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太真八景升仙剑
“万千年来的梦想啊!”
圣姑伽因长长一叹,目光复杂的注视着独孤凤:“终于是在你身上实现了!”
说罢,圣姑伽因突然面容一肃,工整妆容,极为庄重的向独孤凤躬身一礼,拜道:“当为紫霄道友贺!恭贺道友自开一门,为天下旁门无量众生再辟道途,功德无量,寿与天齐!”
众生畏果,菩萨畏因。圣姑伽因这等堪比天仙的绝顶地仙的礼拜,因果极重,等闲不能承受,一旦承受,那就意味着接下了极大的因果。
然而对于圣姑伽因庄严肃穆的一礼,独孤凤却坦然接受。因为这并非是只是对独孤凤个人,而是圣姑伽因对独孤凤所开辟道途的礼拜,是对在虚无中开辟前路,在荆棘之中指引前路的开道者的礼拜,更是对从过去到现在无数走在旁门证道路途上的前辈先驱的礼拜。
独孤凤作为一条全新道途的开辟者,自然承受的起圣姑伽因的礼拜。这一刻,她不是一个人,绝尊者、连山大师等诸多前辈的遗愿未竞,她代表了自古以来无数为旁门开辟道途而牺牲的前辈先贤。
不过,蜀山世界毕竟不是洪荒世界那种天道与世界勾连的极为紧密,动不动就为一点小事天花乱坠、天将功德,极力彰显自己的存在的世界。所以纵然圣姑伽因和独孤凤之间的这一礼一受意义极为重大,但是天地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
当然,也不是真的没有变化,独孤凤就已经察觉了到了冥冥中世界线的微妙变动,整个世界的进程就像出轨的火车一般,在偏离原本剧情轨道的路途上越跑越远。
至于她自家的善功数值,虽然也突然增长一点点,但是毕竟因为刚刚初创造,受她影响的也只有圣姑伽因等寥寥数人,因此而成道的人现在还没有出现,所以虽然度人成道的功德极大,但是极为现实的天道并未有因为她自开一门就大肆发放善功,一切还要等有了实际效果之后才会发放。
“还真是不看广告看疗效呀!”
稍稍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发现善功有大幅增长的迹象。独孤凤不禁暗暗腹诽了一声,这个世界的天道还真是太抠门了,货币发行只看实际业绩,不管未来前景。
当然了,好处也不是没有,有如此美好的前景在望,至少她运用类似于佛门小转轮三相佛法逆转过去未来,透支善功的时候,不必担心未来还不上款了。
礼拜恭贺,表达了自己的尊敬之后。圣姑伽因又恢复了平常的态度,向独孤凤笑道:“你现在已经是于玄门之外另立一旁宗,是真正名副其实的一脉祖师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广开山门,接引旁门中人入道?”
独孤凤笑道:“自然是?然是要如此,我又不是敝扫自珍之人,既然开辟了新道路,自然是要走上这条道路的人越多越好!”
其实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这也是独孤凤自辟道途成功之后才隐隐感悟道的一个秘闻,那就是开道者,天然就出于其所开辟道路的源头,后来者的感悟经历都会自然而然的汇聚到开道者那里,成为其进步的阶梯与资粮。
传道和传教其实很相似,都能从道路的追随者践行者那里获得力量和知识,每一个修行者的加入,都是对其力量的一次扩充和补充。所以无论佛道还是魔教,都比较重视传承,甚至还有普度众生之言。
当然,传道和传教还是有区别的,传道收获的是精英种子,是以质取胜,而传教只是收割众生信仰,算是广种薄收。要知道传道收获的精英种子都是一个位面世界天命气运所钟的天子骄子,这些人都是蕴含了一个位面世界的文明精华,每一个位面时代产生的数量都是有限的,收取一个都抵得过亿万众生的信仰。
也正是明白了这一点,独孤凤才理解为何蜀山世界的修行界是师徒相传的小作坊模式,这固然是为了保持力量不扩展,引起这个世界的文明体系崩溃,进而造成世界的反噬。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每一个世界一段时间内产生的气运之子是有限的,盲目扩大生产,只会加大内耗,分薄了气运之子的凝聚,有限的世界精华就会分摊到更多的人身上,间接造成了个体质量的下降,所以不为诸天上界所取。
至于所谓的末法劫至,紫府天书绝传人间。其根本就是上界在此界收割次数太多了,造成“土壤”的贫瘠,需要暂时休耕,积蓄潜力。而土壤贫瘠的表现就是凡间人口繁衍,红尘之气弥漫整个世界,人心变化更加繁复难测,欲望更加强烈,天性中对于超拔超越渴望的灵性之光变得更少,强行修炼玄门正法,只会法力越高魔念越深,慧光定力根本跟不上欲念魔念的增长,反而会催生出无数的强大魔头,所以才有紫府绝传之举。
万物生灵是世界演化到极为高级阶段的成果,而如人类一般的有情众生更是站在万物生灵的顶点。世界本无人格意识,其实众生的意识既是世界的意识,而文明作为众生意识中最强大最有秩序的一部分,更是可以在某种意义上代表一个世界的意识。
生灵有进化的本能,文明本身也有进步和晋升的期望,只是这种进步需要有文明之内钟天地灵秀所生的气运之子来催化和推动。然而对于蜀山这种世界来说,所有的精华精英都是修行传自天界的玄门正法,一旦修行有成即飞升异域,平白带走了本世界最宝贵的资源。如此一代代的被收割下去,根本没有晋升的希望,所以才本能的有针对性的扩张红尘之海,制造所谓的“末法时代”。
这固然是玄门仙道的末日,也是许多长生中人的末日,但却是独孤凤新创法门的机会。来与天地,归于天地,本在红尘,不离不弃。所谓旁门正途,正是要记起自己的根源,与世同君,可长生,可逍遥,可掌控世界,唯一不可做的就是背离此界,脱身而去。
正所谓山不来就我,我就来就山。旁门中人既然缺乏一个如天界一般的归处,那为什么不直接改造现在这个世界,让其成为旁门中人心中的归宿呢?
当然,改造世界,是要直接面对旧有世界的惯性,相当于直接跟这个世界作对,产生的劫数必将大的不可思议。可以预见,独孤凤一旦付出行动,必将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天劫考验,过得去,一片坦途,过不去,万事皆休。
所以,现在道途虽立,但是能不能成功,还要看独孤凤将来能不能渡过大劫,现在的一切,还都只是萌芽。众生在等待着,世界在等待着,相信天界的某些存在也在等待着……
圣姑伽因心灵境界不如独孤凤,却是没有她那种敏感的直觉,因为独孤凤的道路,让她也看到了自己成道的希望,不禁颇为欣然,又向独孤凤笑道:“有道必有法,有法必有术。玄门修行,向来以《九天玄经》为根本法门。不知道你所创立的剑仙之道,又所治何典呢?”
圣姑伽因的话,倒是突然提醒了独孤凤。一直以来,她所修行的道路上,并无固定的成法。哪怕是在大唐世界起步时,她一开始就走向了自创武功,自寻道路的方向,《心剑神诀》的名字虽然是山寨的,但是内涵却是她自己的体悟。而在神兵世界,她虽然修炼了《天外逍遥篇》《上天下地至尊功》等等功法,但是更多的却是作为借鉴,修正自己所学,之后回到主神空间与来到这个世界也同样如此。
一直以来,她虽然有着贯穿始终的修行理念,但是具体到修行功法上,多是根据需要,临时修正,反正是在一个体系之中,她也不必拘泥于固定成法,一切所学所见,尽可拿来就用。
只是这种方式,对她自己来说不成问题。但是如果想要开宗立派,却是还需要整理出一套系统的经典来。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她的经历,能够随心所欲的组合自己胸中所学的。对于大部分修行者来说,还是需要一部能够循序渐进拾阶而上的引路经典才行。
“我确实应该梳理一下自身所学,整理出一部剑仙根本经典来!”受到圣姑伽因的话语启发,独孤凤若有所思:“玄门求道,其至高成就为三清,我辈求真,就再以清为名就不妥了。恩,我创造的法门是以原本的太清仙法为模板,突破气关也是因为直观‘太清’,那剑道的至高位业就干脆命名为‘太真’好了。太真之道,在于借假修真,以梦景、内景、幻景、虚景、实景、物景、情景、外景为修行次第,不断去伪存真,最终弄假成真,以内景而成外景,可称为太真八景,为剑道阶梯。仙道修行之术,是炼气为主,以炼化为根本法门,我之剑仙,以凝真意,升华意境为根本法门,其根本在于‘升华’而字……如此种种,综合起来,我创造的这本剑仙根本法门,可称之为《太真八景升仙剑经》。”
第一百一十二章 阴阳九转十二天
“太真八景升仙剑经……”
独孤凤一边沉思,一边下意识的放出一直温养在体内的剑丸。
剑丸横空,顿时宛如一轮明月,放出姣姣寒光,照的满室寒霜。
伴着一丝丝无从捉摸、不知起源于何处的飘渺天音,剑光流转,陡然放射出万千道极细极微的剑光,青碧如丝,百转千回,带着洞穿一切、绝灭五行的森然气息,游鱼一样的在空中转转去。
飘渺无痕的天外余音渐渐变得清晰,仿佛从遥远的不可计数的天外终于传到了现实。在不断上升的天外余音之中,比青碧如丝的剑光先是一变,化为五色分明的宝剑翎羽,五色光剑横贯长空,宛如擎天巨柱一般,带着镇压时空运转、封禁元气流动的强横气息,在空中扫来扫去。
飘渺的天音不断拔高,仿佛正在攀升的盘山公路一般,一转一转的螺旋上升。而在乐音的每一次转折之中,剑光都显示了一重变化。
横贯天空的光剑气柱五色混溶,化为一青一白,两仪循环的磁光剑圈,磁光剑圈的南北两极,以极高的频率不断转动,刹那间,由一转冲上九千九百九十九万转的高峰……
冲上九九巅峰高频的青白两仪磁光剑圈,刹那间晋入不可思议的领域,下一刻青白两色消失,只剩下一片漆黑幽深,吞噬一切的混洞剑光,散发着一片大破灭、大创造的矛盾气息……
漆黑空洞的剑光不断坍塌缩小,由游鱼而变游丝,由游丝而变针点,又由针点而收缩到肉眼不可查知的极致。当漆黑空洞的剑光收缩到了极致的时候,突然猛的一沉,仿佛突然跳出了这片天地一样,下一刻,是一道开天辟地、炸破混沌的雷光划破虚空……
雷光炸破混沌,阴阳微分,地水火风狂涌,一路由太阴、太阳、少阴、少阳而不断分化,由四象而生八卦,八色的剑光再度横贯虚空,再虚空中交织成一个包罗万象的八卦太极图……
“这是……”
看着独孤凤由五行元磁而逆推混元混洞,又混洞开辟之力演化太乙雷光,由后天而先天,由先天再演后天,以太乙雷光炸破混沌,重走太极两仪生四象之路。阴阳五行八卦,两仪三才四象,一切先后天元气变化尽在一剑之中演绎,不禁让圣姑伽因看的惊讶莫名。
不过圣姑伽因也明白独孤凤这一番接连运转剑光演化种种先后天变化,固然有梳理自己本身所学,以成系统的因素,但是更多的也是为了向她演示先后天元气变化的精微奥妙之处,使她也能够尽快突破瓶颈,进入纯粹的仙光层次。独孤凤这样细微体贴的相助,不禁让她心中升起一种微妙的情绪。
独孤凤将圣姑伽因的种种情绪变?绪变化都了然于心,将她明白自己的苦心,不禁欣然一笑:“如何,我这大五行阴阳元磁宇宙星光灭绝神光剑气厉害不?”
“何止是厉害!”
看着独孤凤一股洋洋得意,等待着夸张的摸样,圣姑伽因不禁莞尔一笑,道:“一剑之中包含了大五行灭绝神光、五色神光、青白两仪元磁神光、阴阳混洞神光、太乙开辟雷光,以及后面太极两仪生四象,三才五行演八卦,甚至还有我以前都是只听说过却还没有见过的日月星辰无量光、古今寰宇宙光流,简直厉害到没边了。只是你这门剑法厉害归厉害,就是名字起得太长了,虽然不是不贴切,但是这么直白的将力量元素堆砌,也太直白了点。可不如你先前所说的《太真八景升仙剑经》来的好听啊!”
“这个简单!”独孤凤轻轻一笑,毫不在意的道:“不好听就换一个呗!叫《阴阳九转十二重天》怎么样?我的一身根基都在于阴阳二气,一切先后天变化都是起自于阴阳,经历九转九变十二重楼而成。叫阴阳九转十二重天是最贴切不过了!”
“……”圣姑伽因沉默不语,默默的看了独孤凤半天,才叹气道:“还是再换一个名字吧!”
“哈哈!”
看着圣姑伽因无奈的样子,独孤凤倒是撑不住先笑了:“还是叫十二玉楼天外音吧!”大五行阴阳元磁宇宙星光灭绝神光剑气固然威武霸气,阴阳九转十二重天固然贴切,不过叫起来都太过恶俗了,怎么看都不如太清玄门无形剑气来的好听。独孤凤自然不会起这两个名字,之所以提那两个名字,不过是和圣姑伽因开玩笑而已。
“十二玉楼天外音吗?这个倒是听起来不错,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圣姑伽因微微松了口气,总算听到一个顺耳的名字了。
和圣姑伽因开了一个玩笑之后,独孤凤心情大好,反掌取出一枚早已经为圣姑伽因准备好的万载寒眩内丹,递给她道:“旁门证道,非我一人力,所能尽担。我之所学,尽为剑道,所能开辟者,唯有剑仙一途而已。至于其他地仙法门,非我所能力及。不知道伽因姐姐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并肩,完成此界自古以来从没有人能够完成的伟业?”
圣姑伽因面容渐渐变得严肃,深深的注视着独孤凤,沉默了片刻,突然展颜一笑,爽快的接过了独孤凤手中的内丹,笑道:“固所愿而,不敢请耳!”顿了顿,又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手上的万载寒眩内丹,问道:“这个是做怎么用的?怎么用?”
人心一念,天机感应。圣姑伽因答应之后,独孤凤立刻感知到两人气数命运渐渐合流,从此息息相关,一荣即荣,一损既损,顿时心情更好,有了圣姑伽因这位昔日旁门第一女仙打底,几乎就可以肯定未来的旁门之中必然会出现一位金仙存在,这至少保证了她旁门证道任务的第二个条件能够完成了。
因此,独孤凤很有耐心的向圣姑伽因解释道:“此物是万载寒眩内丹,天然具有着孕化之力,将其合入金丹之中,亦可同样赋予金丹活性,于金丹中孕育身中之身……”
……
此后的数十日时光,独孤凤倾囊所授,将自己对于地仙之路的思索都告知与圣姑伽因,两人互相探讨,砥砺阐发,最终初步敲定出一条切实可行的道路来。圣姑伽因建通佛道,但是最擅长的还是五行遁法,因此她决定以自身五行义理为根基,创造出一门以法术而通达大道的法门来。
圣姑伽因服用了万载寒眩的内丹之后,自去闭关。而独孤凤在继续温养剑丸之余,也开始撰写剑仙修行的根本经典《太真八景升仙剑经》。
这一日,独孤凤正在自己静修的内室中,一手执玉册,一手并指如剑,在玉册中书写着一篇篇关于剑仙之道的感悟和经验。突然灵机一闪,意思突如起来的感应打断了独孤凤流畅的灵思。
“竟然是在这个时候!”
独孤凤微微皱眉,停下了对《太真八景升仙剑经》的书写,略略有些不快的望向幻波池洞府的入口。
不过当她微微闭目凝神,感应了一下天机运转之后,这才睁开眼睛,若有所思的道:“果然是天意流转,小处可变,大势难改。因为我的插手,圣姑伽因很难和原著一样偏爱与崔莹,但又难以改变两人之间的因缘,所以顺势而为,趁现在这个机会让其出场吗?果然是……”
就在独孤凤沉思的当口,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已经穿过了幻波池仙府的门户,偷偷的潜入了洞府之中。
幻波池仙府防御体系完备严密,壁垒森严,埋伏重重,原本不是那么好潜入的。只是因为圣姑伽因正在为炼化万载寒眩内丹而闭关,为了不阻碍独孤凤进出幻波池,因此特意放松了门户的禁制。同时,那个偷偷潜入的身影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得知了一些幻波池仙府的禁制法门,才得以闯过没有被禁制封锁的洞府入口。
只是圣姑伽因固然为了独孤凤初入方便而放松了外层禁制,但是深层的禁制仍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戒,整个仙府之中外松内紧。来人若是只在外层大转,不去深入,倒还相安无事,可以全身而退。若是一旦贪心不足,想要深入洞府,那就必然触动禁制,重重禁制埋伏发动之下,无需独孤凤出手,来人就难逃死劫。
看着来人一步步的往洞府深处摸索,独孤凤想了一想,还是没有出手。恩仇好解,因缘难断,有些事情强压下去,只会越纠缠越麻烦,还不如顺其自然,看清其脉络之后,一剑斩下,干脆利落的了断干净。
更何况,此时圣姑伽因虽然在全神闭关,但是整个幻波池洞府的禁制都与其息息相关,此间发生的事情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她。独孤凤若要出手的话,在天机运转,因缘牵引之下,说不定会因此和圣姑伽因发生矛盾,得不偿失。
那偷偷潜入的身影,不知道得了何人的指点,竟然知道幻波池东洞乃是圣姑伽因藏珍之所,因此一入洞府就直冲东洞而去。
那人不知深浅,刚刚闯入东洞第一层,只看到洞府的石壁之上,是一派高大的树木阴影。还没等她仔细打量所处环境,果然触动埋伏,四面突然狂风大作,墙壁忽然隐去,绽放出千百丈青光,夹着无数根树木影子,如潮水一般涌出。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千里因缘一线牵
来人不禁大吃一惊,连忙放出护身的法宝,只见一道金环迎风而涨,化作一团丈许丈的金光,罩住身形。只是那些树木生长的极快,只是眨眼之间,天地间都是密密层层,无边无际树林。
千林万丛的大树一排排的向来人撞去,枝叶藤蔓如有灵性一般的自动蔓延卷曲,仿佛万千条活动的触手,逼得来人东躲西藏,宛如被猫惊吓到的老鼠一般四处乱窜。
在来人自己看来,她是陷入了一片茂密无边的森林之中,任她怎么乱窜乱飞,都找不到森林的边际,她放出的护身法宝虽然能勉强抵得住藤蔓触手的侵袭,但是那些藤蔓随生随长,任凭她飞剑如何切割劈砍,不仅没有损毁半分,反而不断蔓延生长,越砍越多。
而在独孤凤看来,来人刚刚闯入到洞府的第一层,就被放置在洞府中央的屏风射出的一道青光所摄,整个人都被拉入了屏风上的画卷之中。她在丛林中的种种逃窜挣扎,看起来都只是在屏风上捉迷藏而已。
眼见成排的大树遮天蔽日,密集的藤蔓枝叶不断填补着林木间的空隙,能够让来人来躲避逃窜的空间越来越小,种种情景,让她不禁心里发急,却偏偏无计可施。不过来人也明白,自己是中了洞府的埋伏,这一片森林全都是玄门大无量五行遁法幻化而成。
木行迷阵,易为金性所克。来人左冲右突,都逃不出森林之中,不禁一咬牙,从怀中取出一柄遍布利齿的金刀,倏地大喝一声,将本命真元不息工本的喷射到金刀之上。那金刀猛然膨胀,化作十丈金光,横扫而出。
五行生克,果见妙用,只见那金光所过之处,一声雷震,青烟四起,万木全消,原是密密层层,无边无际的森林陡然间消失不见。
然而,还没等来人感到惊喜,她身处的环境又是一变。只见滔滔的洪水,仿佛天河倒泄一般,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不待她反应,一个浪头卷来,就将她拉入到了洪流深处。
那来人一被洪涛卷入,原本激荡的气机反应就慢慢平复下来,原本如天河倒泄一般的洪流也消失不见,原本一片无边森林的屏风画面,却转为一片小小的池塘,池塘只有尺许见方,虽然是在二位平面之上,但是其中诡异的却存储着一泓清水,即不滴落也不扩散,十分神奇。
而在那一泓清水之中,正有一个如豆子大小,浑身赤裸的少女,在其中沉浮上下,分离挣扎。
然而那一泓清水看似不大,却仿佛囊括了三江五湖的水量一般,磅礴的水压挤压的她动弹不得。而且那清水看起来是水,其实却是五行遁法所化,具有一种奇异的粘性和腐蚀性,不仅仅将她如苍蝇一般的死死?死死黏住,更在片刻之后,就将她的一身衣物化去的干干净净。
隔着层次的禁制和洞窟,独孤凤闲坐于自家打坐的静室,即不出手相助,也不偷偷的下毒手,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猴戏。
来人看起来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虽然被禁法缩小的如黄豆一般大小,但是浑身赤裸,凹凸有致的身形显露无疑,其肌肤莹白若雪,晶莹似玉,看起来就仿佛是一尊白玉雕成的美人一般。
只是这屏风上的水泽乃是以大须弥摄形禁法所禁制,与西游记中太上老君的紫金葫芦一般,都是将人摄进去后,一时三刻便化为血水。如果没有圣姑伽因不出手的话,以这个少女的修为,抵抗不了多久,就会被禁法所化去。
正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独孤凤动念想到圣姑伽因的瞬间,只见洞府内金光一闪,一身道装轻衫,云鬟端正,姿容美秀的圣姑伽因已经出现在洞府之内。
她微微皱眉的看了一眼屏风,一挥手,就将被困在屏风禁制内的少女给摄了出来。
独孤凤轻轻一笑,昂然起身,一步迈出,下一刻,已经跨越重重禁制的阻隔,出现圣姑伽因身旁。
“万载寒眩的内丹可是消化完了?”独孤凤并不看那被圣姑伽因摄出来的少女,而是将目光投注到了圣姑伽因身上。
“差不多了,虽然还差一点点火候,不过也是无碍。”圣姑伽因一边审视着闯入洞府的少女,一边回答独孤凤。
“果然!”
独孤凤的目光落到圣姑伽因身上,玉容恬静,形容飘逸,看似如常。只是那如玉一般明珑晶莹的玉颊之下,透着一抹淡淡的红晕,好似紫烟初生的蓝天暖玉,美丽无瑕。
万载寒眩的内丹虽然是秉天地至阴之气所生,天然具有着孕化之力,但是伴随着至阴孕化之力所生的,却是一道先天至淫之气。这淫气由生灵生殖生命延续的本能所生,无所谓正邪,所以分外难以化解。就算以独孤凤之能,也要以化欲为情之法,将其转化为绵绵情丝之后才能完全无损的吸收。
而圣姑伽因天性好强,虽然感念独孤凤的相助,但是在一些小事上越发的不愿意受独孤凤的恩惠,所以并没有采纳独孤凤的建议,借助她的化欲为情之法吸收。而是独立闭关,欲以无上定力克制本性欲望,将其徐徐化解。
原本这法子也不算错,只是需要的时间长点,耗费的心力有些大,多费些功夫也能将淫毒的影响彻底摒弃。只是天机拨弄,向来不以人的意志而扭转,就在圣姑伽因快要将所有淫性化去的时候,这个少女突然闯入洞府,触动了禁制,因缘牵引之下,圣姑伽因心境起伏,再也维持不住定境,只得破关而出。
这就是天定孽缘,躲是躲不过去的。
此时被圣姑伽因自禁制中摄出来的少女已经昏迷过去,她双目紧闭,秀眉微蹙,仿佛在昏迷之中也受到了极大的痛楚一般,娇躯微微颤抖,看起来楚楚可怜。
独孤凤的目光也落到了这个少女身上,灵眸秀齿,眉目如画,如雪玉一般的额间的悬着一细小的金坠子,伴着她微微轻蹙的眉头,更显得明艳无俦,楚楚动人。
“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袭人是体香。好一个楚楚动人的倾国佳丽,伽因姐姐你准备拿她怎么处置?若是无用的话,就送给我做个婢女吧!”
这个少女毫无疑问就是日后圣姑的弟子玉娘子崔莹了,独孤凤和圣姑伽因也不见外,看了她一眼后,直接笑吟吟向圣姑伽因开口讨要。
以圣姑伽因的修为,自然是对自身的过去未来种种牵扯十分敏感,先前在静中入定时,她就被突然的心血来潮所打断,仿佛如果放置不管,就会失去一个极为珍重的事物一般。如今亲眼见到崔莹,顿时从心底升起一种极为熟悉和亲切的感觉,无需独孤凤提醒,她自己默算前尘后世,自然明白了崔莹与她正有一段师徒之缘,而且这缘分纠葛匪浅,甚至隐隐牵扯到她未来的最终成就。
种种测算结果的反馈,让她不由自主的慎重起来。独孤凤玩笑似的话,让她不禁一笑,正要说话。
却听到“嘤咛”一声轻吟,只见崔莹睫毛微颤,灵眸微启,偷偷地透过目光余缝扫视周围的环境,结果一睁眼就看到了独孤凤似笑非笑的目光,顿时心中一颤,仿佛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急忙闭上眼睛,继续装作昏迷的样子。
只是无论是因为她那紧张而跳动频率微微加快的脉搏,还是因为血液循环加快而微微泛红的雪白肌肤,或者是一直是如露珠一般轻轻颤动眼睫毛,都深深的出卖了她。
只是她这幅慌张惶恐,仿佛受惊的兔子一样装死的模样,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与诱人,让一贯就喜欢美丽少女的圣姑伽因,越看越是怜爱。
“快点醒来,再不醒来,就把你再扔回去!”独孤凤心如明镜,将崔莹的一切小心思都尽收眼底,知道她的内心并不像外表展现的这么胆怯害怕,因此毫不客气的出言恐吓。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
崔莹一个激灵,翻身起来,楚楚可怜的跪伏在圣姑伽因脚下,慌慌张张的向圣姑伽因和独孤凤两人哀求:“两位前辈饶命。弟子并非有意冒犯,弟子本是南疆散修,因在海外岛宫中得见一部遗书,得知此间乃前辈仙人遗府,留有不少天府藏珍。弟子不合一时贪心,以为多年勤修,又熟悉此间的许多禁制破法,必能偷偷潜入,不被人发现,盗走几件奇珍……确实是弟子无知,冒犯了前辈禁忌。望前辈看在弟子一时糊涂,不是有心冒犯……”
崔莹一面慌慌张张的忏悔哀求,一边拿眼睛余角偷看圣姑伽因和独孤凤,只是当看到圣姑伽因平静自若和独孤凤似笑非笑的表情时,顿时心中一惊,连忙缩回目光,不敢再偷偷的耍弄小心眼,而是忐忑不安的向两人交代清楚自己闯入此地的来龙去脉来。
看着崔莹慌慌张张的祈求忏悔,独孤凤不禁一笑,崔莹果然还是很聪明的,知道什么时候该说假话,什么时候该说真话,她在原著中能那么长时间的得到圣姑伽因的维护和宠爱,果然不仅仅只是靠那一身楚楚可怜的容貌来装巧卖乖。
第一百一十四章 割袍断席各有心
以圣姑伽因之能,虽然不如独孤凤突破心关,便观一切有灵众生之情思变幻如掌上观纹,但是在面对面的情况下,将崔莹的心理活动都看得一清二楚,还是没有半点问题的。
崔莹说的的确是实话,幻波池仙府自古就是道家西南十四圣地,其洞府并非是圣姑伽因首先开辟,而是古仙人遗留,所以在海外别宫之中,留有不少关于幻波池仙府的记录,如崔莹以及未来的其他与幻波池有缘的人也都会在因缘牵引之下寻找到幻波池的相关联信息,出于种种理由而来到此地。
圣姑伽因云淡风轻,面容平静的听完崔莹的哀求忏悔,淡淡的道:“既然你是从海外琼宫之中寻到此地,也算你有缘。看在你是无心冒犯的份上,你自去吧!”说吧,轻轻一挥手,一道金光闪过,已经将崔莹挪移到了洞府之外。
独孤凤看着圣姑伽因将崔莹挪移出洞府,却并不意外,而是笑盈盈的问道:“前尘往事,未来孽缘,这可是上天特意送到你跟前呢!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圣姑伽因看了一眼因这么被轻松放过,而欣喜不已的崔莹,淡淡的道:“既是孽缘,也是机缘。她未来是沉沦,还是超脱,就看她的选择了。我所能做的,只是给她一个机会,也是给我一个机会而已。”
独孤凤也瞥了一眼洞府之外,圣姑伽因并没有彻底将崔莹送出幻波池,而是将她扔到了幻波池水幕下的那片洞府入口处。这其中蕴含的意义十分耐人寻味,如果崔莹足够聪明的话,就会明白圣姑伽因这番做的意义。
“你这手法还真是有点老土,想要收徒,就直接明白的说明白……”
独孤凤不禁微微摇头,她自然也是明白圣姑伽因这番做派的意思。所谓法不可轻传,仙家中人选择弟子不是一辈子的事情,若是所传非人,教出几个不孝孽徒来还是小事,徒弟做的罪孽还有一部分要算到师傅身上,这才是麻烦,而且若是师傅感情深厚、甚至情孽纠缠的话,就更是麻烦,许多天分才情都不差,但是却因为徒弟所累而迟迟不得飞升的仙家人物比比皆是。如天蓬神山灵峤仙府的赤杖真人,青城派祖师的极乐真人等等,都是如此。
正因为收徒弟会带来如此多的麻烦,所以仙家选择徒弟就尤为慎重,比凡人皇帝选妃子还要认真严肃几百倍。只是这种慎重也形成了一种近乎陋习的形式,那就是尤为注重考验弟子的忠诚于耐心。
收徒前常常考验其悟性与机缘,就如《西游记》中菩提老祖考验孙悟空一样,虽然有意收徒传法,但是先不说破,只是给予其暗示,看其是否能够福至心灵的明白。明白就是有缘,不明白就是无??是无缘。
除了缘分之外,弟子更要有孝心和耐心,仙人时光漫长,耐性十足,通常是师傅闭目打坐,弟子虔诚叩拜,一晾就是几天几夜。如此种种,才算通过了考验。
圣姑伽因现在的做法,也是如此,她之前的话语中已经点出了崔莹与此地有缘,又一点不加惩罚的将其逐出洞府,偏偏却又不将其直接轰出幻波池,而是将其留在了洞府门口,种种做法都是在暗示崔莹。
如果崔莹够聪明的话,就会抓住机会,在洞府前虔诚跪拜上几天,肯定就会被圣姑伽因收录门下,成为入室弟子。
不过这番老土的做派,独孤凤却颇是不以为然。在她看来,只要看准了人,有意收入,那就不必故弄玄虚,直接摆明了车马说我要收你为徒,愿意拜师就马上磕头,不愿意拜师就斩了狗头,直截了当,毫不拖泥带水。至于什么惩罚考验,大可在收徒之后摆明车马的做。
而且最重要的是,圣姑伽因并未对崔莹擅闯洞府的行为作出惩罚,就开始了收入的流程,这就为两人的关系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
崔莹这般登堂入室欲行盗宝的行为,不仅仅没有受到惩罚,反而得以拜得名师,修习上乘仙法,这种经历在冥冥中给了她一种错觉。让她以为师傅十分宠爱自己,就算犯了错,也有机会逃避惩罚。而这种错觉,也正是她日后一步步行差就错,连犯三次大错,最终被圣姑伽因以雷法击毙的原因。
不过圣姑伽因向来自傲,在如何教授徒弟上向来不容别人插手,就算是和她有着数世交情的白幽女,也因为指责她对崔莹的教育问题而彻底翻脸,至少圣姑伽因成道飞升,白幽女转世为易静,两人的关系仍然没有彻底的恢复。
有此前车之鉴在,独孤凤也懒得多说什么,当她看到崔莹果然在洞府外徘徊巡梭了几圈之后,突然福至心灵一般,跪拜在洞府之前,虔诚的向圣姑伽因祈祷祝告,祈求其收录之后,也就摇了摇头,转身回到静室之中,继续撰写《太真八景升仙剑经》去了。
此后的事情发展一如独孤凤所预料的,崔莹在洞府之外苦苦跪拜哀求了七日七夜,终于“精诚所至”的“打动”了圣姑伽因。
而在恰巧在圣姑伽因收徒后不久,她的好友白幽女和俞峦联袂前来拜访。
白幽女因为素知圣姑伽因贞洁喜静,却没想到如今的幻波池中竟然变得热闹起来。只是她虽然出生旁门,却心慕正道,更与南海玄龟殿易周一家关系匪浅,先见独孤凤乃是打上玄龟殿杀了矮鬼白谷逸与易周儿子的旁教凶人,顿时又有几分不喜。当看到圣姑伽因新收的弟子就是最近邪派中声名鹊起、以淫恶凶狡闻名的“玉娘子”崔莹,顿时不喜之意直上眉头。
当圣姑伽因令崔莹端茶奉杯,以师长之礼拜见白幽女和俞峦时,白幽女根本不接崔莹敬上来的仙茶,而是径直向圣姑伽因道:“你怎么能收这样的人为徒弟?”
看到白幽女如此不留情面的直接质问,圣姑伽因不禁暗暗皱眉,不过两人数世相交,交情深厚非比寻常,如此直言面谏也是平常,因此她耐着性子回答道:“崔莹过去虽有恶名,但是毕竟入道未久,无名师教导,误入歧途也属平常。而且世上本无不可度化之人,如今入我门下,自然要由我严加督导,改邪归正。”
崔莹心思最是灵活,她见白幽女不喜欢自己,连忙曲膝跪下,指天发誓道:“前辈容禀,崔莹过去年幼无知,又不合误交匪类,为奸人所误导,以致蒙尘日久,犯下不少错事。前辈的教训自是无误。只是崔莹如今拜入师傅门下,已明过去之非,种种恶业已经造下,难以改易,但是弟子在此立誓,从此必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日后如有叛师逆伦、结交匪类之行,愿死于师傅五雷行诛之下,此心此誓,苍天可见……”
崔莹这番誓言,自然是发自内心的真话。若是不信,只看坐在另一边的独孤凤就知道了,不过独孤凤听了崔莹的誓言,忍不住看了看天空。正所谓人心一念,天心响应。老天爷在别的事情上或许不那么积极,但是对修道者的誓言却监督的十分严密。不管你是无心之言,还是一时气话,反正老天都会潜移默化的将事情的发展往你的誓言方面靠。如果你能坚持发誓时的本心,不违反誓言到还没什么,若是不小心违反了,呵呵,那就等着品味什么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吧!
白幽女不喜欢独孤凤,独孤凤自然也不喜欢这个在原著中是“易静”前身的人,因此虽然看到圣姑伽因和白幽女因为崔莹的问题一直争执不休,却也并不劝和,反而是拉着另一位女仙俞峦一起坐壁上观,并对于白幽女和圣姑伽因越闹越僵、渐渐渐远的事情十分喜闻乐见。
俞峦乃是旁门著名散仙潘六婆的爱徒,虽然修为不高,却和白幽女一样,都是圣姑伽因的至交好友。她的容颜虽然不如圣姑伽因那般国色天香、艳冠群仙,也不似崔莹那般极尽妍丽、明媚无双,但也称得上是清丽绝俗、温婉可人。更难得的是她性子温柔和气,细声细语,从来不与人争执,有事哪怕明知对方不是好人,却也能平常心以待,不与人难堪。这等温柔的甚至有点懦弱性格,在蜀山世界这种普遍性格棱角分明、杀伐果决的女仙群体中,简直是比大熊猫还要稀有珍惜的存在。
难得遇到一个这么好欺负拐骗的女仙,哪里还不痛快下手,欺负的不亦说乎!
独孤凤这边缠着俞峦,而圣姑伽因那边和白幽女因为崔莹的问题繁复争执。
白幽女见自己再三谏言,圣姑伽因一直不停,顿时心里不悦,说话越来越直。说道最后,干脆直言道:“妹子休看此女美胜天仙,就心生偏爱。我观其人,天性淫恶,心同蛇蝎,尽管现在誓改前非,立志归正,心口如一,并非虚假,但她恶根孽骨有生俱来,秉性如此,万无改移。你又钟爱太甚,异日尽得你所传授,一旦旧态复萌便难制服。”
她此言一出,别说圣姑伽因,就连俞峦、独孤凤也不禁微微侧目。白幽女这话说的太直白了,竟然当众将圣姑伽因喜欢女子的事情捅了出来,虽然这也事实,此间也没有歧视百合的风气,但是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这么直白的说出来,那就是赤裸裸的对圣姑伽因打脸了。听到这样的话,别说是心高气傲死要面子的圣姑伽因,只怕是脸皮颇厚的独孤凤听了,也要翻脸砍人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山还有一山重
白幽女此言一出,圣姑伽因顿时勃然变色。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原本四季温暖如春的洞府,顿时变得宛如寒冬一般,一道道隐约可见的寒气在不远处的水池中蔓延开来。
俞峦顾不得和独孤凤纠缠,一脸担心的看着白幽女和圣姑伽因。正所谓圣人发怒不行于脸,圣姑伽因虽然不是圣人,但是其心境修为亦是十分高深,等闲不会有什么起伏,但是现在竟然怒形于色,由此可见其心中积累的愤怒是多么庞大和剧烈。
圣姑伽因怒形于色,白幽女那边也同样毫不退缩,她一眨不眨的盯着圣姑伽因,双方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却都坚定如铁、冰冷如刃,没有半分动摇和退让。
而处在两人视线交锋的漩涡中心,崔莹更是脸色发白,圣姑伽因和白幽女两人不经意间泄露的气势,压迫的她几乎喘不过起来。
看到圣姑伽因和白幽女两边僵持不下,俞峦想要出言缓和一下气氛,却又欲言又止。她和圣姑伽因、白幽女都是至交好友,自然熟悉两人的性格,知道二人都是刚强高傲,从来都不肯低头的人。如今局面僵持成这样,双方头没有台阶下,无论她出言怎么说话,都免不了有偏帮一方,压迫另一方的嫌疑。也正是出于这种犹豫的考虑,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咳咳!”
独孤凤优哉游哉的看了半天戏,也觉得圣姑伽因和白幽女吵成这样,几乎没有再和好的机会了,现在双方都下不了台,正等着第三方出来提供个台阶呢!她现在再不说话,那就是真的有看戏的嫌隙了,未免以后不被圣姑伽因埋怨,独孤凤还是站了出来。
“仙瓜玉瓤诚为可口,不过若是以冰水相激,却是会更加美味呦!”独孤凤施施然的站起身来,一边自案几上拿起一块形如瓜,外皮金黄,瓤如截肪,中心微作红晕的异果,走向那因圣姑伽因和白幽女气息相激而冒气寒气的冰泉水池。
得了独孤凤的出言缓冲,圣姑伽因的气息渐渐平复下来,她端坐在主位,面色如霜,冷冷的道:“一切种种皆我本心意愿,我既然收她为徒,那就是我自己甘愿受累,即使此女日后真个犯规叛师,淫恶不法,我也加以容恕三次。只要她第四次不犯我手,决不亲手杀她。我必将她感化教导,归入正果。否则只要她在此世一日,我也留此一日,不了此事,决不成真……”
圣姑伽因此言一出,别说俞峦脸色大变,就连白幽女也不禁微微动容。崔莹一日留在此世,圣姑伽因就一日不成道,这个誓言发的有点大了。就连白幽女之前也绝对没想到自己原本是好意劝谏圣姑伽因,让其远离崔莹,不能因为??因为一个天生淫恶之辈连累了道途,却没想到自己的直言劝谏,反而适得其反,让圣姑伽因发出这等重誓。这样的结果,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状态,白幽女不禁隐隐有些后悔,不过她也是性情刚强、心高气傲之人,虽然有些后悔,但是想让她开口认错,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不过好在圣姑伽因所发的誓言虽然严重,却也不是没有漏洞可转。
白幽女沉默了片刻,语气微微放缓,道:“即如此,我也没什么话可说的了。不过你我数世至交,我绝不会坐视平生良友为此淫贱受害累及仙业,将来你若后悔,我自代你除此祸胎便了。”
独孤凤听了白幽女此言,不禁以手扶额,暗暗摇头不已。她算是明白了为何日后蜀山的众多女弟子之中,为何独独“易静”最惹人讨厌。此人何止是性情耿直,不会说话,简直是情商为零。
圣姑伽因的誓言中有漏洞,难道她自己不知道吗?作为至交好友,有些事情你心理明白就可以了,有些事情更是能做不能说。圣姑伽因的誓言中,崔莹在此世一日,她就一日不成道。看似严苛,其实只要有人出手干掉崔莹,造成崔莹不在此世的现实,圣姑伽因自然就可以成道飞升了。
有着这个漏洞在,哪怕崔莹未来真如誓言中所说的一样为恶,无论是白幽女自己出手,还是由独孤凤等其他圣姑的至交好友出手,都可以轻松的将圣姑伽因从誓言中解脱出来。
但是白幽女现在却大大咧咧的直接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这话听在圣姑伽因的耳朵里,自然是在赤裸裸的向她示威,意思是你圣姑伽因再怎么样,将来肯定还是要请我出手帮忙。
试问以圣姑伽因的性格,听了这话,会有什么反应呢?
果不其然,白幽女此言一出,圣姑伽因原本缓和下去的脸色又冷了起来,她目光在白幽女、独孤凤、俞峦三人身上挨个扫过,语气郑重的说道:“我生平行事从无后悔。此女在我未逐出门墙以前,无论是谁,不容加以欺侮,就算是未来有清理门户之事,也不劳诸位照顾。”说罢,又特意看了白幽女一眼,道:“如等她三次犯戒之后,她已尽得我所传,只恐道友今生要想除她,还未必能如意呢。”
白幽女只觉得自己满心好意,不纳良友忠言,心里一直不悦。如今又受圣姑伽因抢白,不禁有气,推席而起,道:“你我昔日争论颇多,却未彼此生分。既然今日话已说透,我也不再多言,来日方长,且看将来谁对谁错吧!”
圣姑伽因亦道:“你我多世故交,情分非比寻常,自然不会因一二口交而心生芥蒂。今日之事,你我各执一端,谁对谁错也分不清楚,且待来日吧!”
两人话不投机,自是再无半点共同语言。白幽女见圣姑伽因负气执迷如此,言行反应大异于往日,心中料定崔莹必是她的夙孽,知道多劝无望,干脆负气而去。
白幽女一怒而去,俞峦性质温柔软弱,不如白幽女这般刚硬,虽然也觉得崔莹不是好人,圣姑伽因不值得为她与多世好友反目,却并无白幽女那边良言诤劝的决断。
而且崔莹心思活泛,极为察言观色,白幽女一走,她就立刻跪下向圣姑伽因请罪,自言不合昔日罪孽颇多,连累师傅与好友反目,只请师傅责罚云云。
她的这番表态,自然赢得了圣姑伽因的好感,就连俞峦对她的印象又大大了改观了一些。崔莹精通人情世故,嘴巴又甜,又极会做人。在做完功课之余,时常寻俞峦谈天说地,时不时的也弄些十分有趣小玩意来讨好俞峦。
俞峦天性温厚,初时还秉着不与人难堪的信条与崔莹交往,不过一来二去,数年之后,两人关系渐渐亲近,言笑嬉戏时也不在拘泥于师长名分,当真是交情莫逆,情若姐妹。
独孤凤此时忙于修订编撰《太真八景升仙剑经》,大多数时间不是在与圣姑伽因探讨交流,就是在闭关参悟梳理。偶尔出关,虽然也与俞峦崔莹在一处休闲玩耍,只是不知为何,一向乖巧伶俐的崔莹却十分的害怕独孤凤。
每每在独孤凤面前,崔莹便觉得自己仿佛被独孤凤看透了一般,半点小手段也不敢耍弄。而且每每回想起独孤凤那似笑非笑的目光,那目光中流露的像是猫戏耗子一样的戏谑与玩味,让崔莹不由自主的想要远离独孤凤。
所以自崔莹拜师以来,虽然圣姑伽因明言独孤凤乃是一代继往开来承前启后的绝代大宗师,修为见识还要胜过于她,但是崔莹却从来没有想过向独孤凤请教修行的问题。
崔莹不来请教,独孤凤自然也不会多事。她对崔莹本身的美色并不太感兴趣,修行界中无丑女,若是纯以色相外貌而论,绝大多数女仙都是清丽绝俗、美貌绝伦,胜过一切凡间的佳丽,所以修行中人,品鉴美貌外相的同时,更为注重的是一个人的气质,这个气质并不是虚无缥缈的形容,而是整个人本身的性格情形气度等等内涵高度纯化以后,诸内形于外后而产生的一种直观的质感。
对于独孤凤来说,崔莹本身是一个十分有趣的存在。她的心思活泛,灵动异常,更是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敏锐感知,天然能够感应到别人对她的好恶态度,因此极为善于伪装变幻,迎合她人的喜好。而且她本身的性子缺乏坚毅的成分,喜好美色奢华,种种享受,若是生在凡间,那是天生的第一流的交际花,若是长在秦淮,以她的长袖善舞,善解人意,那自然是秦淮十艳一流的天下名妓。
某种意义上说,崔莹与独孤凤之前见过的冬秀是一个类型的人物,她们都是有着某种根植于天性中的欲望偏执,冬秀偏执于权势,是天生的宫斗女王,崔莹喜好肉欲享受,是天生的交际花。两人都是适合于凡尘,却不适合于修行。
尤其是蜀山的修行法门,是以炼化为根基,修为越高,欲念越强。崔莹的修行天赋十分出众,要远远胜过冬秀,所以她的修行进度很快,而在修行中被纯化的欲念也是千百倍的加强起来。
一开始,崔莹还能用自身的定力克制欲望,只是数年之后,欲念越积越强,越练越纯,让她渐渐的有些克制不住了。只是一则碍于圣姑伽因督导严苛,门规森严,轻易不得外出,找不到半分偷腥的机会。二是由于独孤凤的存在,让她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双无形的眼睛时时盯着一般,不敢轻易造次。
崔莹的感觉自然是没错的,在独孤凤看来,崔莹这样的天性,正是一个上好的实验品。圣姑伽因虽然从她这里知道了情欲升华之法,但是她毕竟习惯了忘我忘情的修行套路,能否改修成功还是未知数。而眼前天性淫恶之根最深,修为却是尚浅的崔莹自然就是一个最好的实验小白鼠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黄雀更在螳螂后
如此过了数年,独孤凤渐渐将《太真八景升仙剑经》推演撰写完毕,又因为别处另有要事,因此就向圣姑伽因告辞,离开了幻波池。
崔莹眼见独孤凤离开,少了那双如芒刺在背的眼神,让她顿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而恰逢圣姑伽因与独孤凤共同参详太真之法而有所领悟,需要很长时间的闭关参修。崔莹顿时没有了人管束。
一开始,崔莹还是十分小心,虽然淫根难去,欲火难平,但是因为怕这是师傅特意安排下的考验,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当她小心的借着采药寻宝由头,试探着出入了幻波池几次之后,发现圣姑伽因一直闭关不出,似乎对她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渐渐的胆子就大了起来。
这一日,崔莹确定了圣姑伽因确实是在闭关修行,无法分神旁顾之后,仍然打着出门采药的借口,离开了幻波池仙府。
幻波池仙府所在西南地界,数有十万大山之称,除了那最著名的道家十四修行圣地之外,亦有许多适合修行中人居停的名山灵穴。
崔莹借着菜药之名,一路在各个灵山秀峰间走走停停,如此走了数日之后,却是来到了一处漫山遍野布满了桃树的山峰之前。那山峰三面成坡,地势平坦,一面是悬崖,却只有百丈来高,并不险要,在靠着悬崖的一面正有一条大溪,半环绕着山峰潺潺流淌而过。
而在那山峰的悬崖一面上,正有着一座洞府,洞府都是建的十分辉煌大气,数十座金玉妆点,晶壁辉煌的亭台楼阁正凌空悬于山崖之上,门户半开,隐隐之中,有着丝竹歌舞之声靡靡传出。
崔莹刚刚在那片楼宇前落下,就见其中走出一个身材挺拔,相貌英俊的年轻人来,他一身高冠华服,风度翩翩,看起来就像是红尘浊世中的贵公子一般,只是他的眉宇流动间,隐隐有着一股邪气,让人一看就知其非端正之人。
那男子见了崔莹,不禁眼睛一亮,一面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上前来迎接,一面朗声笑道:“原来是玉娘子来了,快轻,快请!”说着,便要伸手去拉崔莹的手。
崔莹却是轻轻巧巧的一个旋身,让开了那男子的拉扯,细声细气的说道:“唐道友有礼了,奴家现在改过了,已经不叫玉娘子那个匪号了。唐道友若要称呼人家,叫一声崔莹即可。”
那男子不禁一怔,旋又重新打量起崔莹,仔细一看,果然发现她与以前有许多不同了。崔莹以前就是以美貌著称,其肤如凝脂,玉肌雪映,所以才有了个“玉娘子”的称号。如今再见,只觉得其形容气质比以前更是胜出数筹,举手投足之间娴静典雅、玉洁冰清的味道,其身上原本旁门中人所有的那种?那种烟视媚尘之气竟然被洗的一干二净,整个人看起来柔肌似雪,仿佛一块美玉般,通无纤暇。
若非崔颖现在相貌没有大变化,那男子也一向和崔颖熟识,只怕就差点以为眼前的人是哪一位正教女仙呢!
崔颖的容光艳丽更盛往昔,看的那男子不禁心痒难耐,忍不住贴近崔颖,笑问道:“好一个冰清玉洁的玉娘子,快跟哥哥说说,你到底得了何种奇遇,怎么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崔颖又是轻轻一闪,让开了男子的靠近,轻轻的一手抿嘴,笑道:“奴家也无甚奇遇,只是前些日子,奴家有幸得幻波池圣姑青眼,开恩收录了门下。如今奴家得恩师教导,已经痛改前非,不再做以前的那些事啦!因师门禁令,奴家以后却是不好与诸位旧友来往了,因此特地来向诸位道别说明!”
男子听了圣姑伽因的名头,先是一愣,旋又是眼神大亮,他又满含笑意的巡梭了崔莹几眼,突然面容一整,状似认真地说道:“原来如此。圣姑前辈乃是我们旁门之中有数的高人,你能的她青睐,却是是莫大的仙缘……可惜,我们身处旁教虽然渴慕正途,却一直无人援引。如今玉娘子你有缘拜入圣姑前辈门下,正是我辈的缘分,如今还要多亲近亲近才好!”
说着,那男子又十分殷勤的邀请崔莹入洞府做客。崔莹含笑带嗔,欲拒还迎似的拒绝了一两次后,才在对方的盛情邀请之下,进了洞府。
这座洞府之中处处珠光宝气,霞彩辉煌,甬道廊柱之间更是火树银花,霞光万道,一路看的人看得人眼花缭乱,一点也不似幻波池仙府那般静谧幽深。崔莹一路跟着那男子走进了洞府深处,只见金碧辉煌的主厅之中,正有两班美貌的少年少女,伴着靡靡的迷魂妙音,轻纱薄舞。
那男子一请崔莹入座,就连连殷勤劝酒,一双眼睛简直都黏在了崔莹身上,半刻也舍不得离开。而崔莹却巧笑倩兮,似拒还迎,对男子的劝酒来着不拒绝,但是却对他想要借着劝酒的机会亲近的动作,全都轻巧的躲开。
这般似拒似迎,看得见摸不着的诱惑,让男子就像是嗅到鱼腥味的猫儿一般,心痒难耐。只是崔莹态度暧昧,却又滑不留手,任凭他如何暗暗施展勾魂魅惑的手段,却连崔莹的半个小手指头都没有碰到。
就在那男子欲火大炙,几乎要忍不住撕开文雅的伪装,扑上去的时候。崔莹突然盈盈一笑,抬起自己皓白晶莹的手腕,浅笑道:“哎呀,你这里天气太热了,我竟忘了行法避暑,这可怎么才好,我是最不耐热的……”
那男子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崔莹手腕上,只见其手腕皓白如雪,冰肌如玉,哪怕见得半分汗泽?又见其云鬓不整,斜倚匡床之上,罗衣微开,目似飞云,通体宛如烟岚花树,更显丽质天生,魅惑无双。让他越看越爱,忍不住顺着崔莹的话道:“此地山下清溪正有一道灵泉,如今经我禁法布置,在峰顶添了喷泉,如今天热无事,娘子不妨前往冲洗一阵。”
崔莹闻言,不禁欣然一笑,状似欢欣的道:“真的吗?那就太好了!”说着欣然起身,一双秀目水灵灵的的盯着那男子,只等他带路。
那男子被崔莹吊了半天胃口,早就心头火热,此时也顾不得风度,急急忙忙的领着崔莹向那处灵泉跑去。
那处灵泉,不过方圆数亩大小,隐在一片桃源之中,青石隐隐,清凉透彻,乃是再隐秘不过的一处私密天地。
那男子眼神火热的看着崔莹走到池塘旁边,眼见崔莹正要宽衣解带,却听她忽然银铃似的一笑:“你可不许偷看呦!”说着微微一扬手,顿时放出一蓬云幕,将方圆数亩的灵泉笼罩在内,一时内外隔绝。
不过那云幕看似隔绝了内外,但是却只是薄薄的一层水雾,由外往内看去,仿佛只是隔了一层半透明的玻璃一般,朦胧之中却又透着一种别样的诱惑。
隐隐约约之中,崔莹将上下衣缓缓去掉,现出一身如玉似雪一样的肌肤,头上乌发瀑布也似披散开来。垂落到如玉璧一般的背脊之上,青丝白璧,交相辉映,不着半点微暇。
那男子看的口干舌燥,正要忍不住破解禁法,冲进去的时候,突然眼前一花,一道冰削雾纨,神采无双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剑光一闪一绕,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从此什么也不知道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独孤凤,她离开幻波池仙府之后,先去元江、黄帝陵等藏宝重地转了一圈,查看了一下其中的禁制之后,又将那件很重要事情做完,恰好算的崔莹终于耐不住寂寞,准备跑出幻波池偷腥。
崔莹早已经被独孤凤视为实验的最佳小白鼠,自然不愿意坐看她如原著一般彻底堕落,左右她现在无事,就干脆亲自出手,将这个实验小白鼠好好的调教一番。
独孤凤随手清理掉碍眼的人物,又看了一眼一无所觉,正一件件褪去衣物的崔莹,不禁一笑。
这个崔莹倒是有趣,明明是欲念缠身,却还不忘情调,一副若即若离的手段倒是勾人的紧。
薄薄的一层云障,自然挡不住独孤凤的目光。崔莹背向着独孤凤,衣衫尽去,皓白的手腕徐徐前伸,掬起一捧清凉的泉水,从那白玉也似的脖颈处洒下。那被溅起来的水珠,在玉背上乱滚而下,掠过隐约间的粉弯雪股,越发显得玉肌柔滑之妙。
独孤凤坦然欣赏着崔莹有意无意的妩媚表现,不疾不徐的迈步走入到云幕笼罩的泉池之中。
“这就忍不住了?”似乎是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崔莹不禁得意一笑,却不回头,而是身躯一沉,潜入到池水之中,宛如美人鱼一般娇笑着游到远处。
“是呀,这就忍不住了?”
独孤凤微微摇头,叹息一声,略带惋惜的看着崔莹。
娇笑声戛然而止,原本如游鱼一般灵活的美丽胴体猛然一僵。
第一百一十七章 煌煌天道百合心
“你,你,你……怎么是你……”
崔莹浑身僵硬的从水中站起来,一脸不能置信的回头。
“如何不能是我?”独孤凤不紧不慢,一步一步的走进崔莹,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惊慌失措的表情,笑问道:“莫非你希望现在过来的是伽因不成?”
崔莹不禁脸色一僵,旋又恢复过来,硬挤出一个微笑出来,满脸恭谨的矮身向独孤凤见了一礼,娇声道:“原来是紫霄师叔,恕弟子孟浪了!弟子本奉师傅之名,前来出山采药,没想到半途遇到了邪派的妖人,欲对弟子不利,弟子不是其对手,只能虚与委蛇,幸好有师叔及时赶到……弟子感激不尽……”说着不顾自己赤身裸体,又盈盈弯身下拜。
独孤凤含笑看着崔莹的表演,她的演技倒是不错,反应也还算快,谎话编的更是顺溜,现在就只差挤出几滴眼泪,来个受委屈后梨花带雨的哭诉了。只是这番鬼话,连她自己都骗不过,又能骗的谁来?
“这些话还是留着给你师傅说去吧!”独孤凤淡然一笑,在崔莹身前三尺处止步,一双美目,居高临下,毫无遮掩的欣赏着崔莹的动人胴体,道:“我想听的可不是这些。”
刚刚隔着一层薄薄的水幕,只能似花非花、似雾非雾的隐约窥见,虽然有着一股朦胧的意趣,但是毕竟不能一观全貌,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如今贴身在前,毫无阻隔,自然可以将崔莹那玲珑凹凸的大好河山一览无余。
盈盈一水,兰汤初浴,独孤凤目光所到处,只见崔莹长身玉立,骨肉停匀,通体柔肌如雪,浓纤合度。自姣好光洁的下颔、细直白皙的脖颈、精巧玲珑的锁骨,以及那如山峰一般波澜起伏的白晰胸口,无一处不精致宛如最完美的艺术品。
如此动人的娇躯,半遮半掩,在邻近溪旁几株花树和那碧峰绣崖一映照之下,越发艳绝天人,风华盖代,无论动止转侧,均具有一种风流柔媚的无上丰神。
崔莹被独孤凤毫不遮掩的坦荡目光,看的心理微微有些发毛。对于这位高深莫测的师叔,她向来是颇为敬畏。如今她入门不久,就背师傅出游,相会旧好,却偏偏被这位行事神秘莫测的师叔抓个正着,实在是倒霉的不能再倒霉了。
如果崔莹能够选择的话,她宁愿现在来抓她的是师傅圣姑伽因,也不愿意是这位一直让她摸不透性情的师叔,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这次出来,足够小心,又因为一直在吊男人的胃口,才没有被抓个现行。想来这事情还是有缓冲的,毕竟哪怕是师叔将此事告知了师傅,师傅也不过是对她责罚一顿,绝对不会将她逐出门墙。
如此这样想着,崔莹的一颗七上??七上八下的心略略安定了一点,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大着胆子说道:“弟子衣着不全,未免太过失礼。还请师叔恕罪,请弟子换身衣服出来后,再听师叔教诲发落!”
“教诲发落?那倒不用!”独孤凤将崔莹上上下下巡梭一遍,若有深意的笑道:“伽因既然说过,不许我们好友帮她管教徒弟。我自然不会多事,不过嘛……”
崔莹听到独孤凤说到不会多事帮伽因管教徒弟,不禁心中一喜。然而还没等到她高兴起来,却又听到独孤凤话语中的转折,不禁心中一沉……
“饮食男女,食色性也,不过人之常情!”
独孤凤一面笑意盈盈的看着崔莹,一边伸手轻轻巧巧的抬起崔莹的下巴,略带惋惜的道:“只是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独孤凤言笑盈盈,语气款款,不疾不徐。指尖绕着崔莹玉润滑腻的下巴几度徘徊,又轻轻触及她的面颊,略带冰凉意味的葱白指尖触及崔莹那温热细滑脸颊,显露出一种极为不妙的意味,让崔莹不禁心中微微发紧。
“造化神秀,既赋予你如此美丽的女体妙相,那就不该辜负上苍的一番厚意。须知天地之道,顺者为人,逆者为仙。凡人男女,顺天应时,阴阳合化,诚然为人伦大道。但是我辈仙人,修真了道,正是逆反天道自然,岂可学凡人男女,行那阴阳人伦之道?你既入伽因道友门下,参修上乘,自然该明白,处子之身,元阴之体,是何等的重要!”
独孤凤一边款款而谈,冰凉的指尖一边顺着崔莹玫瑰花瓣一般的嫣红玉润的面颊,滑过她敏感的耳根、细直的脖颈、精巧的锁骨,慢慢停在她波澜起伏的白晰胸口。
崔莹的身子从来不曾被女人如此抚触过,虽然女人间感情亲厚时略微有些亲密的举动也属正常,只是独孤凤语气和情态明显隐隐中已经超越了同性间的正常界限,让她不禁悚栗起来,只是的手指却仿佛有着难以言喻的魔力。那修长白晰的手指轻轻柔柔地滑过之处,带着丝丝触电般的酥麻感,让她在提心吊胆中紧张之中,竟然被勾起了那蠢蠢欲动的本能欲望。
“所以,在我等修者之中,男女情爱,皆为魔障!”
独孤凤将冰凉纤细的指尖停留在崔莹胸前的那一抹嫣红之前,一边笑意盈盈的看着崔莹,一边郑重的宣告道:“所以,异性之恋,当遭天诛,蕾丝百合,才是煌煌正道!”
突然听闻独孤凤如此霸气直白的宣言,崔莹不禁如遭雷噬,一时微微发怔,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是好。这一瞬间的惊愕,甚至还压过了她被独孤凤手指抚摸接触的惊悚和战栗。
独孤凤却不管崔莹的反应如何,她堂皇霸气的宣告完异性恋都该烧死、百合才是天道的言论之后,那蕴有魔力的手指一点也不给崔莹喘息的机会,温柔的、缓慢的,若即若离的绕过她那凸起的浑圆,滑过那肿胀的蓓蕾,竟然让崔莹在惊异之中却又有一种战栗的快感。
关于情爱,崔莹现在虽然还没有日后那么熟练精通,但是却也不是一无所知。她自然知道,旁人左道中人,大多性情怪异,性好渔色的许多人当中,喜好正常男女之爱的固然战大多数,但是也有不少偏爱娈童、磨镜的人,甚至还有一些男女通吃荤素不忌乃至干脆就是阴阳通体之人。
但是有这样爱好的人,大多都是些旁门左道下三流的人。她从来没有想过像独孤凤这样一位法力渊深、深不可测的正教宗师,看起来那么高贵、那么冰清玉洁的女仙,竟然也有这种磨镜的偏高!
这样想着,崔莹又想起独孤凤与圣姑伽因的亲密关系,再联想到白幽女斥责圣姑伽因时的言语,不禁恍然大悟,看向独孤凤的目光不禁更加的惊悚和诡异起来。
独孤凤心如明镜,对崔莹心中的每一个念头都是一清二楚,见她联想到圣姑伽因那边,不禁暗暗一笑,却也不多做解释。圣姑伽因虽然也有百合倾向,但是她向来洁身自好,修行又走的克欲忘情的路子,就算心中爱极了一个人,也只是进行着精神上的恋爱,绝对不会接受肉体上的亲密接触。因此独孤凤和圣姑伽因间最亲密的关系也就是搂搂抱抱,耳鬓厮磨而已,不说女子间的种种闺房秘趣,就连情侣间常有的唇齿相接、暗香传度的亲密举动都没有。
不过正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师傅的债务弟子来还也是一样的。因此,独孤凤毫不客气的将罪恶的魔手伸向了崔莹。圣姑伽因虽然说过不许诸位至交好友管教欺负她的弟子,不过出于“自愿”的亲密有爱的行为却总不能算作“欺负”吧!
因此对崔莹想歪的念头,独孤凤不但不出言纠正,反而微微一笑,若有深意的道:“伽因道友平生最是厌恶男子,却偏偏一见到你,只是略加考验就收录为门下,甚至不惜为累世至交翻脸绝交,可见她对你的厚爱,你可不要辜负了她这番深情厚意啊!”
崔莹闻言不禁脸色一变,旋又恢复正常,她暗暗咬了咬呀,又毅然抬起头,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道:“没想到弟子的蒲柳之质,也能得师叔这样的天仙化人垂青!其实师叔不必如此,弟子其实对师叔也是颇为倾慕。只是师叔这等冰清玉洁的天仙中人,让弟子一见就心生惭愧,不敢生出亵渎之念,唯有将一腔心思埋在心底……”
“如此甚好!”
独孤凤翩然一笑,玉手一伸,上前一步,将崔莹那无比动人的娇躯揽到怀中,笑意盈盈的道:“且让师叔指点你一二,须知世上至乐,凰凰于飞,尤胜于男女鱼水。”
崔莹闻言不禁羞涩一笑,状似娇羞的低下头去。
独孤凤心知肚明,崔莹自然不是真的真的对她早有倾慕之心,她又不是圣姑伽因那样的天然百合女,自然不会对魔镜之欢有着多大的兴趣。只是她毕竟不是三贞九烈之人,如今被独孤凤抓到同脚,又摄于独孤凤的威势,不敢造次反抗,那所能选择的只能是委曲求全,虚情假意的逢迎独孤凤一番。
更何况她现在淫根深重,欲望颇强,假凤虚凰云雨一番,虽然未必能够真个比得上男女长短互补真个销魂,但是也毕竟能解解饥渴。而且她一向对独孤凤的高深莫测颇为戒惧,如今能有机会搭上线,付出的仅仅只是一点点皮肉色相,还是颇为划算的。
因此种种因由之下,崔莹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没做,就半遮半掩的向独孤凤投降了。
只是,一切都会如她想的那么简单吗?
独孤凤的嘴角逸出了一丝笑意!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曲云霄抛九天
青山掩秀,碧空明净,花香草绿,暖风习习。
那一山桃花正值盛开之际,阵阵暖风掠过,掀起万千桃红,当真是缤纷繁华,香光如海。
那越过桃源的淙淙溪流,于暗香浮动之中,落满一溪流桃花,更点缀的整个灵泉仙境,明媚如画,春意盎然。
而在这一片如诗如歌的画卷之中,两个风情各异、互相偎依在一起的绝色身影,更为这幅画卷平添了几分旖旎和暧昧。
独孤凤俯下身来,一手揽住崔莹赤裸的香肩,将她轻轻扳正过来。一手握住她那胸口柔软而饱满的所在,玉指轻展,轻轻捻了捻那一挺翘饱满的红樱桃,轻笑道:“温滑酥软却又挺翘有力,更难得的是这般白皙莹润,当真是如温香软玉,无怪乎旁人都称呼你为玉娘子!”
“恩~~~”
玉娘子星眸微闭,状似娇羞,弯弯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着,似乎是不堪承受着独孤凤的亲密抚摸,竟然发出了一声极富女人味儿的嘤咛鼻音。
独孤凤轻轻微笑,仿佛在鉴赏着一件极为珍贵的艺术品一般,玉手不疾不徐的在崔莹身上缓缓游动。
独孤凤的双手仿佛有着一种奇异的魔力一般,她那冰冰凉凉的玉指滑过的每一处肌肤,都有一种丝丝缕缕却酥酥麻麻的快美感觉缠绵不去,这种快感并不强烈,但是却如高山上倾泻而下的溪流一般,淙淙不绝。让崔莹从身体到心房都产生一种自己的肌肤、肉体、元神、心防都仿佛是衣物一般,在独孤凤灵巧的指尖下本层层瓦解。
独孤凤的手掌在那起伏不定的山峦与平原间交错巡梭,目光中露出满意与欣赏之色。崔莹的身体骨肉均停,如玉一般的肌肤细腻滑嫩,完美的没有半点的瑕疵。她的身体曲线玲珑有致,每一处线条每一处凹凸都没有半分的走形,不能增加和减少半点。
仙道中人的肌肤肉体,有着远胜凡人的本质美丽。凡人的女子无论如何的美丽,受限于肉体凡胎,在毛孔指缝等细微之处,总有着许许多多的瑕疵与污垢,这些污垢更是或多或少的散发着腥臭之气,因此哪怕是混合到处子的体香之中,在五感比最精密的科学仪器还要敏感的仙人感知中,都在有浓浓的浑浊之气。
而仙道中人,在修行的过程中,都或多或少的进行了伐毛洗髓、易筋换骨的体质净化,不仅仅是将所有的污垢排除体内,也将整个肉体一些瑕疵与缺陷修复的完美无缺。玉娘子崔莹本就是万千个凡人之中也未必能出一个天生丽质,在修炼仙法之后,其妙体色相更是达到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层次。
独孤凤如欣赏着最完美的艺术品一般,细细的抚摸把玩着崔莹的身躯。崔莹的通??的通体白皙如玉,宛如一个一块天然的白玉雕成的美人一般,只有四处地方,才带着一点通透晶莹的嫣红异色。
那如干涸出水的鱼儿,低低的喘息闭合中,微微张开的唇瓣与那灵蛇般若隐若现粉红色香舌;那如倒扣的玉碗一般圆润、如成熟的蜜桃一般丰硕的山峦顶端,镶嵌的那一点娇艳欲滴的红樱桃;那藏身在最神秘的幽谷之中,似闭似合的玉蚌珠蕊……无不是妙物天成,完美无缺。
崔莹状似无力的半靠在独孤凤的身上,一只芊芊玉手不由自主的抚上胸前,半按住独孤凤的手掌,似是阻拦,又似引诱……
状似不经意间,崔莹的娇躯隔着薄薄的雾沙薄纨,似有若无的挨擦着独孤凤的肌肤。
独孤凤不禁一笑,眉头略略一挑,这崔莹倒是很有性格,这种情况下胆子倒是大了不小,竟然敢用这样隐晦的小动作向她挑衅!
不过上了刀板上的鱼肉还敢蹦跶,这样的挑衅行为,却是十分的不明智呀!
独孤凤暗暗一笑,手腕下移,猛然一探……
“啊……”
崔莹不禁惊呼一声。
“不……不要!不要……”
突然起来的入侵,让还无心理准备的崔莹突然慌乱起来,她突然拼命的扭动着身体,激烈的挣扎起来。只是无奈她被独孤凤一手环绕着胸脯,一手掌控者最隐秘的要害,偏偏那种电流飞窜似的悚栗快美越发强烈,似乎独孤凤的动作还没有深入,她的身体已然满怀期待,一股混杂了痛苦与快美、惊慌与期待的复杂感油然而生。
独孤凤看着惊慌失措、不断挣扎躲闪的崔莹,不禁暗暗轻笑,她的心如明镜,清晰的倒影着崔莹内心的真实情感。
崔莹的内心中升腾着火焰的欲望,然而这点欲望却不足以浇灭她的理智,天性善变,尤为善于利用本身女性特长的她很快就转变而来思路,既然防抗不能,那就干脆强忍着对同性亲热的别扭与不适,施展出本身的魅惑手段,争取将独孤凤笼络在手,如果真能通过美色将其迷惑住,那更这一切牺牲都十分的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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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着崔莹欲拒还迎的魅惑与挑衅,独孤凤突然放开了崔莹,微笑的看着她,道:“原来你喜欢这样玩!不错,很不错,很有情调!这个游戏很有意思,我也很喜欢!你尽管逃吧,也可以尽情的大叫,看叫破喉咙,有没有人来救你……”
看着独孤凤笑意盈盈的表情,崔莹油然生出一种拔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她这样做,不会让独孤凤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属性吧!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决定了全力施展自身的魅力来魅惑独孤凤,那就没有退缩的必要了。更何况,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她想退缩说自己不玩了,独孤凤也未必见得会真的放过她!
崔莹低呼一声,慌慌张张的把身子埋在水中,试图以水池遮掩自己暴露的赤裸胴体,只是这片灵泉池水清澈无比,连水底的砂砾鹅卵石都看的一清二楚,更何况是她那雪玉一样的娇躯。
这样半遮半掩,似拒还迎的姿态,自然别具诱惑的情调。独孤凤悠然带笑,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向崔莹逼近。
而崔莹却真的像是被恶霸欺凌的无助弱女子一般,一面畏畏缩缩的望着独孤凤,一面不断后退。
“别,别这样……”水池不过数亩方圆大小,无论两人的动作也多慢,很快,崔莹就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角落,她双手环抱在胸腔,一双美眸可怜巴巴的望着独孤凤,哀求道:“师……师叔,不要这么急……时间还很长,给我点时间,让我适应一下……”
感受着崔莹看似软弱哀求背后的暗暗挑衅,独孤凤的嘴角不禁逸出一丝微笑,她微微俯身,附在崔莹耳边,低声笑道:“是呀,时间还长着呢!我有足够的时间,让你适应……”
在崔莹近乎绝望的惊呼声中,独孤凤伸出玉手,探入了那最神秘、最让人向往的地方……
“不……不要,不要哪里……啊!”
“啊,好痛,不要这样……好奇怪……”
“啊,我不要这样,这样不行呀……”
“求求你,不要这样,换个地方吧……”
“啊,求求你,别用这样的方式,除了这样,让我怎么服侍你都行……”
“啊,饶了我吧……”
“求求你……”
“求你……”
……
崔莹的求饶与呻吟,仿佛是一曲无比漫长的乐曲一般,从一开始的舒缓与舒适,到序章的挑衅与反击,一直到高潮的激烈与高昂,然而连续的高潮乐章,仿佛过山车一般的连番冲击,直接将崔莹抛到云霄之上,宛如无限攀升的高音一般,直接冲上她无法承受的极限高度,将她的理智,彻底击溃。
呻吟着、求饶着、哭喊着……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刻,让崔莹绝觉得时光是如此的漫长,愉悦与痛苦,酸麻与疼痛,无数奇奇怪怪的花样,无数奇奇怪怪的姿势,无数齐齐怪怪的感觉轮番袭来,宛如潮水一般的将她淹没。她仿佛就是被随意玩弄的木偶玩具,被独孤凤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随意摆弄着,从肉体到灵魂,从元神到心灵,都被独孤凤彻彻底底的玩弄于鼓掌。
逃脱不能,无法反抗,求饶更不能激起独孤凤的半点怜悯……崔莹感觉自己就像是溺水将亡的凡人一般,无数次的在地狱与天堂之间徘徊,唯一能做到就是抓住那地狱与天堂间的间隙,拼命的向独孤凤求告哀求,那是她唯一能脱离苦海的稻草……
日影西斜,夜幕低垂。
太阳升起又落下,明月爬上了山峰的上空,又白又亮的月光,洒遍夜幕下的天际,在寂静孤单的夜色中演绎出别有韵味的永桓。
满布天穹分野的斗宿星光与银河中延展无穷的流光轻纱,组成了天地间有史以来最宏伟状况的一副奇景。南疆十万大山那没有文明的烟火原始景象,更为天地间的造化玄奇作了一个具体而微妙的阐述。
月晕外星光点点,在这旖旎风流的桃源冷泉上舞跃闪烁,像在为正发生在灵泉水池中的旖旎艳事,添上点点滴滴的浪漫色彩。
崔莹的呻吟如婉转的乐曲,时而高亢长吟,时而低沉婉转。汹涌的欲望洪流已经彻底的冲垮了崔莹的理智,只是本能的在她的身躯、元神、灵魂、心灵之中,仿佛开闸的洪水一般,肆虐着奔流着。
而在这无比紧密的几股交缠中,独孤凤神色专注,仿佛是一个沉醉于演奏的钢琴大师,以崔莹本身的七情六欲为琴弦,弹奏出直上九霄天外的飘渺天音。
第一百一十九章 情丝炉鼎一脉生
这片灵泉水池成为了独孤凤和崔莹所共同编织的甜梦世界,青丝入景,世界染化。
独孤凤以无上的慧心,感受和倾听着夜空那无言的章句。心神亦嵌进了这宇宙的节奏里去,亿万众生的情感宣泄,在她的心灵中一一流淌而过。
世界寂静,让人有一种仿佛回归母体一般的安宁与祥和,就连自欲海中沉沦,失去了一切理智的崔莹,也突然晋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她从没有一刻感到她和这片天地宇宙是这么地接近,仿佛归乡的游子,真正回归阔别已久的故乡一般,让她自然而然的超出了情欲的洪流,忘神地享受着那与天地自然为一的曼妙无伦感觉。
欲望源于本能,智慧生于情感。情欲分离,灵体双修。由有欲无情走到极处,就是回归肉身的本能欲望,由欲望回归其本来面目,就可窥见其诞生的本源意义,那是万物生存的本源意义,也是亿万载生命轮回积累的起源本性。走到极处,无我无识,只以一点兽性本性融入天地,身与万物同,不上不下,不离不出,是为无我神域,和谐大道。
“情欲分离,情景交融。双修府秘法,果然是别树一格……”
唇齿相依间,独孤凤低声赞叹,而近在迟尺、瘫软成一团的崔莹却没有听清半点。
此时,日落星沉,云收雨歇。独孤凤缓步出水,凌波而立,神采奕奕,浑然看不出缠绵大战后的疲惫与倦怠。
而崔莹却是赤身裸体,半依着一块池边青石,眼脸低垂,沉沉睡去。
修者的体质强健远胜凡人,灵魂坚韧元神坚固,能够承受的痛快与欢愉极限远远超出凡人千百倍,一般情况下,如果是兴致来了,哪怕是一连交合取乐十天半月也是正常。按理说,以崔莹的修为,不该是如此不堪,紧紧是不过半日半夜的销魂,就已经频频越过了她的极限,让她现在筋疲力尽,疲惫欲死。
这一切的种种自然是独孤凤的“功劳”。这半日半夜的亲密“交流”,独孤凤自然是用上了不一般的手段。
肌肤相亲的肉欲冲击倒还罢了,真正让崔莹难以承受的,还是独孤凤以唯心神域的情绪神通,接连刺激崔莹的元神魂魄,窥探其心念变化、情感生灭。
甚至为了在她身上实验双修府的法门,独孤凤还深入窥探到崔莹的心灵深处,将她有生以来的一点一滴的所有记忆全部翻检出来,时不时的挑出一些记忆深刻的记忆,刺激着她的情绪与反应。
这种灵魂元神被逐寸逐寸的搜索,意识记忆被一点一滴挖掘的巨大痛苦的压力,才是造成崔莹痛苦疲惫、不堪鞭笞的真正原因所在。
崔莹被独孤凤一口气折腾了一天,此时终于得了?得了喘息的机会,不禁神智昏沉,昏昏欲睡。
只是此时不论如何,她都难以入睡,她的脑子里仿佛被塞进去了无数只苍蝇一般,无数的杂音嗡嗡作响,让她的神智迟钝昏沉,偏偏又难以入睡。
这种明明疲倦欲死,却有被嘈杂的杂音纠缠着清醒的状态,让她难过无比。
然而,正是现在这种难过的状态,却让独孤凤对她的资质颇为赞叹。
崔莹不知道那不断折磨着她,吵得她无法入睡的杂音是什么,独孤凤却知道那正是天地亿万众生情思变幻情感外泄,仿佛无线电波一样弥散在天地间的无量信息。凡有心有灵者皆能感应,只是对于大部分凡俗生灵来说,这种感觉是不必要的,因此就被意识下意识的过滤掉。
就像正常人的耳朵其实无时无刻不在接受着无数的杂乱声音,但是除了一些被他注意到的声音之外,其他的都会自动的忽略了。听觉如此,五感如此,心灵感应也是如此。
而被独孤凤这番折腾以后,崔莹能够感应到那天地静谧背后的嘈杂,说明她已经开始初步的跳出心灵窠臼,往心关突破的道路上迈出了最关键性的第一步,从这一点上看,她不适合玄门清心寡欲的修行方式,但是对于这种极情极欲的修行方式却十分适应。
其实对修行来说,情感欲望并不是多大问题,天性好色淫荡、贪恋情爱欢愉的人也并非没有成道的希望。只是难点在于怎么做到乐而不淫,爱而不伤而已。对于这一点,蜀山世界是一片空白。而在独孤凤出身的大唐世界,却是颇有研究。
大唐世界的武者,固然是以武道求天道,但是却并不忌讳情爱欢愉,反而视其为磨砺升华的考验与助力,由男女欢愉攀升到顶点时感受到的强烈存在感,与和强敌对战,在生死边缘感受生命的意义,同样都是将生命攀升到浓烈的巅峰一种途径。所以情与欲,武与道,在大唐世界的武道哲学中,是辩证统一的整体。
无论是浪翻云和唯能极于情,方能极于剑,还是双修府的有情无欲、有欲无情的两极归一双修之法,还是独孤凤自己的在生命中寻找感动,在感动中升华人生都是以情入道的武学之路。
不过无论是浪翻云的道路还是独孤凤的道路都是独一无二的,非天资纵横的绝世人物不能效仿。因此对于广大的普通修行者来说,还是双修府的有情无欲、有欲无情的两极归一双修之法更为简单异行。
蜀山之中,玄门修行,唯精唯纯,唯恐气息又半点驳杂,不能真正返本归元,质返先天,成就天仙位业。因此玄门道侣,虽名为夫妻,却并无半点亲密接触,只是以名色应姻缘,了因果,求得无牵无碍之心而已,所以玄门并无双修证道之法。
至于旁门左道,对于双修,只怕还存留在阴阳采补的层次而已。也许魔教之中有些阴阳极乐法门,但是却因为魔教功法本身就有后门,为了方便域外天魔收割降临,绝对不会再其中加入突破心关的法门。因此尽管魔教的极乐逍遥秘法于采气练气一道上尽善尽美,但也有着极大的缺憾。
因此,独孤凤以双修府的双修秘法为根本,推演创新出一门新的双修体系,正是为了补全蜀山的阴阳双修法门的遗憾,为广大旁门中人开辟一条方便道路。
要知道,无论旁门还是玄门之中,都有着一大批的天资绝顶、却偏偏为情所困,不得不专修地仙或者迟缓飞升的人物,其中有着夫妻道侣的不在少数。若是独孤凤能够将此法补全,那无形中不知道会惠及多少旁门散仙。对她立教旁宗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支持。
只是蜀山和大唐世界力量体系差距极大,世界结构也多有不同,虽然只是借鉴思路,但是推演出一道新的法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至少一次两次的实验是绝对不成。而且,这种实验,需要在灵魂和精神层面对实验品进行逐寸逐寸的细致解析,其中有些手段和压力,颇为不够人道。独孤凤即不愿在自己亲近的人身上施展,自然只能在崔莹身上来实验了。
不过为了实验的成功,以后还需要在崔莹身上多多实验几次才行呢!
如此想着,独孤凤将目光再度落到了崔莹的身上,轻声笑道:“为了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以后还需要你多多牺牲才行!”
崔莹若有所觉,似乎感受到了那空中弥漫的无形恶意,赤裸的娇躯不禁微微颤抖!
……
由此数月之后,独孤凤即未放崔莹回转幻波池仙府,也未在南疆十万大山中停留,而是自南疆而入苗疆,再由云贵而入中原,一路隐藏踪迹,游戏人间。
独孤凤偏爱江南繁华之地,因此命崔莹作侍从美婢装扮,自己易身男装,化作为翩翩浊世佳公子,在江南烟柳繁华、景物丰茂之地流连数月。
这时春去夏来,夏季将末,正是颖水初秋,夏泛水涨之际,独孤凤游览遍姑苏之后,自运河北上。一路但见两岸垂柳毵毵,碧云满地,大半轮华月高耀天心,照耀的两岸沙明如雪。
运河两岸,地势平坦,岸旁除了大片沙土,余者都是田亩。江南一带,民风淳厚俭朴,不若后世灯火辉煌,喧嚣热闹。此时附近农民早已入睡,渔村野渡,并无半点灯火光辉,四野空旷,只有树荫残蝉偶然曳声,由月光之下飞往别枝。
独孤凤卓然立于船头,静静的倾听着深草里面起伏如潮的卿卿虫鸣。举目望去,河岸水草从中,或有萤火三五,明灭其间,更衬得河上夜月十分清趣。
崔莹一身青衣小帽,侧身跪坐于舟楫正中,正如真正的婢女一般乖巧的在桌几上铺设着酒菜果脯!
崔莹自然不是真心屈服于独孤凤,只是自从被独孤凤“调教”过之后,不知为何,她的体质就特别敏感,无需独孤凤有任何动作,她只要与独孤凤略微靠近,哪怕是两人的躯体还没接触,她的体内都会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奇异感受,使她浑身酥软、四肢无力、甚至连思维都变得有些迟钝。
第一百二十章 一叶扁舟明月中
崔莹虽然明知自己必然是中了独孤凤的某种禁制,但是无论她如何的凝神内视,检查自己,都找不到半点自己被控制的痕迹。仿佛她面对独孤凤,真的只是爱欲萌发,情不自禁。只是这个理由,她自己也不相信。
崔莹现在对独孤凤的感觉十分的复杂,恨她将自己当做玩物一般的死命折腾,那种不断在天堂与地狱间上下徘徊的欢愉与痛苦经历,让她恨不得当时立刻就死去。然而痛苦过后,她心中竟然还有着一点点的留恋与渴望,潜意识中似乎想要更加亲近独孤凤,更加希望她用那种即能让她上天堂又能让人下地狱的手段来折腾自己。
崔莹觉得,自己现在正在逐渐的沦陷,如果她不能尽快的离开独孤凤,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彻底失去反抗的意志,真正沦为独孤凤的宠物玩偶。然而现在她偏偏生不起离开独孤凤的勇气,只能一边痛恨的暗暗诅咒者独孤凤,一边乖乖的跟着她的脚步去走。
对于崔莹的纠结,独孤凤自然心知肚明。不过崔莹的这种反应可不是她下了禁制的缘故,只是独孤凤在崔莹身上实验的双修之法极为的霸道,在加上她对崔莹并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心思,因此在对崔莹的肉身、元神、灵魂、心灵进行逐寸逐寸的翻阅解析时,她的生命层次与崔莹之间得到绝大落差带来的灵魂本能的压制与侵蚀,使得崔莹从里到外、从心灵意志到肉体元气都不可避免的受到了独孤凤的气息的侵染。
这种说的难听点是污染与魔化,说的好听点就是渡化或点化,然而究其本质还是高位生命对下位生命利用生命层次的落差,来侵蚀改变其本质。因为其是来自生命本质上的潜移默化的改变,所以被侵染的生命还能保持完整的自我意识,仍然是一个独立完整的生命,不是被控制的傀儡一流,只是其价值取向人格意识都会向侵染其的高位生命靠拢。所谓佛门的渡化,道家的点化,以及魔教的魔化之法,其实都是基于这种原理而发展来的神通。
独孤凤既然不想和圣姑伽因因为崔莹而闹翻,却也不想看着圣姑伽因如原著一样的陷入困境,自然也就采用了这种不易被圣姑伽因发现的手段来“点化”崔莹。至于她这不太成熟的“点化”手段实验的过程中,崔莹会承受多少痛苦,那就不是她所关心的了。
大运河千里通波,贯通南北,商旅往来不绝。此时虽是月上中天,夜深寒重,但是波光潋滟的运河之上,却偶尔有一两首江船来往,为这寂寞的月夜中平添了几分人气。
独孤凤与崔莹所乘的扁舟,并不算大,只有丈许长短,无桨无橹,却逆风自行。独孤凤卓然而立于船头,遥?,遥望着夜幕下的京杭大运河,不禁微微感慨!
在大唐的世界里,这京杭大运河,她也是来过的,就算那创造了大运河的隋炀帝,她也是认得的。只是如今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不仅仅换了时间,就连世界都换了,却也能再次看到相似的东西,不能不让人感慨。
“公子,夜深风凉,还是喝杯热酒暖暖身子吧!”
崔莹在小条桌上布置好杯盘酒菜,又取出一个长才两寸的碧玉葫芦,满满的斟了一杯酒,仿佛真正的贴身美婢一般,语气款款的递给了独孤凤。
那酒色泽青碧,宛如琥珀一般,刚刚倒入玉杯之中,顿时有着一股浓烈的异香,顺着夜风,自小舟上向远方飘去。
而就在此时,一首高大的楼船正从小舟之旁行驶而过,楼船上下三层,画栋雕梁、飞檐斗拱,在水面徐徐而过,看起来仿佛就是座移动的楼台一般。那楼船之上张灯结彩,歌舞升平,当其驶近时,更可以看到那通明的灯火照的两边的江水都一片通明。
“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呀!”
“哪里来的酒香……”
“不是我们这里,好像是江上传来的……”
……
那一杯青碧琥珀仙酒散发出的浓郁酒香,竟然顺着夜风,越过江面,飘到那楼船画舫上去了,引起了对面一船人惊异。
独孤凤随意的看了一眼那道画舫,微微一笑,举起玉杯,一饮而尽。
崔莹倒出来的这一杯青碧仙酒,名为蓝田玉露,乃是未成熟的玉石灵浆与数十种琪花仙果酿成,主要功能是驻颜长寿,使人青春不老,同时也是上好的辟谷之物,吃上一杯,足以保持数十日不饮不食。这种东西,在仙家之中,不过是平时日常所用,算不得多稀奇。不过在凡间,却是喝上一杯,就能使凡间武者功力大进的稀世奇珍。
“怎么?味道如何?”崔莹双目闪闪,颇为期待的望着独孤凤。这一葫芦蓝田玉露,并非是幻波池仙府的珍藏,而是崔莹自己用亲手采下的奇花异草酿造而成,虽然材料用足了,但是毕竟是以仙法催熟,没有经过自然岁月的沉淀,肯定不会如幻波池的珍藏一般品质上佳。
“入口甘醇,芳腾齿颊,虽然还算不得上品,但还不错,算是用心了!”
独孤凤随口给出了评价,虽然这种以禁法催熟的仙酿,滋味不算上佳。但是独孤凤品味其中,不仅仅看其五味调和,更品味的是其在酿造过程中注入的心思,用心与不用心,在情思层面反映出来的“味道”可是千差万别。
听到独孤凤给出了还不错的评价,崔莹不禁微微松了口气。这一路上游戏红尘,独孤凤扮演的是翩翩佳公子,而她却扮演的是苦命的贴身丫鬟,当真是陪吃陪睡陪玩三陪俱全。她平时除了时不时的在床底间应付独孤凤的摧残折腾之外,还要负责起独孤凤一切衣食住行。而且独孤凤要求极严,要求她无论是做任何事情,都要全身心的投入,一旦达不到独孤凤的要求,面对的就将是那在天堂与地狱之间不断徘徊的恐怖惩罚。
所幸的是崔莹天赋不错,对于杂事诸艺天生就十分擅长,在一开始被独孤凤惩罚了几次之后,很快就摸到了窍门,很少被独孤凤惩罚了。
不过,崔莹所酿出的仙酒,在独孤凤口中评价一般,但是在凡人看来就已经是不能想象的无上仙品。
因此,那随风飘扬过去的醇厚酒香,竟然让那楼船内的歌舞喧嚣之声为之一静,而其中一些偏好杯中之物的人更是忍不住奔了内厅,走上甲板,顺着酒香的来处往独孤凤这边望了过来。
“铮!”
只听一声弦鸣,冷冽如水,清凉如夜的幽幽琴声自楼船内部传出。让充充满满冲出来的诸人都是一愣,然后凝神静听。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琴声只是跃然一响,旋又归入寂静。诸人又是等了一会,却见四下仍然一片寂静,不见琴音复起,不禁面面相觑!
“灵襄姑娘正欲焚香净手,亲奏一曲以奉诸君,只是诸君闻香而动,不告而离席,未免太过失礼了吧!”
就在诸人的面面相觑之时,一个面容英俊,举止持重的年轻公子从船舱中走了出来,颇为不满的扫了一眼众人。
“啊哈哈,方兄说的对,是我等孟浪了,确实不该突然离席……”
“哈哈,确实是我等失礼,竟为区区酒香而失礼,还请方兄见谅,见谅……”
看到从船舱中走出来的年轻公子,众人顿时回过神来,不禁尴尬一笑,纷纷向那年轻公子拱手致歉。
那年轻公子不禁微微摇头,也不管这些人说什么,而是微微抬头,运足了目力,向独孤凤所在的那一叶扁舟望去。
而当看清楚了那一切的源头之后,那年轻的公子不禁微微一愣。
独孤凤此时化身的男子极为英俊,只是双眉入鬓,凤眼含威,隐隐间透漏出一种极为凌厉的剑气与煞气。而且他脚下的扁舟,不过丈许长短,无桨无橹,却能逆风而行。种种异象显示,他绝对不是平凡的人物,很可能是游戏风尘的剑侠中人。
那年轻公子虽然出生富贵之家,却自幼羡仙慕道,对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全无半点兴趣。他向来最喜结交奇人异士,如今看到独孤凤无意中展露的不凡手段,顿时将独孤凤当成了江湖中的奇人异士。原本被酒香扰了聚会的不快,顿时抛到了九霄云外。
见猎心喜之下,那年轻公子运足功力,朗声道:“在下徽州方梁,见过兄台!”
独孤凤一手执杯,似乎对年轻公子的出现早有预料,她淡淡的看了一眼,也不说话,只是转身在扁舟上坐下,示意让崔莹将小桌上的两个玉杯都全部斟满。
独孤凤的傲慢态度,让船上的不少人都大皱眉头,暗道这人果然是不知礼数的江湖中人,太没有礼貌了。
只是对于独孤凤傲慢,那年轻的公子却是不以为意,奇人异士多是这种脾气,不足为奇。
“兄台有佳人相伴,美酒佐怀,驾一叶扁舟,放浪于江湖之上,此等逍遥,羡煞旁人呀!”那年轻公子朗声长笑,言语中对独孤凤的潇洒颇为羡慕,不禁出言邀请道:“只是当此良辰,长夜漫漫,一人独酌,何如与众人同乐,对影而歌?相逢即是有缘,兄台何不上来一叙,在下之薄酒虽然比不上兄台之仙品,却也有管弦之歌、伯叔之乐,以为佐酒!”
独孤凤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与我对饮资格,不是谁都能有的。不过,我这里有些酒,你倒也有缘分吃上两杯。”
第一百二十一章 自古因缘一脉生
独孤凤淡淡的话语,大有将满船人都视作草芥之意,让船头的诸人顿时哗然,心道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狂人,敢在我们面前充大气。更有那心中不爽的,正要反唇相讥。却见那年轻公子微微抬手,压下诸人的不悦,笑道:“诸位且先回厅内聚饮,我去去就来!”
说着不顾船上诸人的目光,纵身提起,宛如大鸟一般划过十数丈的空间,当趋势已尽,眼见要落到水里的时候,却又脚尖轻轻一点水面,顿时犹如大鸟一般飞掠而起。如是者三,最终稳稳的落到了独孤凤那狭小的扁舟之中。
年轻公子显露出了一手不凡的轻功造诣,顿时赢得了船头的连连喝彩赞叹。不过独孤凤却是连看上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那年轻公子刚刚在扁舟上立足,正要开口说话,独孤凤却是不给他机会,只是微微举杯,示意他同样举杯。
年轻公子见状,连忙端起酒杯,向独孤凤微微一敬后,一饮而尽。
独孤凤也不多言,让其连饮三杯之后,直接开口道:“阁下请回吧!”
那年轻公子接连三杯蓝田玉露下肚,正觉得酒香醇厚、唇齿留香、余韵无穷时,还没来得及开口赞叹,就见独孤凤轻轻一挥手,无声无息之中,他已经从那小小的扁舟之中,返回到了原处。
那年轻公子连忙抬头相望,却见那一叶扁舟,无风自动,仿佛远去的孤云一般,消失在明月照耀下的江面!
“来去潇洒,不滞于物,果然是异人风范啊!”
……
扁舟御风而行,不快不徐,却轻轻松松的将那画舫落在身后。崔莹微微仰头,有些好奇的看着负手而立的独孤凤,对于独孤凤刚刚的举动感到十分的惊奇。盖因以独孤凤这等修为境界的人,一言一行,无不大有深意。仙家行走凡间,接触来往的凡人,无不是有着特殊的因缘联系。
就如独孤凤自己所言,就算是与其同桌对饮,也不是什么凡人都有资格的,仙人与凡人的因缘牵扯极少,除非是前身过去世的某些缘分,不然凡人就算遇到了仙人也会视而不见或者因为种种阴差阳错的巧合而错过。
而在崔莹看来,那名叫方良的年轻公子虽然根基禀赋还算不错,可以看出过去世种还是有些善果积累的。只是这种不错,也只是相对于大多数凡人而言算不错。
崔莹自跟随圣姑伽因修行以来,也是恶补了不少玄门正教的玄学理论。知道凡人仙缘,莫不是有机缘所注定,而所谓机缘正是无数世轮回转身之中积累的性灵觉悟之光与因果缘分。每一个有缘修仙的人,都是许多代性灵与机缘累计所至。
其实在独孤凤允许那人来舟中喝酒时,崔莹就偷偷?偷偷的以易数来推算了一下那个人的命数,结果却极为意外的发现,以她的易数修为,竟然看不出那人半点的过去信息,甚至连未来的命运也无比模糊,仿佛正在随机变迁的混沌,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叉往另一个未来。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想了又想,崔莹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刚刚那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独孤凤看了一眼崔莹,淡淡一笑道:“不过是一些前尘因缘而已。你也不用枉费精力去推算了,有很多天机都是被人遮掩起来的,任凭你如何感应测算,也是看不出来的。”默算过去未来可不是人人能够玩转的事情,以崔莹的能力,算算普通凡人的祸福还可以,一但牵扯到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她别说推算了,连是否被人屏蔽是否是被人刻意制造的幻想都未必能分得清。更别说想要窥视某些被她刻意遮掩起来的事情了。
刚刚那年轻人的身份来历也很简单,正是她现在这具肉身昔日的父亲方良的转世,方良累世积得行善,本就有善果仙缘,虽然在身为三凤姐妹那一世时福缘浅薄,没有机会步入超脱凡俗的修行之路,但是其救下老蚌遗留的仙缘却是全部落到了三凤姐妹身上。
三凤姐妹能够入住紫云宫,固然是因为其前世身为金母水仙的侍女的前缘所定,也同样有方良的福源遗泽所荫。虽然轮回之中,每一个人都有无数世的父母妻儿,但是唯有承接其福荫,获得超脱凡尘机缘这一世的父母的因缘因果分外沉重,却是需要相机偿还的。
方良转世的这一世倒是颇有根基,只是他目前上有一次劫数要过,这一劫数虽然不会危机生命,却又决定着他有没有机会在这一世仙缘遇合,获得超脱凡尘的机会。
独孤凤穿越之时,方良便已经身死,对她来说,双方并没有父女之宜。只是独孤凤毕竟替代的是三凤的身份,三凤过去未来一切因果因缘都要由她来承接,因此她此时出现在这里,也正是要看看是不是要找机会了解这一份因果。
不过这些秘密信息却是不能说给崔莹来听到,因此独孤凤虽然看到了崔莹明显不信的表情,却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微微一笑,提醒崔莹一句道:“你难道刚刚没有发觉,那首船上,有个东西很特殊吗?”
“啊!”
经独孤凤一提醒,崔莹也立刻想起了,在船中诸人都被蓝田玉露的酒香吸引出来的时候,那突兀的一声琴音,却隐隐的带着一丝丝法力的痕迹。很明显,对面那首船上也同样隐藏着与她们同样身份的人物,而且能够将气息隐藏的如此隐秘,让她也没有察觉的人,法力修为显然比她要强出不止一筹。
“莫非那位方梁公子,是哪位游戏人间的同道选定的弟子不成?”
对于崔莹的这个问题,独孤凤并不回答,只是轻轻一笑,回头看了一眼楼船的方向,暗笑道,被修行中人选中,可未必一定是好事,而且从天上掉下来的,未必一定是馅饼,更可能是板砖呢!
如此想着,独孤凤突然一笑,向崔莹吩咐,道:“给我准备笔墨纸张,我要写一些东西?”
“是!”崔莹一边答应,一边好奇的问道:“师叔想要写什么?是要传法度人吗?”
“当然不是!”独孤凤目视着运河岸边的起伏原野,随意的回答道:“只是写一些狐狸和书生的故事而已!”顿了顿,又微微偏头,想了想道:“不过,这个笔记是叫《聊斋志异》好呢,还是叫《阅微草堂笔记》呢?”
……
就在独孤凤兴趣盎然的想要再在这个世界做一次文抄公时。楼船画舫之中,人生百态,际遇离合,一切都在沿着既定的轨道上演之中。
那方梁公子回到楼船正厅之中,但见青衣小厮来回穿梭,艺妓歌女歌舞不停。上好的酒馔佳肴,已由轻衣薄裙的侍女分桌端上。诸人各自按列分作,只有主位却还是空的。
堂中诸人,多是出身姑苏淮扬各处富贵之家的风流子弟,此番聚会,乃是仰慕姑苏第一名妓“灵襄”小姐之名而来。只是这位出阁未久,就以“琴色双绝”名动江南的花国状元,却一见钟情,看上了这位出身淮安徽商大族的方梁方公子,让人不禁扼腕叹息。
不过诸人虽然因为名花有主,不能一亲芳泽,感到可惜。但是灵襄小姐那冠绝天下颠倒众生的琴艺和舞姿,原本还是可以欣赏一二的。只是刚刚诸人不知中了什么邪祟,竟然因为闻到一股酒香,就一股脑的跑了出去,大大的唐突了灵霄小姐。如今美人嗔怪,不肯出来献艺。顿时让众人感到十分的惋惜和着急。
因此,诸人见了方梁进来,顿时仿佛见了救醒一般,纷纷出言请方梁出面劝解,好歹平息了美人的愤怒,让诸人一饱名震江南的双绝之艺。
诸人盛情难却,方梁不禁暗暗苦笑一声,却也抗拒不得众人的请托,只得走入内厅,到灵襄小姐的香闺去请人。
其实方梁累世宿根,今生更有超脱凡尘之机,所以一出生就羡仙慕道,不仅仅把功名富贵视作粪土,就连红颜佳人款款深情,也难以动摇他的求道之心。只是这位名满姑苏的灵襄小姐却不知为何就偏偏对他一见钟情,任凭他如何婉言相拒、坦诚相告,都阻止不了美人的痴缠追求。此番他沿江北上,本就有借机躲开这位痴情的灵襄小姐的意图,只是消息走漏,却是被灵襄小姐缠上,一场躲债之旅却变成了一场人见人羡的香艳之旅。
“唉!”
方梁长叹一声,颇为犹豫,在灵襄小姐的香闺门前止住脚步。
“是方郎吗?”一个甜糯悦耳的声音自屏风之后传来,语气平缓,只是平静中还带着一丝丝抑制不住的欣喜。
“正是方梁!”方梁隔着屏风微微拱手,道:“在下……”
方梁的话语还未说完,一阵香风袭来,自屏风之后,一位凤钗长裙,眉目如画倾国佳丽,施施然的走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江船夜火月独明
她看着微微有些局促的方梁,薄薄的唇边噙着一丝笑意,那一双明如秋水的盈盈美眸之中,不但没有惯常女子见到情郎时的羞涩与躲闪,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魅惑与挑逗。
灵襄轻易莲步,双眸脉脉如含情,一眨不眨的盯着方梁,柔情款款的问道:“方郎此来,是要为灵襄赎身的吗?”
方梁不禁微微一窒,却是暗暗头疼不已。若是寻常男子,能得灵襄这般名满江南的花国魁首倾心相随、软语相求,只怕什么都不想,就腿软脚软心软的答应了下来。只是他自幼好道,对于美色上没有半分兴趣,只是一心侍奉父母,只等父母百年之后,就如山求道,为此他还一直找借口拖延着父母让他娶妻成家的命令。
只是美人恩重,他虽然对灵襄并无半点儿女私情,却因为心底仁善,不忍冷言相拒。只能长叹一声,微微摇头道:“天下之大,英才俊杰如过江之鱼,数不胜数,学问才行、家世富贵、人品道德胜我十倍者亦不在少数,灵襄小姐又何必在我身上……”
“胜你十倍百倍又如何?”
灵襄突然上前一步,一双玉臂死死的环抱住方梁,打断了他的话道:“我喜欢的只是你呀!”
温香软玉在怀,一丝丝香甜馥郁的体香传入到方梁的鼻息之中,让他原本已经硬起来的心肠不知不觉中软了下来,他微微抬手,试图推开灵襄,只是灵襄仿佛深怕他拒绝自己似的,紧紧的着她不撒手。
无奈之下,方梁只能放弃推开灵襄,叹息道:“小姐盛情,方某十分感动。只是方某一生所求,只为求仙问道,长生逍遥,对儿女私情并无半点兴趣……”
灵襄突然抬起头,一双美眸泛起了水雾,情深似海的望着方梁,道:“君若为磐石,妾当为蒲丝。妾身别无所求,只有一腔之蒲丝,系与君身,望君怜惜……”
美人恩重,柔情款款,涕泪哀求,纵然方梁的心真的是百炼钢铁所铸,也要成为绕指柔了。最终,方梁看着美人那溢满了朦胧水雾、似水柔情的双眸,最终心理一软,长叹一声,道:“好吧,待我此番京中事了,你就跟我会故乡吧!”
灵襄闻言,不禁心中一喜,原本仿佛快要溢出水来一般的眸子,顿时云收雨歇,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
方梁原本微微恍惚的心灵,顿时微微清醒,突然有点觉得自己答应的有点不搭妥当,只是当目光再落到灵襄那因喜悦而流光溢彩,艳光更盛的脸庞时,却又将那一点点微小的不安抛到了脑后。
灵襄的美眸中流淌的异样的彩光,似乎是要把一双含笑的眸子都投入到方梁心中一般,道:“郎君厚恩,妾身无以为报,只有蒲柳之姿态,任君恋爱。郎君现在就想要奴家吗?”
美眸如水,吐气如兰。看着灵襄靠的越来越近的笑靥,方梁渐渐的感觉有些吃不消,幸好此时想起外厅还有诸多同伴在等待,因此连忙推开灵襄,略略有些尴尬的道:“此事,此时不急!额,对了,适才我等为船外酒香所诱,不合突然离席,冒犯了小姐。还要请小姐见谅。”
“你还叫我小姐?”
看着方梁一副手足无措的雏儿样子,灵襄不禁一笑,媚眼如丝,喊嗔带笑的道:“郎君若肯唤妾身一声卿卿,妾身就原谅了郎君!”
方梁不禁一窒,犹豫再三,却是始终喊不出口,只是拱手向灵襄致歉。
灵襄轻轻抿嘴一笑,也不迫他,只是眸子一转,状似不经意的提起另一件事情:“算了算啦!不怪你了!那阵酒香,我也闻到了,浑不似凡间之物。你们刚刚出去,可是曾经遇见了什么奇人异士?”
“确实是有一位异人……”
方梁见灵襄不再捉弄于他,不禁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就将他在船外如何看到的独孤凤一行,又如何认出其是一位江湖奇人,如何的开口相邀,又如何的在独孤凤船上喝了两杯仙酿,再如何的被莫名其妙的送回船上后云云,详详细细的向灵襄说了一遍。
灵襄眉眼含笑,听完方梁的描述之后,没有听出什么奇怪的地方,顿时暗暗放下了心思,正要说话,却突然心中一动,又问道:“那人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或者送了你什么特别的东西?”
方梁对灵襄的问题微微感到有些奇怪,不过却并未多想,只是回答道:“没有,那人甚至奇怪,也不和我说话,只是请我喝了两杯酒,就将我送回来了!真是奇人奇行……”
“是吗!”
灵襄闻言顿时彻底放心下来了,低声笑道:“确实是个很奇怪的人呢!不过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就好!”
……
“呵呵!”
远离楼船画舫的扁舟之上,原本正负手而立,欣赏着运河两岸美丽夜景的独孤凤突然出声一笑。
这个笑声来的有点莫名其妙,崔莹不禁好奇的问道:“师叔在笑什么?”
独孤凤微微摇头,轻松一笑道:“也没什么,只是听到一只小狐狸在背后议论我而已!”
“小狐狸?”崔莹闻言,顿时明白了独孤凤暗中所指,不过这完全不关她的事情,她也对这些小事不感兴趣,只是问独孤凤道:“师叔下一步想要去哪里?是由此沿运河北上,直到燕京旧都,还是在瓜洲渡口转入长江,去往金陵?”
独孤凤转过身来,到舟中坐下,随意的道:“不用着急,先顺水而行,到了瓜洲渡口再说吧!”
崔莹闻言顿时放慢了以禁法驱船的速度,将船速保持在普通舟船的水平,慢慢的向着大运河与长江交汇的瓜洲渡口行去。
恰恰城如斗。乱絮飞钱迎马首,也学玉关榆柳。面前直控金山,极知形胜东南。
瓜洲最初为长江中流沙冲积而成的水下暗沙,随江潮涨落时隐时现,因形状如瓜而得名。江河冲刷沉淀,日积月累,瓜洲终于晋朝露出水面,成为长江中四面环水的沙洲,此后由于泥沙淤积,唐代已经与北岸陆地相连,成为长江北岸的渡口。
此时瓜洲作为南北向运河与东西向长江十字形黄金水道的交汇点,是漕运与盐运要冲,帆樯如织,每日有无数客旅经此南来北往,早已经从最初的小小渔村发展了繁华巨镇了。
独孤凤和崔颖行舟到达瓜洲渡口时,正值月轮星沉,乌霜满天之际。
停船夜泊于江面之上,远望着隔岸的江火与夜空渐渐稀疏的星辰,自是别有一番易趣。
“采莲人和采莲歌,柳外兰舟过。不管鸳鸯梦惊破。夜如何?有人独上江楼卧。伤心莫唱,南朝旧曲,司马泪痕多……”
正值深夜无人,寂寥无声之时,江面上突然响起一道清理婉转的歌声。
清歌嘹亮,伴着如云雀穿空、冰泉跳跃一般琵琶声,宛如淙淙流淌的溪流一般,自冰雪初融的高山之巅,百转千回,潺潺如流。
一时间,江船寂寥,只有幽幽清歌,与清朗的月光,徐徐的夜风融为一体,化作一团似乎永远不会醒来的迷梦,笼罩着整个瓜洲渡口。
一时间,所有在江船上挺住的夜归行人,都不不由自主的忘记了一切世间的烦恼,走入了一个只有歌曲乐音的世界。
一曲终了,天地寂然,就像其突然出现一般,又突然的消失在天地之中。众多在江船上夜宿的乘客,突然从迷梦中醒来,纷纷走出船舱,四处张望,试图寻访歌者的来历。然而江水寂寥,明月幽幽,音响倏已寂然,又哪里能寻得着踪迹?
独孤凤与崔莹恰好停舟夜泊,自然是也听到了这曲优美的歌声。瓜洲渡口商旅繁茂,夜泊之船不在少数,普通人自然无法在这众多的舟船中找出歌声的来处,但是这一切对独孤凤和崔莹来说却都只是轻而易举。
独孤凤和崔莹的目光轻松的穿过茫茫的夜色,看到了那歌者的来处。那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虽然布衣荆钗,不施粉黛,但是明明的月光下,却是仍然可以看清其难以言喻的丽色。
她并非孤身一人,而是与一年轻儒生在船首对坐,其歌唱时神情专注,目光不离那年轻儒生,婉转的歌喉中洋溢的满是幸福与满足。很显然,她正在为悦己者而歌!
崔莹目光溜溜的看了那女子一眼,又收回目光,轻叹一声道:“秦楼楚管,终究不能出淤泥而不染,可惜了!”以崔莹的目光,自然能够看清那女子虽然丽质天成,芳华内蕴,颇有仪,算的上颇有灵性,若是有机会接触法术,又会是一个修行中人。只看她身上隐隐残留的驳杂气息,就知道其不仅不是处子之身,而且是经历不过不少的男人。
那女子显然是出身于青楼烟花之地,男女之事自然是少不得要经历的。只是男女交合,不仅仅是肉体的接触,情动之时,气息交融,神魂相触,不免就彼此沾染了对方的气息,从此失却本身的元阴元阳的纯净,再无望迈入仙道正途。
第一百二十三章 风雪夜归瓜洲渡
独孤凤淡然一笑,对崔莹的评价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抬手,自掌中寰宇中取出一件小巧玲珑的浮云仙舍,这仙舍格外精工奇丽,虽然只是巴掌大的模型一般,但是却楼阁宫殿、曲桥流觞一个不少,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幅仙家洞府的微缩模型。
这件浮云仙舍,正是当初独孤凤拜访天蓬山长春仙府时,甘碧梧见独孤凤颇为喜欢这些精巧的宫舍万物,就特意拣出数十样最精巧绮丽的送与了她。独孤凤收下之后,就将其炼为一个整体,预备作为一座移动的行宫别墅来用。只是她这些年忙于修行,多在洞府闭关不出,就算偶尔外出,也是目标明确,来去匆匆,根本没有风餐露宿的时候,因此这件颇见炼制者精巧心思的浮云仙舍就几乎成了一件无用之物。
独孤凤取出这件浮云仙舍之后,并不使用,而是又将在幻波池仙府之中书写好的《太真八景升仙剑经》的部分篇章抽出,放入浮云仙舍之中,然后看了一眼那刚刚躲进船舱之中的清歌女子,抬手一扔,就将这件巴掌大小的浮云仙舍抛到了江水之中。
独孤凤行为让崔莹摸不着头脑,那浮云仙舍精巧绮丽、章台具备,最是符合她的审美,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向讨要来赏玩一番,就见独孤凤将它抛入了江水之中了,不禁有些可惜,道:“这么精巧工丽的仙舍行宫,你怎么说扔就扔了?就算是你不想要了,也可以送给我嘛!”
独孤凤扔完浮云下舍,也不回头,只是负手而立,遥望夜空,淡淡的道:“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沧海之滨,多有遗珠。人道沧桑,一朝兴盛,必有万千龙蛇俯首。人道如此,仙道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茫茫大地,亿兆岁月,恒河沙数的黎民众生,又有多少不适合于玄门仙道的俊杰在潜伏呢?”
独孤凤目光深湛的注视着深邃的夜空,目光似乎超越了时空的阻隔,发出了无限期待的
感慨:“未来,真是让人期待呀!”
独孤凤感慨完毕,回头看了崔莹一眼,却见其一副听的似懂非懂,不明觉厉的模样,不禁哑然一笑,道:“不用多想了。我不过是见猎心喜,随手布下一处机缘。至于这处机缘谁能够得到,那就看其人的运气了。”顿了顿,又看了崔莹一眼,道:“当然,你想要那座浮云仙舍的话,也可以下水去找找,看看你的运气如何!”
崔莹亲眼看到独孤凤将一卷书有《太真八景升仙剑经》的玉册金简放入了浮云仙宫之中,闻言顿时颇为心动。不过她亦知道独孤凤看似随手抛出的浮云仙舍,必定暗中藏有禁制,不是真正的有缘人,根本别想碰到。因此下水寻找的念头,只是在脑子转了转,?转,就被她放弃了。
独孤凤和崔莹正在说话间,突然天空之中风云突变,原本晴朗的夜空,突然彤云密布,狂风大作,整个天地间的气温急剧下降,不过一盏茶功夫,飘飘扬扬的雪花已经从高空落下,整个江面上顿时狂雪飞舞,乱琼飞渡,一派苍茫。
此地是瓜洲渡口,江南水乡,此时正值夏末秋初,秋水盈涨之时,怎么看也不该出现风云突变、八月飞雪的气象。
只是独孤凤却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并不意外,反而是举杯独酌,饶有兴致的欣赏起这千江水月,乱琼飞渡的难得奇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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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崔莹却是抬起头来,微微有些经验的南方的天空的某处。通过气机与天地的交感与神念捕捉,她在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这番天象异变发生的源头之地。
在距离此地南方数十里外的万丈高空之上,正有两团庞大的气机漩涡正在激烈的碰撞交锋。以崔莹的目力,正可以透过重重的气旋云层的遮挡,看到那两团漩涡的核心正各自被一青一彩的两团宝光所笼罩。
宝光凝练内敛,将外界的窥探的目光都隔绝开来。但是两人斗法的余波,却激起了天地间亿万重气机的连锁反应,在凡人无法感知的层次,以战斗中的两人为核心,瞬间千万次的力量冲击,仿佛有无数柄锤头在锻打一般,在虚空之中制造出层次爹爹涟漪般的震荡。
而如此激烈的元气激荡频率,瞬间改变了天地间气机运转的规律,将夏末秋初的江南顿时变成了八月飞雪的北国。
云层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天空中堆积出厚厚的一层,剧烈的元气震荡,掀起了台风过境一般的狂暴风雪,横扫过整个长江两岸。狂风肆虐,暴雪纷纷,无数的江船纷纷的靠岸,沉下重锚以低于一浪高过一浪的江风。
这等斗法的情况在修者的世界中十分常见,不过有着老天天罚的威胁,在人烟稠密的地区斗法,无论正邪各派都会十分克制小心,尽量控制着力量的余波,不至于一不小心失手波及一大片凡人。
现在在天空斗法的两人虽然都十分默契的将地点定位在万丈高空之上,不过那肆虐的余波还是造成了方圆数百里范围内的天象异变,虽然不至于造成凡人伤亡。但是其造成的影响其实已经堪堪踩线了。
红尘之中,龙蛇混杂,其中也不乏驻世隐修的高僧大德与游戏人间的玄门大能,上面的两人如果做得太过分了的话,应该很快就有人来出面阻拦调节了!
如此想着,崔莹悄悄地看了独孤凤一眼,却发现她丝毫没有插手上方战斗的意思。
独孤凤自然是没有出手的兴趣,别看上方战斗的双方打得十分的精彩,连江南水乡变北地雪国的气象异变都整出来了。但其实战斗的双方都理智的很呢,出手多有保留,在这里打上一会儿自然就会挪地方了!
不过看着那些将江船固定之后,反而饶有兴致的推窗开门,欣赏难得的江南雪景的诸多商人旅客。独孤凤不禁微微感叹一下这个世界凡人的好运,相比于没有天道约束的神兵世界,动不动就冤死在高武强者对拼的地图炮余波下的神兵世界凡人,这个世界的凡人可谓是十分的幸福了。只是这种简单的幸福,在她一心挑起的未来变化之中,未必还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啊……
修者的气脉都是十分的悠长,通常全力战斗个十天半月气息也不会衰减半分,只是如果在一方有心早点解决战斗的情况下,战斗的过程也是可以十分短暂的。
天空中的战斗很快就分出了胜负,就在双方各自放出了各种法宝,激烈对拼,看似势均力敌的当空。那被一重青蓝相间的宝光裹着的身影突然惨叫一声,骤然抽身,化为一道青蓝长虹,迅速的往北方天际逃去。
“好个天狐贱婢,竟敢施展暗算……”
独孤凤听得不禁一笑,这个败逃的家伙还真有反派龙套的敬业精神,逃跑之际,还不忘撂下狠话。只是这等古惑仔小混混一般的狠话,由修者口中说出,未免有失身份。
“咦!那是北极的寒光道人。”听到败走那人的声音,崔莹顿时认出了他的身份,不过却是对和他战斗的人的身份更好奇了,不禁道:“寒光道人也是旁门中有名的散仙,竟然这么快就败下阵来,和他斗法的人是谁?”
“喔,原来是寒光道人!”
独孤凤淡淡虽然动念之间就已经将战斗双方身份所洞彻的一清二楚,不过却并不感兴趣,只是淡淡的道:“恩,他这次是不小心吃了白眉针的亏,不过他运气不错,恰好手头有一块元磁精铁,想来他聪明一点的话,就会用元磁精铁练成元磁法宝,吸出白眉针。虽然吃些苦头是免不了的,但是命还是能保住的。”
……
天空中的战斗虽然很快结束了,但是双方战斗激起的元气波动却不是那么容易平复的。因此这场大雪,一直纷纷扬扬的下到了第二天正午,才彻底消停了下来。
因这风雪阻渡,舟船不得过江,因此大批的商旅就此滞留在了瓜洲渡口,为本就繁华鼎盛的瓜洲顿时更增添了几分热闹的气息。
独孤凤并未急于离开瓜洲渡口,而是风雪未停,雪漫大江时,带着崔莹停舟上岸,如凡人一般选了一家临江的酒楼,一边凭窗而酌,一边玩味百态人生。
独孤凤与崔莹入座未久,她们邻座厢房之中,就来了两位客人。其中一位旧帽儒服,正是昨夜与那清歌女子同船对饮的年轻儒生,另一位则是锦帽貂裘,看起来十分风流富贵的年轻公子。
两人入座把酒,各自叙话,谈些江湖风月、花柳趣闻,逐渐说的入巷。
酒酣耳熟之际,那富贵公子突然屏去左右,低低问道:“昨夜尊舟清歌者,何人也?”
那年轻儒生正自卖弄,闻言一笑,颇为自得的道:“实不相瞒,此乃北京名姬杜十娘也。”
那富贵公子闻言不禁露出惊讶之色,忍不住问道:“既是曲中姊妹,何以归兄?”
独孤凤和崔莹的耳目何等的灵敏,早已经将两人的对话听入耳中。崔莹心思敏捷,对于勾心斗角的种种龌蹉之事了解颇多,因此只听了个开头,就已经察觉到了问题,她看了独孤凤一眼,突然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世间每多负心人!无论仙凡,男人总是靠不住的,还是师叔你说的对,只有我们女儿家自己才会真心体贴喜欢我们女儿家!”
第一百二十四章 自古青楼多薄幸
独孤凤听得不禁一笑,这些话自然不是崔莹的真心话。不过她特意这么说出来,显然是有要讨好独孤凤的意思。因此独孤凤虽然心中明白,却也不说破,只是淡淡一笑道:“贪花好色,喜新厌旧,本就是人之常情!也无甚好指责的,只是人生一世,你能明白自己的选择就好了!”
独孤凤与崔莹说话的这会功夫,那年轻儒生已经面有得色的将其当初如何与杜十娘相遇,如何的相好,以及他后来囊弄羞涩,杜十娘如何的一心想要嫁他等等始末根由,详细的说了一遍。
那富贵公子听的心中暗暗羡慕,不过面上却仍然一副十分关切的模样,道:“兄携丽人而归,固是快事,但不知尊府中能相容否?”
那年轻儒生顿时面现踯躅之色,他心中犹豫了几下,颇为面带难色的道:“贱室不足为虑。所虑者唯有老父家法甚严……”
那富贵公子不禁心中一喜,他因昨夜停舟夜泊,恰好窥见了杜十娘的丽色,顿时一见倾心,所以处心积虑结识这位李兄,正是为了寻机接近杜十娘。现在看到那年轻儒生面现难色,顿时明白机会来了,因此趁机问道:“既是尊大人未必相容,兄所携丽人,何处安顿?亦可曾通知丽人,共作计较?”
公子攒眉为难,唉声叹气一番后,将他与杜十娘商议之后,决定先不一起回家,而是让杜十娘先侨居苏杭,由他回家婉转求情,等父亲怒气消了之后,再回归家门的种种设想说了一遍。
那富贵公子闻言顿时心中有了计较,他故意沉吟半晌,装出一副颇为为难的样子,道:“小弟与兄台乍会之间,交浅言深,诚恐见怪。”
那年轻儒生不知富贵公子所想,忙道:“正赖兄台高明指教,何必谦逊?”
那富贵公子又沉吟半晌,最终故作无奈的道:“尊大人位居方面,必严帷薄之嫌,平时既怪兄游非礼之地,今日岂容兄娶不节之人?兄枉去求他,必然相拒……兄进不能和睦家庭,退无词以回复尊宠。即使留连山水,亦非长久之计。万一资斧困竭,岂不进退两难!”
年轻儒生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于京中坐监,却流连青楼,挥金如土,早将囊箧挥霍一空,现在手中不过几十两银子,还是离京城时杜十娘的青楼姐妹所赠,而且此时费去大半。再加上家中老父听闻他在京中的荒唐行径,十分震怒,早已经断了他的资助。因此他现在可谓是资斧困竭,进退两难,听了那富贵公子的分析,不觉点头道是。
那富贵公子见他有所触动,不禁又是一喜,连忙趁热打铁道:“小弟还有句心腹之谈,兄肯俯听否?”
难年轻儒生苦笑一声,道:“弟行囊匮??囊匮乏,进退两难,承兄过爱,代为计议一二。”
那富贵公子微微摇头,叹息一声道:“疏不间亲,还是莫说罢。”
那年轻儒生正无助惶恐之际,见富贵公子缄口不言,顿时不禁有些着急,连忙催促道:“你我虽是乍逢初见,但却一见如故,有话但说何妨?”
那富贵公子又故作姿态,连连推辞了好几次后,才似却不过盛情,微微靠近那年轻公子,压低了声音道:“自古道:‘妇人水性无常。’况烟花之辈,少真多假。她既是六院名姝,相识定满天下……或是南边原有旧约,借兄之力,挈带而来,以为他适之地?”
那年轻儒生闻言顿时一惊,不过想起自己与杜十娘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她在自己那么穷困的情况下,还一心要脱离行院,从良跟随自己,这份感情想必不会是假的。因此略略犹豫之后,连连摇头道:“这个恐未必然。”
那富贵公子看出了年轻儒生的犹豫,不禁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添油加醋道:“即使不然,江南子弟,最工轻薄。兄留丽人独居,难保无逾墙钻穴之事?若挈之同归,愈增尊大人之怒……”
独孤凤和崔莹听到这里,已经不必再停下去就可以知道结果了,那年轻儒生看似老实忠厚,其实最没有主见,这种人崔莹过去的岁月中见识过过无数次了,她当时遇到这种人,连魅惑法术都不需要使用,只需要三言两语,保管就能将这种拨弄的如傀儡人偶一般,别说让其割爱卖妾,就算哄骗其杀妻灭子也不是难事。
以往崔莹遇到这种人,向来是欢喜还来不及呢!只是今天不知为何,看了隔壁那年轻儒生的种种不堪表现,分外的厌恶与不屑,忍不住道:“真是废物一般的男人!”说着又微微抬手掐指,看向独孤凤道:“要不要我施点手段,给他们个报应瞧瞧?”
独孤凤微微摇头道:“不急,先慢慢看下去!”
崔莹有些失望的散去手中掐着的印诀,不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一笑道:“也是呢!先不着急。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才会眼神差到选中了这样的良人!”说着,微微用手一指,那杯子中的酒水就自动的在空中摊开,化为一片薄薄的水镜,纤毫毕现的倒影出一个美丽的身影。
……
风雪尚未停住,江船炊烟袅袅。
江船厨间,空间不大,却灶台柴薪,锅碗瓢勺一应俱全。
杜十娘布衣荆钗,亲手洗菜、淘米、支起案板,又抱起柴薪、打着火镰、引燃灶台,心无旁骛的生火做饭……
虽然她的动作算不上熟练,偶尔还会因为弄错了顺序而手忙脚乱,甚至仅仅只是忙了一会儿,她那美丽的脸庞就被灶台熏得微微有些发黑,密密的汗珠更是布满了她的额头……然而她的神情认真而专注,甚至比她在教司坊中在皮鞭的威胁下学习琴棋书画时还要认真。
虽然被烟气熏得眼睛有些发涩,虽然因为错误而忙的手忙脚乱,虽然会被辛辣的食材而呛得咳嗽不停。但是她的脸上却看不到半分的抱怨和不耐,反而在那被灶火烤的的微微发红的脸庞之上,洋溢着一种隐隐的笑容。
船外飞雪,絮絮而下,将天地都囊括进了一片白茫茫的干净世界。天地一片寂静,茫茫的白雪包裹着江船,将船舱的内外分割成了两个天地。灶膛内跳跃的火焰,啪啪燃烧的柴薪,以及那烤的通红的脸颊,都为这片狭小的天地增添了一份火热的气氛。
雪花絮絮而下,仿佛永无止境。
杜十娘专注的做着乡间村妇做过无数次的粗鄙活计,她毫无杂念,心如止水,就如倾情歌唱时一般,运心的控制着每一样食材的火候,品尝着五味的每一次微妙调和。
饭菜做完,杜十娘也回过神来。船外下着大雪,此时的船舱内有些昏暗,但是这种昏暗之中,却有一种别样的安全与温暖。她将做好的饭菜依次端到桌子上,又铺上果蔬酒水,然后就靠着舱壁开始的等待。
此时天地苍茫,万籁寂静,然而杜十娘却似乎听到一种歌声,那歌声似有若无,徐徐而来,又如流水一样的温柔,一点一滴的流淌进她的心田。
杜十娘不自觉的入神了,她望着船舱门口,船外飞雪依旧,然而那如水一样的乐音就在着雪花飘落的缝隙之中不断回荡。苦涩、甜蜜、无奈、希望,点点滴滴的昔日情怀,一起在这似乎真实不虚的乐音之中浮现。
自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做羹汤。
不知不觉之中,泪水就这样流了下来。
……
杜十娘倚窗而坐,等待着郎君的归来。
飞雪絮絮而下,自清晨而到中午。
郎君没有归来,杜十娘将酒菜重新端回灶台,用心温热。
飞雪自午后停住,满天乌云此地散开,阳光雨露又回到了长江两岸。
郎君还没有归来,杜十娘将端出的酒菜再次放回去温热。
日落西山,月上柳梢,长江两岸再度飘起袅袅的炊烟。
郎君还是没有归来……
夜幕降临,江船中升起了点点灯火。
杜十娘端坐于船中,挑灯一代。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杜十娘将灯芯剪了又剪。
终于,在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中,郎君回来了。
杜十娘起身相迎,而郎君却神色匆匆,不言不语,只是目光与杜十娘相触时,微微的有些躲闪。
杜十娘见公子神色不愉,似乎有心事郁结于胸,连忙摆设酒馔,温言软语殷勤劝解。只是那公子不饮不食,只是摇头不语,一言不发的就要上床安歇。
杜十娘隐隐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不过仍然按捺住心中的不快,乃收拾杯盘,为郎君解衣就枕,问道:“今日有何见闻,而郁郁如此?”郎君只是叹息,却始终不开
到夜半,郎君辗转醒来,又叹一口气。杜十娘心中有事,一直夜不能寐,因问道:“郎君有何难言之事,频频叹息?”
郎君拥被而起,欲言又止,终是说不出话来,只是眼泪扑簌簌掉下。杜十娘抱持公子于怀间软言抚慰。
终于那郎君被逼不过,讲出了一切缘由。他终究还是被那富贵公子言语所动,惧怕回家后被严父责备,因此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将杜十娘卖给那富家公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人生如梦梦已醒
天亮了,梦醒了。
杜十娘对着铜镜,平静的梳妆。空中那如流水一般回荡的乐音已经消失,从离开行院到现在,这一段生活的点点滴滴,就像一场美丽的梦境。
梦结束了,她也醒了。
镜子之中的她脸色苍白,却又透着一种异样的嫣红,她的眸子平静如水,没有痛苦,没有忧伤,没有悲愤,有的只是仿佛看透了这个世界一般的清澈明光。
船舱外传来鼎沸的人声,郎君踯躅着走进船舱,看着杜十娘,欲言又止。
杜十娘平静的道:“今日之妆,乃迎新送旧,非比寻常,请郎君稍等。”说着她取出久未动用的胭脂水粉,画眉描红,用心的修饰过后,又褪下身上的布衣荆钗,换上压在箱底的花钿绣袄,极尽华艳与丽质。
女为悦己者容,看着过去花前月下山盟海誓的爱人,一改平日的素装,戴上钗头凤簪,披上彩绣华裙,青丝垂髻,琳琅环佩,光彩照人,丽色入骨,比昔日初见时还要荣光更胜,那郎君心中不禁隐隐有些失落,纵然是自己将她亲手送出,但是想到此等丽色从此就要投入他人怀抱,一颦一笑都不再为他所有,顿时心中也颇不是滋味。
当杜十娘走出船舱的一瞬间,所有的围观者都不禁屏住呼吸,将目光聚焦到她身上,再也舍不得离开。她的目光如水,神色从容,美艳的不可方物,一种沉静中带着自信,从容中带着庄重的气质油然而生,让她看起来没有半分青楼女子的失意憔悴,反而有着一种动人的澄澈与纯粹,宛如一朵盛开在浊水中的青莲一般。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一时间,所有的围观者都有些失神,原本略带着嘲笑鄙视怜悯的议论再也说不下去,而那富贵公子更是欣喜不已,深深觉得自己先前花费的偌大苦功与千金巨资,十分的有价值。
年轻儒生面色呐呐,不敢与杜十娘目光相触,只是尽快过船与那富贵公子交割。
杜十娘神色平静,不见半点悲悯或欢喜,亲手帮年轻儒生验看检看银钱成色后,又向那富贵公子道:“既是交割完毕,我已归君所有。只是方才的梳妆台内,有李郎路引一张,还请暂且抬来!”
那富贵公子见了杜十娘笑容,顿时魂不附体,连忙命家僮将杜十娘的梳妆台抬来。
杜十娘取出钥匙,打开打开梳妆台,但见其中上下三层,尽是抽屉小箱。
杜十娘也不继续开箱,只让那年轻儒生自去箱中寻出路引来。
那年轻儒生依言抽第一层来看,顿时不禁一呆,只见翠羽明珰,瑶簪宝珥,各色钗环首饰,充牣于中,约值不下数百金。
此时别说那年轻儒生,就是那富贵公子以?子以及附近船上的围观之人,也无不惊奇,连连感叹。
杜十娘却毫不珍惜,举手间将其全部投入江中,又命那年轻儒生去抽第二箱。
那年轻儒生迟疑着抽出可第二箱,却是脸色不禁一白,只见其中尽是玉箫金管、古玉紫金等等诸般精巧玩器,价值不下数千金。
待那年轻儒生看清了箱内的物品之后,杜十娘又将其尽数投入到大江中。此时附近客船,并岸上之人,观者如堵,见到杜十娘将价值数千金的两箱财宝尽数投入江中,不禁齐声大叫:“可惜,可惜!”
而那富贵公子见杜十娘的妆台之中有着如此多的财物,先是一喜,然后又是一惊,连忙想要跨过船来阻止杜十娘。
那年轻儒生颤抖着手又抽出最后一箱,箱中复有一匣。开匣视之,但见夜明之珠,约有盈把,其他祖母绿、猫儿眼,诸般异宝,光彩辉煌,皆是无价之宝。看得旁观者大开眼界,纷纷喝彩,一时喧声如雷。
杜十娘又要将其投之于江,此时那年轻儒生已经回过神来,顿时心中后悔万分,不禁抱持杜十娘的大腿恸哭忏悔,而那边船上的富贵公子也跳过船来劝解十娘。
杜十娘一把推开那年轻儒生,环视天地。此时船上岸边,人声鼎沸,许多了解缘由的围观者,无不唾骂那年轻儒生负心薄幸。
杜十娘原本意欲直抒胸臆,将心中的满腹怨曲痛骂出来。只是当看到那年轻儒生卑颜屈膝、痛哭流涕的窝囊样子,以及那富贵公子的惺惺作态、贪婪虚伪,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她环视天地,但见天地苍茫,幽幽高远,那昔日看起来遥不可及的江水远山,此刻离自己是如此的接近。一丝丝空灵剔透、清澈见底的乐音在她的心中响起,一时间尘世间的颠倒迷离爱恨情仇一一在她的眼前流过,在这一瞬间,她再无丝毫的迷茫与忧伤。
岸边喧闹的人群,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年轻儒生,惺惺作态却暗藏得意的富贵公子,以及那无数或怜或赞或悲或喜的目光,都渐渐的远离杜十娘而去,在这一瞬间,她仿佛从这个滚滚的红尘之中抽离了出来一般,无悲无喜。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环顾了天地一圈,看着百态的人生,杜十娘突然笑了一笑,看也不看身后的人一眼,纵身跳入了滔滔的江水之中!
杜十娘坚定与决绝的纵身一跃,顿时让旁观者们一片哗然,而那年轻儒生和富贵公子更是呆若木鸡,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就完了?”
看着鼎沸的人群,纷纷在咒骂那年轻儒生和富贵公子,甚至还有几个恰好路过此地的江湖侠客纷纷跃出人群,意欲跳上船去痛殴那两人。崔莹不禁撇了撇嘴巴,略略感觉有些意犹未尽。
“一段故事的完结,只是一段故事的开始而已!”独孤凤淡然一笑,悠然转身,也不看后面正在上演的闹剧,只是道:“走吧,故事已经看完了,我们该继续自己的旅行了!”
崔莹轻轻一笑,看了一眼水中,此时江中早已经没有了杜十娘的踪迹,至于她去到了那里,前夜亲眼看到独孤凤将浮云仙舍抛入江中的她,自然隐隐有所猜测。
不过崔莹是聪明人,此事既然独孤凤不提,她也不会自作聪明的主动去问。因此她只是回头轻轻瞥了一眼那正被江湖侠客揍的抱头鼠串的两个负心人,有些惋惜的道:“可怜了那位十娘。这样放过了那两个人,是不是有些太便宜了他们?”
独孤凤笑而不语,她自然不会说她刚刚其实已经借助着杜十娘对两人的怨恨,悄悄的拨弄了一下两人的命运之线,为两人安排了一个无比精彩的未来人生,保证两人将来会遇到具有娈童、痴汉、人妖等等属性的奇人异士,以这两人的奇遇,说不定什么时候天上就会掉下一本葵花宝典、碎梦刀之类的神功秘籍,至于两人能不能练成,那几乎是无比肯定的答案。
扁舟沿江逆流而上,向着金陵这座六朝烟粉古都行去。
透过重重水幕,独孤凤看到杜十娘已经顺利的进入浮云仙舍,开始一心一意的修行《太真八景升仙剑经》,不禁心情大好。
她甚至饶有兴致的取出了一个玉箫,向崔莹道:“即来江南水乡,又怎么能少的了江南小调!来,我来教你唱一首歌吧!”
崔莹眼尖,一眼就认出了独孤凤取出的玉箫正是杜十娘扔下江的那些古玩玉器之一,不禁暗暗一笑,替那些偷偷潜入水中的准备捞取宝贝人感到悲哀,他们白白辛苦一场,却不知道这些珍宝早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不过这些话,崔莹却不敢直接说出来,她只是在心中暗暗腹诽。金银玉石、翡翠玛瑙等种种奇珍,对凡人来说,固然是异宝,但是对仙家来说,只是比泥土沙石珍贵不了多少的建筑材料,要多少有多少,完全不值一提,却没想到独孤凤连这些东西都要顺手牵羊,真是不知道让人该如何评价她的品味……
“哎呀!”
崔莹的腹诽自然瞒不过独孤凤的感应,她刚刚腹诽了两句,脑门上就被玉箫狠狠的敲了一记。
“哎呀,我错了,师叔手下留情!”崔莹连忙抱头,一边揉着被敲的红彤彤的额头,一边可怜兮兮的向独孤凤认错哀求。
独孤凤十分满意崔莹的认错态度,不过觉得敲击她额头的感觉不错,顿时又顺手敲了几记!
“啊!”“哎呀”“不要”……
几声惨叫之后,崔莹泪眼汪汪的顶着大了一圈的脑门,满腹委屈的倾听着独孤凤的教诲,认真的学起了这一首对她来说曲调和词句都十分古怪的乐曲。
“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
“千年修行千年孤独……”
“夜深人静时,可有人看见我在哭……”
“灯火阑珊处,可有人看见我跳舞……”
……
崔莹的嗓音清灵而妩媚,与这一曲《白狐》契合的天衣无缝。不过片刻之间,一曲缠绵悱恻、仿佛带着千年幽怨的美丽乐曲,已经跨越重重的空间,响彻整个大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