉军斩首黄巾接近三万,其余数万人在主力被歼灭后,很快缴械投降。
夕阳下,孤零零的身影立于平地上,倍显凄凉。
张梁自刎了。
除他之外,四面八方横陈着无数尸体,想来是他的亲卫之流。
郭嘉跟随着皇甫嵩来到此处,当看到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这就是失败者的下场。
他动了动嘴唇,埋葬的话语终是没说出口。
哪怕张梁已死,这件事也不是他能做主的,甚至于皇甫嵩也无法做主,唯有洛阳城内的那位天子可以做决定。
张角早已入土尚且被掘坟,何况是最后一刻仍在负隅顽抗的张梁。
皇甫嵩大手一挥:“带走,准备将其押送回京。”
郭嘉怔怔的注视着夕阳一点点消失,一如黄巾的落幕。
新的时代要开始了!
——
张梁主力被歼灭后,黄巾之乱基本平息,皇甫嵩随即命人取出天子御赐美酒,大摆庆功宴。
众将都显得兴致高昂,宴席上一片欢声笑语。
孙坚喝得兴起,于是大步走到舞台中央,提出要为众人舞剑助兴。
众人自是纷纷叫好。
曹操则是对酒当歌,随性赋起诗来了,言语间尽是对卫霍的崇拜。
不得不说,他不仅精通治政与兵略,诗才亦是不遑多让,也难怪能生出才高八斗的曹子建。
刘备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
孙文台曾是热血男儿,曹孟德也曾满心忠君报国,欲绽放冠军侯封狼居胥……然而当乱世到来,所有人都不得不改变自己,变成另一副模样。
这时郭嘉说道:“主公,皇甫将军希望我们一道进京,受天子论功封赏。”
刘备点点头,他们谋划了这么快,不正是为了这一刻吗?
“苏氏怎么办,要不要让翼德去接她?”
他看得出郭嘉对那寡妇的喜爱,也清楚自己这帮人接下来的方向。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将会直接从京师前往并州,也就意味着,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去颍川。
郭嘉没想到刘备会这么关心他的事,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主公勿忧,在下自会传信,让苏哲护送她前往京师。”
苏哲已经表明加入刘备集团的意向,甚至辞去了自己在衙门的职位。
“那就好。”
刘备目光炯炯的注视着远方,心中思绪飞转。
黄巾之乱已经结束,接下来只要京师之行一切顺利,他就要开启自己的访贤之旅了。
既然上苍赐予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又怎会错过这得天独厚的良机?
子龙,汉升,元直,孔明……前世的臣子,但凡只要能找到,或是可以召唤到并州的,他一个都不想放过。
除此之外,田丰,沮授,张郃,徐晃……甚至是周瑜都被他惦记上了,颇有种“使天下英才尽入吾瓮中”的想法。
这时皇甫嵩注意到刘备的神态,不由问道:“玄德为何闷闷不乐?”
一语惊醒梦中人。
刘备从假想状态中回过神,发现郭嘉与二弟三弟都一脸奇怪的看着他。
郭嘉还好,大概能猜到刘备多半是在想着怎么征服星辰大海。
毕竟是重生者,天命之子嘛!
至于他这个穿越者,好像已经沦为配角了。
关羽张飞则是浮想联翩:大哥近日总是心不在焉,莫非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刘备顾不上几人,先是看向皇甫嵩,笑道:“在下只是想着终于能为大汉建功,对得起刘氏子弟的出身,故而有些走神,望将军莫怪。”
皇甫嵩摆手道:“玄德言过了,你此番功勋卓著,天子若是知道皇室中有这等少年俊杰,定然也会欣喜万分。”
言下之意是,你这次进宫很可能会恢复皇室身份,重现祖上显赫地位。
虽然刘备一直以中山靖王之后自居,但毕竟未经天子正名,分量仍有些不足。
刘备闻言,脸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前世他的“皇叔”身份是由好侄儿证实,如今换做先帝,是否该称之为“皇弟”?
他前世也是做过皇帝的人,想到这个相似的名字,顿时精神一震。
当然,这个称呼只有天子一人能用,世人只能称他为刘使君,或将军之流。
这时曹操也附和道:“不错,以玄德之功,足可为自己正名。”
“那就借孟德吉言了。”
两人相视一笑,他们前世作为对手之时尚且惺惺相惜,何况如今的身份是刚刚并肩作战的同袍。
虽然曹操对于没有招揽到郭嘉有些遗憾,却也不至于因此恨上刘备。
归根究底,是权力改变了人心。
它就像是一种剧毒,拥有腐蚀人心的魔力,比金钱,美人,美酒更具吸引力。
因为你永远了它,就等于拥有了后面的一切。
——
洛阳。
皇宫。
嘉德殿内,左丰正在履行自己的义务,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太监也是要有信誉的,不然以后谁还找他?
“我刘氏竟有如此俊杰,为何朕从未听闻?”汉灵帝斜躺在龙踏上,正值中年而立的他,精气神却不怎么爆满,反而透着深深的疲惫。
直到听完左丰添油加醋的描述,他才提起几分精神。
左丰恭敬道:“禀陛下,刘将军本是中山靖王之后,虽然如今家道中落,却也时时不忘报国之心。”
刘宏听到中山靖王这个名字,起初还有些疑惑,但随即便从脑海中搜寻出这个名字。
同时对于刘备为何出身草芥一事,心中也豁然开朗了。
这时期虽然不分西汉与东汉,但是从光武帝时期开始,大汉的分流还是格外明显的。
刘宏沉吟道:“如此看来,刘备倒是我皇室后裔中的人才。”
“正是如此,那位刘将军可是时时想着要为陛下镇守边关呢……”
刘宏笑而不语,他如何看不出左丰处处为刘备说话,只是心中并不在意。
只要这个人有用,破格提拔又如何?
再说了,这些近侍收了贿赂之后,自己就会上交一部分。
这是生财之道。
“好了别说了,,朕自有分寸。”
第五十二章,今晚曹老板请客
公元184年,冬。
洛阳城。
突如其来的大雪笼罩了整个京师,街道上却依旧人潮拥挤,许多百姓在街道上驻足,也有人从窗台上探出头,要瞻仰得胜归来的王师。
百家灯在雪夜中熠熠生辉,仿佛在为离家的游子指明道路。
郭嘉乘着马车跟随队伍一路驶过街头,透过马车窗口,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的风景,心中不禁涌起一句诗。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他不会自视甚高的以为,这些顶着风雪苦苦等候的百姓是为了迎接他。
羽林军中有不少人是京师子弟,这些在路边等候的百姓,除了部分是看热闹的,其余者应是羽林军将士的家眷。
耳边隐约响起惊呼声,郭嘉猜测应该是某个父亲,母亲,亦或是兄弟姐妹认出来自己的家人,却又碍于军法不能上前团聚,只能以这种方式表达思念之情。
当然,他们还算是幸运的,至少家人安在。
而有的人,却注定只能苦苦等候,望穿秋水。
这一战羽林军亦有极大的伤亡,也许是几千人,也许是万人……
世人只知汉军之雄,却不知多少白发苍苍老翁在家门前苦苦等候,却再也等不到心心念念的人儿。
至于黄巾军,更是不计其数。
战火无情。
郭嘉放下窗帘,心中百味杂陈。
这一世本就是孤儿,倒是没什么好挂念的。
只是想起了上一世的亲人。
不知不觉已经一年过去了,我如今一切安好,你们可好?
就在这时,马车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曹操来了。
“嘿……长夜漫漫,孤枕难眠,不如曹某请诸位喝酒,如何?”
声音一如既往的洒脱。
刘备正准备答应,却见郭嘉探出头,戏谑道:“孟德兄当真只是请我们喝酒么?”
从长夜漫漫,孤枕难眠八个字,郭嘉便看出曹操说的“喝酒“”并不正经。
曹操顿时眼前一亮,眼中露出一抹赞许,愈发觉得这小子对自己胃口,只可惜被人捷足先登了。
他笑道:“自当美酒相伴,歌舞助兴。”
说到歌舞二字的时候,曹操刻意加重了与其。
两人相视一笑。
刘备此时哪里还听不出来,这喝酒压根就不正经,当即就要拒绝。
他怎么就忘了曹孟德的天性了呢?
张飞却已经兴致勃勃。
“喝酒,好啊!曹操,你小子真够意思。”
“好说好说,今日曹某请客,定要让翼德兄尽兴。”
曹操连连点头,随即又看向一旁的关羽。
“云长兄可愿一道前往?”
不知为何,他一看到关羽就打心眼里喜欢,觉得此人一身正气,不怒自威,定是一员盖世猛将。
关羽倒是隐隐听出了一丝话外之音,喝酒的场所无非就是勾栏,于是那本就红润的脸色变得更红了。
当然,也可能是被冻的。
刘备见郭嘉和两位兄弟都很感兴趣,拒绝的话终是没说出口。
“那就……多谢孟德兄慷慨解囊了。”
虽然知道双方在未来一定会成为敌人,但此时毕竟还是同殿为臣,再加上刚刚并肩作战过,刘备心中的敌意倒是没有那么大。
别看未来两人一口一个“大耳贼”“曹贼”的问候对方,其实打心眼里还是惺惺相惜的,
说到底还是乱世开启后的立场问题,不然两人倒是能成为朋友。
曹操一脸无谓的摆了摆手:“玄德客气了,操久居京师,对这一片再熟悉不过了,自当尽尽地主之谊。”
郭嘉心道:你不仅对京师熟,对“喝酒”的地方更熟。
至于他嘛!
只是想见识见识京师的勾栏与颍川有何不同,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
天香楼,一个很青楼的名字,郭嘉无声吐槽。
“哎哟……可算是把曹使君给盼来了,这都大半年了,你莫不是都把奴家都忘了?”
曹操显然是常客,刚一进门就受到了老鸨的热烈欢迎,那徐娘半老的身躯,幽怨的语调,瞬间激起了男人的热血。
不过他作为此中圣手,岂会被对方拿捏,从来只有他拿捏别人的份。于是趁着旁人不注意,伸手在那丰腴圆润之地重重一掐。
风韵犹存的老鸨被他这么一拿捏,下意识轻呼一声,随即媚眼如丝的白了他一眼。
曹操面不改色道:“曹某今日带几位好友来喝酒,你可莫要让我失了颜面。”
老鸨闻言看了刘备几人一眼,当看到桃园三兄弟的反应,顿时吃吃笑道:“这三位莫不是雏儿吧?”
话音一落,张飞一脸窘迫,关羽脸色红润,只有刘备面无表情。
张飞虽是涿郡豪强,但平日醉心武艺,想着自己年纪轻轻,失了阳气恐怕会影响武艺,故而从未踏足这种地方。
关羽本是游侠,后来曾经给世家做过护院,却也从未接近女色。
至于刘备嘛……弓腰姬他都骑过。
他只是不爱玩而已,不谈前世众多妻妾,今生便已经娶了发妻。
“要你多嘴。”
曹操狠狠瞪了老鸨一眼,对方顿时不敢再言。
当年曹操与袁绍可是京师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虽然如今收敛了许多,威慑力还是十足的。
“还不速去安排。”
“是是是……奴家这就去。”
郭嘉饶有兴趣道:“看看孟德之名在京师颇为响亮。”
往事不堪回首,饶是以曹操的洒脱,也有些不好意思提出,于是举手示意。
“请。”
——
片刻后,雅阁内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景。
刘备危襟正坐,对身旁如花似玉的美人视而不见。
关羽宛如一尊雕像一动不动,但红润的脸色以及时不时蠕动的喉头还是出卖了他。
张飞动了动手指,却终究没好意思伸手去搂那细腰。
曹操和郭嘉就不同了,二人早已是勾栏常客,玩得不亦乐乎。
前者就不用多说了,魏武之名可是传承千年。
至于郭嘉,且不提前身的风流往事,前世的他本就受过各种熏陶,很快乐在其中。
曹操却是时不时瞄向郭嘉的女伴,心道:天香楼何时来了这么个尤物,可惜!可惜!
第五十三章,卞氏
郭嘉亦是感慨万千,京师不愧是京师,连勾栏都远胜地方州郡。
怀中女子非但身段不逊色于苏美娘,模样更是还要标致几分,堪称造物主的佳作。
眉眼如画,眼含秋水,一颦一笑间透露着无言的吸引力。
郭嘉离家已有数月,很快心神失守。
他原本只是想来见识一下京师勾栏的风景,此刻却是改变主意了。
“你叫什么名字?”
喝下女子递来的酒水,郭嘉鬼使神差的问道。
他虽风流,却不喜欢梦过无痕,而是有着强烈的占有欲。既然有了交集,那必然是要为对方赎身的。
女子含羞带怯,轻声答道:“奴家姓卞,姐姐们都叫我玉儿。”
郭嘉赞叹道:“玉儿……好名字。”
只是这姓氏有些少见。
等等!姓卞?
他脸色一僵,扭头看向正与舞姬行酒令,玩得不亦乐乎的曹操。
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么?
可他明明记得,史书上记载曹操是在东郡遇到卞氏的。
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要不要还回去?
这个想法一出,心中顿时无比纠结。
有些舍不得。
卞玉儿被他这么一夸,心中不禁有些欢喜。
“公子,请。”
郭嘉怔怔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随即又问道:“你……家在何方?”
卞玉儿柔声道:“奴家自幼便住在琅琊郡,此番能来到京师,其实还多亏了公子呢!”
琅琊。
卞夫人的确是徐州琅琊人。
真的是她!
“为何要谢我?”郭嘉敏锐的捕捉到,这件事很可能是历史进程被改变的原因。
“因为正是公子平定了兖州与青州的叛乱,我等才得以来到京师。”
卞玉儿说完,眼中露出一许倾慕。
原来始作俑者是我!
郭嘉怔怔出神,第一次切身体会到蝴蝶翅膀对历史的影响。
卞玉儿见他走神,不由唤道:“公子?”
郭嘉顿时从失神状态走出,很快稳住心绪,心道:既然错了,那就将错就错吧,到嘴的肥肉哪有送出去的道理?
孟德兄,对不住了。
卞氏善妒,恐会影响到你和嫂嫂的感情,就让嘉一人承受这一切吧。
郭嘉谦虚道:“其实平定叛乱非我一人之功,全靠三军将士用命。”
卞玉儿却一脸认真的摇了摇头:“若是没有公子的智谋,几千官兵如何能打赢十万之众的叛贼?”
这话有些夸大其词了,几乎将郭嘉吹成神了。其实敌我差距并没有那么大,何况己方还有装备方面的优势。
不过看着女子崇拜的小眼神,他终是没有点破这一点。
郭嘉戏谑道:“倒是不知玉儿姑娘还懂兵法。”
卞玉儿俏脸微红:“奴家哪里懂这些,都是听旁人说的,姐姐们近日都在谈论公子,她们对公子很是感激。”
“那你呢?”
“奴家……自然也是感激公子的。”
此情此景,像极了青楼女子与风流才子的故事。
可问题是,郭嘉不会作诗啊!
要不要偷一手?
不行,会暴露。
郭嘉若有所思的看了危襟正坐的刘备一眼,发现一旁的舞姬已经离去,好像是被他赶走了。
这时曹操忽然说道:“不知玄德接下来意欲何往?”
他自认识戏忠之后,两人谈了很多,关于黄巾之乱后的天下格局,以及郭嘉对刘备的谋划。
戏忠声称未来大汉将四分五裂,刘备有倾吞天下的野心,让曹操也早做准备,显然已经相中曹操。
但曹操心中对汉室仍存在着一丝期望,于是否定了对方的说辞,随后两人不欢而散。
而此时此刻,曹操便是要确定刘备的志向。
刘备闻言沉思片刻,随即直言道:“实不相瞒,吾愿外放边关,为大汉镇守国门。”
事情已经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没什么好隐瞒了,不出意料的话,这两日天子就会大肆封赏平乱有功之臣。
曹操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失落,叹道:“玄德自由自在,让操好生羡慕。”
他也想征战边关,追求封狼居胥的成就。
不过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按照世人的思维,在这种乱象还未明朗的时刻,京官远比外放更有前程。
即使曹操有心,他的父亲也不会同意,而且会从中阻挠。
刘备摇头道:“此事未必能成,天子尚未封赏,也许只是备一厢情愿罢了。”
曹操笑道:“有郭奉孝从中运作,此事必成。”
说完意有所指的看向郭嘉。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具体手段是什么,但是不难猜出,应该与天子的卖官政策有关。
如果是其他世家子弟,定然会斥责刘备与宦官为伍。但曹操本身就与宦官集团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自然不会这么想。
郭嘉笑而不语,他此时心里想的是,如果曹操知道他怀中女子的身份,会不会后悔请这顿酒?
夜过无声,风雪依旧。
曹操喝得兴起,忽然主动说起自己少年时期的光辉事迹。
张飞喝多了之后也逐渐放开了,很快与身旁美人斗起酒来。
关羽仍在紧守最后的防线,但是看样子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刘备则是思绪飞转,时而独自饮酒,时而又看向曹操。
今夜之后,怕是再无机会一起喝酒了。
——
女子报答恩人的方式有两种,第一种是来世做牛做马,第二种是以身相许。
卞玉儿选择了后者。
夜很冷,郭嘉只能不断向暖窝里钻,时间久了,渐渐觉得腰杆子格外的疲惫。
卞玉儿很贴心,于是主动提出要自己冻。
她原本是不会骑马的,但是因为天赋异禀,骨骼惊奇,所以学得很快,几番来回后便慢慢适应了节奏。
时而快马加鞭,时而又缓缓行进。
郭嘉忍不住赞道:“玉儿的马术已堪称登堂入室,我不会骑马,今后就劳烦你了。”
“公子喜欢便好。”
“我很喜欢。”
……
几个时辰后,人累了,马儿也累了,于是也就停下来。
卞玉儿忽然一脸落寞的说道:“今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公子。”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隐晦的暗示加上蚀骨的语调,我见犹怜的模样格外扣人心弦。
“放心,我怎会忍心抛下你?”
第五十四章,朝堂奏对
嘉德殿。
天子高座龙椅之上,下方百官排成四列。
“应天顺时,受滋明命。皇甫嵩平乱有功,擢升冀州牧;朱儁升右车骑将军,刘备升并州牧,曹操升东郡太守,孙坚升长沙太守……”
宦官左丰尖细的声音在殿内回响,百官面面相觑,俱是有些不可思议。
这封赏……太丰厚了!
皇甫嵩朱儁也就罢了,二人本就是老臣。
曹操,孙坚这些年轻一辈,却是一跃成了一郡太守,而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直接一飞冲天,从平民直接升任一州之主的刘备。
左丰的声音刚刚停下,司空袁隗便毫不迟疑的出列。
“启禀陛下,臣有异议,刘备虽有奇功,此前却只是平民之身,未必能胜任一州之职。”
作为袁家之主,他的表态瞬间获取了一大批袁氏门生故吏,以及一些袁氏故交的支持。
有人说刘备资历太浅,这么做是拔苗助长。
也有人说他应该先在京师历练几年。
刘宏似乎早有预料,闻言也不恼,而是笑道:“实不相瞒,朕亦觉得刘备升得太快了。”
出列反对的官员面面相觑,有些猜不透这位天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袁隗心中思绪万千,对于坐在上面的那位天子,他从未觉得对方是个无能之辈。
一个被外戚扶上龙椅的天子,最后却又反过来将外戚清除,他的权术从来不差。
至于为何将大汉治理到如今这种烽烟四起的局面,很大原因在于……他无力改变世家尾大甩不掉的局面,于是选择了自暴自弃,纵情声色。
他是昏君,却不是无能之君。
只听刘宏继续说道:“朕之所以如此封赏刘备,是因为昨夜做了一个梦。”
梦?
百官面面相觑,直觉告诉他们,这就是天子接下来的托词。
刘宏仍自顾自说道:“朕梦见了高祖,他告诉朕,已经为朕挑选了一位护国大将,而且此人还是皇室宗亲。”
“众卿觉得,刘备究竟是不是高祖所选之人?”
“可如若不是,他又如何能仅凭平民之身,先后平定颍川,青州之乱?”
???
百官俱是无言,连袁隗都没有继续反对,尽管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个梦是假的,是天子为了封赏提拔而杜撰出来的。
可是谁敢去质疑?
天子连高祖都搬出来了,可见他对此事是势在必得。甚至为了显得刘备的擢升没有这么离谱,连孙坚等人的封赏都丰厚了许多。
这时候谁再敢跳出来,刘宏就敢以不尊重高祖的罪名杀之。
哪怕是四世三公的袁隗。
于是乎,在高祖之名的威慑下,刘备顺利提领并州牧。
“陛下有令,召刘备,曹操,袁绍……上殿。”
片刻后,衣冠整齐整齐的刘备随曹操等人上殿。
百官见状顿时心领神会,连官服都准备好了,这根本就是内定之事。
——
这是一间雅致的宅院,也是糜竺在京师的产业。
“这位想必就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郭奉孝了,在下糜竺,自子仲。”
“在下郭嘉,倒是让子仲兄见笑了。”
郭嘉与糜竺的初次见面有些奇妙,因为对方一来就给他和张飞,关羽送了个美人。
正是天香楼的卞玉儿等人,赎身的钱正是糜竺出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乃人之常情。”糜竺也对于和新同僚在勾栏初见感觉有些新奇,不过心里并不怎么在意。
一个人风流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能力。
虽然糜竺本身并不喜欢逛勾栏。
郭嘉饶有兴趣的看着俊逸青年,糜竺的气质与荀彧相似,都是那种看起来十分端正的人,有君子之风。
“嘿嘿,你小子够意思,俺老张喜欢你。”张飞大笑着走到糜竺身旁,对着那单薄的肩膀重重的拍了拍,这是他对于喜欢的表达方式。
然而却不是什么人都能坦然承受这种热情,爽快的打招呼方式。
嘶~
糜竺倒吸了口凉气,尽管精通君子六艺,可他毕竟只是个读书人。
郭嘉见状没好气道:“翼德,你这是在打招呼还是打人?”
张飞闻言灿灿的收回手,只怪他的反应太热情。
关羽犹豫片刻,也拱手道:“多谢子仲先生。”
“云长兄客气了。”
这时代的世家子弟其实常有结伴在勾栏寻欢作乐的景象,只是关羽张飞早年苦练武艺,并未尝试过。
昨夜除了刘备,算是全军覆没了。
当前,也不排除刘备偷吃,只是隐藏得好而已,毕竟英雄难过美人关,打了这么久的仗就不能享受享受么?
郭嘉看着糜竺,笑道:“不如煮茶畅谈一番,如何?”
糜竺自然毫无异议,他心中也对郭嘉有所期待。
“固所愿,不敢请耳。”
——
“奉孝觉得,主公今日可能成功提领并州?”
一盏茶之后,糜竺率先开口。
他知道以自家主公的功劳,只要皇室宗亲的身份被确定,封赏必然是少不了的。只是一州之主的职位关系重大,刘备原先又是无官无职,实在很难确保成功。
郭嘉轻抿了口茶,随即放下茶杯,笑道:“子仲啊……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之事,你以为呢?”
“奉孝所言甚是。”
“不过嘉有九成把握,此事定能成。”
“何以见得?”
“天机不可泄露。”
郭嘉卖起了关子,糜竺却也不恼,反而暗自思索对方的依仗在哪里。
张飞忍不住吐槽道:“军师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卖关子。”
关羽亦是含笑点头,显然对这个说法很是认可。
郭嘉笑而不语,在他看来,刘备的军功足够,又有宦官在旁助力,最后的关键在于天子是否点头。
只要他答应,其他人纵然想阻挠也无用,这时期的大汉天子可不是傀儡,至少在京师一地,朝堂上还是有话语权的。
就在这时,刘备回来了。
“观主公春风得意,看来此行一切顺利。”
成了!
从刘备脸上那掩不住的笑容,郭嘉瞬间得出结论,并州到手了。
刘备正色道:“承蒙天子器重,吾等恪尽职守。”
第五十五章,荀彧加入
“并州牧?”
郭嘉与糜竺对视一眼,俱是有些吃惊。
现在各州的总领郡县的职位是刺史,看似与州牧相似,其实两者之间却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州牧的权力更大,形同春秋战国时期的诸侯王。
据他所知,接下来天子会大肆册封汉室宗亲为州牧,如益州刘焉,幽州刘虞……然而这么多的刘氏诸侯,却扶不起汉室,反而只有出身微末的刘备做到了三分天下。
郭嘉笑道:“看来陛下对主公很是器重。”
刘备点了点头:“正因如此,吾更要勤勉克己,为大汉镇守一方。”
除此之外,如果陛下守不住大汉江山,那就由我来匡扶汉室。
后面这句话是在心里对自己说的。
刘备问道:“奉孝以为我等该何时启程?”
郭嘉毫不迟疑的回答:“兵贵神速,迟则生变。”
刘备果断做出决定。
“好,那我等明日便启程。”
便在此时,门卫来报。
“禀将军,门外有一位自称【荀彧】之人求见。”
郭嘉眼前一亮,旋即扭头看向刘备,后者也正好看过来。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齐了!”
刘备又道:“快快有请……不,吾当亲自去迎接。”说完也不等几人说话,便快步向大门方向走去。
糜竺见他这副欢喜的模样,不由好奇道:“可是有荀氏八龙之称的颍川荀氏?”
郭嘉点头笑道:“然也!”
如今正是他刚刚提领并州之时,荀彧在这时候造访,态度已经不言而喻。
这时,一旁的张飞哼了一声,脸上好像写着不满两个字。
郭嘉见状摇头道:“翼德不可无礼,待你见了荀文若,就会知道主公这么做是值得的。”
“他再聪明还能比得上军师你啊?”
“胜我十倍。”
郭嘉说出那句口头禅。
关羽轻笑道:“这世上绝不会有胜过军师十倍之人。”
郭嘉笑而不语,随即继续盯着张飞。
后者闷闷道:“俺知道了。”
——
片刻后,刘备手牵着荀彧走来,春风得意的笑容又多了几分,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郭嘉渡步迎了上去,笑骂道:“好你个荀文若,竟自个偷偷来了京师,也不知道说一声。”
荀彧脸色不变,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昨夜本想与奉孝一叙,却听闻曹将军已经抢先一步。”
这话说得,郭嘉几人都有些尴尬。
荀文若看似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其实也有闷骚的一面。
几人落座后,刘备笑问道:“吾等明日便要动身前往并州,文若可有计策教我?”
这倒不是考验,而是他知道自己的两位兄弟心高气傲,正好给荀彧展露才能的机会。
很显然,两人在门外见面时已经完成了认主仪式。
荀彧微微颔首,随即缓缓道:“据在下所知,晋阳太守丁原在并州颇有威望,主公如欲掌控并州,必然绕不过此人。”
郭嘉深以为然,虽然按照原本的进程,这时期的并州刺史应该是张懿,但是这个人在并州一地其实没有翻起什么浪花。
堂堂一州刺史,却被胡人攻杀,继而才是丁原上位。
郭嘉对此心存疑虑,并州狼骑就这么不堪吗?
只听荀彧继续道:“故而在下以为,主公可尝试拉拢并州部将,分化丁原。”
刘备犹豫道:“他们会尊吾号令么?”
荀彧笑道:“一定会!因为主公是大汉册封的正统州牧,又是皇室宗亲,凡有识之士,必然不会与主公为敌。”
张飞忍不住插嘴道:“就这么简单?”
他觉得如今事情这么顺利的话,荀彧就不会这么郑重了。
“自然不是。”荀彧摇头道:“丁原不会坐以待毙,再者,具体拉拢何人也需要谨慎斟酌,以免反过来被其牵制。”
关羽沉吟道:“先生就这么肯定,那丁原一定会反对大哥?”
荀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吟吟的看向郭嘉。
郭嘉则是看向刘备,戏谑道:“如果这时候有人抢了本该属于主公的并州牧之职,主公想必也会不舒服吧?”
刘备面不改色:“自然,不过我也不至于憎恨此人。”
“可并非人人都如主公这般仁义,豁达。”糜竺开口了。
许是觉得大家都踊跃发言了,他若是什么都不做,会显得存在感很低,同时顺带拍了个小小的马屁。
荀彧疑惑道:“这位是?”
“在下糜竺,字子仲,徐州商贾,现效命于刘使君帐下。”
虽然面上表现出不卑不亢的模样,其实糜竺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他除了钱多之外,其他各方面都比不上郭嘉,荀彧这两位世家子弟。
这是皇权与世家统治的时代,虽然他家财万贯,地位与世家却是天壤之别。
荀彧沉思片刻,又道:“可是徐州糜氏?”
糜竺摇头道:“不敢当氏族之名。”
荀彧笑道:“子仲莫要妄自菲薄,主公将来少不得你鼎力支持。”
说完看向郭嘉,眼神中表达出一个含义:你考虑得很周到。
并州民风彪悍,并州铁骑更是善战。
可若是没有钱粮的支持,很难供养太多军队,糜竺的存在正好补足了这一点。
糜竺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两位同僚并不像其他世家子弟那样眼高于顶,轻视商贾。
正因为地位的缘故,所以他一直在设法步入官场,之前考虑的对象是陶谦,谁料刘备突然横空出世。
现在看来,他压对了。
一个顶着皇亲国戚头衔的并州牧,远比已经年老的陶谦更具潜力。
郭嘉摊手道:“糜子仲之事可与我无关,乃是主公高瞻远瞩。”
荀彧闻言顿时有些惊讶,随即由衷道:“主公英明。”
如果是太平盛世,商贾的支持倒是不那么重要。可如今天下乱象渐生,商贾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单单论钱财的话,世家甚至还比不上糜氏,甄氏这种富可敌国的巨商。
世家的优势在于土地,以官场上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以及启蒙所用的书籍。
第五十六章,驱虎吞狼
冰山雪地上,红衣黑甲的军队一路翻山越岭,宛如一条长龙。
从富庶到贫瘠,由繁华到落寞,热闹的景象变为荒凉。
透过车窗,将沿途景象尽收眼底,这是郭嘉从洛阳赶到并州的真实感受,
然而他的心头存着一丝疑惑,照理来说,并州就算再怎么贫瘠,途中也不至于只碰到寥寥几人。
“并州竟这般荒凉么?”柔情如水的声音响起,卞玉儿也在看着窗外。
郭嘉沉吟道:“也许是寒冬所致,也许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比如说……战争。”
百姓趋利避害是常态,通常出现这种情况,便意味着有什么事发生。
郭嘉又笑道:“是不是后悔跟着我来这边塞之地吃苦了?”
卞玉儿闻言转头看向他,目光极具柔情,靠在他肩膀轻声道:“君喜我喜,君忧我忧。”
她总是能在不同的场景说出动听的话,哪怕明知道对方在耍小心思,郭嘉也不由自主的觉得身心舒畅。
只要是不影响正事的时候,他倒也并非苛刻之人。
傍晚时分,队伍赶到晋阳城下。
原并州刺史张懿获知消息,早早便带着麾下文武出城相迎,风雪无阻。
“刘使君可算来了,下官可是望眼欲穿啊!”
张懿笑脸相迎,这番话表面上看是客套话,却也是由衷之言。
作为一个不太会打仗的文官,让他治理并州这种形势复杂的边塞之地,属实有些为难人。
俯首称臣的南匈奴蠢蠢欲动,“休屠各”部时降时叛,再加上已经初露复苏迹象的黄巾余孽……想想就让人头疼。
所以对于刘备的到来,他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因为是对方助他脱离了泥潭,明日他就能回京述职了。
刘备笑道:“尚徳兄(张懿的字)客气了。”
随即将目光投向张懿身旁的中年男子,这人生得一张方正的国字脸,看起来刚正不阿。
不出意料的话,这人正是丁原。
如果没有他的介入,对方会在几年后成为新任并州刺史,又在后面成为吕布杀死的第一个义父。
却也是个悲情之人,但愿他不要自毁前程。
张懿举手示意道:“玄德,请。”
刘备点头:“请。”
作为报答,他今夜自掏腰包,给刘备等人接风洗尘。
郭嘉自语道:“看来无形之中又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
据他所知,按照历史进程,张懿会在几年后被匈奴攻杀,说起来他们横插一杠还救了对方的性命。
不过他随即又摇头失笑,其实从一开始,他和刘备就改变了很多人的历程与结局。
——
屋外风雪呼啸,屋内酒香勾鼻。
酒过三巡,已经喝得微醺的张懿忽然道:“玄德啊,你今后务必当心匈奴人。”
刘备放下酒樽,笑道:“此话怎讲?”
前世征战一生,虽然打过不少败仗,却也从没有畏惧过,何况区区胡虏。
倒也不是他自视过高,而是自孝武帝时代之后,大汉帝国上上下下便养成了这份自信。
犯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
鼎盛时期的匈奴帝国尚且被打得分崩离析,何况如今已经俯首称臣的南匈奴,如果连这些乌合之众都摆不平,何谈争霸天下?
张懿叹道:“休屠各部反复无常,,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寇边扰民,属实是难以节制。”
刘备闻言陷入了沉思,南匈奴表面上已是大汉臣属,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处理。
这是一声粗旷的嗓门响起。
“他们既然犯我边境,那你打回去不就行了。”张飞似乎也有些喝大了,话音中透着满满的杀气。
刘备转头看过来,他瞬间一抖擞,酒也醒了一半,不敢再说话了。
刘备询问道:“此事应由羌渠单于节制,莫非他袖手旁观?”
张懿摇了摇头,随即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羌渠单于倒是心向大汉,只是要想节制匈奴各部却是有心无力。”
“尚德兄当心,备自会因时制宜。”
“也好,或许以玄德威名能镇得住休屠各部。”
张懿不再多言,他本就是随口一提,权当是感谢刘备助他脱离这是非之地的情分。
他却不知,一旁的丁原听到这话,目光渐渐变得阴霾,只是因为低着头的原因,不为人知。
他们拼命杀出来的大好形势,凭什么让人摘得成果?
——
宴席结束后,郭嘉,关羽几人齐聚刘备的州牧府。
正厅内。
刘备环视众人,缓缓道:“关于张懿所言,诸位有何见解?”
“这还用说吗,既然是休屠各部不听话,那咱们帮匈奴单于把他灭了不就行了!”话音刚落,张飞便迫不及待的发言。
刘备这次倒是没有呵斥他,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郭嘉沉吟道:“如此一来,南匈奴恐怕会人心惶惶,从而变得团结一致,这不利于主公在并州的发展。”
刘备眼前一亮,追问道:“奉孝可有计策?”
他知道郭嘉既然这么说了,必然已经想出对策。
郭嘉淡然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知为何,刘备总觉得郭嘉话里透着一股杀意。
谁是螳螂?
谁是蝉?
最后的黄雀又是谁?
张飞又一次忍不住吐槽:“哎呀,军师就别卖关子了。”
关羽一脸认真的注视着郭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简单的八个字透着一股腥风血雨。
“休屠各部屡屡叛乱,羌渠单于却无法节制,很显然,南匈奴内部已是主弱臣强的局面,主公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刘备听到这里,已经大概了解的郭嘉的心思,于是答道:“休屠各部的首领已经生出不臣之心,之所以迟迟未动,不过是顾及大汉的立场。”
郭嘉点了点头,笑道:“如果有人在这时候加一把火,比如说……告诉休屠各部的首领,大汉有册封其为南匈奴单于之意,他会怎么做?”
“他会弑主。”这话是关羽说的。
郭嘉赞许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到那个时候,主公就可名正言顺的出兵,为匈奴单于主持公道。而经此一役后,南匈奴元气大伤,想必会安分几年。”
这种手段也可以称之为“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或者说,这叫驱虎吞狼!
众人俱是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谈笑风生的年轻人,再次体会到读书人谈笑杀人的手段。
不对,这不是读书人,这是兵家。
兵者谋伐,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第五十七章,无间道
野心引发掠夺,带来纷争。
如果休屠各部叛乱,羌渠单于会束手待毙么?
当然不会,如此一来两边必然开战,不管结果如何,对刘备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如果羌渠单于胜,则所谓的休屠各部问题就能直接得到解决。
如果休屠各部胜,则按照郭嘉的计策,由刘备出兵收拾残局。
刘备犹豫道:“奉孝,这个计策会不会……”
太无情。
毕竟严格来说,羌渠单于是忠于大汉的,至少在表面上是个很听话的臣子。自己若是算计他,难免有失君子之风。
众人亦是这么想,在他们看来,真正蠢蠢欲动的人休屠各部,其他部族无罪。
郭嘉对此有着不同看法,他看向屋外,笑道:“主公,在下曾经听过一句话,当雪山崩塌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众人不解。
郭嘉又继续道:“羌渠听话,是因为他比休屠各部的人更能看得清俱是,知道如今的大汉是他们无法对抗的。”
“可一旦大汉露出颓势,他会毫不犹豫的啃上一口,这一点在下很确定。”
羌渠这个人也许很多人会陌生,可如果提到他的孙子,曾孙子,相信后世很多人会记得。
其孙刘豹便是俘虏蔡文姬的罪魁祸首,至于曾孙刘渊,来历就更大了。
五胡乱华的推动者,发起者,前赵开国皇帝。所以郭嘉才会有这番说辞,羌渠并非忠心,只是更能审时度势。
刘备前世死得早,并不知道五胡乱华的事,可是南匈奴趁乱南下的事他却是听闻了。
他蓦然惊醒,正色道:“奉孝所言极是。”
这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哪怕他再怎么仁义,也无法容忍这种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古人诚不欺我。
刘备想通透后,又继续道:“奉孝觉得此计应当如何施行?”
郭嘉目前只是提出了大致方略,但是具体怎么运作还有待推敲,比如怎么取信休屠各部的首领,又怎么挑拨他与羌渠单于的关系,这些都不容易。
众人虽然不知刘备为何转变态度,但既然主公已经做出决策,他们唯有遵从。
张飞一脸雀跃道:“看来又有仗打了。”众所周知,土豪张有两大爱好,喝酒,打架。
众人见状苦笑无言。
郭嘉想了想,道:“吾当亲自出关筹谋此事,不过在此之前,主公需得将并州兵马统筹,做好随时接应的准备。”
他其实不喜欢以身犯险,只是刘备手下如今还是缺少人才,尤其是缺少一个能言善辩之士。
刘备却毫不犹豫的否决了这个提议。
“如果此策需要奉孝亲涉险境,那我宁愿堂堂正正与南匈奴一战,哪怕因此被天子斥责,丢官。”
这话既有收买人心的成分,却也是肺腑之言。
经过一面的想出,刘备已将郭嘉视为谋主,绝不愿让他深入虎穴。人心难测,虽然有自己在旁边威慑,但难保那群胡人不会犯病。
郭嘉正待开口,身后却有人抢先了一步。
“主公,不如让在下去吧。”
众人回头看去,却是刚刚加入的简雍,自刘备封并州牧后,他便在北上途中等待,并加入了队伍。
郭嘉对这个人倒是不怎么了解,只知道他是早期跟随刘备的老臣,能力只能算是中庸。
张飞显然认识他,而且很熟的样子,于是大大咧咧的说道:“你小子行不行啊?”
简雍是刘备年少好友,刘关张结义后,他就被刘备介绍给了二人。
听到张飞的质疑,简雍笑道:“翼德莫非忘了,我学的乃是诡辩之道,此事于我而言正是天赐功勋。”
“当然了,军师需得教我如何施行此策。”
因为前几场战役都是郭嘉策划,再加上张飞叫习惯了,于是现在刘备麾下人人都叫他军师。
“不可。”
刘备再次拒绝。
简雍是前世对他不离不弃的老臣,同样不愿让他犯险。
不得不说,刘备的态度虽然表现出妇人之仁的一面,众人却并无不适,反而觉得这是个善待下属的好主公。
简雍笑道:“在下寸功未立,如果主公连这等天赐之功也不让取,在下可要请辞了。”
他不是在开玩笑,自加入以来,他就发现自己的位置很尴尬。
郭嘉算无遗策,统筹全局,在刘备提领并州一事上出了大力。
关羽张飞冲锋陷阵,是不可或缺的猛将,又是刘备的结拜兄弟。
糜竺家财万贯,承担着大军的钱粮,位置同样重要。
只有他!
除了主公少年好友的身份,自己似乎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刘备叹了口气,无奈道:“宪和,你……”
简雍半打趣的说道:“主公总不能一辈子不派使者吧?”
当然这是玩笑话,中原人好歹会遵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则,胡人却未必会。
刘备知道自己这位好友的执拗,只能叹道:“也罢,此事便交给宪和了。”
郭嘉出列,一脸凝重的看着简雍:“宪和可想好了?此事非比寻常,你不但要激起休屠各部的野心,还要与羌渠单于暗通款曲,使双方彻底对立。”
这是双面间谍,却也是“无间道”。
简雍一脸轻松道:“军师可莫要小觑在下,论出谋划策,在下也许不如军师,可是要比这张嘴,军师只怕是不如我。”
这话顿时引得张飞几人哄笑,沉闷的气氛也一扫而空。
张飞嘿嘿笑道:“这话确实没错,简雍当初在俺们涿郡,那可是出了名的能说会道,靠一张嘴吃遍天下可不是吹的。”
郭嘉笑而不语,他倒是不知简雍还有这头衔。
刘备随即又给众人安排官职。
郭嘉为军师祭酒,这是闲职,通常只有行军打仗时才有得忙,因为刘备潜意识里认为郭嘉不会打仗。
糜竺领簿曹从事,因为他本就是管钱粮的。
简雍领别驾从事,同样是个闲职。
至于张飞关羽则是暂定为校尉,待今后刘备统筹并州大军,重新划分兵马后再行封赏。
于是乎,刘备来到并州之后的第一场集议就此结束。
第五十八章,釜底抽薪
雁门关历史悠久,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从春秋战国至今,它曾见证无数英雄豪杰的起与落。
昔日赵武灵王改造过这座雄关,战国名将李牧曾在此抵御匈奴,秦国的蒙恬也曾从这里出发,北却匈奴。
再到如今的大汉……
即使是在不可预知的未来,它的位置也依旧重要。
深夜,一辆孤零零的马车迎着风雪,缓缓驶向这座雄关。
“使君,此地毕竟偏属边塞,咱们孤身来此也未免太冒险了。”
“吾信得过大汉铁骑。”
……
张辽生长于雁门,自幼便见惯了胡人寇边的惨状。
也正因为生活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他练就了一身背景,并因为抗击胡人有功,仅仅少年之龄便成了雁门校尉之一。
这一天,他正在挑灯夜读,研习兵书。
他一直很确定一件事,空有武勇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唯有结合武艺与智谋,方能成为一员合格的将军。
至于他的兵书从何而来,那就要追溯到祖上的种种往事了,说来话长,不提也罢。
总而言之,他本不姓张,只是祖上因为某种原因,为了避祸而改名换姓,躲在这边塞之地。
扣扣……
就在这时,自家小院子的大门被人敲响。
张辽目光微闪,缓缓放下手中竹简。
“何人?”
他平日很少与人来往,只是一心恪守职责,照理来说是不会有人踏足自家院子的。
莫非胡人寇边?
“在下是途径此地的旅人,因为行程错过了投宿的时辰,足下可否施舍杯热茶?”院外传来一道儒雅的声音。
张辽心中冷笑,哪个旅人会跑到这边塞苦寒之地?
该不是外面的马贼潜了进来!
他动作轻缓的拿起放在床头的佩剑,渡步向大门走去。
一门之隔。
张辽并未直接开门,而是隔着门问道:“阁下从何处而来?”
院外人沉默片刻。
“阁下可是张文远将军?”
这个问题已经表明一切,对方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正是张辽。”
“在下荀彧,从洛阳而来,接替雁门郡守之职。”
张辽此时已判断出,院外仅有一匹马,于是心中戒备放松了许多,缓缓拉开门栓。
吱嘎。
映入眼帘的是一辆马车,马车旁站着三个人。
张辽下意识看向其中最显眼的儒雅男子,有的人天生就有种独特的气质,而荀彧的外表,正是具备这时代读书人的特征。
只是让张辽不解的是,既是新任郡守,为何不直接前往郡守府,而是跑到他这里来?
荀彧也在打量着面前的张辽,好似想要看出这人有什么独特之处,能得到主公“其有大将之风”的高度评价。
这时身后猎户打扮的中年男子说道:“路我带到了,告辞。”
荀彧微微颔首,笑道:“谢过壮士。”
那猎户又对着张辽点头示意,随即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辽见此情形,本能地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时荀彧从怀中掏出一卷锦书递给张辽,那是刘备亲笔写的委任状。
张辽伸手接过,借着淡淡烛光看清了上面的文字,当即俯身半跪。
“末将张辽,拜见荀郡守,”
荀彧拢了拢身上的虎皮大氅,这是郭嘉临别前送给他的礼物,随即笑道:“将军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么?”
张辽当即让开道路,抬手示意道:“使君,请。”
——
张辽不清楚这位荀郡守的来意,却依稀能猜出,那位新来的州牧大人多半是要有大动作,否则又何需派心腹秘密前来?
而他,则是已身在局中。
一碗热茶下肚,身上的寒意被驱散了些许。
两人相对而座,荀彧笑道:“将军不妨猜猜我的来意。”
张辽沉默片刻,摇头道:“末将不知。”
沉稳,谨慎,老道……这是荀彧对张辽的第一印象。
至于其才能究竟如何,现在还无法判断。不过就目前印象来看,至少是一员良将,这份稳重很多人就做不到。
荀彧继续道:“如果刘州牧与丁太守产生分歧,将军心中会向着谁?或者说,你会怎么做?”
听到这话,张辽的脸色瞬间变了,同时心中很多问题也随之迎刃而解。
这是新任州牧刘备与晋阳太守丁原的明争暗斗,至于自己为何会被卷进这漩涡,他大概也能猜出来。
镇守雁门郡的五千狼骑,是由丁原的同族兄弟【丁通】执掌,并州军中的精锐。
很显然,这位新任郡守的到来,乃是为了夺去兵权,而自己则是被选中的策应之人。
这是釜底抽薪之计。
如今对方这么直白告诉他来意,便是让他做一个选择。
张辽沉声道:“唯有此法了么?”
他打心底不愿看到这种同室操戈的景象,最后折损的都是大汉将士罢了。
荀彧淡然道:“将军觉得可能么?”
丁原的影响力太大了,整个并州军中最善战一万精锐都在他手上,除非刘备甘心像张懿那样做一个被架空的州牧,否则他与丁原就不可避免的会发生冲突。
荀彧又道:“其实这只是未雨绸缪罢了,如果丁将军愿意交出兵权,任何事都不会发生。”
但前提是,丁通愿意交出兵权。
但是他们不能赌,政治的博弈也容不得侥幸之心,并州之主只能是一个人。
只有丁原能交出部分兵权,那他就还是晋阳太守。
张辽想了很久,直到杯中茶水已经凉了,他才做出抉择。
“末将手中只有千骑。”
荀彧既然秘密来了雁门,想必那位刘州牧的手段不止于此。
何况……州牧本就是并州的最高统帅。
荀彧笑道:“千骑足矣。”
他有大义之名,又占得先机,只要出其不意,不给丁通反应的时间,雁门可定。
——
晋阳。
众人都退下了,仅剩郭嘉与刘备。
“也不知文若现在如何了。”刘备站在窗口,目光遥望着雁门方向。
郭嘉正跪坐在桌前,认真摆弄着手中茶具,煮茶也是一种技术活,需要认真对待。
听到刘备惆怅的声音,他笑道:“我相信文若的手段,至于那位张文远,如果他是个聪明人,就应该明白谁才是并州之主。”
第五十九章,暗流涌动
郭嘉打趣道:“主公可是后悔了?”
刘备闻言转过身,郑重道:“从未。”
一个没有兵权的州牧是怎样的,刘备对此很有发言权,因为前世的他就曾经亲眼目睹。
刘表虽然名为荆州之主,可事实上,真正掌控兵权的人是蔡瑁,以至于才会有长子刘琦被逼无奈,不得不跑到江夏拥兵自保的局面。
这是刘表在初期进入荆州时,为了迅速掌权,不得不对蔡瑁等荆襄豪强做出的妥协,以至于后来呈现尾大甩不掉的趋势。
刘备不想做一个像刘表那样的守成之君,而若是想成就大业,集权在所难免。
至于其中的流血牺牲,却是在所难免的。
仁义不等于怯弱,刘备认为,真正仁义之君应该是施行仁政。
刘备转身面向郭嘉,沉吟道:“即使文若控制了雁门军权,丁原手中仍旧有六千骑,俱是并州军中的精锐,奉孝以为当如何处置?”
这是明知故问么?
郭嘉心中暗笑,刘备亦有先知先觉的条件,难道真的不知道怎么破解丁原么?
丁原和董卓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父慈子孝,要破其父,当从其子身上入手。
他们刚刚翻阅询问了并州军中内部的关系,丁原在去年认了一个名叫“吕布”的义子。
其子骁勇善战,每战必身先士卒,甚至做过几次斩首敌军主将的壮举,被并州军士誉为飞将。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员猛将,却被丁原安排在主簿的位置,美其名曰“磨砺”。丁原的具体用意究竟是打压还是磨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吕布心里怎么想。
郭嘉微微摇头,道:“在下还不了解吕布的秉性,一时无法定下计策,唯有等日后见过此人,方能因时制宜。”
刘备却自得一笑:“我却是有一计。”
郭嘉故作惊讶道:“哦?”
“以武将居文职,不论丁原如何想,那吕布定然心存不满。只要派人从中挑拨,再许以重职,其必然背反丁原。”
“主公这一手离间计甚妙!”
刘备坦然接受了这份称赞,虽然这离间计原本是董卓用出来的,他又叹道:“只希望那丁原能看清局势,吾实不忍杀有功之将。”
郭嘉摇头道:“自古以来,多少人为了权力争得你死我亡,只怕他舍不得放出握在手中兵权。”
刘备点点头,当即不在多说。
“夜深了,奉孝先退下吧。”
他知道郭嘉与孔明不同,不喜欢无人抵足同眠,于是也不勉强。
郭嘉当即躬身道:“在下告辞。”
——
乘着马车向府宅回返,郭嘉陷入了沉思。
关于并州方面的谋划已经初步完成,只待后面一步步实施,他现在却碰到了新的难题。
脑海中有着许许多多的奇思妙想,却不知如何拿出来。
比如重甲骑兵。
经商之道。
将医疗用于军旅。
……
至于造纸术和印刷术,郭嘉并不打算在这时候拿出来,这是在挖世家的根。
倒不是说他因为自身也是世家子弟,舍不得破坏家族根基。
只是时机还没到,而且他不愿做出头鸟,这种宏图伟业应该交由胸怀大志(不怕死)的人来做。
就像商鞅这种,舍小我成就大我。
郭嘉自问是个俗人,撑不起这种开天辟地的大事业。
至于他为何烦恼,那是因为他担心自己一旦拿出这些东西,很快就会引起刘备的怀疑,到那时恐怕不好圆场。
郭嘉不愿透露自己的来历,哪怕刘备仁义,他也不敢赌。而且他很笃定,只要他不说,刘备纵然觉得他与前世那位有所不同,也决计猜不到他是两千年后的人。
这是时代的局限性,就好比后世的人如果碰到外星人,想必也猜不出来他是从哪来的。
“也许我该找一个代言人。”
郭嘉在心中暗暗想道。
以神明之名,将这些东西送给刘备,营造出天命之子的氛围。
郭嘉收起思绪,笑道:“你现在好像很怕我。”
马车内仅有他一人,这话自然是对着驾车的萧战说得。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从青州的那把火之后,萧战对他的态度就彻底变了。
前面还能与他相互打趣,说笑,可是自从那件事之后,眼中便只剩深深的敬畏与疏离感。
正认真驱动马车的萧战闻言,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道:“怎么会呢!只是我这人最近又成长了许多,也就变得怕生了。”
“是么?”
“是的。”
萧战点头,眼中却闪过挣扎之色。
他不想丢掉这份好差事,却也因为那件事认识到,原来这位看起来平易近人的东家,杀起人来眼睛都没眨过一下。
他杀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千上万。
不用刀子,只需要轻飘飘的几句话。
直至今日,无数人在火海中苦苦挣扎的景象仍历历在目。
郭嘉则是陷入了沉默,片刻后,脸上露出苦涩的笑意,这种有苦难言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他不喜欢杀戮,这些天他做了几次噩梦只有天知道。
如果有得选,他宁愿穿越到太平盛世,随意摆弄些小生意,舒舒服服的做个富家翁岂不快活?
然而生在乱世,又有几人能事事称心如意?这种事无法解释,也不需要过多的解释。
不多时,郭嘉抵达自己的府邸。
——
深夜,丁原带着一队士兵冒着风雪来到晋阳城外军营。中军大帐内,他跪坐在帅座前,望着摇曳的烛火怔怔出神。
脑海中,关于新任州牧的信息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皇室宗亲,以平定黄巾之乱获得功勋,种种过往注定了这个人不会像张懿那样,将并州方面的军事一概交给他。
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道路,要么乖乖交出兵权,要么进一步筹谋更多。
前者能保自身无忧,后者……恐有性命之危。以下犯上,一旦失败注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可他不甘!
多年征战,难道就只能止步小小的边关将军么?
丁原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这时一个年轻武将走入帅帐,笑道:“义父怎么突然来了?”
第六十章,请君入瓮
英俊的脸庞配以英武的身姿,未来的天下第一猛将,的确有着自身独特的魅力。世人都说七尺男儿,吕布却足有九尺高。
丁原本身也算是高大了,站在他面前却矮了大半个头。
虽然穿的是一身宽大的灰色便装,却能清楚的感受到那具身躯隐藏的恐怖力量。
丁原盯着自家义子看了半响,才收回目光,问道:“为父将你安排在文职,心中可有怨?”
怨么?
当然是有的。
不过吕布可不会直说,他只是不精通谋略,却并非莽夫。
事实上,他一直有着自己明确的目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甚至懂得怎么去上位,比如说认个义父当靠山。
之所以后面会弄得声名狼藉,是因为他太过忽略世人眼中的道德底线。
良禽择木而栖,改换门庭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关键在于他认了义父又背叛,弑父成了世人眼中抹不去的污点。
吕布抬起头,一脸认真的说道:“孩儿知道,义父的一切安排皆是为了磨砺孩儿,又怎会怨恨义父?”
“你能明白为父的一片苦心就好。”
丁原点点头,以他的阅历,竟也觉察不到少年内心深处潜藏的一丝埋怨。如果没有来自外部的挑拨还好,一旦有人放大这一点,将酿成悲剧。
凭心而论,他将吕布安排在文职也未必全是为了磨砺对方,毕竟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的威望日渐增长,未来很可能会压过他。
到那时谁才是并州之主?
丁原语气顿了顿,又道:“如果为父与新来的刘州牧发生冲突,你可会向着为父?”
他若是有心筹谋,这第一件事必然是先获得麾下心腹的支持。
吕布闻言一怔,不由询问道:“义父,这是为何?”
“你只需要回答为父的问题。”
丁原不想解释过多,这其中的问题也不难猜测。
无非就是权力之争。
吕布当即毫不犹豫道:“孩儿自是向着义父的。”
丁原很满意这个回答,点头道:“那就好。”
吕布想了想,又问道:“只是那刘州牧毕竟是朝廷委派,我们若是动了他,朝廷那边会不会派人问罪?”
此时灵帝未死,董卓也还没独霸朝纲,朝廷还是颇具威望的。
丁原淡然道:“我自然不会亲自动手。”
吕布当即便明白,自家义父是要用借刀杀人之计了。他看出义父没有透露计划的打算,于是也就没有再多问。
“你先退下吧,这几日就先待在军营,如果有刘州牧派来的人,不要跟他们起冲突。”
“孩儿遵命。”
目送吕布退出营帐后,丁原又召来一名心腹,郑重叮嘱道:“你即刻前往雁门,告诉丁通,不论刘州牧那边做什么安排,都不要和他们起冲突。”
不论如何,州牧才是并州名义上的主人,如果抗命不遵,完全有可能被顺势拿下。
反之,只要人活着,即使兵权交出去了,也一样有调动大军的能力。
这就是边军与其他州郡将士的最大不同,经年累月的并肩作战,足可让麾下将士对主将的忠诚超过一块虎符。
这也是历代君主会忌惮老将的原因,尤其是自己的威望被盖过的时候。
——
第二天,雁门郡内几位执掌兵权的校尉,不约而同的受到了新任郡守的荀彧的召令。
“郡守之职空悬已久,怎么会突然冒出个新任太守?”
“这人不会是冒充的吧?”
“去看看他的文书就知道了。”
几位校尉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当然主要是其中三人在说,另外二人却是沉默不语。
其中一人正是张辽。
他心中百味杂陈,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他今日很可能会向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袍举起屠刀。
丁通看向张辽,问道:“文远,你觉得那位新太守召咱们意欲何为?”
张辽想了想,答道:“也许只是想和咱们打个招呼。”
他已经站队,注定无法回头了。
这件事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果跟着丁原,最好的结果无非是和新州牧撕破脸,就算最后打赢了,也难免沦为反贼。
用不了多久,朝廷平叛的大军就会抵达,这不符合他的志向。
其中一名校尉抱怨道:“就怕这位新来的不懂打仗,还喜欢对咱们指手画脚。”
“哼,如果真是这样,那咱们……”
一人胆大包天,说话间竟比出抹脖子的动作,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雁门本就是混乱之地,处理善后的方式也很简单,归咎于马贼与胡人就行了。
几人当即各自带着一队亲兵向郡守府进发。
荀彧早已命人在后花园备好宴席,只待请君入瓮。
有道是……宴无好宴,此乃鸿门宴。
几人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见有酒喝,目光顿时便明亮了许多,对新太守的印象大为改观。
同时,也无形间放松了警惕。
这是因为他们发现参加宴席的并非只有他们几人,其中也有几个重要文官,于是下意识认为这只是一场新官上任的酒宴。
五人一致俯首半跪,齐声道:“末将参见使君。”
“诸位无需多礼。”
起身后,丁通首当其冲上前一步,拱手道:“末将无意冒犯,只是身负重任,可否一观使君的委任文书?”
“当然。”
荀彧早有准备,一挥手,便有下属将委任文书奉上。
几人看过后,终是确认了新太守的身份。
荀彧举手示意,笑道:“诸君不必拘谨,此番召尔等前来不过是例行公事,将来守关还得看诸位将军。”
几人对视一眼,当即分别落座。
宴席上,众人又随意聊了聊雁门各处的城防,兵力部署,不知不觉间已是酒过三巡。
不过这其中却有一个另类,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滴酒不沾。
荀彧见状,不由询问道:“这位将军为何一动不动,莫非是嫌弃我府上的酒不够醇香?”
那人正待开口,丁通却抢先一步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禀郡守,高顺将军从不饮酒。”
“哦?”
荀彧闻言不禁多看了这人几眼。
为将者,饮酒未必是坏事,不过得分时间地点。
但是不饮酒,就一定是好事,虽然很可能因此不合群。
“好了,如今酒也喝了,本官也是时候宣读刘州牧的命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