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持《海经》身化一界,众魔徒围山逼宫(大章-求订阅)
以众生之血肉,供魔身之血肉,再肥沃土,以结蟠桃。
然后成就大妖,成就魔。
甚至成就长生不老的传说。
杜鹃还在继续说着。
她说的这些话,无不是普通人不知的秘密,其中透着一股令人悚然的阴冷。
这哪里是什么长生不老...
这完全就是夺了别人性命,重新转移到了吃桃者的身上吧?
这种手段,简直是自私到了极致,残忍到了极致,邪恶到了极致。
夏极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武当北山那一整个中空的山谷里堆满的尸体...
钱塘江上浮尸数十里...
天姥河决堤,淹没多少城镇...
庞北城地火爆发,全城居民无一幸免...
沉阴山尸体堆积如山...
这些活生生的生命,居然都是祭品么?
他不是什么圣母,但是这种彻彻底底地反人类行为已经激起了他的怒气。
凡人以牛羊为祭,而这些存在却以众生为祭。
那么...
夏极问:“他们是谁?”
杜鹃明白意思,想了想道:“魔。”
“所有献祭血肉魔身的祭祀,都是魔在做。”
“不朽宫的魔和醉生梦死宫的魔女,虽说是一对又一对的搭档,但是外围却还有许许多多的魔徒。”
“有人信佛,有人信道,有人求名利,有人忠于朝廷,有人信仰教会,那么自然有人信魔...这些信徒,就是魔徒。”
“魔徒的疯狂和扭曲,远超你的想象,魔徒们永远坚信魔比人类高贵的多,只有处于魔的治下,才是正确的。”
夏极问:“魔和魔女,应该已经完成了另类形式的长生不老吧?那为什么还要再求这...肉蟠桃?它们的动机是什么?”
杜鹃摇摇头,但很快道:“其实...这所谓的分肉大宴已经开始了。但是...据我所知,魔并没有去参加,而是在努力维持着不让人打扰这宴会。”
夏极奇道:“也就是说,它们努力地准备了这一桌盛宴,自己却没有参加?它们为了妖魔的茁壮成长,而无私地奉献着?”
杜鹃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神色动了动,露出思索之色,然后道:“似乎是这样,但是这很不合情理,我根本不明白它们在想什么...但说什么魔会无私奉献,这根本就是世上最可笑的笑话。
魔,能够与你遵循等价交换的规则,就已经是尊重你了。
无私?
这简直是在侮辱魔。
就好像你骂一个人是白痴一样。”
夏极想到了庄鱼。
这种醉生梦死宫的魔女,除非从因果的层面彻底抹杀,否则杀死她根本不存在任何意义。
因为就算你杀了她一次又一次,不过是杀了她所梦见的人,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事实上,你连她的一根头发都不算碰到。
而就算你杀了一个魔女,醉生梦死宫还有其他魔女。
在漫长的时间里,她们早已把本体藏的足够隐蔽,隐蔽到她们坚信不会被任何存在找到。
她们度过了无数的一生,拥有着你无法想象的技艺,在每个技艺上都堪称人类的极限。
而在这些时光里,她们已经学会了用最有效的方式去探查她们想知道的一切。
如果说她们是一杆枪的枪杆,那么不朽魔就是这杆枪的枪尖。
不朽魔通过不停夺舍,而活在时间长河的阴影里,他们不受限制,所以能够进入到各种超凡之地...
而这样的一对又一对搭档,没有人能理解他们究竟掌握了多少秘密,他们所做的事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庄鱼说的是真的...
那么,庄鱼想让他变成新的枪尖。
庄鱼已经看出了他的紫火。
那是...罗睺吞日炎的萌芽。
所以,她期待着这火焰能够压过浩然正气,让他彻底地沉沦魔道,成为魔。
杜鹃的话,似乎尽了。
咻~
咻~~~~
洞府里,只传来苏太上小口小口啜饮灵茶的声音。
不时,她伸手抓一块精致的小甜饼放到嘴中,咔吧咔吧地吃着,这些甜饼都是她珍藏之物,若要说道,每一样都有着独特的故事。
气氛虽然沉默了下来,
可是,之在场的三人都已明白这个时代,至少是现在的主题:分肉大宴。
无论魔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目的一旦完成,总归是会出大事的吧?
即便只从表面去看,群妖成潮...这已经是恐怖无比的事了。
而在这样的浩劫里,
有人想拼命阻止,有人装聋作哑,有人置身事外,有人却狼狈为奸...
有人摆出阻止的模样,实则在顺水推舟,想要收获好处,分到一块肉...
有人摆出置身事外的模样,实则是为了更好的参入其中...
种种种种,不一而同。
无论如何...
这场浩劫,没有人可以幸免。
...
...
返回洞府后,夏极开始翻看那本名为《海经》的盘古传承。
看了这本书,他才发现自己之前获得的《开天经》与《炎魔焚域经》很可能都是残篇...
因为,这本《海经》远比前两者详细,复杂,以及...深远。
深远到了一种凡人不敢相信,甚至不敢想象的地步。
而若是《开天经》和《炎魔焚域经》是与《海经》同样层次的功法,那么它们所能达到的绝不只是第四境巅峰,而应该更深更远。
但事实并非如此,这两本经止步于第四境了,所以他才对第五境“通天川”毫无了解。
然而,《海经》却远非如此。
《海经》在第四境时,需要前往水汽浩渺之地,诸如海洋。
然后在其中修行,居然可以提炼出“异水”,并将“异水”引神入体,冲破周身经脉穴位。
这一点,几乎和《炎魔焚域经》一样,不同的是,《炎魔焚域经》能够从烈日中提取出异火。
靠功法提取出“异”,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但正因如此,也才可以说明这些功法的强大。
而和《炎魔焚域经》不一样的是,《海经》存在着如何达到第五境的法门,以及第五境之后的修炼法门。
而这第五境之后的修炼,才是真正修行《海经》的核心所在...
夏极看了半晌。
虽说复杂。
但概括起来,
就一句话:以身体形成一个单独的小世界,用以存放与孕育万物。
而当你死亡后,你的身体很可能会彻底展开,化作一个真正的世界。
但,当这个世界终结之时,你又会重新“复活”,以一种更强的姿态“复活”。
这些都记录在第六境里。
而夏极也第一次窥视到了第六境的名字——圣境。
这本《海经》竟是一本从第四境到第六境都有的功法。
夏极放下册子。
陷入了思索。
首先,这是他得到的传承。
他能得到这样可怕的传承。
那别人呢?
杜鹃可是说过,除了记忆、功法,还会有武器,宝物等等等等...
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天见证他获得天神遗产的三十多人,每一个都如行走于陆地的神灵了吧?
其次。
赝品的《山经》姑且不算。
《炎魔焚域经》让他拥有了异火。
阴阳逆转让他拥有了异气。
如果再修行《海经》,他又拥有了异水。
那...
考虑到“存异者趋同”,以及“异气异火最为复杂”这两个规则,
他简直是一个人要顶着三波存在追杀。
再算上“一个存在的理智顶多容纳一到两种异”,自己现在的异气和异火就已经到差不多了。
除非,真如庄鱼所说,自己可以用其中的某一样压倒另一样。
少年捧着书。
将书册放在膝盖上。
身后洞府灵潭上的钟乳石缓缓凝聚着水滴,又一滴一滴地落入平静的潭面。
溅起黑暗的涟漪,响着幽静的回音。
略作思索,他扬了扬《海经》。
那暗金的大部头书于虚空一闪,就没入了“大黑箱”中。
少年起身,来到身后这未知仙人存放了不知多长时间的古老书柜前,拿起最前书柜最上一排的第一本书,然后又返回坐下,静静看了起来。
这本《傀儡术》封面翻开的第一页写着两行字。
第一行行文平稳安静,很可能是在最初时所书;
第二行疯狂扭曲仓促,很可能是书写者在写完最后一本,或是写到后期时折返回来写的。
这两行字是:
————组合再分解,是研究基本之法。
————万物皆可为傀儡,宇宙亦如是。
“似乎...不是那么无聊啊...”
夏极喃喃着,然后往后翻开了第一页。
这似乎是傀儡术里最简单的机关模型,这些模型还无法行动,可是在精巧程度上已经胜过了凡间不少门派所谓的暗器了。
毕竟,古代仙人的视野开阔,所知道的信息以及可选用的材料之类,亦不是凡人能够揣度。
只可惜缺乏材料,并不能做到实际......
正想着的时候,夏极似乎想起了什么。
这几天他不止一次地去往苏太上的洞府,与杜鹃等人一同闲聊,被恶补着一些信息。
而杜鹃说过,几乎所有的洞府都会存在储物戒指,只不过会藏得比较严实。
之所以仙人不随身携带,是因为储物戒指本身并非坚不可摧。
储物戒指联系着一个封闭独立且稳定的储物空间。
但储物戒指本身却并不难破坏。
若是储物戒指碎裂后,那么通常来说只有两种可能:
一,储物空间依然存在,但却被永锢在某个虚空里,没人能寻到,空间里的东西自然永远丢失了。
二,储物空间破裂了,空间的东西被卷入虚空乱流,直接被撕的粉碎。
所以,仙人不会把储物戒指带在身上,而会藏在洞府里。
夏极想到这里,就开始了更加仔细的搜查。
毕竟,他是完全掌控着这个洞府的。
片刻后,他就在一处简单的机关后寻到了一枚金属戒指。
戒指的禁制早就消失了。
夏极握住这戒指,神念探入其中。
然后...
他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材料。
...
...
数日后。
银发女孩捧着茶杯,端着整个儿下午茶来到了夏极的洞府。
她未戴面具,一双赤着的苍白小足半垂在石椅的半空。
她漂亮而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少年在忙碌。
上次来串门的时候,这里还空空荡荡。
这次来,却已经摆放了不少...不知道是啥的东西。
就是一些稀奇古怪金属解构,还有许多材料。
少年忙碌的时候没有穿道士白袍,而是换了一袭露出双臂的劲装,这是阿紫之前在镇子上给他买的。
顿时间,病恹恹的虚弱之态消失了,魁梧而健壮的躯体呈现在苏太上面前。
而那躯体上,还不时呈现出紫焰魔纹和浩然正气的光明。
可即便如此,少年却很专注地在组装着、操作着那些结构。
“老身实在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强壮。”苏太上小口小口的饮茶,同时发出感慨。
“强壮的...像一头凶兽。”
夏极一边专注坐着事,一边随口道:“你若是每天也能坚持跑一千米,外加一百个俯卧撑,就能和我一样。”
这明明值得吐槽的言论,苏太上却没有半点反应。
她继续喝茶,吃甜饼。
和盘古待在一起,她很舒服。
舒服地连喝茶的时光都变得快乐了。
她小嘴微微弯起,开心地眯起了眼,回了一句:“哦。”
空气安静下来。
只剩下组装分解的声音。
良久,苏太上又问:“盘古,你找到平衡妖火的办法了吗?”
夏极想了想,总不能一直装下去,便道:“我得了一套传承秘法,只需每日坚持,就可平衡,如今已经好多了。”
咔咔咔...
咔咔...
他一边回应,一边完成了手上傀儡的最后一步。这是一只傀儡黑鹰。
他还是初学者,在这个阶段,越小的傀儡越复杂。
因为,你需要彻底地掌控这个傀儡本身的结构,以及身体每一个部件运转的远离和产生的作用,否则傀儡是无法运转的。
傀儡黑鹰算是颇为大型的傀儡了。
其在书卷上,是完全地被剖析了。
这也算是夏极在尝试了诸多机关模型后,第一个进行的傀儡。
这傀儡的核心在于《傀儡术》上记载的一种“性命玉珠”的东西,只要以合理的方式构建傀儡,然后将性命玉珠放入傀儡的心脏部位,再配以激活,就可以使得傀儡仿佛真的拥有了性命一般活过来...并且认主。
这种玉在储物戒指里存放了不少。
此时,这金属鹰栩栩如生地立在石桌上。
苏太上好奇地瞪眼看着。
夏极抬指拍了拍这金属鹰的心脏部位,顿时间,金属鹰毫无神采的双目渐渐亮了起来,然后变得锐利,双翼展开扑腾上了半空,发出一声长啸,然后围绕着夏极开始旋转。
夏极心念稍稍动了动,默默发出了“站那边不要动”的指示,同时手指指向洞府远处黑暗里的高处尖石突出处。
顿时,金属黑鹰振翅飞了过去,然后双爪握紧那尖石,如雕塑般沉入黑暗,一动不动了。
夏极没想到这么顺利,心底也觉得有趣,又随心所欲地操纵了一会儿那黑鹰,才招招手,让那黑鹰停在他手上,随手抓出它心脏部位的性命玉珠,将玉珠和傀儡黑鹰一同收起,放回储物戒指。
苏太上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一边看,一边喝茶。
茶已见底。
她才伸手入怀,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同时道:“老身让人盯着武当,刚刚来信,武当出事了。”
武当出事?
夏极神情蒙上了一层阴霾,他伸手接过信,同时问:“杜鹃告诉过我,说任何外人出了这里都不会拥有此处的记忆,你是怎么让人盯着武当的?”
苏太上细声细气道:“盘古你除了传承,还有洞府,老身也有...
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老身在斗姆的传承里获得了一个名为‘星光神偶术’的古代秘法,这秘法可以彻彻底底地控制九个人,但是,只有在星光下的时候,老身才能够花费力量去拥有那九个人的视野,甚至可以附身于那九人,对那九人私语。
但除非这九人之中有人死去了,才会空出新的名额。
于是,老身在外面世界就一直存在九只眼睛了。
那九个人实力都还不弱,而且还有些身份,最年轻的一个去年刚过了一百大寿,还挺热闹的。”
说着,苏太上手一招,从虚空里抓出一个金色玉筒,远远丢去:“盘古要学的话,就拿去吧,但老身不知道你是否能够学会...因为这个好像是需要传承的。”
夏极只觉这法门极其有用,堪称恐怖。
表面上来看,这“控制九人,且只有在星光下才能拥有九人视野、附身九人”实在是太弱了,似乎远远比不上魔女们那随心所欲的控制。
但是,仔细去想。
首先,魔女们无法控制同一人两次。
其次,魔女们即便以一种诡秘的方法凭空捏造出了一个长期存在的中间人,但魔女们也因为某个限制而绝对无法让中间人达到引神入体的境界,终究只停留在凡人高手的范畴。
可是,这“星光神偶术”就不同了。
控制是从起控的那一刻起直到死去。
而境界则是完全看被控制者的天赋,根本不会受到境界的限制。
换句话说,这九个人完全可以成为九个恐怖的大势力。
然后只要经营有方,即便这九个人死后,新换的九个人也能够完美接盘、过渡,从而越发壮大。
这种能力,再配合上黄粱山福地时间不流动的特点,简直堪称可怕。
但是...
这种摆明了有关“星光”的传承系列秘术,他是不可能学会的。
而他也不想莫名地受到邻居这过分的信......
咻~~
咻~~~
夏极侧头看了一眼,银发女孩又倒了一杯茶开始喝茶,大眼里显出一副“甩不掉的小尾巴”的模样。
夏极:......
他扔回金色玉筒。
苏太上接过,道:“盘古对老身不必客气,只不过老身实在体弱,所以很少借用别人的视野,而是由别人写信通知我。”
夏极拆开信。
信上写了武当山近日的情况。
内容非常细致,让人看了之后有一种自己就在现场的感觉。
夏极快速扫过内容。
内容很简单:
大批量的魔徒和妖精包围了武当山,只不过目前为止围而不攻。
可试图下山的武当弟子都被无情斩杀。
写信之人还在最后写出了推论:
那些魔徒...似乎在逼迫什么人现身。
苏太上忽然感到那魁梧少年的周身显出了一股强大的气势,好似是被触碰了逆鳞的凶兽显出了锋利的獠牙。
她收起热乎乎的茶壶糕点,拍拍手,掸去糕点碎屑,
心念一动,小脸便戴上了三眼四面的暗金面具,娇小的身躯便裹上了一袭暗金大斗篷,
她宛如一尊古老神秘的神灵,默默站到了夏极身侧。
121.黄粱归途,魔女挡道(第二更-求订阅)
咕噜咕噜咕噜...
轮毂碾过天地间的尘埃。
夏极掀开帘布,看着漫长的道路。
御车的是黄粱山的玄袍道士,这样能入黄粱山的道士能在道乡都是赫赫有名的,但对于福地的人来说,他们只是车夫。
这个世界并没有灵兽之类的东西,除非夏极还能找到一个像“莲”那样的秘宝,或是纯粹的消耗力量靠脚去奔跑,再或者让阿紫背着他跑,否则...最省力与持久的交通工具已是火车或是马车了。
咻~
咻~~
太上泡完茶壶再泡完茶,现在正眯眼喝着茶。
夏极侧头看了她一眼。
太上愣了下。
夏极道:“车慢。”
太上点点头:“嗯。”
说着,她抬手喊了喊:“停车。”
两名受箓道士急忙勒住缰绳。
马蹄儿在古道上的尘埃里打着蹄子,车停下。
夏极下了车。
太上掀开帘子,对他挥挥手。
嗖~~~
白袍少年周身逸散出淡淡的金光,抱刀于怀,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往远而去。
而那马车再度重新启程。
如果没有意外,夏极会不顾消耗地率先到达武当,而苏太上则会在随后抵达。
咕噜咕噜咕噜...
太阳渐偏迟暮。
荒原上,长草如刀,云随风在天上舞。
苏太上的茶喝完了。
她开始收拾茶杯茶壶。
叮叮当当清脆的声音,很悦耳,这是在漫长时光里,她黑白世界里的色彩。
当她收拾完茶壶时,马车突兀地停了下来,御手席上传来两声长剑出鞘的“铿锵”声。
太上没问发生了什么事,她掀开帘子,看到了一圈有着狂热邪气的红衣人正围拢在外面。
所有红衣人都压着同样红色的斗笠,隐约间,可以见到斗笠下的眸子疯狂而嗜血。
“魔徒!!”
两名受箓道士认出这突兀地从周边林子出现的人,急忙拔剑试图护住车内的重要人物。
他们去到黄粱山后,就恢复了记忆,自然知道这是福地里的仙人——苏太上。
可,苏太上是符修。
而且还是不擅长群体攻击的符修。
如今,包围着的魔徒有足有近乎二十人,一眼看去,占据了所有的位置。
这两名受箓道士隐约间明白了什么。
黑暗里有未知的存在正在窥视着此处,在等着那位夏极和这位苏太上的分开,然后...捉拿?逼退?斩杀?苏太上?分而破之?
这两个受箓道士虽然未曾见到夏极裹上暗金斗篷,但仅从他与苏太上的相处模式就能够推断出,这位曾经武当山的绣花枕头,如今竟是得到了福地仙人们的认可,他这是要被培养成仙人的专用侍卫吧?
至于夏极成为福地仙人之一,这一点他们想都不敢想。
对福地了解的越多,他们就会越敬畏。
凡人成为福地仙人之一,这是做梦都不会去想的事。
在他们看来,夏极虽说兼有浩然正气,但能够在不洗去记忆的情况下进出福地,就已经是极大的特权了。
而夏极之所以看起来正常了,不再受妖火的煎熬折磨了,想来也是仙人为他寻到了法子,帮他求得了平衡吧?
可若是他们真看夏极戴上了盘古面具,看到苏太上如小尾巴般随着“盘古”,那还不知会震惊到何等地步了。
在他们看来,
夏极明显是少年心气,
有傲慢之气,所以沉不住气。
所以,才会毛毛躁躁地赶回武当。
所以,才会造成现在的局势。
诸多念头一闪而过,并无再多余的抱怨和埋怨,事情发生了就需要面对。
两名受箓道士对视一眼。
其中一名受箓道士快速道:“白云子,你御车狂奔,我在车内护住仙人...我会用生命护住,以给仙人出手的机会。”
“好。”
另一名也应了声,他右手持剑,左手捏缰。
正欲行动,车帘却掀开了。
一袭暗金火焰般的身影飘了出来,好似一尊古老的神明雕像出现在了御手席上。
悠悠的声音从这“神明雕像”口中传出:“杀,还是抓?”
但是,这“神明雕像”的声音太轻了,轻到好像小蚊子发出的“嗡嗡”声,站远了就根本听不到了。
御车的受箓道士愣了下,看到四周红衣魔徒完全没反应,知道魔徒们都没听到,便提气喊道:“杀,还是抓?”
他这一声,如引爆了春雷。
刷刷刷!!
一双双闪烁着血光的瞳孔从斗笠下显露了出来。
那些瞳孔里的神色坚定,而又疯狂。
紧接着...
红衣魔徒们动了。
他们从周边拉出道道红色魔影,往中央马车飞扑而来。
一道道剑光与煞气,混合成了诸多的剑意。
他们的剑意,是一个又一个红色如流淌着岩浆的凶残魔爪。
从高处看,好像诸多魔爪正狠狠合拢,要把中央马车包住、捏碎、拖入地下。
这些魔徒竟都是第三境的人,否则无法动用剑意。
这两名受箓道士虽说也都破了先天胎息之境,但如何敌得过这许多魔徒?
强大的压迫力,汹涌的杀机如火山爆发般忽然迸出。
道士一人执剑,手臂青筋如怒蛇般暴突,一招手,面前显出六轮剑的虚影,虚影重重,眸光凝重,他已准备战死在这里,只要能够起到拖延作用。
另一名道士则是迅速伸手抓向苏太上,他已准备战死在远处,只要苏太上能够逃脱,或是寻到机会出手。
但是...
苏太上往后退了半步,让开了那道士的手。
然后依然静静站在御手席上。
那道士在错愕之余,大喊道:“前辈!!!”
另一名道士则是已经玄袍无风而股,磅礴的罡气从他毛孔里冲出,激荡的袍子鼓起,他双目死死盯着周边的红衣魔影,剑已准备出手。
但...
这一切都被打断了。
无论是准备撤离的道士,还是准备拼死的道士,还是掠来的魔徒们都被打断了。
他们的时间好像变慢,
可时间并未变慢。
只不过突然出现的那道身影太快了,
快到以他为参照物,万物都变慢了。
浩然的,温暖的光,糅杂在刀光里,直接空降。
两名受箓道士只是看到那刀光,就明白了这是他们一辈子也无法做到的。
魔徒们看到这刀光,就已经身首异处。
没有人看清来人出了几刀。
一百刀?
十刀?
还是一刀?
亦或一刀未出?
来人的境界和他们已经差太多了。
更何况,还有那时间最光明,最正义的气。
“浩...浩然正气。”一名德高望重的受箓道士喃喃出声。
他身形还静止着,
面前缓缓旋转的六轮剑剑意虚影,已经彻底消散。
此刀一出,
万般皆被压下。
萤火之辉,
岂能与日月争华?
另一名正要带太上离开的受箓道士终于看到了一袭白影。
伴随着一声声尸体落地的“啪啪”声,那白影停在了最后一个魔徒的身边。
刀架在那魔徒的项上。
两名道士纷纷愣住。
忽地,他们明白了太上为何有恃无恐。
他们也明白了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这曾经被嘲笑为武当山绣花枕头的少年,竟强大至斯??
这明明该有着傲气,毛躁之气,沉不住气,以至于会被人清楚摸清规律、再被利用、再不服、再无能狂怒、再痛定思痛的少年,却偏偏和他们想的不同。
他离开。
又在关键的时刻返回。
他离开。
就是为了这时刻能到来。
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龄,不过是能做他们子侄一辈的年龄,却偏偏能够呈现出如此的心智、力量以及潜力。
然后以如此摧枯拉朽之姿,以他们无法看清的速度,一瞬间剿灭了近乎所有三境的魔徒。
两名道士无法理解。
别说这少年之前都是些草包之名了,就算他之前流传出的是天才之名,他们还是不理解。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区区二十出头的年龄,在别人还在风花雪月的年龄做到这等地步?
两名道士面面相觑,他们见过许多被人追捧的天才,见过慢慢沦为平庸的天才,见过半道陨落的天才,见过始终天才的天才...
可是,他们绝对没见过这样的少年。
他,已经超脱了天才的定义。
而他们之前的想法反倒是狭隘了,坐井观天了。
可是,他们却没有被打脸的感觉,反倒是一种欣喜感由衷而生。
俗语有云“乱世出英雄”。
现在不是乱世,他也不是英雄。
但他却是在这浩劫初期诞生的......刀中神明了吧?
他,注定在这浩劫的时代,登上舞台,舞弄风云吧?
两名道士并未松懈,一左一右持剑护住御手席上的太上。
太上迎风而立,暗金袍裾如火焰在她苍白的脚踝间微微掠起。
她目光里,
黑色的世界,白色的刀光...
刀光落定。
夏极的刀正架在最后一个魔徒的脖子上。
事已至此...
这魔徒若要活命,或许主动地坦诚地把知道的信息说出来,才可能。
但是...
那魔徒却丝毫没有恐惧,没有求饶,没有震惊,没有撂下狠话,没有口吐恶言,
而是在微笑,在打量,在思索。
夏极问:“鬼?”
魔徒坦然地点点头,然后他忽地身形如电,爆发出极快的速度,同时抽剑出手。
剑以一种令人叹为观止的速度和别扭到折磨人视线的角度进行了一次反击。
但...
夏极往前踏出一步。
刀压剑。
再次架在了他脖子上。
那魔徒随手出剑,剑压刀身,利用反弹之力往后跃出,
半空之中再度出手,洒然无比,剑招如天马行空、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另两名德高望重的受箓道士已经看的目瞪口呆。
在这魔徒的出手里,他们已经看到了数十种门派绝学的影子。
这还只是他们看出的,那些他们未曾看出的却还有许多。
两人的资格刚刚勉强到能够知道“醉生梦死宫”,但却没有到能清楚地了解它们。
此时,如此直面的观看里,只觉心中发寒。
可令他们更加震惊的是,无论那魔徒使用多么精巧的剑术,剑气,剑意,那少年完全不管不问,以简破繁。
刀,始终在那魔徒的脖子上。
当!!!!
一声清脆的声音。
电光火石之间,
一道闪光爆开。
剑被挑飞了,又在半空粉碎。
无论这魔徒的力量多么精巧,却始终无法逃过那简简单单的刀。
魔徒终于倒在地上,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夏极道:“有所得,必有所失。”
那魔徒愣了下,微笑着看向面前的少年,奇道:“你居然能理解我在想什么?
那...我就给你一个提示吧...根据你现在马车的速度,赶往武当山需要三天时间。
但是,围山的魔徒在两天后就会准时发动攻击。
请把握时间。”
说完,魔徒闷哼一声,往后仰倒,嘴角边流出鲜血。
他已经自断心脉,彻底死去了。
122.先天八卦窥未来,山重水复皆无路(第一更-求订阅)
残阳下,一地死尸。
这种情况,若是早个一年,定然会被官府立案调查。
但如今这世道,人命如草芥,官府能有人手发现并记录就已经不错了,至于调查就别想了。
此时,两名受箓道士看向夏极的目光都多了许多尊重。
虽说夏极年龄只是他们子侄一辈,辈分更是连受箓道士都不是,而是止步于云游道士,可是...他本身的力量已经超越了道乡所定下的位阶。
太上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踏着长草走到夏极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我有一门术,赶路非常快。”
“但是...要观想。”
夏极侧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然后道:“这不是之前的魔女,第二队甚至第三队魔和魔女已经入场了...”
两人沉默下来。
情况异常复杂。
魔女能察觉到这辆马车,并不算太意外。
但“围而不攻”的目的何在呢?
看起来好像在等夏极。
因为夏极的体内存在着令魔眼馋的异火。
逼迫夏极出现,然后吞了他的异火。
这是最直接的答案了。
可仔细想想,真的仅仅如此么?
只要一想到刚刚那魔女死前说的话,夏极就有一种正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他在被逼着折返武当,现在还被逼迫加速折返武当。
太上见他沉默,道:“盘古,我去车上等你。”
夏极点点头。
太上弯腰,摘了一朵花。
六月了,天暖了。
野花也很香。
而或许是这段时间常常在夏极身边的缘故,太上觉得诅咒正在稍稍缓解,她一边回走,一边盯着那朵野花,期待能看到一抹色彩。
夏极看着天边。
日落。
夜幕正在拉上。
广袤的天渐变深蓝,再转黑。
苍云如一道道诡谲的扭曲轮廓,横亘在天的尽头。
哒...
一声轻响。
夏极身形往前飞掠而出,很快不见踪影。
两名受箓道士一惊,其中一人道:“他又走了吗?”
另一人道:“太上前辈,我们要跟上去吗?”
闻着野花的女孩上了车,道:“哪儿都不去,等。”
两人恭敬应答道:“是!”
......
夏极站到一个巨大的古树后,才停下脚步,然后一念则是进入了芥子世界。
刷~~
他所站的地方,唯剩一粒沙幽幽飘落。
芥子世界里,阿紫正骑着那头野性不改的猪在驯猪。
但那头猪的性子却很刚烈,不是一头那么轻易能被折服的猪。
于是,猪“哼哼”地嘶吼着,在灵花灵草灵树间狂奔,想要甩掉背上的小身形。
阿紫满头大汗,双腿紧紧夹着猪身。
猪一个翻滚,准备在泥潭里打滚。
双方看到夏极忽然出现都愣了下。
夏极随意扯下白袍,露出精壮而魁梧的身体。
阿紫和母猪:!!!
夏极释放一般变成了四头八臂。
这是压缩在他体内的,压久了难受,有一种猛男被禁锢在狭小空间一动不能动的感觉,而只想着去跑上三万米,再做个三百个俯卧撑。
近乎十米的四头八臂巨人,出现在芥子世界。
阿紫露出崇拜之色,这就是仙人呀。
母猪:!!!!
溜了溜了,不野了,太凶了。
显然,它在芥子世界里的灵花灵草没白吃。
很快,芥子世界里没了动静。
母猪乖巧地躲到树后。
阿紫则是跪着在磕头,看到母猪躲在树后,就把母猪拉了出来,强迫着母猪一起磕头。
母猪:???
算了,磕就磕吧。
夏极没理这对宝贝。
如今局势复杂。
他隐隐感到再往前一步,就是直接入了一盘复杂无比的局。
而一旦掌控不好,那必然会死很多人,而且还可能是自己的亲人。
人若是死了,即便自己事后能给他们报仇,又有什么用?
所以...
他从“大黑箱”里的“二十秘宝”中取出了第七样秘宝——先天八卦镜。
卦者占卜。
古书有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所以,人若想洞察天地,测算未来,必定仰观天文俯察地理合乎天地之规律。
而先天八卦镜,却并非从人的角度去测算,而是...从天地本来的角度去看。
夏极并不知道具体的原理。
但是,这个秘宝的作用非常奇特。
简而言之,它可以让你看到各种短期的未来。
即,你做一件事,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世界会如何运转,结果会如何。
这一切都会在镜中浮现。
夏极抬手,将手中那闪烁着玄光的古镜抛出。
镜子飞旋半空。
八卦之景以夏极为中心往周边扩散而出。
夏极闭上眼。
一瞬间,他好像踏入了一个水雾朦胧的世界。
雾气散去,世界变得真实。
他知道这镜子的作用已经启动了,便开始了行动。
......
他返回了马车旁,让太上动用那法术。
星光璀璨里,太上观想画符,然后竟接引了一道流星将两人直接带走,飞到了武当。
武当山上,气氛凝重。
武当山门外,则是存在许多的魔徒。
这些魔徒的实力都是三境,而绝大部分武当弟子的实力都还是第二境。
但因为夏极早早的到了,所以趁着魔徒未曾发现时,直接冲杀。
魔徒被他击败,似乎一切恢复了正常。
但很快,魔徒潜入凤鸣山城的信息又传了过来。
而凤鸣山城里的道宫里是存在叛徒的,在里应外合之下,不少强者都被斩杀,太极宫驻凤鸣山城的道观也死了不少人,而在魔女的手段下,虞清竹的箓章直接被盗了。
然后...
魔徒们再度围而不攻,就空着虞清竹等寥寥几人不杀。
他再度陷入了劣势的状态,而不得不赶往凤鸣山城,半路上...那一位陌生的魔女再度告诉他“马车需要四天的路程,但魔徒们半天后就会攻打凤鸣山城,如果晚了,剩下的道宫弟子可是都会死”。
这根本是不公平的较量。
夏极不明白,为什么魔徒会有这么多强者...
如果真是这样,那道乡存在的意义何在?
太上告诉他“一切都是因为肉”,“肉”的存在让世起妖潮,让魔徒也大幅度的增强了,而这还只是开始,随着分肉盛宴的延续,妖魔的力量会越来越呈现出绝对的压倒性,到时候道乡佛土根本不值一提。
而这,就是令人绝望和无法翻盘的浩劫。
浩劫本就是为洗涤人间而存在的,众生为牛羊,如今不过是肥了而已。
肥了,自然要被烹宰上桌,成为盛宴上的美食。
四天的路程半天就要赶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而魔女就是在逼夏极,让他再度使用之前力量的赶路。
夏极没有选择。
太上也没有怨言,再度动用观想法,招来流星,两人坐着流星一同降临了凤鸣山城,之后又是斩杀包围的魔徒,大胜。
同时,夏极还携这股余威,直接定下了妖魔中的奸细——左慈,并且将左慈一起斩杀。
虽然两场胜利,可是他心底的不安却越来越浓。
果然,他才停歇下来,才准备休息,魔女再度出现在了他面前,微笑着告诉他“武当又被魔徒包围了,过了午夜就攻山了”。
说完,魔女继续挑衅他,希望他能怒而出手,将她轰杀,但就在夏极真要出手的时候,魔女却自己自杀了,她那一具身体死前“咯咯”地笑着,笑的很开心。
夏极明白了。
对方,想要拖死自己。
他让太上动用“星光神偶术”控制的那九人的力量。
太上毫无怨言,不顾身体虚弱,强行消耗力量,让这九人竭尽全力来庇护凤鸣山城,同时护送虞清竹等人返回武当。
那九人的实力和势力都颇为强大,只不过远水救不了近火,即便如此...却也派出各自的势力前来支援。
然后,
太上再度动用“观想术”,以秘术招来了流星,再带着夏极回到了武当。
夏极灭了武当的魔徒。
然后...魔女又出现了。
太上的那九人固然有着势力,但是...和如今近乎无止无尽的妖潮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这一次,魔女给了夏极一个地点,让夏极要救虞清竹就需要在午夜前赶到。
而这个地点显然是在凤鸣山城返回武当的途中。
太上再度动用观想术,召唤出了流星,然后...夏极来到了魔女给出的那个地点。
可惜,那个地点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只有魔女在赏月。
魔女见到流星上的两人出现,笑着问他“月亮圆不圆”。
夏极质问她。
魔女吃吃地笑了起来,反问了一句“难道你还要敌人告诉你,你需要救的人在哪儿吗”。
夏极发了疯似的返回了凤鸣山城。
但虞清竹等人早就出发了。
太上连续强行消耗力量,运用“星光神偶术”进行联系,但是那九人根本不在此处,而只是派出了手下。
很快...
午夜过了。
魔女提着虞清竹的人头出现在了夏极面前,笑着告诉他“武当已经被屠了”。
而就在此时,太上因为在极短时间里连续动用诡异的“观想术”,而陷入了沉睡与痴愚。
夏极喂她吃签到的丹药,可于事无补。
愤怒之下,夏极展露真身,四头八臂白焰巨人,魔女是震惊了下,然后咯咯地笑着张开双臂,道:“记着我的名字,我叫贞娘...本来我只想试试你的极限,可是没想到你的极限竟然这么优秀呢...未来,说不定还能成为搭档哦...来,发泄吧,让世界感受你的痛苦吧。”
说完,她果决地扑向了夏极,沐浴在高温白焰里,微笑着死去。
失去理智的夏极,如同受伤的凶兽一般,开始了疯狂地屠戮之旅,然后彻底入魔。
似乎感受到意志与原主相差太大,又似乎是因为时间到了,画面彻底粉碎。
夏极清醒了过来。
他额头渗出了汗珠。
再看时,先天八卦的八重卦象已经淡化了一重卦景,显然他还有七次测试机会。
...
...
他看看四周的芥子世界,心底有些庆幸。
如果不是动用了这先天八卦镜,结局很可能就如镜中所显示的了。
“刀刀软肋,不停地逼迫我,让我不得不展露出更多的力量。”
“而一旦展露出了某个力量,下一次逼迫就会把之前展露的力量彻底考虑进去,然后更进一步地逼迫。在一次次逼迫中,让我疲于奔命,最后彻底失去希望,玩弄于股掌之间。”
“唔...”
“那先去凤鸣山城,带着虞清竹她们返回武当是否可以呢?可是...在上一次的可能性里,太上和我说过,流星最多可以承载两三人,那是极限了。所以不行。”
“那个魔女叫贞娘,寻到她,杀了她,也做不到,因为除非遵循因果线击杀,否则谁都别想找到魔女的真身。
而且,即便没有贞娘做这件事,还会有其他醉生梦死宫的鬼来做。”
“那么,把所有的人都收入我的芥子世界呢?让他们在芥子世界里变强,等足够强了,再出去呢?”
“不过,这太疯狂了。而且,即便他们足够强了,却也终究不可能抵挡的住那么多妖潮...
而且,让他们消失从而来躲避,实在不是一个方法。
对了,先返回凤鸣山城,然后我用芥子世界将虞清竹小师姑她们收纳进去,之后返回武当...我坐镇武当。
这么一来,应该就可以了吧?”
夏极复盘了几遍,虽然后续的情景看不清,但至少在最初似乎是可行的。
“那么...”
四头八臂的巨人坐在八卦中央,再度闭上了仅有的睁开着的双目。
......
画面再度变幻。
第二种可能开始。
夏极离开芥子世界,返回了马车旁,让太上动用法术,以流星之法飞到凤鸣山城。
他也不解释,直接用芥子世界强行带走了虞清竹等武当之人。
然后太上动用第二次流星法术,再飞回了武当,解决了魔徒。
可是,解决了一批又来一批,每一批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在上升。
他一次又一次地击退来敌。
终于,他迎来了妖潮。
而因为妖潮太多太多的缘故,他无法兼顾,而只能说服虞清竹,让虞清竹使用火德星君箓章。
虞清竹虽然很迷惑这芥子世界,但依然选择了相信夏极,并且动用了箓章。
而召出了躲在一边夏极。
火焰巨人显出,苍白的火焰席卷八方。
妖潮败退。
只不过,妖潮无止无尽,且每一波的强度都在递增。
而箓章召唤存在时间是有限的,没多久夏极就返回了原地。
虞清竹继续动用。
火焰巨人不停出场。
极多的死亡带来了极多的生命真元。
终于,火焰巨人也无法阻拦了,而且那海量的生命真元也让他的身体再也无法维持压缩的状态了。
他显出了四头八臂的真身......这一刻,他固然还能对众人撒谎,说这是火德星君更大层次的降临。
但是...
那浓郁的苍白火焰,诡异的芥子太阳火焰,以及三四两身的浩然正气即便藏的再好,却至少瞒不过在场的两个人的眼睛,或许还有其他魔女躲在人群里观战,可是却是未知。
这两个人...
一个是贞娘。
一个是太上。
妖潮退去了。
贞娘出现,吃吃笑着看着四头八臂的巨人,然后笑着直接点出名字道:“夏极,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庄鱼要护住你了,原来是这么回事...现在我也心动了呢”。
然后...
贞娘就消失了。
妖潮也退去了。
没多久...
夏极是大妖魔的消息飞快地传遍了周边。
太上没背叛他,武当众人也没有憎恶他。
可是,贞娘或者说还有其他魔女却已经最大程度的把事实添油加醋地曝光了出去。
武当山能容夏极。
但人类容不下大妖魔。
尤其是,在这个许许多多的人死于妖魔之手的世道,更是如此。
是。
那大妖魔是保护了武当。
谁能保证这不是在骗取信任?
谁能保证这不是某个诡计?
于是,夏极假装离开武当,实则又悄悄地钻入芥子世界,返回了武当。
然而黄粱山福地,他却无法返回了,太上也迫于压力和他结束了短暂的邻居的关系。
这时候...
妖潮又攻山了。
夏极无奈,再度从芥子世界里钻出,击退了妖潮。
众人这才知道这位其实一直藏在后山...
数日后...
武当周边的村子开始被一个个屠戮,所有人都死于火焰。
而“深藏武当的大妖魔,在虐杀无辜百姓”的消息又被传了出去。
一时间人心惶惶,武当山声望一落千丈,许多武当弟子无法接受这样的情况,一个个脱离武当下了山门。
很快,武当山上就剩下虞清竹,大师兄等等几个人了。
而就在这时,一纸“勾结妖魔”的罪状从山南道大将军府传来。
山南道大将军唐半城,派遣了铁骑侍,已经新的骑尉去武当抓人。
此时,紧急情况之下,大师兄急忙去唤醒闭关中的洞玄子...
然而,洞玄子的闭关还未有多久,此时正在要紧时候,直接走火入魔,功力废了大半,境界狂跌。
夏极出场,却被大师兄拉住...
大师兄跪在地上,求他走吧。
夏极无言以对,然后还是强硬地将武当山上剩下的人全部收入了芥子世界里。
......
情况至此,和夏极原本的意志产生了彻彻底底的偏离。
画面粉碎。
夏极再度睁开了眼。
这里面的体验,宛如真实存在一般。
夏极端坐芥子世界,而周身的八卦再度黯淡了一重卦景...
他如今已经深深地意识到这无声之中藏着的无穷凶险了...
此时的他,就如临渊而立。
还有六次机会。
那该怎么办呢?
123.劫初生机不得觅,老道信劝归皇途(第二更-求订阅)
“阿紫,过去多久了。”
巨人嗡嗡的声音带着凝重。
小狸猫愣了下,急忙开始掰手指,然后喊道:“主人,从你周围的八卦之景显出,过去了大概一分钟时间。”
“阿紫啊,老实和我说,你的一分钟是六十秒吗?”
小狸猫居然思索了下,然后才点头道:“放心吧,主人,阿紫最靠谱了。刚刚主人只是坐了很短很短的时间,周围的八卦之景就开始熄灭了呢。”
夏极舒了口气,测算时间看来极短,那么...他就可以安然地继续测试可能会存在的未来了。
“第二次测试告诉了我一个道理。”
“一旦显露真身,无论用什么方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能隐瞒过魔女。
再考虑到魔女无处不在这个可能,
换句话说...今后只要我在人多的地方动用了真身,几乎就必然会被观察到四头八臂巨人身上的火焰和名为夏极的人类火焰相同,然后魔女们会利用她们的软实力,通过舆论以及关系形成恐怖的碾压。
而我则不得不‘软囚禁’在武当山上。
然后,即便我可以护住武当山弟子的性命,却也是将他们关于芥子世界,却再也无法阻止武当山的覆灭。”
“我的所有力量都无法命中敌人,敌人的所有屠杀都可以按到我头上。
因为...光明里只有我这么一个大妖魔。
所有的憎恨都会针对我。
我救一百个人,它们可以肆无忌惮杀一万个人。
而且,我变成妖魔,也正是魔女们喜闻乐见的事。
除非,我真的灭绝人性,彻底地站在反人类的一边,随心所欲的杀人...但是,这绝不可能。
生而为人,有所为,有所不为。
无论何时何地,至少这一点,不可忘记。”
“另外,山南道大将军唐半城的反应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若我未曾记错,这是他第二次针对武当出手了。妖潮来袭不积极,反倒是给武当扣帽子速度快的很...
那么,这是否意味着唐半城和妖魔有勾结?
再考虑到之前蓝海洋城军舰港里藏着醉生梦死宫的鬼这件事...
这是否可以推论,朝廷里也有魔的奸细?”
“但,应该只是部分,官府对妖魔的抵抗整体上还是颇为积极的...”
“而且...”
夏极想起了那位生母以及明山童。
“至少她们没有和妖魔勾结,而她们又处在能够自由进出的皇都,这就意味着皇都各方势力在极大程度上是没有和妖魔勾结的...
妖魔也未必是一枝独秀,因为...
龙,彼岸,三道三魔,三十三天,六座山庄之中,龙显然和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龙是什么?
没人知道。
但从这流传于极少部分上层之人口中的信息里,不难得知,三魔不是一枝独秀,而是存在于某种玄之又玄的制衡之中。”
“根据明山童所说,十二道大将军和皇朝的关系几乎已不是上下层了,阳奉阴违的事极多...那么,唐半城很可能是瞒着皇朝,把该报上去的事故意压着。
从而导致整个山南道成了一个封闭的地界。”
“一个...关上了门的...宴会大厅。
大地为餐桌,众生为鱼肉。
可众生却绝不会去信任何人,他们不信真理,不信善良,不信正确,他们只信眼前,只信经验,只信美好的谎言。
而分食者,则是妖魔。
妖魔喜欢给眼前,喜欢以经验去蛊惑,喜欢抛出美好的谎言。
妖魔并非直接吃人...
它们是以众生为献祭,肥沃那某一座山庄的土壤,使得黑暗蟠桃树的桃枝生肉,肉落人间。
不过是气味,就可以使得动物植物化作小妖,小妖更强大,那些迟迟无法成就大妖的直接迈过门槛,而已经是大妖的...不过吃一口,就可能长生不死,继而成魔。
更别说早就虔诚侍奉魔的魔徒们了。
那些魔徒可能之前实力很弱,根本无法和道乡佛土抗衡,可现在有了肉,他们的实力在极短的时间里完成了一次可怕的飞跃。
而一切的核心就是...肉!”
“等等...”
夏极眼前忽然浮现之前沉阴山的一幕。
漫山遍野的妖潮,黑压压一片,如遮天乌云席卷而至,入眼皆是。
但是,那些妖似乎有个特点,那就是...
好像疯了。
他又想起许多年前斩杀的蛇妖。
那蛇妖,就连神魂都疯了。
“肉有问题。”
夏极深吸一口气。
他感受到这个世界正在从有秩序向着混乱无序疯狂过渡。
而一重重黑色扭曲的魔影,正如行使着某个神秘的使命,在推波助澜。
世间万物皆已勾连成天罗地网,成千古未有之浩劫。
那么...
再试试吧。
夏极看着芥子世界的远方。
八卦图景缓缓旋转。
他缓缓闭上眼。
再次被一道玄妙的光华笼罩。
第三次可能性测试,开始了...
而如果成功。
那么,这个可能,就会在接下来变成现实。
也许就在这一次了。
...
...
夜色里。
一道流星闪过,降临在了武当的后山。
没多久,
太子洞的门前迎来了两个人:大师兄玉鹤子以及夏极。
“师弟,你从黄粱山仙人处得到的消息...要知道现在虽说魔徒围山,却还未攻山,而师父却在闭关之中。”
“大师兄...”夏极侧头看向玉鹤子,瞳孔里充满了真诚和焦急。
两人对视半晌。
玉鹤子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打开了太子洞的机关石门,然后看着夏极走入。
夏极口中念念有词,一步一重金光,
散步之后,周身已经镀染了三重金光咒,光明虽说内敛,但在玉鹤子眼前却依然无比显眼。
大师兄惊了:“你...你是那一晚...”
夏极道:“师兄,我答应过那位仙人,不可以透露这些。”
大师兄顿时明白,露出笑,急忙转身,看着夜空,嘟囔着:“哎呀,今夜的星光可真是又大又圆啊。”
他心底已经彻底放心了。
得仙人传授,又身怀浩然正气的师弟,简直比他自己都值得信任和信赖。
夏极以三重金光咒和浩然正气,往太子洞内走去。
洞内,依然有三个修炼石洞。
洞呈三角。
中心点则是一尊神像。
这神像也是真武神像。
但和紫霄后宫的神像相比,这里的神像面容模糊的很,若不是有龟蛇存在,根本无法判断出是真武大帝。
放在以前,任何人都不会在意这种模糊,毕竟年代久远,神像有所消磨实乃正常之事,根本无需大惊小怪。
但现在的夏极,却由衷地感到了一种奇异感。
再加上三魔三道的共识——诸天神佛已死,三十三天和彼岸再无一个神佛。
这种奇异感就更加的强烈了。
他盯了一眼太子洞内那模糊神像的瞳孔,就好像对着某种危险无比的事物一般,不自觉地充满了警惕。
“是清泉子啊...”
略带着嘶哑的平静声音忽然传来。
坐在中央石洞的老道睁开眼,他感到了那股点化于他的仙人气息,所以从参悟里自主地退了出来,然后入目的却是自家徒儿。
再看到徒儿那一身浩然正气,老道欣慰地点了点头,也没问他和仙人的关系,而是微笑道,“清泉子,莫急莫急,来坐。”
他随手招来一个蒲团,掸了掸灰尘,放到自己的对面。
夏极收起金光,坐在老道对面。
老道笑道:“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夏极沉默了下,问:“师父,我武当可有什么底牌能用...”
“怎么了?”
“如今魔徒围山,所有魔徒几乎都达到了先天胎息之境,有的或许更强...
魔徒之后,还有魔徒,还有妖潮,数不清的妖...
还有醉生梦死宫的鬼,还有不朽宫的魔...
我武当,能挡吗?”
夏极以为老道会质疑,会紧张,会恐惧,会大惊失色。
但,什么都没有。
老道平静道:“清泉子啊,我武当还有真武箓章,不必担忧...
除此之外,老道我还能舍去这把老骨头背着真武大帝的香火金身,持一把剑誓守武当。
再以锁妖塔,锁困群妖。”
见到夏极疑惑的眼神,老道笑道:“香火金身,锁妖塔,真武箓章,就是我武当的三张底牌...所以,若是真有那些禁忌里的魔出现,老道也不惧怕。”
说罢,他悠悠喊了声:“玉鹤子。”
门外的大师兄正在假装赏月,听到传呼急忙跑了进来。
老道问:“掌教何在?”
玉鹤子道:“还在凤鸣山城。”
“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说与我听。”
“是,师父。”
玉鹤子直接娓娓道来,把所有事都说了一遍。
良久,大师兄讲完。
老道听完。
他道:“玉鹤子,让掌教回来,然后我自会破开魔徒去迎她。”
“是。”
“你先出去。”
大师兄起身,外出。
老道从洞里的一边儿取了些纸笔,很快写了一封信,然后以火漆封好递给夏极,“清泉子啊,你帮为师送一封秘信去皇都,交给珍太妃...你既能突破魔徒包围返回,自也能突破离去。”
夏极道:“老师是想支开我吧?”
老道笑道:“需要老道发誓么?
武当,老道会守住...但此事事关重大,你必须去往皇都。
你和珍太妃本是母子,当年事由老道已然有些眉目...老道可以保证,珍太妃虽然欠了你,但当年确是逼不得已,再无其他法子。她对你的心以及愧疚,这些年老道都看在眼里。
你去见见她吧。”
说罢,他笑容消失,神色严肃。
夏极接过信,起身,告退。
远离太子洞后,他直接开始拆信。
只是,他才触碰到火漆,就有一道声音从火漆上传来...
“清泉子,不得拆信。”
夏极愣了愣...寻到了太上。
太上看了看那火漆,口中念念有词,指头一挑,就把火漆整个儿挑下来了,同时道:“盘古,这只是小法术,你如果学了也会,只是学不学无所谓,老身也是无聊久了,才什么都学了一点。
这小法术的关键在于只能由指定之人破坏火漆,否则信封里的信会变成一张白纸。
如果贸然破解,只有三次机会,第三次若不能成功,效果等同直接破坏。
然而,这破解之法说来也奇妙。
一共有三十七种锁,其中三十三种在凡间失传了,只剩四种。
老身有些经验,所以试了一次,就试出来了。”
说着,她把信取了出来,递给夏极。
夏极看了一眼,心直接凉了。
信上写了不少话,但核心意思是...
让他好好活下去,等到浩劫过去了,他这样天赋的人必有成就。
届时,他若是有心,便再回武当山,重建山门,以延武当道统。
太极宫延绵十代,已经够了。
之前武当在古代,何等风光,何等仙人如云,岂不是也衰落了。
若不是太极宫第一任掌教重建山门,这武当山上便是再无道宫了。
而今后,新的道宫新的第一任掌教就由他出任了,此事任重而道远,切莫心焦。
老道言辞恳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太上显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而夏极收回信。
看着夜色。
只要他不出现,那么,魔徒就会在两天后攻山,那么...他就还有时间。
三道三魔。
既然这是三魔,那么...道呢?
打擂台赛,总需要同阶的存在吧?
现在,山南道关门,三魔出世,和凡间的道乡相抵抗,根本就是以大欺小,降维打击。
那么...
夏极看向太上,道:“如今妖魔出世,天地玄黄四方福地不出手吗?”
太上道:“会出手。”
夏极舒了口气。
太上想了想道:“但是,不救人。”
“救人,就会死更多人。”
“急躁,就会看不清真相。”
夏极道:“时间越久,不是越会给对方更多的成长时间吗?”
太上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道:“成长才能看出规律,试探才能看出布局,有人死亡才能看到危险,
此乃千古未有之浩劫,大势之初,无坚不摧,谁会做冒头之人,去螳臂挡车?”
“盘古,你要明白,一座城,一城人,一千人一万人十万人,都比不上四方福地的一个人。
因为,四方福地的这一个人可以救剩下的一百万人一千万人一亿人十亿人,更多人。
而那死掉的一千人一万人十万人,却不行。
道乡可以毁灭。
佛土可以破碎。
人类可以死亡。
因为,只要不灭族,一切就还能重建。
时间可以把再黑暗的历史淹没,遗忘。”
“但是,盘古啊...老身会站在你身侧。
所以,能否让老身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你如此着急?”
124~125.轮回八世洗尽铅华,端坐武当稳如神峰(7500字-大章)
“我可以相信你吗?”
“不,现在的老身还未陪你经历过生死,未曾陪你度过许多时光,即便老身说了你可以信任,又真的能信任么?”
“魔女在狩猎我...她们会用世间所有我在乎的人为诱饵,逼迫我。”
“老身明白了,她们在为魔试探,因为不朽魔之中是有存了异火的大妖魔的...
试探出你的底线,你所有的底牌。
再让你陷入绝望,痛苦,直到挫败,生不如死,自我怀疑,她们才会让她们的搭档出手,来收割你,吞噬你的异火。
因为,上一次老身的出现,使得它们的警惕提升到了极致。
对此,老身需要说抱歉。”
“无需说抱歉。”
夏极知道,上一次和不朽魔的会面,如果不是太上秒杀了对面,自己是需要被迫动用真正实力的,而有魔女在现场,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他有在乎的人们,有不想被毁灭的地方,这是他从小到大成长的地方。
这就是他的软肋。
经过短短的几次交锋,他已经明白了魔女的特性。
这是一群绝对不会上钩的存在。
漫长的生命为她们培养出了恐怖的耐心,将不择手段视为正常的平常心。
让她们一人成狼群,而可以骚扰狩猎更大型的猛兽。
至于什么追求武道的至诚之心,她们根本没有。
你若是和她们谈这些,她们会笑着答应你,然后在你摆好姿势等着公平对决的时候从背后捅你一刀。
简直就是天罗地网,无处不在。
夏极自问即便还有“莲”这样的追寻因果的秘宝,真的有用么?
他固然能再杀死一个魔女。
可是,醉生梦死宫不止一个魔女,他甚至不知道有多少,至少目前已经出现三个了。
陶吴,“庄鱼”,贞娘。
每一个鬼都对应着一个魔。
那些魔可以通过夺舍,不停地更换身份,不停地存活于世...
没人知道他们是谁。
或许,他们就在你身边,在你最熟悉的人之中。
这就是藏在历史阴暗面的禁忌吗?
夏极略作思索。
为了获得一个正确的解决办法,他必须利用好这些开始的机会。
这一场,他决定去搜集更多的信息,以开拓视野,这样才能做出更好的抉择。
......
流星从小镇上方闪过。
落在镇子的入口处。
此时已是深夜,镇子里安静的很,夏日熏风吹拍着红彤彤的灯笼,萤火虫在路畔的长草里飞舞。
两道身影,一高一矮并列站着。
其中矮些的那一道则是取出一面土黄色的旗帜,在小片刻后,就消失在了原地。
皎洁的月华,只落下一道孤影。
孤影顺着镇子主道前行,停在了一扇熟悉门前。
伸手。
略微犹豫。
叩门。
身为儿子,本不该深夜打扰老妇的休息,可是...他必须如此做。
未几,
门里传来下床声、渐近的脚步声。
门缝里忽然出现了一只往外窥视的瞳孔。
紧接着,
吱嘎~~~
门开了。
庄鱼打着哈欠,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前,挠了挠夏极同款的鸟巢发型,柔声道:“弟弟,回来了?”
“轻点声,娘刚睡了。”
“这几天娘的胃口可好了,晚饭都吃的比平时多...”
庄鱼如同姐姐一般,在扯着家长里短,一点儿都不着急。
夏极没进门,道:“跟我来。”
庄鱼颀长的娇躯半靠着门,丝质的睡袍显出若隐若现的春意,还有羊脂白般的肌肤,她调笑道:“想和姐姐拉拢感情吗?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们又没血缘关系。”
说着,她往前踏出一步,小心地关上了门。
两人漫步出了镇子,很快到了无人的荒谷。
下一刹那,夏极直接扯开了身上的白袍,露出了精壮而充满野性的躯体。
庄鱼傻眼了,讷讷问:“你是想在这里给我点乐子吗?我...我还没刷牙呢...”
话音未落,那赤身的少年已经开始变大了。
潺潺的紫色妖火从他周身毛孔流淌出来。
流线般的肌肉开始膨胀。
很快,他成了一个沐浴在紫焰里的巨人。
他隐瞒了四头八臂,但是却显出了近十米的身高。
庄鱼愣住了,怔怔地看着这近十米的紫焰巨人,欢喜道:“你已经作出了选择,而且你成功了!”
紧接着,她好奇道:“你是为了武当之围吧?
你居然能看到那种地步,知道那局势无解,然后果决地来找我...
只是,你真的决定了吗?”
夏极点点头。
“太好了。”
庄鱼露出笑,然后道:“我们等一会儿。”
两炷香时间后...
一道黑色的倩影从荒古外飞掠而至。
落在两人之前。
那黑色倩影显然是为女性魔徒,在扫了一眼庄鱼后,她看向那近乎十米的紫焰巨人,忍不住发出赞叹声。
夏极瞥了一眼,知道这个女性魔徒十有八九就是贞娘了。
两女围绕着巨大的夏极,好奇地打量着。
“没想到这个时代还能诞生出魔...上一次魔是什么时候诞生的,我都忘了。”
贞娘忍不住感慨着。
“而且他的火焰,真美...这是那个异火的萌芽阶段吧。”
“哦~~~哦~~~”贞娘发出陶醉而诱人的声音,“好年轻的魔,真想做他的搭档呢,反正我们醉生梦死宫的鬼本来就多于不朽魔,让我那搭档去换个人好了。”
她丝毫不去畏惧夏极的火焰,轻轻一跃,就如攀山般登上了紫焰巨人的身体,然后如小巧的萌宠站在了他的胳膊弯之间,伸手抚摸着他那如铁水浇铸成的肌肉。
“真有力量感,真让人在这冷冰冰的世界里感到温暖。”
这时,无情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下去!!”
贞娘循声看去,只见庄鱼抱胸,正冷冷地看着她。
“忘了规矩吗?”
“没忘,只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位是真的想成为魔呢?毕竟他出现在这里,展露了这些,目的性很明确吧?他...是为了救人。”
“这些不关你的事,我让你来,只是为了让你看一看,同时让你知道你的人可以撤回去了。”
“准备独享嘛?”
“我的搭档刚好受了重伤,所以换成他,也是理所当然。既然是我搭档身为人类时候的遗愿,我自然要帮他。所以...武当山的人,至少这一次,你们不许动了。”
“知道知道,规矩嘛,不可自相残杀,遵循先来后到。”
贞娘笑笑,然后又如贴着心爱宝贝一般,用脸颊在夏极的胳膊上蹭了蹭,温柔道:“学了长生法之后,来找我,好不好...我比她能干多了。
她呀,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可没耐心了,我就不同了。”
说罢,
贞娘吃吃地笑着,然后旋身踏步,化作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往远处急掠而去。
随着贞娘的离去,武当山之围是真的解开了。
只不过这世上从今往后少了一个白衣飘飘、四头八臂的少侠,而多了一个藏在幕后的魔。
夏极再没有回黄粱山福地,也没有出现在武当。
养母庄慢慢也搬了家,被他与庄鱼待到了一个东方临海的小镇上,重新住下。
刚开始的时候,庄慢慢还不适应,但很快她就熟悉了这里的新生活,因为她重新拥有了许多健谈好客的邻居。
这些邻居,自然大多是魔徒。
此处,虽谎言滔天,但对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来说,却是最好的养老之地了。
若有人能够一辈子骗你,对你热情,让你看不出半点假,那这还是骗么?
夏极以为自己会见到其他魔,或是魔女。
这也是他这一次试探的主要目的。
但是...
并没有。
庄鱼笑着告诉他,需得等这一世结束了,他重新换了身份和身体,才意味着他正式加入了不朽宫,也才意味着他能够正式接触到除她之外的魔。
这一世,无论怎么样,不行。
但,庄鱼却大大方方地将她的本体呈现在了夏极面前,告诉他作为补偿,她的本体愿意和夏极相见。
那是一个看起来脏兮兮的乞丐,但在一次沐浴后,却如剥了壳的鸡蛋般,雪白而光滑。
之后,夏极就如彻底地从世间隔离开来了,只是随着庄鱼学习不朽魔的长生之术。
亦即不朽之术,夺舍之术...
夏极这才开始明白不朽魔的具体强大。
不朽魔,神魂里可以包容一切力量记忆,以及将异糅杂到神魂之中,即便身死,但神魂根本不灭,就算在雷雨天被雷霆击中,也不会受多少伤。
而这样的神魂可以肆意夺舍,然后吞噬原主的一切,至于被反噬...那是绝对没有半点可能的。
虽说是重新开始,但因为前世、前前世、不知多少世的传承,他们新的躯体可以以极快的速度变强,然后利用新的身份在世俗的世界里获得家族支持、继而获得庞大的权势和力量。
如果这个身份有着足够的价值,那么...在不朽魔脱离这身份前,会有魔女来接手。
然而,不论怎么样,不朽魔和魔女终归会脱离那个身份。
为了避免力量的流失,一个同样藏在阴影里,隶属于不朽宫和醉生梦死宫,然而他们自己却不知道的下属组织出现了...
那就是...
教会。
但教会并不简单,因为教会背后还有着许多外朝的影子。
而十二道大将军里的好几位又与教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所以,教会之中势力错综复杂。
在这段修行的日子里,武当山的事则由庄鱼和他说着。
然后,他知道了妖潮越来越多,越来越强。
知道了身在道乡的武当自然也参与了诸多道宫抵抗妖潮的行动里。
知道了武当的锁妖塔与香火金身确是异宝,能大能小,就如他的芥子世界一般...
只不过,锁妖塔的数量是有限的,面对大批量的妖潮,效果有限。
香火金身能够提升的只是单人的力量。
然后,他又知道了一点...
武当的真武箓章是假的,之所以存在只是为了振奋人心而已。
老道即便到死都未曾使用那箓章。
而讽刺的是,杀死老道的并不是妖魔,而是山南道大将军府的人,是从背后开的枪。
外人只道是妖魔所杀,而夏极却因为庄鱼的缘故才知道了真相。
老道死后,武当亦是难挡大势,而覆灭了...
但虞清竹还活着,她彻底继承了老道的道童,身背真武的香火金身,袖藏锁妖塔,手执雌雄双剑,腰间揣着火德星君箓章...
从此成了一个背负着仇恨而生的道姑。
此生,唯斩妖除魔。
杀,则杀尽。
而她则是拥有了一个名号——“真武剑魔”。
此时,夏极已经觉得事情的发展远远背离了他的想法,而这一次卦算的时间也快到了。
他抓紧时间,终于学会了不朽宫的长生之术,虽然还未实践,还未修行到高层次,还未达到神魂不灭的地步,但却已经入门了。
在即将离去前,他来到了庄鱼本体前,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直接轰杀了庄鱼的本体。
他只是在这虚假的拟真世界里,试一试可能性,想看看醉生梦死的魔女被杀后,会否真的死亡。
然后...
他看到庄鱼出现在了本体和他面前,笑着问他:“弟弟,为什么要杀我?”
“不过,没关系,其实这也不是我的本体...可也算我的本体。
陶吴被那位未知的存在遵循因果线斩杀后,所有魔女都警惕了。
而我却刚好有一具这样的身体,能够让一切因果都会导向她,而不是真正的我。
真正的我不会直面任何人。
唯有不卷入任何因果,不被任何人知晓,才能真正的安枕无忧。”
“弟弟,果然还是痛恨我,所以才会杀了我吧?我不怪你。只不过...这一世发泄够了,下一世就好好开始吧。”
庄鱼笑的灿烂无比,“谁不是这么来的呢?
世界这么冰冷,这么孤独,没有人能真正的长生不死,强如顺帝求长生蟠桃,却也终究不免一死...
行到数百年后,你认识的人都没了,一个人空空荡荡地走在这人间的大地上。
但那时候,你至少还有姐姐在。
无论恨也好,爱也好,终归还有你熟悉的人陪着你,不是吗?
人类的心太柔软了,活不到永恒,而我们...却不得不活到永恒。
谁不曾哭过笑过,然后却只剩孤独和狂欢呢?”
夏极问:“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得不?”
庄鱼笑道:“几世之后,你就明白了,我们...并非自由的。无论妖潮,还是肉,真相...都远非你所见。”
“对了,娘已经老死了,她在病榻上临终想见你一面,我骗她说你去斩妖除魔去了...她让我转告你一句,她这一世能有你做儿子,很开心。”
说完...
庄鱼从怀里掏出匕首,缓缓地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一边插,一边笑道:“去发泄吧...把多余的情绪都发泄掉,然后...这一世就结束了。
下一世,好好开始...
你会拥有新的家人,新的朋友,新的一切...”
“你喜欢的身份,我会都安排好,夺舍谁,成为谁,都可以。”
说完,
匕首已经贯穿了心脏。
庄鱼倒地,死在了她所谓的本体之前,双瞳失去了神色。
嘭!!
画面粉碎。
夏极盘膝坐在芥子世界里。
他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拟的卦算。
可是,这经历如此真实,真实到内里的一切感情,喜怒哀乐,以及不朽之法都还铭记于心。
刷~~
又一重卦景消散,还剩五次机会了。
......
“阿紫,过去多久了?”
“啊~~主人,那个,大概过了半分钟吧。”
“明白了...”
什么都还没发生。
什么都还来得及。
苏太上的马车还等在外面等着自己。
这还是加入黄粱山福地后,第一次外出。
贞娘和自己还是第一次见面,后续的事都还没有发生
庄鱼还在小镇上安安稳稳的居家过日子。
老道还在闭关。
虞清竹还在凤鸣山城,抵抗妖潮。
醉生梦死宫与不朽宫无解。
四方福地短期内不会出手。
山南道已经关了门,大将军唐半城勾结妖魔。
教会势力错综复杂,内里有数不清的神秘与禁忌。
皇朝犹然在北,原本平平无奇,只不过在这些恐怖势力、阴冷暗流环伺之中竟然还能高高在上,便是更显出几分和表面截然不同的可怕。
这些或许都还是表面。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如千丝万缕的网,或远或近的为此时此刻带来了偶然或必然的影响与变化。
一件件发生的事,不过是这诸多大势,诸多意志形成的缩影。
夏极沉默了下,喃喃道:“要解决一个问题,有三种办法。”
“第一种,解决问题本身,这一点做不到。”
“第二种,解决出问题的人,这一点还是做不到。”
“第三种,解决被出问题的人......”
他思索了片刻。
是的,还有五次机会。
他可以去将那诸多神秘的势力,一一探寻出部分的真相。
对阿紫来说,不过过去了数分钟而已。
但每隔半分钟,主人总会问她“过去多久了”。
这就让小狸猫很好奇。
而让她更好奇的是,主人每一次的气质都变得更为深沉,好似每一次都在脱胎换骨。
每一次,都和之前不同。
起初,他还急躁。
但没多久,他就如尘埃落定了一般。
再没多久,他就如已经看破了一切一般。
虞清竹,不过沉沦在虚假而模糊的梦里度过了一生。
但,夏极却是在真真正正的世界里,足足尝试了八次可能,尝尽了喜怒哀乐。
这八次,他做出了各种试验,见到了各种人,也明白了哪些人是真真正正可以完全信任的。
有鬼,有魔,有教会,有皇朝...
这八次,他也学到了不少秘法。
其中最值得期待的则是;
不朽魔的不朽之法。
教会的莲纹枪技术。
罗睺吞日炎的真正用法。
以及,诸多的信息。
而他,也终于寻到了破局之法。
不过一炷香不到的时间,他已如经历了八次轮回。
如今,轮回梦醒。
八重卦景,皆已黯淡,轰然一声...那悬浮于半空的镜,碎了。
但,夏极却已心如止水。
他收回四头招手,裹上月白色道袍,庄重地整理了下长发。
然后踏步,离开了芥子世界。
明月天,
长草上,
马车正在这天高的荒原上静立着。
两名受箓道士看到远处走来的白影,都是纷纷愣了愣。
因为气质明显不同了。
或许之前,他们所见的夏极还有几分少年心性,但此时...却唯剩一种沉定如渊的深海之感。
浩渺而不见其边际,深沉而不见其波澜。
便是此时的夏极未曾展露浩然正气,却已经让他们不有心折,好似面对着一片海,一座山般,有着庄重肃穆之感。
“见过清泉子。”
“见过清泉子。”
两名道乡里算得上德高望重的受箓道士急忙行礼。
这完全是他们下意识做出来的动作。
可是,之前他们并非如此。
车帘掀开,苏太上好奇地看着他。
她看见了他的眼神。
很奇怪。
明明才过了一炷香时间吧...
为什么,那眼神好像经历过了无数事一般?
太上倒了一杯热茶,扬起暗金面具的脸庞,一双瞳孔带着笑意。
“喝茶吗?”
夏极那庄重的面容打破了,苏太上在八次可能里经过了无数的考验,每一次...都通过了考验,是一个绝对值得信任的存在,于是,他露出轻松的微笑道:“再带三块甜饼。”
苏太上惊奇地看着这个男人。
他似乎已经不再担心任何事了。
哪怕之前那被魔女附身的魔徒威胁了他。
他似乎也已经从容不迫,拥有了一种更为广阔的视野,更为博大的气魄,而不再忧心忡忡了。
有一种繁华落尽、洗尽铅华的感觉。
有一种从小男孩长成了大男人的感觉。
“好啊。”
苏太上笑着数出三块甜饼,装盛在碟子里,连同倒好的热茶一起递给了他。
夏极道:“今后一起吃下午茶吧。”
“嗯!!”
苏太上愣了下,然后重重应了声,双眼笑的眯成了新月。
...
...
寂夜。
流星破空,惊艳的明光之后,又变得黯淡。
轰隆隆的流水,飞流直下,形成银河倒灌般的瀑布,撞击入深潭,发出沉闷的雷音。
而这片瀑布边的空地上,却忽地出现了两道身影。
太上好奇地看看四周。
这是个典型的“藏气”环境。
而妖气正被藏在其中。
她看了眼夏极,奇道:“盘古,你这么信任我呀?”
夏极没理她,在八次“轮回”里,他已经彻底确定了...苏太上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原因很复杂,但简概一下,自己应该是被她视为在这漫长的人生之中等到的那个人。
太上正观察着妖气的来源,目光才扫到那漫山遍野的树妖身上,就感到身侧亮起了白光。
火焰炽熊熊地燃烧起来,从夏极的袖口、裤管、领口等各处逸散而出...
那是苍白的火焰,
透着深邃的邪恶,更胜于紫火的邪恶...
而那诸多正装作普通树的树妖则是兴奋了起来,“哦吼吼”地呼喊着,然后拉着手开始唱起欢乐的歌。
太上悚然了。
她一眼就看出这是紫火的进阶版。
如果说之前的紫火还无法完全确认是罗睺吞日炎,
这一刻,就已经毫无怀疑了。
这,就是十一曜里罗睺衍生出的异火之首——最恐怖最邪恶最无解的罗睺吞日炎。
她震惊地看向夏极,幽幽问:“盘古,你要杀老身灭口么?”
夏极摇摇头,然后盘膝坐下,随意扯开长袍,身形开始变高变大,没多久就成了十米的白焰巨人。
太上眼光何其毒辣。
这一瞬间,已经有了判断。
“盘古,要么你还是杀了老身灭口吧...”
白焰巨人从容不迫的声音传来:“不必担心,这是魔身,但我不是魔。”
太上一念褪去暗金面具和斗篷,坐在瀑布边的大石凳子上,而树妖们生出了水果,远远地抛来,堆叠在石椅上,用以待客。
太上愣了愣,乖巧地吃了起来。
既来之,则吃之,不慌。
银发在半空飞舞。
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盘古这么信任她。
但,她确实没打算背叛。
活久了,其实就不那么在乎正邪什么的,而在乎是不是有人陪着。
盘古是那个人。
又这么信任她。
她有一种跳过了过程,而直接达到了理想之中两人相处状态的感觉,笑眯眯地开始吃水果,虽然水果里再多的维生素也不会令她再长高就是了。
白焰的巨人,精妙地操纵着身上的火焰。
一群树妖开开心心地手拉手,围着他开始跳舞。
就如古老时代,那些身上以兽血涂绘着神秘图案的人,绕着篝火跳舞一般,扭曲的影子往外投出一个个长短不一的扭曲“锯齿”,在旋转着。
夏极看着周围,屈指一弹,白焰如阳光般,往四周照射而去。
沐浴在这“阳光”里的树妖们更加兴奋,而远处那些距离成精还有一步之遥的树妖竟是开始纷纷诞生灵智。
“卧龙”苏太上前辈放下了最初的担心,看着这大批量树妖的诞生,还有盘古那精妙的异火操纵手法,虽然不明白盘古在想什么,但是好像很费脑子的样子。
苏太上前辈平生追求的,就是可以等到一个能让她不用脑子的搭档。
盘古的所作所为,让她很满意。
再下一刻,
苏太上前辈再度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中。
因为,盘古竟然从虚空里抓出了一个紫裙少女。
苏太上前辈知道储物戒指,但储物戒指不可能存放活人...
这个,她就不懂了。
果然...果然,盘古是个很喜欢动脑子的男人。
这么多隐藏的东西,果然很给人安全感呢。
紫裙少女看了一眼银发女孩,叉腰瞪眼问:“主人也是你的主人吗?”
夏极揉了揉阿紫的头,介绍道:“她不是我的奴仆,而是......邻居。她叫苏太上,别人会称呼她为卧龙。”
卧龙?
阿紫神色幽幽。
可恶啊,得找一个能匹配的上“卧龙”的称号,要不然岂不是被压过一头?
忽地,阿紫眼中亮光一闪,对着银发女孩笑道:“初次见面,你可以称呼我为紫姑娘,外面的人都喜欢叫我凤雏。”
不知为何,夏极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句“卧龙凤雏,得其一可安天下”的话...
他揉了揉阿紫的脑袋,道:“干活去。”
阿紫“哦哦”了两声,捧着芥子沙去吸树妖了。
一个个树妖迅速产生,又迅速进入芥子世界。
然后...
在芥子世界之中,
它们会被镀染上漆黑重甲一样的外表,虽说潜力耗尽,但是...却会一跃而成大妖。
今夜,
数不清的大妖正在诞生。
白焰的巨人,如创世的神魔,端坐武当后山,正不知疲倦地制造了树妖,制造着...大妖。
...
...
PS:因为均订算是一个推荐指标吧,为了提高均订,小水今后两章合一。
但书友应该可以看出来,虽说合一了,但是,并没有影响内容吧。
126~127.此去天涯无绝期,神人无功圣无名(8300字—大章)
脑子是个好东西。
所以,对于卧龙凤雏而言,脑子都需要好好保养,能不动就不动,万一伤到了怎么办?
两女看到主人那么努力,那么沉稳,也就放心了,深觉不曾所托非人。
然而,凤雏虽然不想动脑子,但身体却很诚实。
身为裙子里放着煲汤锅、埋人铲、实验本、血囊袋、香料的小妖奴,凤雏的每一天都活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勤劳之中。
此时...
她正在努力地把所有刚形成的树妖们送入芥子世界。
夏极则以轮回里习得的特殊用法,在使用着白炎——罗睺吞日炎。
“罗睺吞日,天地永夜,群妖狂舞,百鬼夜行”乃是他在第五次轮回里,在教会的某本教典里看到的有关罗睺的记载。
那本教典隶属于“异端裁判所”的“黑衣牧师”们,名为《断罪之书》,其中记载着一部分有关十一曜里邪恶向的信息。
而夏极正是从那《断罪之书》里,推导并尝试出了有关罗睺吞日炎的正确用法。
罗睺,乃是十一曜中的四虚曜之一,对应日曜。
之前夏极一直以为白天的时候,自己站在太阳下可以源源不断地吸收大日真元,那时候才是最强的时候。
其实,他错了。
罗睺在白天,只是在窃取日曜的光华,而且似乎是在永久性地窃取,并不是夏极之前所想的他在接受太阳的照耀。
换句话说,如果给夏极足够的时间...他能够窃取极多太阳的光,从而使得大地的气温整体下降。
仔细想来,这根本不可思议,但却是真的...
而到了晚上,才是罗睺最凶的时候。
天地永夜之时,群妖狂舞,百鬼夜行...这就说明,罗睺是可以大批量的制造妖怪的,只不过需要在夜晚进行。
“制造出妖魔”也正是罗睺吞日炎的一个作用,类似于第四境是妖所说的“乌”,道说的“术”,佛说的“法”...
乃是三者之一。
夏极仔细想过,
紫火,乃是四境之后的第一术,其作用是高温高控制性,能控制到如水流淌,可是却不烧毁流过的东西。
苍白火焰,乃是四境之后的第二术,除了温度的提升,作用就是制造妖魔了。
而根据异端裁判所“黑衣牧师”的《断罪之书》,罗睺乃是异端之中的大邪恶,大魔神,因为...它的出现会吞噬天地里的一切光,让人世沉沦入夜色。
夏极猜测,等他用这真元达到四境上品后,形成的术很可能与这一条有关。
简而言之,
异火第一术,是控火向。
第二术,是特殊向。
第三术,是天气向。
然而,
制约芥子世界里的芥子太阳,夏极花费了八次轮回的时间,都没有获得有关那芥子太阳的半点信息。
唯一的作用,他在之前的实验里亦已明白,那就是“让任何层次的小妖,直接一跃而成为大妖,但却会耗尽潜能,而无法再提升”。
或许,他可以用第二身继续来尝试吸收那芥子太阳的真元,看看能得到什么力量。
诸多思绪里,
不觉,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了。
不知疲惫的忙碌里,数百个大妖层次的树妖正在诞生。
其中还有不少刚刚开启灵智的。
可谓,出生既巅峰。
这些树妖都很懵逼。
说出去,别的树都不敢信。
昨天还是一棵老老实实的树,今天就变成了一个全身“黑甲”,根须如触手,枝丫如刀剑的小伙子小姑娘,然后生活在有老爹的温暖大家庭里,一下子多了那么多兄弟姐妹。
树妖们在芥子世界里好奇地迈开根须,在漫山遍野带悬崖和地下的狂跑着。
树妖们总觉得自己能跑,真的很神奇啊。
阿紫也没闲着,她拿着画笔,面前排着长长的黑甲树妖队伍。
树妖们喊着:
“凤雏姑娘,我~~”
“我也要~~”
“肚皮,肚皮~~”
阿紫叉腰,用画笔去沾着漆黑的墨汁,在树妖们的肚皮上画着黑色的太阳,黑色的阳光。
一副又一副涂鸦般的画,在树妖们肚皮上显出来,有一种学生在课本上写名字的感觉,表示着“这些树妖是家养的,隶属于某个邪恶的势力,你打了一个会来一堆,打了一堆会来BOSS,所以动手前请千万考虑清楚了”。
被画了太阳的树妖们都很开心,一个个跑开了。
阿紫一边画,一边尽着凤雏的职责,口吐箴言,告诫着才诞生灵智的树妖们:
“要学会分享~~”
“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不可以吃人~~”
“四头八臂的剑仙最帅了~~”
“外面的世界很邪恶,你们还是孩子啊,一定要当心点~~”
“要学会正当防卫~~”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除恶务尽~~”
“你们的老爹永远是对的~~”
树妖们只觉的凤雏实乃天下最智慧又最好的生物,不仅给它们的肚皮画太阳,还教它们好多知识,于是纷纷道谢,决定把这些话奉若圭臬。
而在思索之中,树妖们觉得自身的智力在不停地增加,同时对老爹的忠诚度更是从百分之一百,变成了百分之一千。
另一边...
夏极也暂做休息了,
即便有着强大的体魄做支撑,
但短暂的休息还是必要的。
他已变得从容。
哪怕,天地将倾。
哪怕,浩劫已至。
他也一样。
巨大的身形缩回正常少年的形态,随手一招,裹上白袍。
盛夏的瀑布下,闪亮的水花飞如冰晶,冲去了夏天的熏热,而使得此处凉爽无比。
一个精致的茶点桌,正摆放在水边陆地的草丛里。
月光下,太上在吃夜宵。
夏极坐到她身侧。
太上为他斟了杯红茶,又多取了一些糕点。
两人默然无声地吃了起来,享受着此时的美好生活。
大片大片的月光,随着漫山遍野的树隙,投落在地上。
山风里,斑驳的光影晃来晃去。
太上偷偷瞄着夏极,看他的模样,心底的石头又放下了一块。
急躁,几乎是每个年轻人的通病。
受束于视野,而无法做出正确的行动,也是通病。
但此时,她身边这个人明明才二十出头,却偏偏无比的从容不迫,办事有着极强的针对性,给人一种步步皆有深意的感觉。
而哪怕面对醉生梦死宫魔女的狩猎,却依然能够云淡风轻地和她一起吃夜宵。
她能感到,这股轻松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真正正的不慌不忙。
魁梧如小山的体魄,浩然正气与罗睺吞日炎的矛盾,诸多神秘,年轻,从容不迫...
让人相当有安全感呢。
咻~~
咻~~~
太上双眼眯地如天上的新月,心情愉悦地享用着夜宵。
忽地,她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盘古,你不是喜欢喝酒吗?”
夏极悠闲地翘着腿,后仰着,肌肉满满的手臂尽头捏着精致的小茶杯,他一边品茶一边道:“不喝了。”
太上道:“我觉得你一夜之间,变了好多。”
夏极笑道:“也许,你从没看清我。”
太上道:“老身还是很不理解,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我是四方福地的人,而你竟然敢在我面前展露妖魔的一面...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夏极没回答,只是笑了笑。
太上觉得自己犯傻了。
什么四方福地的人?
四方福地里的每一个人,或是每一对人都几乎代表着不同的观念和势力,哪有什么统一的标准。
夜宵吃完,夏极心念一动。
芥子沙直接将两人吸入其中。
太上瞬间出现在了一片灵草灵花的世界里。
她之前就看到阿紫树妖的突然出现突然消失,知道有一个什么地方,但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小世界。
银发女孩站在草地上,环顾着四周。
她明白,从这一刻开始,她已经彻彻底底地和这位盘古绑定在一起了。
盘古已经给了她最大的信任。
她亦会还以最大的信任。
不过,早在那一天这少年带着浩然正气来做客时,她已决定了。
“这里...”太上细细感受着,然后仰起头,看向了头顶高悬的太阳。
她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瞳孔收缩,慎重道,“那是...一颗眼睛?”
她再一踏地面,看看四周,“好浓的死气...这地下有一具尸体?什么样的尸体,才能这么令土地如此肥沃,令灵气如此充沛?”
夏极随意脱去外衣。
太上已经习惯了他随时随地的脱衣服。
紧接着,夏极身形变幻,一股黑甲般的光泽出现在他周身。
“你认识这力量吗?”
太上仔细观察着,良久摇摇头,看向身侧小山般的身影道:“盘古,你还没发疯吗?”
夏极知道她说什么,笑道:“至少你能判断出这也是异火,而且还是不同于罗睺吞日炎的异火,对吧?”
太上点点头,如看怪物一样看着夏极:“两种异火,一种异气...你居然还没疯...”
夏极捏了捏双拳,但体表的黑甲却并没有流动感,而是呈凝固之姿,“塑封”般烙印在他身外。
事实上,这一幕他早就经历过了。
在轮回里,他已经展露过一次了。
太上也和此时的反应一样。
而他也已经得到过答案了。
这答案太上只给了他一小部分,更多的是他在几次里轮回里,从诸多存在之处得到,然后汇总而成。
事实上,
第四境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
这个过程的目的,是为了凝聚出通天川。
九为极数,
通天川自然也有九阶。
第四境的初品,中品,上品,分别对应着通天川的一阶,二阶,三阶。
每一阶,都会提供“乌”、“术”、“法”之类的特殊力量。
然而,就如夏极之前所感知的,任何一种“真元”,或是“异”顶多只能构建出“三阶”的力量。
在三阶之后,就需要同类的其他力量,来构建四阶,五阶,六阶了。
而此时,利用普通真元达到四境上品的存在,根本就没有资格再进入到下一轮了。
只有一二三阶以“异”构建的,才有资格继续下去。
继续的关键,就在于获得同类的异。
此即:存异者,趋同。
三种异火,或是异气,异木,异金,异水,异土,理论上就可以凝聚出通天川,达到第五境,也真正的超脱人类的寿元极限。
值得一提的是,一阶二阶三阶和四五六,以及七八九在力量上并不是递增的,而是平行的。
只不过,获得了多种力量,可以采取更丰富的作战方式。
之所以,第二身的“异火”没有起作用,是因为夏极的异火第三阶还没构建完。
而等构建完了,异火本身所带来的影响很可能会吞噬人格,使得人格出现偏差。
总而言之,你即便侥幸无比地踏过这通天之道的九阶之后,你极可能性格大变...
至于期间会发生什么,则没有人知道了。
当然,这只是这世界力量冰山一角的风貌。
外物,则是占据着另一半的江山,这仅仅从夏极的“莲”、“芥子世界”、“先天八卦镜”等等就可以窥知一二...
谁知道,这些他签到所得的秘宝,不是这个世界原本就有的东西呢?
至少截至目前为止,部分力量已经得到了证实,那是这世界力量的拼图之一,而不是跳出了这个世界。
尤其是夏极在第五次轮回时,见过了教会的科技后,更是如此觉得。
因为...
他有侥幸窥视到教会诸多的顶级研究里,有一样研究的编号就叫做——莲。
和他那直接通过因果斩杀敌人的二十秘宝之一,拥有着同样的名字。
这仅仅是巧合么?
实在令人细思恐极。
除此之外,醉生梦死宫魔女的梦境根本就不是功法能做到的,不朽宫魔的不朽之术与其说是功法不如说是某种祭拜、观想...
而太上因为观想而被诅咒成了永远停留于八岁的模样,这岂不也是一种另类的“永葆青春”?
庄鱼说的那一句“真相...远非如此”又是什么意思?
如此种种,藏在历史的阴影里,以至于世界看起来如同寻常一样。
在这个世界,
如果你觉得自己境界高,就一定能战胜境界低的,那就是一种带着愚昧的傲慢。
事实上,每个达到高境界的人,都不会这么想。
夏极在八次轮回里,虽然未曾彻底深入,但着实见到了不少存在...
那些存在,每一个都相当不简单,都如同变态的怪物一样,你若是想用“他们不过是某个境界的某一类人”去定义他们,那么...
傲慢者,总会死的很快。
正因如此,活着的怪物同时都还是“老奸巨猾”之辈。
可即便如此,这些怪物都被笼罩在这个世界的神秘之下。
龙,彼岸,三道三魔,三十三天,六座山庄...是存在的......
这仿如古老禁忌的嘶哑呢喃低语,每一个字都充斥着死亡扭曲的神秘,总在时刻提醒着极少数的知情人...
祂们,一直都在。
...
...
距离魔徒攻山还有一天时间。
夏极趁着深夜,突破了魔徒,来到了山下的小镇入口。
午夜的月光铺照出一条白色的路。
他顺着路,走到那熟悉的门前,敲响了门。
未几,
窸窸窣窣的起床声传来,
脚步声渐近,
然后门缝后突兀地出现了一颗眼睛。
那视线观察了下,看到来人,就打开了门。
庄鱼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依着门,双瞳如是已经洞察了一切地笑看着门外。
她似乎早已知道夏极为何而来。
为何出现在这里。
似乎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
任何可能都已在她的猜测之中。
可即便猜到了,她却还只是说:“轻点声,娘刚睡了。”
“这几天娘......”
她话音还未落下,却忽地被抱住了。
那魁梧的如同小山一般的少年拥抱了她。
庄鱼一愣,
还以为夏极要对她进行攻击,
但她有恃无恐,因为死亡对她来说根本什么都不算,反倒是杀了她的夏极会显得有点蠢。
但一两秒后,她明白了...这只是单纯的拥抱。
她彻底愣住了,
之前所有的洞察都被打破。
所有的猜测里偏偏没有这一条。
以至于,她身子僵住了。
她刚想说话,
耳边又传来一个字“姐”...
庄鱼一头雾水,整个儿懵逼了。
这根本不是她想到的后续。
然而,她任由面前的少年抱着,奇异的是...她甚至能感到这种拥抱里不带任何男女的情愫,而是一种纯粹的亲情。
好像一对亲姐弟久别重逢。
庄鱼双手颤了颤,终究没推开少年,但她心底却充满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怎么可能?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在明明知道她是鬼的情况下,还拥抱她,还叫她“姐”?
庄鱼思绪极快,转瞬就反应过来,笑着轻声道:“别以为你叫了我姐,我就会帮你,你若不值得,我就不会付出。”
意料之中的气急败坏根本没有,
她听到了一声真诚的声音:“鱼儿姐,我...可能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如果我走了,你会照顾娘吗?”
庄鱼愣了下,道:“会,这种难得的亲情,我自己也很喜欢,所以会照顾她。”
“等等,你叫我什么?”
夏极没回答,而是道:“那就可以了。”
他其实早已知道答案,露出笑容,双手又紧了紧,抱紧庄鱼,轻声道:“那...如果娘问起,你就说我去远方斩妖除魔了。”
庄鱼只觉至今为止她的所有想法全部出了错,讷讷道:“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发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让她捉摸不透。
这根本是不可思议的事。
她可是魔女啊!
从来只有她让人捉摸不透。
下一秒,夏极松开了她的手,一把把她拉了出来,又轻轻关上门。
庄鱼茫然道:“你要干什么?”
夏极笑道:“让你见见我最引以为豪的东西。”
庄鱼美目大瞪。
什么?!
男人最引以为豪的东西?
是名?
是利?
是肌肉?
还是...咳咳咳咳...
庄鱼花容失色,旋即霞飞双颊。
好刺激啊。
......
片刻后。
凌晨的月光下,潺潺的溪流冲刷去盛夏的炎热。
庄鱼坐在这溪边,脱去了十方靴。
晶莹的小腿,雪白的足面,玉露似的足趾点入溪流里。
她古怪地看向身侧...
那魁梧如小山般的男人透着一种沉稳无比的气魄,这气魄和上次见他有极大的不同...
好似,这男人不过寥寥数日,便洗尽铅华,产生了蜕变。
以至于,他不演不作,坦坦荡荡,却给人一种很舒心与很靠得住的感觉。
而这男人居然正在...
烤鱼。
庄鱼喊道:“喂...你还能有点追求呀,最引以为豪的东西就是烤鱼吗?”
夏极笑道:“姐,我烤的味道可能一般。”
虽说听过不知多少遍各种各样的称号,但在这种直面本体的喊“姐”,庄鱼还真是很稀罕...
这男人是在喊真正的她“姐”,而不是喊她的假身份。
庄鱼全身颤抖了一下,如触电一般。
夏极奇道:“山夜虽寒,但你还不至于冷吧?”
庄鱼愣了下,忽然胸口起伏起来,
紧接着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甚至笑的仿是肚子疼而捂住了肚子。
“哎哟,哎哟...你是傻子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又知道你现在该做什么吗?”
夏极不以为意,笑道:“知道啊...娘说过让我们姐弟好好相处,而做弟弟的即将远行,在远行之前来展露一下手艺,为姐姐做一顿烤鱼,不该么?”
庄鱼跳起身来,赤足踩踏在软软的草地上,指着他问:“你是不是想让我帮忙?让我帮你去解武当之围?让我告诉你该如何做?让我...”
她的话被打断了。
夏极摇了摇头。
庄鱼道:“我明白了,你欲擒故纵,想打亲情牌,然后让我主动帮忙,因为你觉得亲情在交易天平上也可以具有价值...而对我这种孤独的魔女来说,真正的亲情实在很珍贵,你抓住了我的弱点。
但是我告诉你,你的这些想法,我都清楚,你做的很棒,比之前有进步,但是我是知道的,把一个魔女当做亲人,这是何其可笑的想法,你就算自我催眠一时,也...”
她的话又被打断了。
夏极抬起一串儿烤的金黄的鱼,道:“熟了。”
庄鱼顿时停下长篇大幅的说话,“哦”了声,接过鱼吃了起来。
说实话,这鱼没那么好吃,如果她来做,会做的更好。
但此时的感觉就很特别。
她还是安静地吃着。
夏极坐到她身边,一边吃烤鱼一边道:“我小时候会随着镇上的猎户来这里打猎,那时候...这世道还没这么乱,几乎看不到什么妖怪,而因为在武当山脚下的缘故,盗贼也没有。”
庄鱼道:“很正常。”
夏极继续说着他小时候的事,就如一个久未相认的姐弟在说着感情上的事。
然而,事实是,在第六次轮回时,他已经几乎把庄鱼的过去给问清楚了,除了本体之外,他知道了许多事。
譬如魔女也曾经有过正常人的时候。
而因为无法进入第四境的限制,使得她们不会也不可能被“异”影响。
所以,她们会感受到强烈的属于人的孤独感。
在最初的时候,她们还会通过谎言构建的一重重身份去体验人间的感情。
但,一旦这谎言被戳破,别人对她们剩下的只有强烈的恐惧感。
她们已经习惯了...
而在漫长至极的时光里,她们拥有了新的生活方式,也彻底习惯了成为禁忌,对于生死彻底地失去了知觉。
若是换一个角度,这岂非是一种诅咒?
他此时之所以说自己的过去,就是在完成等价的交换。
我知你过去,现在你也知道我了。
庄鱼一开始还挑刺,但很快...她感受到了身侧男子的真诚。
于是,她什么都不说了。
魔女给人谎言。
但她自己又何尝不需要谎言?
可是,她们太敏感,太聪明,以至于能够一眼看破所有谎言。
谎言若被看破了,又如何投入感情?
现在,她已经观察了好多次了...面前这个男人居然没有说谎?
庄鱼已经无语了。
但却又很享受。
这温暖的声音包裹着她心底深藏的孤独,让她有些贪恋。
但再美好的时光,也会过去。
凌晨的天边呈现出灰蒙蒙的色泽。
这是黑夜和黎明的交界时。
夏极站起身道:“鱼儿姐,辛苦你了。”
“不辛苦。”
庄鱼露出笑,然后忽然道,“这局,远比你看到的更艰险,你破不了,没人破得了,这是魔女的狩猎。
而我真的没有办法帮你,魔之间是不可以内斗的,除非你能够做到用体内的魔火压住浩然正气。”
“鱼儿姐...”
她的声音再度被打断。
庄鱼挑眉,“嗯?”
她看到了那男子露出阳光的笑。
“再见了。”
“你......”
魔女平生第一次产生了挽留的想法,这想法让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在这几个犹豫之间,那小山般魁梧的身影已经只剩下背影了。
他的背影,在光明和黑暗之间。
踏着夜色,走向黎明,渐去渐远渐不见。
...
...
“解决问题有三个方法。
第一,问题本身,包括制造更大的问题,让原本的问题不再是问题。
第二,解决出问题的人。
如果都做不到,那么...
就只剩下第三个方法。
那就是,解决被出问题的人。”
夏极走在山野之间。
“魔女本身强吗?”
“不强。”
“因为她们无处不在,因为她们本体无迹可寻。”
“可即便如此,她们还是会被追寻因果而杀死。”
“但因果杀法,乃是秘宝功效...乃是至强的杀伐之术。”
“若是没有重量,就不可被称量。”
“若是从不存在,就不会被杀死。”
“若是没有因果,便是莲也无效。”
小山般的黑影于林间穿梭,很快来到了武当山太极宫。
紫霄宫里,灯火亮着,隐约可见真武大帝玉像下诸多持剑抓比的道士道姑身影。
此时,黎明已起...
即便被魔徒包围,即便已经死了不少人。
但饭还是要吃的。
担任火夫与厨子的掌烛道士急忙去膳食房了,
而大师兄玉鹤子若有所感,走出了紫霄宫。
这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又有着乡土气息的道士疑惑地看着四周,忽地...他看到一道黑影闪过。
玉鹤子一惊,正要说话,耳中却传来传音。
“师兄,是我。”
玉鹤子愣了下,辨出是小师弟的声音,急忙随那黑影而去。
几个起落之间,已经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墙垣间。
而屋檐下那白袍的身影不是清泉子又是谁?
玉鹤子走上前,奇道:“师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夏极从袖中递出一张纸,道:“大师兄,师父出关,或是掌教归来,请把这信转呈。”
他毫无避讳,信纸甚至曾封入信封。
玉鹤子咳嗽了下道:“师弟啊,不是师兄说你,你这传信也太随意了吧...师兄告诉你,就算不打开,师兄只要瞄一眼纸张的背后,就能猜到你写了啥。”
夏极笑道:“那写了啥?”
大师兄收起信纸,放入袖中,念道:“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念完之后,
他愣了下,“师弟...你就写这东西?啥意思?这是啥意思?师弟,你打什么哑谜...”
但是,夏极没说话,而是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向着大师兄微微欠身,温和道:“师兄,承蒙关照了。”
“不是,清泉子...”
大师兄话还没说完,那白袍身影已经镀染了一层浩然正气,然后化作光电飞快远去,不见。
“清泉子!”
“清泉子!!!”
大师兄追喊着。
但他哪里赶得上有浩然正气这种超顶级BUFF加持的夏极?
玉鹤子才跑开,在墙角后,却有一道黑影走了出来,口中重复念叨着:“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似乎...是一篇道藏里的内容。
有什么深意?”
黑影正是张柏,是三师兄云游小队里的一员。
......
天色渐晚,距离魔徒攻山的时间仅剩一个多时辰了。
夏极坐在精致的甜点桌边,和苏太上一起喝着茶。
苏太上道:“我这茶都是百年前的茶了,百年前最好的茶产自白云山庄,现在也不知在哪儿了。”
夏极知道她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便只是喝着茶。
相比这边的悠闲,
“凤雏”阿紫就忙坏了。
“一队树妖到位了吗?!”
“二队,二队保持队形!”
“三队四队五队六队七队八队九队呢?都到现场了吗?”
“大家注意啦,今天虽然是初次出战,可是我们不能失败!还记得我告诉你们的话嘛~~~”
“记得”,树妖们齐声喊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卧龙”苏太上前辈忍不住瞪大眼看过去,“等等...这是什么意思?前面的话和后面的话,以及现在的局势老身都明白...可是,为何无法把这句话联系上呢?会否说错了?”
阿紫捏了捏小拳头道:“大家说的不错!加油!”
苏太上:...
她眼中闪过一抹慎重的光芒:“真不愧是凤雏。”
再一侧头,却见盘古稳到极点地坐在边上。
如一座镇压在大地上的巍峨神山,让人无比心安。
128~129.不存容错的破局,盘古的真正诞生(8300字-大章)
暮色黄昏,本是宿鸟归林之时。
武当山,如过往的二十二年般染上了淡薄的夕阳。
此时...
武当山山脚。
二十二岁的夏极看了眼远方盛夏里的山林暮景。
他也成了藏在黑暗里魔徒们眼中的风景。
他依然眉眼带笑,着宽松到近乎露肩的白袍,黑发无束地披撒而下,乱糟糟的地方足够住下鸟爸爸鸟妈妈小鸟儿一家。
他拾阶而上。
每一阶都有着回忆。
每一阶都似有过往的奔跑声,笑声。
他怀里抱着刀,
却只是为了掩饰他剑法超神的事实。
山风卷起他的长发,如飞旋的火焰,往后舞着。
黑暗里,魔徒们在盯着他。
贞娘也在其中,她玩味地看着如约而至的少年,唇角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戏谑。
“少年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还太年轻,还太天真...”
“武当需要忌惮的东西确实有。”
“可那又如何?”
“只要存在,就会被耗尽。”
“只要有名,就会被看清。”
“被耗尽了,被看清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诸多念头在魔女脑海闪过。
她身形一动,罡风逸散,震荡地袖袍鼓起。
山林里,飞鸟哗啦啦飞起。
她已率先冲了出去。
手中长剑随着手臂如后拉强弓,往后藏蛰似底伏毒蛇。
紧接着,剑意呈现,化作一只内敛于暮色里的血色魔爪。
刷刷刷!!
几道定格般的影子如疾风掠过,贞娘附身的魔徒已经来到了那白袍少年身侧,剑意化作的血色魔爪爆抓而出,向着夏极当头狠狠拍下。
但是...
太慢了。
太慢太慢了。
浩然正气附着的BUFF,简直是变态。
夏极出刀的速度,就是一道光。
风虽快?
但岂能胜过光?
光后发先至,闪过,贞娘的魔爪却还没来得及递出。
刀光已至。
嘭!!
一颗头颅飞起。
血水从断脖出喷射而出,无头身体因为惯性往前冲出,然后扑倒在地。
夏极不看那尸体,刀尖斜斜指地。
一抹血珠随着刀身滚落,从刀尖处落下。
而夏极,已再登数阶。
极快的杀戮,本该杀鸡儆猴,起到震慑作用。
但是...
那不过是凡人的见识罢了。
对于凶兽来说,血液从来都是最好的兴奋剂,譬如群鲨。
对于魔女来说,死亡从来都是有趣的乐子。
想靠杀去让别人害怕畏惧,想靠撂几句狠话去让别人恐惧,在这个世界的高层,并不存在。
不得不杀,
其实已是败北。
画风很是诡谲。
那白袍的少年,周身镀染着最光明最温暖的浩然正气,出刀如神,所向披靡。
他行走于山道之间,
魔徒如飞蛾扑火般向他飞来。
再精妙的招式,再邪门的路数,却都挡不住他的一击。
天下武功,无快不破。
夏极的刀太快了。
快到让魔徒们觉得他们的身形都静止了。
但,他们静止了么?
没有。
他们出剑的速度很快很快,快到普通人连眨眼的功夫都不够,就会被贯穿喉咙。
可他们的速度若以夏极的刀作为参照物,却又如蜗牛在爬。
少年,无敌,本该意气风发。
魔徒,纷纷死亡,本该一哄而散,屁滚尿流。
但是...
却并非这样。
少年很沉重,好似双足锁着沉甸甸的镣铐。
魔徒却死的很开心,好似在奔赴极乐之国。
若夏极是第一次见到,他定然会觉得这不过是魔徒们的狂热...
但,他却已明白,事情并非如此。
山道距离武当太远,所以武当山上还未感到下方的厮杀。
战斗已经持续很久了...
他所走来的道上,躺着一具又一具尸体。
夏极越陷越深,越战越远,甚至已经到了一片山道边的林子里。
林子里的空地上...
皓月当空。
最后的十余名红衣魔徒手持长剑在旋转着,围着中央那白袍的少年。
忽地,转到少年正面的那女性魔徒神色一僵,旋即如活动躯体一般扭了扭脖子和手臂。
显然,贞娘已经附体了。
魔女和少年,静静对峙。
魔女忽地吃吃笑了起来,看向对面的白袍刀客,如聊天般问道:“少年人,三天时间只花了两天就赶到,很累吧?”
“如果累了,就快点杀吧...”
“毕竟你可是真厉害呢。”
“只不过...你还能撑多久呢?”
“浩然正气虽然强大,但你的紫色妖火也不弱呢。”
说罢,贞娘往前踏出一步,剑光随着月光并做一处,寒芒闪闪。
而她眸子妖娆地盯着那正提着刀、垂着头的少年。
少年大口大口喘着气。
眸子如笼阴霾,看着黑漆漆的地面。
脸上浮腾出时隐时现的紫色妖火。
每一块肌肉,甚至脸庞,躯体都在轻微抽搐。
显然这少年郎在动用浩然正气时并不轻松,如今再度导致失衡,导致紫火开始苏醒,蠢蠢欲动。
“真是个俊俏而孤独的孩子...”
贞娘嘻嘻地笑着。
她已不准备等了,大踏步往前而去,准备逗逗这个可爱的小猎物,而等到彻底摸透了这个小猎物,或许就该由自己的搭档来“吃”了他了。
物竞天择,存异趋同,就是这么回事。
但下一刹那,她的思绪被打断了。
贞娘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四周的群树阴暗的有些可怕,森冷的氛围好似彻底隔绝了外部的一切声音和色彩。
盛夏山林里常有的虫豸野兽之声,全部消失了。
月光很冷,
空气静的吓人。
贞娘毫不怕死,甚至以死为乐,但她在察觉到这异常后,却急忙转身,急忙扫视四周。
树影正在抖动,比刚刚更加浓郁。
她飞快看着,目光在树隙之间扫过。
可诡异的是,她看到所有的树隙正在慢慢的被填满。
好像有一棵棵突然冒出来了,然后藏在了群树之间,在阴冷地窥视她还有她的猎物。
嗖!!
一根粗糙的镀染着墨泽的触手,极其突兀地从地底非钻而出,拉扯出一个外围魔徒的腿。
魔徒挣扎起来。
但挣扎了还没两下,他紧缩震骇的瞳孔里就映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诡谲画面:
一根根触手突兀诡异从地下电射而出,缠绕在他的双腿、双手、腰部、脖子处等等各种地方,紧接着...如群鲨争食般拖拽住他沉没入大地的深处。
贞娘飞速循声看去。
那魔徒已经没了。
而地底正传来动静。
那不是挣扎。
而是分尸。
亦或是某种邪异的呢喃私语。
贞娘永远想不到私语的内容...
但,她已经感受到了这股强烈到无法弥漫的恶意。
嗖!
嗖嗖嗖嗖!!!
大地好像成了深海。
深海的水下有各种海兽,而这里的大地之下亦有。
此时,这些地下的诡兽们正在吞噬地上的生命。
而无论魔徒,还是贞娘,还是那夏极都成了这些诡兽的猎物。
贞娘速度极快,利用高潮的技巧不停闪身,不停躲避。
而借助惨白的月光,她终于看清了那些触手。
粗糙,铁甲,墨泽,扭曲,邪异,变异...
她双眉蹙着,盯在了那墨泽之上。
又猛地扫视四周,熹微的光芒里,她看到了一个又一个黑暗里闪闪发光的锯齿嘴...
贞娘只觉一股愤怒之情涌起。
她的猎物,居然被盯上了!!!
嗖!!
又是一道触手向夏极电射而去。
喘着粗气的少年猛然侧头,但似乎慢了半拍。
贞娘瞳孔紧缩,她怎么可能让猎物被其他存在夺走?
她速度快到了极致,体内传来轻轻的爆裂声,毛孔里弥散出炽热的血色游丝,使得她所占据的这个女性魔徒如笼血雾。
在漫长的时间里,魔女掌握了许许多多的秘法,其中不乏有着极强副作用的爆发性功法。
此时,这就是其中之一。
她飞速闪动,竟是直接扑出,将慢了半拍的夏极扑离原地。
又迅速拉着他,往斜边而去。
嗖!
嗖嗖嗖!!
一根根触手从两人脚下刺出。
贞娘速度和反应都快到了极致,她身形飞旋,以一种鬼魅般的姿态,在狭窄的山林空地里冲突。
但很遗憾,她发现自己竟然被包围了。
嗖!!!
又一蓬触须如破水而出的巨兽之口,从地面飞出,溅起冲天而起的土浪,这巨兽之口瞅准时机,一口咬向刚好飞在半空的两人。
时间宛如静止。
贞娘拉着夏极的左手,忽地猛然运力一推,将夏极推离了这恐怖的巨兽大口。
而她自己则被巨兽吞没,然后拖拽入了大地深处。
就在她被吞没的那一刹那,她依然飞快地附体在了另一名魔徒身上。
视线飞快地巡查,只发现短短十多秒里,再场的魔徒里只剩她一个了。
哒!!
她身形飞射,落在夏极身侧,低沉道:“你必须出去...出去之后,往有人的地方跑,我会接应你。”
“呵...”
轻轻的自嘲声传来。
贞娘只觉不妙,她侧过头,只见紫色妖火的纹理竟已爬满了那少年的脸庞...
这是彻底失衡的迹象。
在这种痛苦的煎熬下,别说逃了,这少年能撑着就已经不错了。
下一刹那,又一蓬根须从地面炸开,无情地飞出,一口吞向那正艰难支撑着的少年。
贞娘急忙去推他,想将他送离此处。
但是...
她失败了。
因为,她也被根须缠绕住了。
她瞪大眼,痛苦地看着属于她的猎物被那触手巨口吞没。
她之前的从容,之后的布局,全部随着这巨口的一吞而烟消云散。
无论局势多么精妙,若是被设局的人不在了,那么这局又有何用??
“不!!!”
贞娘发出一声痛苦无比的尖叫。
“此事,此事没完!!!!!!”
旋即,这具魔徒的躯体就被拖入了地下。
贞娘的眼前,一片黑暗。
...
...
“山下,好像有激斗的声音。”
“我也听到了...”
“难道是援军吗?”
山上的弟子们恐惧的神色里多了几分期待,而纷纷窃窃私语。
大师兄心中闪过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跑到一处视线颇好的望月角楼,往下看去。
那些魔徒实力强大,个个儿都达到了行气的第三境,都能动用剑意。
武当也曾和他们交手几次,只不过却竟不是对手。
如今的激斗,是有援军到了吗?
可现在这世道,局势如此之乱,浩劫之初的可怕远超众人想象,每个势力都焦头烂额,可谓是自扫门庭雪还来不及,谁回来支援?
大师兄忽地想到了什么,喃喃道:“师弟...”
“一定是师弟!!”
他一拍大腿,抓着剑想往山下冲。
可转念一想自己的实力,又捏紧了拳,停了下来。
他迅速平复心绪,深吸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双指抹过双眸。
望气术发动。
然后...
映入他眼帘的是冲天而起,近乎于沸腾了的妖气。
忽有浩然正气一闪而出。
大师兄心底一喜。
但这“喜”还没持续半个呼吸的时间,却又坠入谷底。
只见,那浩然正气的光如流星闪过,才刚出现,却又极快地被那些强烈浓郁的妖气给吞没。
直至全部消散。
大师兄死死瞪着山下,喉结滚动,他捏着拳头,一动不动。
“加油啊...”
“加油啊...师弟!!”
“...”
“......”
良久。
“你不是有浩然正气么?”
“浩然正气不是最厉害的异气么?”
“你不是被仙人接走了么?”
“为什么...”
大师兄依然瞪着眼,看向山下。
期盼着那一抹光明在低伏之后能够冲碎妖气,破开风云。
到时候,他还会震惊,还会感慨,还会称赞,说一句“我家师弟真他娘皮的是个怪物”。
他等了很久。
却再也没等到光明。
妖气突兀地开始消散,远处的世界一片安静,好像是某场大战之后的死气沉沉。
大师兄回忆起师兄弟之间过往的点点滴滴,忽地泪流满面。
他轻声自语道:“师弟,浩劫已至...不过是早一步晚一步罢了...你若先去了,就等等师兄,师兄...师兄说不定明天就赶来了。一块儿走,一块儿走啊...”
这位沉稳的有着乡土气息的道长一边哭,一边笑,然后仰天,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悲愤长啸。
......
次日。
武当山弟子小心翼翼地组队下山。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遇到魔徒的伏击。
显然,昨晚真的是爆发了一场大战。
很快有弟子在路畔发现了魔徒的尸体。
许多具。
那些尸体在路边铺呈开,东倒西歪。
却只有一路。
众弟子即便再鲁钝,也能够想象...
昨晚,此处,定是有一人手执兵刃,拾级而上,阻拦的魔徒被他随手斩杀。
何等风采?
何等气度?
可是...
那人呢?
那人又去了哪儿?
既然来了,既然解了武当之围,为何不登山现身一见呢?
因为浩然正气的短暂出现,除了刚好在外、刚好在看山下的玉鹤子外,倒是没人看到了。
玉鹤子失去了过往的从容,在山道上狂奔着,到处翻找着。
“没有尸体...”
“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玉鹤子停顿下来,他已经跑到了山脚,已经看过了周边,都没有。
他擦擦汗珠,舒了口气。
但是,他很快自嘲的笑了起来。
“也没有妖魔的尸体...”
“昨日此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弟留下的那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师弟...”
“师弟!!!”
盛夏的风说来就来,铁灰色的彤云遮过天地里的光。
暴雨的雨滴子试探着落下了一滴,紧接着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在漫山遍野砸出一朵朵绽开的白色小花。
雨后,天又该更热了。
......
次日。
深夜。
玉鹤子和刘尘,以及四师兄,五师兄坐在山道边。
三人看着大师兄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地痛饮。
三两...
半斤...
一斤...
玉鹤子已经喝糊涂了。
他张手笑问:“诸位师弟,师兄无能否?”
刘尘道:“大师兄喝多了...”
“我没多!我多个屁!”
四师兄劝道:“谁也不曾见过浩劫,这等天倾之姿,世道已不是从前了...大师兄不必自责,今后武当还需师兄。”
玉鹤子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可是...我这个做师兄的真是个废物啊。”
五师兄转着轮椅上前,默然地倒酒,陪着玉鹤子共饮壶中酒。
千古多少事,皆付此壶中。
玉鹤子看看残废的五师弟,看着周围师弟关怀的神色,心底生出暖意,碰杯,痛饮......
今朝醉过,明日还需重新开始才是。
山道外,骤雨早歇,明月当空。
但忽地...
一种诡异的感觉在几人心头浮现出来,就是那种忽地被冷风一吹,莫名地吹出满身鸡皮疙瘩的一激灵。
几名道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玉鹤子喝酒的动作也暂缓下来了。
“起雾了...”
“下雾很正常。”
“但这么快的大雾,就不那么正常了。”
几人看向山下。
那雾气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浓郁的雾潮,飞快地往山上淹没过来。
淹过山脚,淹过山腰,淹向更高处。
雾潮如海啸,涛起万丈,一个拍打,直接淹没了武当。
几名武当山八代弟子纷纷安静了下来。
即便隔得很近,却也几乎看不到对方了。
“这雾...真的有问题。”
“等等,那...那是什么?”
“快看!”
话音里,几人匆匆看去。
隐隐约约,他们只见朦胧的雾气里凝聚出某个诡异的巨大轮廓,
在尖锐咆哮的风雾里,那轮廓的上方,正显出一对猩红巨灯般的瞳孔,放射着照耀大地的凶光。
那轮廓好像和雾气与黑暗融在一起,没有任何声息,只是在飘着。
恐怖到不是人类所能承受的气势覆压而下,让玉鹤子等人无论心中如何想,身体却已丝毫动弹不得。
四人面面相觑...
事实上,不止这四人。
此时,整个武当山的弟子都遭遇了同样的情形。
所有人都已僵硬地动弹不得,除了太子洞,锁妖塔,以及紫霄后宫还维持着没有被迷雾笼罩的小片区域。
咔...
咔咔咔...
太子洞的石门打开。
正在闭关的老道感受到这种强烈而莫大的危机,就放弃了突破,而出了关。
此时,佝偻着腰背的老道轻抚白须,站在飞沙走石之中,眯眼看着天际那巨大猩红的瞳孔。
“魔...”
老道凝视半晌,弓腰负剑,往紫霄后宫方向踏出一步。
这一踏,他就如飘了起来,瞬间飘到了远方。
后宫里,
真武大帝的金身正熠熠生辉。
这是武当最强的底牌了。
然而,老道才走到半道,就停下了脚步。
因为在武当后山,升起了一轮......太阳!!!
那太阳放射着柔和却充满死气的光,静静伫立在某一处悬崖上,和远处那一对巨大猩红的瞳孔遥遥相望。
气氛有一种诡异的粘滞感,和沉重感。
所有人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好似心脏都停止了一般。
这是浩劫开始之后,真实的世界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展露出冰山一角。
让他们明白自身的渺小。
良久...
那猩红的巨大瞳孔缓缓消散了。
雾气褪去了。
武当后山,那一轮有着死气的太阳,也消失不见了。
所有人才觉得好像活了过来。
一时间,不少人天旋地转,纷纷扑倒在地,呕吐不止。
当晚,事情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无论那雾气里的猩红巨瞳,还是遥远那藏着死气的太阳,都似乎只是一场噩梦里的幻象,让人即便看到了,却犹然无法相信那是真的,无法相信世上竟真的有这些东西。
老道寻到玉鹤子,待他醒来后,问明了情况。
玉鹤子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包括看到的浩然正气和妖气,包括他猜测的师弟已经死亡的事实。
然后他将师弟留下的信寻出,交给老道。
“今天凌晨,师弟忽然出现,交给了我这封信,然后让我转交给您或者清竹子。”
老道摊开信纸,纸上写的还是那句话: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玉鹤子问:“师父,这是何意啊?”
老道仰头看了看天空,沉默半晌,未曾说话,然后收起了信,道了声:“今后...忘了清泉子吧,他已经不在了。”
“师父...”
“师父!!!!”
玉鹤子不解。
而老道已经收起信,转身拂袖而去,走到门前顿了顿脚步道:“既然寻不到清泉子的尸体,你这个做师兄的就为他立个衣冠冢吧。”
玉鹤子颓然坐倒。
老道轻声道:“立完衣冠冢,把事情交给刘尘,你闭关去吧。”
玉鹤子一愣,恭敬道:“是,师父。”
老道转身,踏步离去。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故曰: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老道看了看后山方向,用无人察觉的轻声,喃喃自语道:“无名么?”
...
...
“乖乖,居然真的能抓着太阳...”
“我做到了~”
“是啊,你做到了,你居然抓着太阳~~”
芥子世界里。
树妖们兴奋地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只因为刚刚它们利用“叠罗汉”,而触碰到了太阳。
然后由最顶的树妖抓着太阳,而展露在外。
阿紫则是踩着金刚琢子带着芥子沙站在绝壁上。
这完美的配合,才造成了迷雾中那一轮死气沉沉的太阳。
越是凶猛的存在越是存在着“领域感”。
下到老虎狮子,中到门派诸侯帝王,上到神佛群魔。
若是无故踏入领域,就意味着挑衅和开战。
所以,刚刚那魔到来时,看到了这一轮太阳,就明白了此处的存在很不好惹。
打一架倒是没什么,无谓的树敌就没意思了。
更何况魔的猎物早就被吞了,再打也全然无功。
所以,双方只是略作对峙,那魔就离开了。
树妖们在举行庆功宴和复盘。
尤其是那个吞下了夏极的树妖,更是因为起初的惶恐而导致现在兴奋的长果子了,和老爹的这一次亲密接触能让它吹一辈子了。
其他树妖都表示羡慕嫉妒恨。
那树妖开心极了,在想着化形后要成为一个雌性人类,然后成为老爹的助手。
毕竟凤雏说过老爹未来会很缺助手。
树妖们都以化形成为助手为最大的目标。
可惜,潜力耗尽的它们却未必能做到了。
太上和阿紫坐在一起喝茶。
夏极站在远处,赤着上身...
今后,他再不会穿有着太极纹的道家白袍了。
左手担起长发,右手随意抓着长刀。
略作停顿,刀就毫不犹豫地割了下去。
刷~~~
锋利的声响里,长发已断。
刀光如雪花,斩却三千烦恼丝,纷纷落下,沾染到赤着的身上,又很快被那躯体里的火焰燃烧成灰烬。
这让他想起了前世...
上学的时候总爱留长点儿的头发。
可是,工作之后,却不得不把长发剪掉。
现在亦如是么?
好像是某种仪式一样。
刷刷刷~~~
在短暂的一些思绪里,刀已斩尽,然后被他随手丢开,在半空绕过几个圈,再插落在地。
而原本那乱糟糟的鸟巢头发已经化作了精神的短发。
阿紫见主人完成了剪发,急忙将准备好的宽松黑衣送去给他。
苏太上好奇地看向盘古...
实话说,盘古的这一系列操作透着一种奇异的高瞻远瞩。
她基于对魔女和魔的理解,在心底默默复盘推导良久,才隐约猜测出了一点真相,知道了盘古这么做的深意。
但是,这少年竟然在那短短的时间里把这无比复杂的关系理清楚了,并且作出了如此果决的行动么?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他究竟是如何一个人走过这几乎不存在容错的独木桥的呢?
她看到那黑衣魁梧的男子走来,便为他倒了一杯茶。
夏极抓过茶杯,闭目饮了起来。
今后,他就是盘古了。
虽说如此,事情却绝没有结束。
因为,“夏极”的死虽然彻底解决了魔女的狩猎,且让他也彻底地站到了幕后。
但是,却也引发了一系列的后果。
其中最为直接的激烈后果,就是珍太妃,亦即他的生母。
他是真没有想到他那生母在得知他死后,会愤怒到近乎失去理智的地步。
这是他在第五轮轮回里遇到的事...
事实上,他在第四轮轮回时就已经找到了破局的答案,之后他花费了大量时间来进行“傀儡术”以及“妖精化”的研究,直到时间耗尽而离开。
第五轮时,他的定位则是教会线。
而金蝉脱壳则依然是第一步需要做的。
做完之后,他遵循着第四轮时候得到的一个线索,开始进入教会。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在今年夏末的时候,那位曾经抛弃了他的生母,愤怒地对妖魔进行报复,然后居然在秋天返途的时候,火车遭遇袭击,而被确定死亡。
这位曾经抛弃了他的母亲,终于以生命证明了母爱。
据他所知,他这位母亲后来还是育有一子一女的,
子是尘亲王,年纪轻轻就手掌皇朝红尘军,
女为玉真公主,与不在道乡的长生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最是无情帝王家...
珍太妃见过后宫的风风雨雨,见过夺嫡的动荡不安,那么她若简单,若感情用事,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夏极是实在找不到这位珍太妃为他付出到这个地步的动机。
可珍太妃终究是为他付出了。
她死在火车上。
而这次火车的事故,却被相关方直接隐瞒了下来。
要不是第五轮的时候,他进入了教会,刚好接触到这方面信息,都不会知道珍太妃的死亡。
而这死亡,更是如同露出深海的一角冰山,当你以为她只是被妖魔所杀时,背后却牵扯出了极多极多的东西。
以至于,夏极在足足八次轮回里都没有寻到确切答案。
虽说他后来几次也有着其他探索线路,没有刻意再去管,但终究也是管了。
越管,就越觉得深不可测。
皇都,在一派歌舞升平灯红酒绿之下,藏着的是深沉如渊的阴暗。
如今,他看不清皇都,也看不清教会。
但,他会在初秋去救下生母。
而若要去救珍太妃,那么就需要提前积蓄一点力量。
诸多思绪在他脑海闪过。
他喝完茶,就开始了“工作”。
魁梧的身形,专注的眼神...
他抬手一招,插在地上的刀就飞回了手中。
大手抓向刀身,苍白火焰逸散,高温将刀融化成金属熔团,他随后一拉,拉出两把手术刀。
虽说不是什么神兵,但在他灌满力量的时候,却胜过神兵。
如今...
他不仅掌握着“妖精化”的手段。
更学习了“傀儡术”以及“莲纹枪”技术。
现在,他要将三种技术合一,来制造出一些特别的东西。
一只树妖乖巧地躺在临时手术台上,很紧张地看着执着手术刀并正对它比划着的老爹。
树妖有一种即将变得伟大的感觉,然后就闭上了眼。
“傀儡术,生命核心,提线,传染...”
“莲纹,金属刻绘,小观想阵,莲瓣...”
“那么...如果以树妖的根须作出莲纹枪的枪管里的小观想阵,再配以莲纹子弹,而这子弹意外地可以由我制造。”
“莲纹合计三十六,单瓣为子弹,双瓣为炮弹,不同的瓣竟有不同的效果...
而,教会能允许被中层知道的只有一种最普通的莲瓣。
意外的是,我签到所得的黑莲十二景竟也是一种莲瓣,还是教会所不知道的那一瓣莲。”
“那么...第一步,制作莲纹炮黑甲树妖...并完成测试。”
130~131.破局的后遗症,珍太妃的离奇死亡(7600字)
一阵忙碌后,小山般的黑衣少年停下动作。
躺在临时手术台上的树妖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根须处挺凉快的,好像中间空了,成了某个管道样的东西。
夏极走到太上身侧道:“让你的人注意下姑获城。”
银发小女孩动作顿了下。
姑获城?
山北道最南方的一座普通城池,可以用平平无奇去形容,不仅商业不发达,就连妖精都少,唯一的传闻说是在古代曾有姑获鸟莅临此处为患,所以才得了个不同于“狗剩儿城”之类起名法的名字。
山南道山北道之间,乃是隶属于两道大将军。
山南大将军名唐半城。
山北大将军名温全忠。
山南山北之间隔着如江南江北那浩渺大河一般的山障...
这山延绵无穷,不知其起,不知其终。
山林莽莽,普通人若是未曾按照确切的山路行走,一入其中很可能会永远迷失于里。
而山势之大,宛如巨龙卧伏。
又因山中古木极多,参天如云,遮蔽阳光,而使山中常常显出阴暗之感。
故而,山名——黑龙泰山。
黑乃是山中光线阴暗之意,亦指代水,当今皇朝自称为水德之朝,以黑色为尊贵。
龙乃是山势,泰是君王祝愿。
思绪一闪而过...
太上道:“我途经过一次姑获城,只是...盘古可以细说下需要注意什么吗?”
夏极支肘饮茶道:“火车。”
“火车?”太上道,“现在的姑获城确实有南北向的铁轨经过,算是半道的一个挂靠点。”
夏极脑海里浮现出一片记忆。
那是第五次轮回,亦是他自己定下的“教会探索线”...
那时,他以教会牧师的身份,于初冬登上了那火车。
火车里,那穿着朱红华衣的女子正被钉死在长背椅上。
她双瞳圆睁,带着深深的痛苦和恐惧,而脑壳却被残忍地切开了,脑浆从头盖骨周围流下,于额头和长发之间凝固,显出一种古老蛮荒的血腥感。
而在那女子周边,数名宫女打扮的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死法一样,都是脑壳被割开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的生母——珍太妃。
而珍太妃却还从未见过他。
在第六次轮回时,他迅速地切回了“魔女探索线”。
即以“加入魔”为破局之法,而非金蝉脱壳。
这一次轮回里,因为他之前对庄鱼的认知,所以和那位醉生梦死宫的鬼之间竟真正的产生了情谊。
有着庄鱼的帮助,他才确定了珍太妃的死亡时间和地点。
地点是黑龙泰山的山中隧道...
那山中隧道夏极看过,火车只需要三分钟的时间就可以彻底穿过。
同时,死亡时间却不是第五次轮回发现的初冬,而是初秋。
简而言之,珍太妃在初秋就已经死了,但是...在初冬才被发现死亡。
那辆只需要三分钟就可以穿过山中隧道的火车,花费了足足一个季度的时间,才到达了姑获城。
夏极虽然发现了这些,但后续的信息就完全被卡死了。
就算是庄鱼帮他,竟也查不到半点后续。
那火车的失事,被彻底地掩埋了下来,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七次轮回的时候,他所定下的线路是“探索禁忌里的龙”,然后......他死了。
他还是第一次死。
前面六次,他还算是游刃有余,虽说面临各种险境,但大多是身边之人的危险,而他自己却超然于危险之外。
但第七次,他就是死了。
死在探索黑龙泰山的途中。
突然就死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他甚至在从“可能性”里清醒过来后,才意识到自己是死了...
他居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这就恐怖了。
也正是这一次,夏极开始彻底真正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神秘已经远远超过了想象,危险亦如是。
无论是他无意在教会看到的关于“莲”的研究。
还是珍妃的死亡,以及自己的死亡,都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
人类似乎被规定好了活动的区域,只要你在正常活动区域里,就不会遇到这些事,顶多是知道一些浩劫降临、死了多少多少人的信息。
一开始死人,或许还很震惊。
但时间久了,死一千人,一万人,十万人,甚至百万人,都成了一个数字。
因为,距离那些依然活在太平里的人来说,这些太远太远了。
所以,他们并不会真正地切身感受到那种恐怖。
而人类几乎没有多少人会离开正常活动区域,从就学到工作,再到结婚生子,究其一生活动区域都极为有限,若是再被告知了某处危险或是可能存在危险后,更是如对猛虎长蛇,避之不及,岂会靠近?
官府在某些地方更是会设置“禁令”,而“通关文牒”和“通关章”的普及,更使得普通人即便想去某些地方也去不了。
悠闲的时光里,
太上眼里的夏极依然是那么沉稳。
但即便如此,她也已看出他的心思重重。
真是好奇怪...
明明只是二十出头的孩子吧?
为什么稳到这种程度?
“盘古,可否告诉老身更多的事,老身好歹也虚活了...嗯...嗯...”
太上掰着手指输了一会儿,淡淡道,“抱歉,老身已经忘记自己存在多久了。”
“那么,你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想要去注重一个距离你数千里外的小城呢?”
夏极道:“对于龙,你知道多少?”
“龙?”
太上放下茶杯,“我明白了...你真正想探索的是黑龙泰山。”
“但是,老身想告诉你,黑龙泰山是人间真正的禁地之一,如果你只在外围可能不会出事,但若是你踏入了核心地带,出什么事已经没人知道了。”
“老身指的是,任何人。”
夏极道:“外围在哪儿?核心又在哪儿?”
太上道:“在老身看来,核心是不确定的...若是运气好,你可能始终走不到核心。若是运气不好,你就算刚刚踏入黑龙泰山,就进入了核心。”
“如此混乱么?”
“盘古啊,你以为在这道魔的世界里,皇朝更迭为何不曾掌握在我们或是魔的手里?”
夏极静静品茶。
太上道:“因为...这个世界上,龙是存在的。”
夏极不是没想过,但若真是如此,他不知道珍太妃的死亡为何会和龙扯得上关系。
难道只是单纯的卷入?
但既然能够出现山中隧道,就说明这隧道是没有危险的。
这就足以否认“误入核心”的可能。
那么是龙出手了?
但珍太妃怎么可能值得龙出手?
夏极忽道:“阿紫,备档,项目1,黑龙。”
正吃着“卧龙”甜饼的阿紫顿时从裙子里掏出实验本,开始在空白处刷刷地记录。
...
...
哒哒哒...
数匹马从西往东,进入了武当的地界,来到了武当山脚下。
白金色道袍的道姑匆匆系马,匆匆上山,神色亦是忡忡。
到了山上,
她看到了衣冠冢。
看到了冢上所刻着的“清泉子”三个字。
道姑感到一股极尽冰冷和悲伤的寒流直冲心脏,强烈的情感冲击让她心如刀割。
道士道姑们远远站着,看着这位掌教颓然地立在冢前。
白金的霞光袍裾翩然飞舞...
掌教如一尊不动的雕像,眉宇之间,瞳孔内里,藏着说不清道不尽的复杂情绪。
“你们先下去吧。”老道沧桑的声音传来。
一众道姑道士纷纷点头,离开。
老道走到前方,看着那正默然不言的师妹,“他若还在,必不希望你如此悲伤。”
虞清竹垂着头,两侧鬓发从束冠垂落,遮住瞳孔。
她甚至没有回答老道的话。
或许,她已经沉浸在极度复杂的心理世界里。
她曾在黄粱山短短数日,度尽一生。
那一生里,
她已然极于情,从而心如止水。
然而,人的感情是不会消失的,再怎么冰冷,也不过是藏得深罢了。
真正要做到心如止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寄托。
你只要把所有的感情寄托于某个人身上,看着他正正常常地活着,你就已满意就已知足,你就已完整。
但现在...
那个人死了。
虞清竹只觉自己的心彻底乱了。
好像被狠狠咬了一口,而变得残缺,变得空空荡荡,变得大脑一片空白,好像和这个世界都剥离了开来。
老道静静看着她,并没有把那封信掏出来的打算。
一封信或许能够让虞清竹产生推测,然后说服自己...
可是一封信不能为武当,为这个乱世造出一个真正的强者。
老道看的很清楚。
虞清竹这孩子,虽然少言少语,但聪明理智,为人沉稳......但是,她所经历的事让她还没有足够在这浩劫的乱世活下去、变强的动力。
若在盛世,她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掌教。
但现在,不是盛世。
无论她是不是天神转世,这都是她的机缘。
“师兄,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嘶哑而压抑的声音传来。
老道温和道:“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
虞清竹道:“我会很快想明白,我...”
老道开口道:“清竹子啊,那你就错了。”
虞清竹不解:“错了?我...我会尽力走出这痛苦,然后庇护武当,我...”
老道温声道:“错了。”
虞清竹愣住了,眸色前呈现出迷茫之色,“那...那我该怎么办?我...我能怎么办?我...”
老道声音依然温和:“不必担心武当事宜,老道我还有些寿元,再加上玉鹤子,刘尘他们,武当可以被管理的很好,庇护的很好。”
虞清竹急道:“可是,可是我...”
老道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然后幽幽道:“清竹子啊,你要记住,浩劫到啦。新的时代也到啦。在这个时代,一人...即为王。”
“一人...即为王?”
虞清竹怔怔地看着白发苍苍佝偻着背的老道。
老道真诚道:“我啊,突破失败了...很抱歉让你背上这么沉重的担子。
那么,老道先走了,一日三餐会有童子送来。
你在这里,慢慢想,不急,不急啊...”
说罢,他悠然转身。
虞清竹眸中的泪水再也承受不住,而滑落。
她盘膝坐下,看着衣冠冢。
冢上那白袍,犹然穿在那披散长发的少年身上,犹然贴印在记忆的阳光之中。
一声重重的叹息,消弭在忽起的山风里。
“师兄,可否让童子带些酒来?”
声音飘出。
还未走远的老道顿了顿脚步,没问原因,没说什么,应了一字:“可。”
...
...
数日后。
老道独自走向后山。
蜿蜒的山道如巨大的蛇尸,贴伏在崇山峻岭之间。
老道走过了崇山峻岭。
来到之前浮现出那一轮死气沉沉的太阳的绝壁前。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林子里藏着许多妖气。
那些妖气即便收敛着,却依然浓郁。
老道收回视线,对着绝壁摇摇一拜,道了声:“老道已将武当后山列为禁地,今后无人会来。”
沉默良久...
他又真诚地对着空气道了声:“多谢。”
言罢,
他转身,顺着原路离去。
高崖上,黑衣如小山般的男子对着那已渐不可见的背影还了一礼,目送远去。
他拍了拍手。
黑甲树妖们在地下游动,宛如深海的巨型章鱼,很快飞射向了远方。
这些树妖得到的命令是,护住武当。
如果分不清谁是敌人,看看武当弟子在打谁,就偷偷摸摸把那个谁给宰了。
树妖们都觉得自己很乖,所以都默默站到了岗位上。
相对于好动的动物妖魔来说,好静的树妖而言,更适合在某个岗位上默默付出个百八十年什么的,让它们来庇护武当,完全没问题。
...
...
片刻后。
瀑布横流,从高空飞坠而下。
轰隆隆地砸在半空的那一尊突兀崛起的“山峰”上。
仔细看,
那却不是山峰,
而是一个山峰般的巨人。
身高近十米的巨人坐在瀑布下,于黑夜里,一边承受着瀑布的轰击用以炼体,一边利用着罗睺吞日炎以催生更多的树妖,一边身形前倾。
他双手执着巨大的手术刀,神色专注,正在同样巨大的黑甲树妖们身上操作着。
妖精化,傀儡化,莲纹枪的融合非常艰难。
妖精化还好,主要依靠的是自己的异火,以及进入芥子世界里那***式的“黑甲塑封”。
傀儡化需要彻底地掌控“生物自身运转原理”以及拥有“生命核心”。
这些“生命核心”之前的仙人有留下不少,但夏极至今还未分析出这核心究竟是什么,所以无法量产,属于耗尽就会没有的资源。
莲纹枪则需要大量金属,以及模具。
不过,大山本就是盛产金属矿石之地,再加上漫山遍野的动物都是夏极的眼睛,这些矿地就不难发现了。
大批黑甲树妖深入地下,搬回了一块又一块的金属矿。
如今这大团大团的金属矿就堆在瀑布边上。
啪。
啪...
夏极放下手术刀,仔细甄别着金属矿,然后做出了区分。
区分后,他右手抓向金属矿。
苍白火焰的剧烈焚烧里,金属矿的杂质很快被排开。
在细致的多次操作后,那熔融金属已经形成了某个暗红色的模具。
夏极将模具小心地放入潭水里。
哧哧的白雾升腾,一个炮弹闭合模具已经成型了。
而这是他根据教会所见而制作出来的劣质粗糙品。
高熔点的金属作为模具,低熔点的金属作为炮弹子弹的制造材料。
剩下的就是具体操作了。
而“罗睺吞日炎”的高温和精确操控性,可以极大提升这个操作的成功率。
哐当~~~
哐当~~~~
试验几次之后,正确的模具被放在草地上,旋即一个个炮弹被制造而出。
尽管如此,他所制造出来的东西还是相当粗糙。
他尝试着在炮弹上刻下双重莲瓣,却发现有效的只有他自己的。
之前在教会所看到的莲瓣并无效果。
巨人俯瞰着瀑布的水边湿地,神色平静地思索着。
“明明当时成功了,但现在却无法使用...看来是必须成为教会牧师,才有资格和能力来动用这个莲瓣...
这可真是垄断。
不过,我自己的莲瓣还能用,但只能做子弹了。”
夏极随手把炮弹的封闭模具丢入芥子世界,然后开始重新制作子弹模具。
一瓣黑莲为子弹。
两瓣黑莲为炮弹...
那么十二瓣呢?
教会里那顶级计划——“莲”,是需要运用到三十六瓣莲吧?
黑莲十二,青莲十二,白莲十二。
但显然,教会并没有掌握这么多。
如果,每一瓣莲都是“孤品”,即唯有被授权后才能动用的话。
那么自己即便知道教会的那莲瓣图案,却也只有成为牧师才可以使用。
那么自己拥有着一瓣黑莲,“莲”之计划就永远无法成功。
这一瓣黑莲,是通过修行的第一篇而获得的...
亦即,第一瓣黑莲吧?
......
子弹模具既已量产好了,所有灌入模具中的金属在冷却后都会成为子弹。
那么,就该制作发射子弹的动力之源——“小观想阵”了。
夏极坐在岩石边,运笔在沙沙地绘制着莲纹枪科技必备小观想阵。
同时,他的躯体也正在运转着,吸收着天空落下的大日真元,从而在突破四境上品。
刷刷刷...
笔在纸张上勾勒了一个又一个的图纹。
但夏极并不满意。
他攥紧纸团,焚烧了一个又一个纸团,然后继续低头去绘制。
只不过,小观想阵看似只是一张图,但却玄之又玄。
苏太上走到他身侧,见夏极刚要再捏紧一张新图,便喊了声。
夏极侧头看她。
苏太上垫脚靠着天然石桌,却依然比坐着的夏极矮小半个头。
“或许我能画。”
“需要动用观想吗?”
“并不用...只是,这...”
“这是莲纹,是刻绘在莲纹枪上的古朴图案。有了这莲纹,再配上子弹炮弹,就是枪炮了。至于枪管炮管,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东西,也是为了便于瞄准方向而存在。”
“原来如此...”苏太上看着那图纹,“让老身试试吧。”
“好。”夏极把图递给了她。
苏太上看着图纹,如是入定了般,良久就进入了状态。
刷刷数百笔后,
她已经画完了。
抬手一卷,递回。
夏极接过,托着下巴略作品鉴。
完美。
他将这莲纹贴附到了一块高熔点金属上,操纵火焰,顺着图纹游过,待到确认完全一致了,则是用火焰直接在金属上熔出了对应的花纹。
而使得这个金属变成了一个莲纹章。
章虽没有油墨。
但他可以控制着白焰精确地浮腾在莲纹章上,然后每当落在树妖的根须上时,火焰就会在根须上留下不会愈合的莲纹。
再配合中空的根须,树妖们顿时变得可以通过根须发射子弹了。
剩下的就是量产了。
虽然不是那么顺利,但总算是完成了。
...
...
“还要吃,我还要吃~~”
“子弹,我要吃大量的子弹。”
“凤雏姑娘说了,只要吃得多,就可以射的多。”
树妖们张开大嘴,大口大口地吃着制造好的莲纹子弹。
夏极在空闲之余已经制作了超大型的子弹模具。
大批大批的子弹在冷却之后,堆积如山。
而每一个被盖上了观想莲纹的树妖,正趴在山前拼命地吃着子弹。
它们完全可以把子弹藏在树身之中,然后要动用时,直接运输到刻绘着莲纹的根须处去,然后发动射击。
还没有被盖上莲纹章的树妖们,就很羡慕。
吃子弹嘛...
这可是树妖的梦想。
好想也要~~
而那些被挑选出来的树妖们则是在阿紫的带领下,元气满满地开始了试枪。
树妖们的枪法,实在是一言难尽。
“哚哚哚哚哚~~”
“哚哚哚哚~~”
“哚哚哚~~”
激烈的枪声响彻芥子世界。
子弹没有目标地漫天飞着,划出一道道轨迹诡异的弹道。
阿紫很满意树妖们的热情。
但“卧龙”苏太上前辈就觉得很诡异了。
“盘古,让树妖用嘴巴发出哚哚哚哚哚的声音,真的好吗?”
她的小声被阿紫听到了。
阿紫脚下的金刚琢子一转,就跑到了太上前辈身旁,道:“枪的声音,是冲锋的号角,是抛头颅洒热血的鼓点,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凭什么觉得哚哚哚的声音不好听?”
太上想了想,小心地把握着重点问:“什么叫抛头颅洒热血?”
阿紫叉着腰,振振有词道:“敌人啊,敌人难道没有头吗?难道死了不会流血吗?”
太上恍然。
敢情这是让敌人抛头颅洒热血啊。
仔细想想,似乎没什么不对。
这...就是属于凤雏的智慧吗?
阿紫见她无言以对,继续去教导树妖们射击之法了。
两女在发生小争吵的时候,夏极正坐着在喝茶,他膝盖上横放着那古代仙人的。
里的知识实在是博大精深,
而他虽然学习了不少,但只是初阶而已。
此时,他正专注于学习一种名为“样本提取,物质分析”的手段。
而要学会这个,首先就要背下可谓是无穷的物质名字、特征、性质等等等信息...
他乐此不疲,一边喝着热气腾腾的茶,一边将这些知识印入脑海。
过了许久,他从繁复的知识里抬起头,看向苏太上道:“再过几日我会有一次突破,一旦突破,我会立刻离开武当,然后等火车前往姑获城,一起来么?”
苏太上愣了下,重重点点头,然后好奇道:“为什么要坐火车?”
夏极道:“我想亲眼看看这一条路。”
“明白了。”
是的。
军队已经准备好了,已经武装好了,武当山也有着树妖的庇护。
而盘古已经准备前往目的地,进行他项目1的研究。
目标是...黑龙。
太上道:“那么,盘古,老身是否可以自作主张地做一些事呢?”
夏极道:“你是指星光神偶术所控制的那九个人吗?”
太上点点头。
夏极道:“最低限量地动用观想术,或许在最关键的时刻需要你的力量。”
太上露出欣喜的笑,点了点头。
...
...
武当衣冠冢前,一道身形已然憔悴万分,谁也不知道这几天她经历过什么。
衣冠冢上犹然留存着“清泉子”的名号。
或许很多人无法理解,为何这女子要做到这种程度。
是太痴情么?
还是其他什么。
但老道理解。
若是心底的一束光被彻底的掐灭了。
若是所有感情的寄托忽然消失了。
那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活下去?
老道看着那孤独的背影,轻声道:“清竹子啊,快半个月了...”
道姑没回话,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因久未出声,她的嗓音带着嘶哑,“师兄,我想出去走走。”
“去哪儿?”
“皇都,我...我想把清泉子的事亲口告诉珍太妃。”
老道看了一眼她,轻轻叹息。
珍太妃可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这事儿十有八九她早就知道了,哪里需要你再去说?
但是,老道没说这个,只是温声道:“坐火车去,火车安全。”
“嗯。”
轻轻的应声里,
虞清竹并没有回头,她站立在墓碑前的风中,一双眸子里刻着悲伤。
老道转身离去。
山中起风了。
风吹起一些犹然苍翠的长叶。
虞清竹抬手拈过一片,缓缓凑到唇边,闭目吹起那一首落定。
这是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教给她的。
这武当山上,只有她和清泉子会吹。
悠扬的曲调断断续续地吹出两三声...却又戛然而止。
再看时,那站立的白袍道姑,已然泣不成声。
老道还是没有回头。
他佝偻着背,一步一步往前面的石阶走去。
哭吧哭吧...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
...
数日后。
凤鸣山城北部。
车站拥挤的很。
因为妖灾的缘故,不少人都选择坐火车离开山南道。
火车会往北经过山北道,然后折向东方,终点站为蓝海洋城。
穿着普通白袍的道姑面容憔悴,忧心忡忡,她拎着包,背着盛放雌雄双剑的剑匣,上了火车,根据座位号坐在了五号车厢的二十号座位上。
座位靠窗,面前有个小桌子,桌子对面还会坐一人。
道姑侧头看向窗外,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虽说是妖魔乱世,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只要不踏入妖魔区域,只要不独自外出前往荒野,还是安全的。
尤其是皇家与教会共同斥资建造的火车铁轨,更是有一种莫名的安全。
浩劫爆发这么久了,从未传出一次火车遭遇袭击的事。
道姑取出怀里的一瓶酒,直接喝了一口。
这会是一个漫长而无聊的旅程。
很快...
她的对面座位也坐上了乘客。
道姑随意看了一眼。
那是一个身形魁梧,短发,戴着眼镜,相貌平平无奇却有些文质彬彬的黑衣男子。
道姑收回视线,继续饮酒。
而火车上的喇叭响了起来。
“各位旅客,您所乘坐的列车即将出发,请坐在座位上,不要随意走动,祝您旅途愉快。”
三遍之后...
一声长鸣的汽笛声。
火车动了起来,往北而去。
132~133.踏入泰山的前哨战,“囚禁”虞清竹(7500字-求订阅)
火车上,
夏极闭着双眼。
前两天,他已用异火突破了周身百零八隐穴,使得第一身彻底达成了“引神入体”,进阶到了四境上品。
或者说是四境三阶。
这三阶是普通人或妖的上品,因为对于没有得到异的普通人而言,这就是他们的极限了,所以是“上品”。
但对于拥有异,而需要凝聚通天川的人来说,却只是三阶。
九阶成川,这才刚刚起步。
在他达到了四品上阶后,他火焰更是从最初的紫色,变成白色,再到黑色。
而他在掌控火焰,催生妖魔之外,亦获得了第三种力量。
至于力量,他还没有完全测试,大抵是与“吞噬”相关的力量。
这让他想起在传承盘古记忆时那场星空和火焰的厮杀。
除此之外,黑焰也有了更好的隐蔽性,不会让人在看到紫火和白火时联想到夏极或是火德星君。
诸多思绪闪过,他从怀里抓出开始继续翻看。
不时停顿下,倾听着车里的声音。
这也是他的主要目的。
道听途说的判断,总归不如实地考察好。
嘈杂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听说了嘛,山南道的西方已经彻底沦陷了,大批的难民正在往这边逃亡,只有少部分能逃来,不少被妖怪狩猎给抓走了...”
“官府不是说几个妖域已经被解决了吗,怎么会...”
“是解决了,但道乡几个道宫死伤惨重,更有真人层次的仙长死了。”
“我听说,那些妖怪根本就不是被解决了,而是主动离开了那几处妖域...否则,否则...这可不是我胡说。”
“哎,这世道啊,你们准备逃去哪儿?”
“希望能在蓝海洋城定居吧,我好歹还有点儿手艺。”
“我去山北道投奔亲戚...”
细碎零散的声音,飘来。
都是夏极知道的信息。
除此之外,还有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
他托了托眼镜,翻过下一页书。
忽地,他听到一声酒嗝从对面传来。
夏极抬眼看了过去。
只见清竹大师肤白面红,醉意毕露地看着窗外。
他知道玉鹤子为自己立了衣冠冢,也知道虞清竹又在自己衣冠冢前站了好多天。
此时心底隐约有了些明悟。
略作思索,他从包袱里取出茶壶,茶,从列车上取了些烧烤的水泡上。
他的动作有着一种让人心静的魔力,一丝不苟,好似外物和嘈杂都被这专注隔离在外了。
“喝杯茶吧。”
夏极将沏好的热茶推到对面,笑着看向对面初次见面的“熟人”。
但是,虞清竹就像没了魂一般,竟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也没有任何搭理的意思,而是呆呆地靠在木椅上,双颊酡红,无神地看向窗外。
夏极心底有些疑惑。
这和他从前见过的师姑很不一样。
难道是自己的死给了她这样的打击?
不至于吧?
他设想过师兄弟还有这位小师姑会悲伤,但绝不会痛苦到这种程度。
更何况,他还留下了密码一样的遗书。
老道显然已经懂了,至少似懂非懂,要不然不会在前几日来到后山,说出那么一番话。
那小师姑,为何会这样?
夏极自然不知道他在虞清竹心底的分量,也不知道老道的良苦用心。
火车“嘟嘟嘟”地甩着两尾白色浓烟,如钢铁巨蟒游过铁轨。
中间又有几个站台,下来了些人,又上来了些人。
天色渐暗,周边已经飘起了一些混杂的晚餐的味道。
虞清竹还是如同石雕般看向窗外,没有任何去吃饭的想法。
夏极在列车上购买了一些饭菜,又取了一份放到对面,推到虞清竹面前。
这位白袍的道姑还是无动于衷。
“喂。”
夏极喊了声。
还是没反应。
“喂!”夏极声音加大了点。
虞清竹这才反应了过来,扫了扫桌上的晚餐,道了声:“谢谢,不用。”
夏极身体前倾,因为未曾过度压缩而彰显出的魁梧身形再配上那短发,很有压迫感。
虞清竹无法无视这位奇异的临时邻居,冷冷看向他,“什么事?”
夏极温和笑道:“姑娘哪儿人?”
虞清竹:???
她摇摇头,不再理这个搭话的男人。
夏极过去没什么感觉,但现在才切身感受到了虞清竹的冰山气质。
这冰冷真的是生人勿近,属于那种顶配的只会回“嗯”的女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总归不是正常的事。
夏极看着对面那女子虚弱却娇美的侧脸。
女子却在看着窗外冰冷而黑暗的夜景,好像和这个世界隔离开了一样,而孤独地活在自己冰冷冷的世界里。
不知过了多久。
晚饭彻底冷了。
车厢里安静下来。
深夜了。
虞清竹闭上眼,进入了短暂睡眠。
夏极借着火车里的光,静静看着书,又过了许久,车厢里一点声音都没了。
他合上书,准备小憩一会儿。
忽地,夏极感到旁边有人再看他,就侧过头,循着目光看去。
那是侧座的一个姑娘,约莫二十岁不到,面容姣好有些稚嫩,上身格子交领衣,下身则是过膝裙配黑丝袜,气质让夏极想到学生。
这姑娘见到他看来,也不躲避,反倒是大大方方道:“先生也是蓝海洋城来的吗?”
先生?
夏极愣了下,这才意识到这是在说他。
戴了个眼镜就被当做先生?
那姑娘见他不说话,笑着大大方方道:“我叫秦淮,是蓝海洋城象牙塔的学生,刚好趁着暑期在外旅游。”
夏极提醒道:“这世道乱的很。”
秦淮笑道:“我大多在火车附近,探查到安全的地方了,才会去看看...无论外面多乱,至少火车上或是周边还是很安全的。”
夏极笑着点点头,没什么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此时的他戴着简单的人皮面具,而或许是他的体魄还有戴着眼镜的斯文气质,吸引了这少女吧?
嘟嘟嘟...
火车的鸣笛声于旷野上响着。
奇异的是,无论外面多乱,火车周边是真正的安宁之地,不会被任何妖魔袭击,也不会出任何问题,除了较为高昂的车票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被指责的地方。
那么...
为何珍太妃为何会死去?
珍太妃不是也在火车上的吗?
抱着这样的疑惑,夏极闭目,呼吸逐渐均匀,陷入了梦境。
黑暗里...
寂静无声...
煤油灯的火苗儿忽上忽上地窜着。
奔驰的列车内,逐渐升腾起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意,一节节车厢好像成了停尸房一样,透着股难言的诡谲之感。
在这样的黑暗里,夏极缓缓睁开眼。
他平静的目光扫过周围。
没人。
一个人都没了。
对面没有,旁边也没有。
好像天地间只剩这列车在奔行。
好像列车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夏极伸手摸向身侧的茶壶。
茶壶也消失了。
而待他再回头时,对面出现了一个朱红华服的女人,那女人面容美丽,却被钉死在车厢的椅背上,头盖骨被揭开了,脑浆正往外流淌着。
那一双瞳孔带着深深的恐惧正死死盯着他。
这竟是珍太妃。
夏极看着太妃的瞳孔,双眼微微眯起。
应该还没发生吧?
那么...这是植根于心底的噩梦?
还是一种对于未来注定会发生事情的警示?
亦或是...其他什么?
夏极面无表情,没有人看得出来他在想什么。
而以上正常人的想法,还有面前诡谲的一幕也似乎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忽然,
有遥远缥缈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距离下一站姑获城还有半个小时车程,下车的乘客请注意。”
随着声音传来,列车里的黑暗如退潮般消散,所有座椅上又坐上了人,对面的虞清竹还在,身侧的那名为秦淮的小姑娘也在。
而窗外天色则是灰蒙蒙一片,快黎明了。
列车广播的声音响了三遍。
该醒的人都醒了。
但姑获城下车的人显然并不多,只有极其微小的几处“起身收拾行李准备下车”的动静。
夏极收了收桌上茶壶,又把书放入包里,抬头看了看对面的虞清竹。
小师姑依然是一副“与世隔绝,不要管我”的颓废模样,身上还散发着酒味。
夏极神色动了动,不管如何,他既然见到了,就不可能放任小师姑以这个状态独自远行。
此时,身侧又传来声音。
秦淮也醒了,稚嫩的面容侧看向他道:“大哥,你也在姑获城下车呀,那太巧了...你是一个人吗?”
夏极指了指对面。
秦淮“哦”了声,旋即又兴奋而神秘道:“大哥也是来参加龙王祭的吧?”
夏极托了托眼镜。
对于“龙王祭”这个名字,他却颇为陌生。
事实上,远在他出发之前,太上就已经让人前去调查,但也许是太过仓促和信息传递困难的缘故,只有部分信息传递了过来,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姑获城有皇都来的秘使。
皇都秘使出现,这可能意味着许多东西。
但是...
夏极温和道:“听起来,是很大的祭祀。”
秦淮道:“那当然,而且还是很庄重的祭祀...龙王可以庇护人间,让这片大地风调雨顺...”
她双拳捏着,眼中露出某种奇异的虔诚。
夏极好奇的看着,忽道:“秦淮姑娘,你是教会的人吗?”
秦淮愣了下,摇摇头道:“我只是信奉龙,还是今年寒假的时候,妖灾刚刚爆发,我惶恐不安非常害怕。
然后听同学说这边的龙王庙特别灵,于是就来祭拜了一次,之后果然感到心里平静了许多,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说完,他看了看夏极对面的虞清竹,轻声道:“大哥的这位友人,似乎很是心神不宁呢,不如去龙王庙祭拜一下,会很灵的哦。”
信奉龙?
夏极温和地笑了笑:“那就有劳秦淮姑娘了。”
秦淮笑道:“没什么啦,不过像大哥这样既有文化,又能锻炼出这么强壮体魄的人真的很少有呢...能够和大哥同行,我也会心安不少啦。”
显然,这位学生被夏极身上散发出的“文质彬彬”的气质吸引了,她悄悄观察了许久,见夏极又是戴着眼镜,又是认真看书,就觉得不是学生也是老师了,于是某种程度上将他视为“同类”,所以才会生出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两人随意聊着。
没多久,火车到站了。
夏极随意抓起自己的行李,看了一眼对面的虞清竹,伸出左手抓了过去。
虞清竹反应极快。
但是,她和夏极的位阶差了太多,又是符修。
再加上夏极的出手非常突然,以至于她眸子才刚刚睁开,还没来闪出警惕之色,就已经被那大手拿住了。
一阵酥麻的感觉闪过,虞清竹直接失去了知觉。
但在外人看来,她不过是一直没醒。
夏极摇了摇她,喊道:“起来了,到站了。”
但是没有半点反应。
他把随行包裹随意挂在肩上,走上前,左手绕过虞清竹的双肩,右手抄起小腿弯,将她直接抱了起来。
见到秦淮那学生妹好奇地看来,夏极温和道:“内人。”
秦淮打量了一下,只觉两人在衣服上似乎有些不搭。
夏极笑着轻声道:“吵架了就喜欢喝酒。”
秦淮恍然,象牙塔里她也见过学长学姐吵架,那就正常了。
三人下了车。
天空显出鱼肚白,熹微的光明显出小城上一栋栋白墙黑瓦屋。
此时还只是黎明时分,城里安静的很。
只不过早点的油篷子下,却已经坐着不少人,豆浆油条面条馄饨的热气香味弥散在小镇上,长凳上坐着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有新人到来。
牛车骏马的声音,再夹带着部分自行车的铜铃声,还有人们逐渐变多的说话声。
这个山北道最北方的小城,正在苏醒。
秦淮似乎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她左看右看,忽然看向一个面店方向,摇摇招了招手。
面店里传来笑着的声音,“小秦淮又来了,来吃碗面条吧。”
秦淮看向夏极道:“大哥,一起去吃吧。”
夏极无奈地撇了撇手上担着的虞清竹,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客栈,道:“你先吃,我一会儿来。”
秦淮点了点头,又道:“那我先去啦。”
两人暂时分道扬镳。
夏极走向客栈方向。
他双手担着的虞清竹眉眼之间犹带泪痕。
夏极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原来小师姑还挺漂亮的。
再联想到她在衣冠冢前站了许久...
夏极隐约有一丝明悟。
“真的给你带来这么大伤害吗?”
但,夏极已经不在了,任何想要见到他的人,都必须不在。
你可是武当掌教啊...你怎么可以不在呢?
他一步一步往客栈走去,转瞬入了青石砖的深巷。
阳光还未能照耀到此处。
而这强壮的黑衣男子的周身忽地涌出一团黑色,那黑色吞噬了巷子里所有的光,也吞噬所有人能够察觉到的视线...
所以,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黑色,居然是火焰。
这团阴影完美地贴合在小巷子里,如一团诡谲的剪影,如一片突然坍圮的虚空。
当夏极走出时,他抱着的虞清竹已经消失不见了。
...
...
小片刻后,面店的篷布下。
“抱歉,让你久等了。”
“大哥,面都快冷了,快来吃吧。”
“对了,大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啊。”黑衣男人温和地笑笑,“我姓庄,名盘。”
“那我叫你庄大哥吧,只是庄夫人...”
“内人没事,只是需要休息,我替她去龙王庙祈福吧。”
秦淮愣了愣,然后点点头。
...
...
“嘤咛~~”
虞清竹感到自己全身都痛。
这是长期未曾入睡所造成的。
睫毛颤了几下,
她幽幽睁眼,温和的阳光投落在灵花灵草的大地上。
风吹过,带起充满灵气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
而参天的古树随处可见,大片大片的树荫被投落于地上。
虞清竹揉了揉额头,晕晕沉沉地脑海里回忆起之前的事...
然后猛地警惕起来。
她迅速检查身子,发现没被动过,又摸向腰间,这一摸不禁脸色都白了。
火德星君箓章没了!!
她急忙伸手往后。
所幸剑匣还在。
虽说只是第二境界,但终究也是可以使用剑气的存在。
啪!
剑匣翻滚,雌雄双剑从中飞射而出。
虞清竹左右各执一剑,警惕地看着四周。
“这是哪儿?”
“你醒了。”
平静的声音传来。
虞清竹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银发的小女孩在喝茶,虽说是小女孩,但那一双眸子却透着远非女孩的平静沧桑。
银发小女孩道:“此间主人说了,你若是太弱了,就不要出去了。”
虞清竹疑惑道:“你是说...那个戴着眼镜,穿着黑衣服的男人吗?”
银发小女孩却不准备谈论这个话题,只是静静喝着下午茶。
虞清竹看看四周,道:“界定强弱的标准是什么?”
银发小女孩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女子,淡淡道:“你是符修吧?”
“是。”
“用符击败我,就可以出去了。”
虞清竹愣了下。
她打量着面前的小女孩,望气术里面前的女孩没有半点妖气,这极大程度上说明了她不是妖。
只是,她却不敢掉以轻心,立刻放下双剑,寻着符笔符纸。
她已经很久没画符了。
怀里之间放着的符笔符纸怎么没了?
但...
见到她犹豫,银发小女孩从虚空里摸出一个箱子,远远丢了出去。
箱子在虞清竹面前打开,露出其中的符笔还有上好的符纸。
虞清竹也不多言,取出就开始画符。
她的速度很快。
一张张黄符在她手中诞生。
而银发小女孩依然在喝着茶。
虞清竹问:“准备好了吗?”
银发小女孩也不看她,想了想随口道:“用全力。”
虞清竹愣了下,小心道:“我会动用符阵...”
银发小女孩道:“让老身见识一下吧。”
虞清竹听到老身两字,知是前辈,便不犹豫了,口中念念有词。
四道黄符于指尖腾空飞起,土地,城隍,山神,河神四重虚影隐隐显出,然后随着正在焚烧的黄符扑向那小女孩。
苏太上右手抓着茶杯,左手向高处随意抓去。
一瞬间。
扑来的山神翻转了方向,挡住了土地、城隍、河神。
四者碰撞,轰然一声,全部灰飞烟灭。
虞清竹愕然地看着她。
刚刚她看到了什么?
这女孩伸手随意拈住了她四符中的一个,然后那个符对应的地灵就叛变了?
然后发挥出远超自身的力量,而击败了另外的三位?
这是什么运符手段?
虞清竹蓦然抬首,只见那银发女孩打了个哈欠,随意掸了掸左手,用极度敷衍的声音道:
“老身是否被你小看了呢?还是说,你只有这样的水平?”
“我...”
虞清竹看着这银发小女孩,如看着一座高山。
苏太上喝完茶,转身离去。
虞清竹想追上去,但忽地发现四周的森林有些诡异...
那些树透着某种邪异的狰狞和阴冷,大地之下藏着某种蓄势待发的恐怖力量,她...已被诸多邪恶的存在盯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
虞清竹大声喊着。
但没有人回应她。
“为什么要抓我?!!”
她的声音被风冲远。
还是没人回答。
虞清竹再度扬声道:“用符击败你,就可以出去,这句话还算数吗?”
“算...”
平静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吃宵夜的时候,我再来找你。”
......
夜晚降临。
银发女孩吃着甜点,她身旁还有个面容有些呆滞的紫裙少女在吃烤鱼。
虞清竹再度落败了。
她的符道在这个女孩面前,毫无效果。
无论她怎么攻击,对方都是云淡风轻,随手挥挥就可以破了她的符,且一副还没用真格的样子。
苏太上看了一眼她道:“你要出去,还有一个选择。”
虞清竹道:“什么选择?”
苏太上道:“等那个男人回来之后,用剑击败他。”
“他是谁?”
“你们又是谁...”虞清竹一时有些哑然,她有些搞不明白这些人的目的了。
忽地,她恍然道:“你们是要箓章,火德星君箓章,是不是!”
“火德星君?”
苏太上看着她。
直到虞清竹心中发毛了,
苏太上才淡淡道了句:“记住,诸神已死,无有星君。
抓你,是那个男人的想法,他和你有些渊源,你若无法变强,出去了也是死,那不如就待在这里吧。”
虞清竹愣了愣,“前辈,你们...是在保护我?那...那个男人又是谁?他和我有什么渊源?”
......
那个男人,此时戴着眼镜,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外衣,正手捧着书,借着车厢里的灯光在专注地阅读。
秦淮期间悄悄撇过一眼那书,只见书页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复杂的文字,让她极度的头昏脑涨。
这很正常,乃仙人所书,普通人即便看到,也完全看到书册的真实文字,而只会产生头疼欲裂之感。
秦淮摸了摸交领上的扣子,看向那男人的神色越发尊重。
“抱歉,庄大哥...我们快到了。”
夏极放下书册,体贴地笑道:“没关系,我和内人说过,会晚些回去,她会理解我来为她祈福的心。”
哒...
马车忽地停下。
车夫的声音传来:“到了。”
再往前就是龙王祭举行的地方。
此处还在姑获城再北,往前就是黑龙泰山了。
两人下了车。
马车折返了。
魁梧如小山的男人和学生样的少女走了一会儿路。
秦淮忽地停下脚步,诡异地看来了一眼夏极。
她没有半点被控制的感觉,只不过眼神却怪怪的,透着一种阴冷的审视感。
这突然的神色转变并没有让夏极惊惶。
两人继续走。
随着深入,秦淮的神色逐渐变冷,越来越冷,一种难以掩饰的厌恶感从她周身传来,厌恶感越发浓郁,好像她身侧的男人与她有深仇大恨一般。
她开始难以理解为什么会带这个男人来参加龙王祭?
毕竟,这男人如此的邪恶。
如此的不洁。
龙在指引着她,让她知道真正的信奉者和不信者。
而她身侧的这位显然是伪信者。
他不是来祈福的!
因为,他是伪信者!!
一波又一波强烈的厌恶感冲击着她的脑海,让她每一根血管都开始愤怒地跳动。
远处...
黑龙泰山高耸如云,如一道通天之城,恒更在山南山北之间,东西横贯,不知多长多远。
秦淮终于彻底停下脚步,伸手挡在夏极面前。
这位小小巧巧的姑娘面红耳赤,双目里闪烁着愤怒的火焰,直勾勾盯着夏极。
她竟拦在这远比她高大魁梧的男人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吼道:“滚回去!!”
当她吼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带着难言的冷意,好似某种凶兽在咆哮,而显得有些骇人。
夏极微笑着看向她,目光动了动,又扫见周围黑暗里出现的一些人形轮廓阴影...
他礼貌道:“抱歉,我这就离开。”
“卑鄙的伪信徒,滚回去!!”
冷声传来。
这一次,好像不止秦淮一个人在吼,而是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各种声音糅杂在一起,发出怪异而可怕的吼声。
而他们眼里,这高大魁梧的男人竟然真的转身就走。
在远处的黑暗里,他的身形好似产生了某种幻变,好像从一具身体换到了另一具,连头颅都更换了。
小片刻后...
那高大魁梧的男人去而复返,追跑已经走入黑龙泰山区域的秦淮,笑着喊了声:“秦淮姑娘。”
声音让秦淮侧过头,看到夏极的时候,稍稍愣了愣,瞳孔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好像认出了他,欢喜道:“庄大哥,真的是你吗,庄大哥?”
夏极温和笑道:“当然是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淮拍拍小胸口,心有余悸道:“刚刚好像有个人假冒是你,不过已经让我赶走了,欸,这个世道太可怕了...我们在外都要保护好自己。”
夏极笑道:“下了马车后,我有些内急,就在一边方便了下,所以来晚了。”
秦淮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叹息道:“难怪...”
然后,她双手交叉,恭敬地闭目道:“黑龙万岁。”
夏极和她以一样的姿态,如说着古代秘咒般地,轻声虔诚道:“黑龙万岁。”
两人的声音里充斥着一般的虔诚。
“庄大哥~~”秦淮看向他,闪烁着星星眼。
夏极笑道:“秦淮妹子,我们该走了,让龙久等,可是我们这些信徒的不敬。”
“嗯!!”
秦淮重重点头,确认过眼神,是道友。
庄大哥真了不起呢,有文化,又喜欢锻炼身体,还是道友,可惜他有妻子了...
两人相伴而走,向着远处那巍峨磅礴却带着莫名森然的高山而去。
秦淮还是一般的天真女学生样子,交领格子衣,过膝裙,黑丝袜,小皮鞋。
而走在她身侧的男人,却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温和笑容...
这样的男人,不是圣徒就是BOSS。
134~135.深入泰山,收获先天八卦碎片!(8400字)
说起来,夏极来过黑龙泰山不下五次了,包括被无声无息秒杀的那一次。
通过之前的轮回以及如今他自身的推导,已经掌握了不少信息。
而“信仰”就是其中的重要信息之一。
但凡踏入黑龙泰山区域的人,只会被分成两种:信徒和非信徒。
这种判定非常直接,是从精神层面进行的最彻底的判断,没有任何办法作伪,甚至连自我催眠都不可以。
除非,你是真心实意地去信仰。
信仰者可以得到某种强大的精神加持。
非信仰者则会受到某种精神攻击。
这攻击的源头看似是龙,
但是,这攻击是主动的、被动的、无意识的、亦或究竟是不是龙都未得到明确证实。
为了再次证明这个想法,
夏极在来的路上做了三个小小的试验。
第一,即将靠近黑龙泰山时尝试对龙怀有强大恶意。
结果他做了噩梦,梦中珍太妃被残忍地杀死。
如果是一般的人做了这种噩梦,肯定会被吓得神魂不稳,甚至大病一场,若是身子骨弱点的说不定还会卧床不起,一命呜呼。
这难道不是精神攻击么?
这让他想到利用“先天八卦镜”进行的第七次轮回。
轮回里,他正在探索黑龙泰山的黑龙,结果...忽然就死了。
没有任何疼痛,没有任何反应,没有任何征兆,一瞬间就回归了芥子世界,甚至连死亡都是后续推断出来的。
这或许也能解释为强力的精神攻击。
第二,随着明显是信徒的秦淮靠近黑龙泰山时怀着恶意。
结果他直接被警告了。
第三,他为空着的第四身灌入了强烈的对于龙的信仰。
结果他被认可了。
要知道,这精神区域的覆盖面极广,由此可见这精神源头的力量何其恐怖。
虽然没有关于龙的典籍,但夏极也看了不少历史。
如果说王朝的更替都是龙在进行的话...
那么,从史书上就可以窥探到龙的部分性格。
事实上,史书在市面上是极少的,但苏太上的储物戒指里倒是藏了不少书,甚至囊括一些已经被焚烧的历史禁书,这些都便宜了夏极。
不可称量,不可窥视,不可知其因果,甚至不可知其名字...否则,便是亵渎。
以上,都是禁忌。
也都是某种意义上的共识。
对于动用过“莲”,见过“先天八卦镜”,见识过魔女的夏极,才明白其中的意义。
唯有不存在,唯有不可知不可言,才不可敌。
凡有名者,皆非伟大,所以...圣人无名。
所以,史书被禁。
他翻完史书。
得到的结论很简单,简单到可以说一目了然...
龙对于王朝更替的上心程度很平淡。
大体来说,不少开朝或是创下丰功伟绩的君王都是在“发源地”招揽到精兵猛将,然后利用这些最初的资本越来越壮大,然后或成或败。
只有极少数的君王,会得到一些超乎寻常的帮助...譬如天时地利人和。
能想象大战之前,忽然满天流星把对方军队给灭了吗?
能想象火攻的时候,忽然风向逆转,让用火者自噬其身吗?
能想象万众一心,每个普通百姓忽然都获得了堪比精英士兵的力量,并且还能一个打俩、手撕敌人,十人灭百的状态吗?
这些偶然,这些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之中,无不透出某些难言的看似可以解释清楚、实则远非如此的神秘。
但没有人会真正地去审视这种神秘。
因为,人无法做到彻底的矛盾,哪怕人格分裂也不行。
你无法既信仰又不信仰。
不信仰,不过是雾里看花。
信仰,却是身在局中。
但夏极可以。
因为,夏极有四具身体。
他的第四具身体和头颅就是为了此时此刻。
早在出发前,他就决定好了。
......
村落沐浴在夕阳的光华里,鸡鸣狗吠之声遥遥响着,山野花香随山风飘来,袅袅炊烟飞腾于一栋栋木屋上,显着浓郁的人间烟火气。
夏极只觉全身懒洋洋的,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
似乎在这里,一切痛苦,一切悲伤,一切负能量都消失了。
所拥有的的只是希望,只是幸福。
他嘴角都带上了笑容,心底带着信仰。
侧头一看,只见秦淮也刚好侧头看他。
秦淮漂亮的瞳孔里也带着欣喜的意味,看向他的目光非常亲切。
虽然两人才相识了不过两天时间,
但是,走过了这条路,走入了这座山,
两人的关系就变得不一般了。
亲如一家人。
而这一路上,还遇到了不少农夫猎户,以及一些和此处画风不搭的衣着装扮的人,这些人显然和夏极与秦淮一样,都是外来人。
他们或许之前都不认识,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对方的身份,对方的过去,对方的想法。
但此时,他们却表现的如你最亲的人一般。
彼此之间,很自然地贴近,很自然地交谈,欢笑着把自己所有的隐秘全部吐出来。
在这里,没有美丑,没有贫富,什么都没有。
随着夜幕的降临,夏极只感到这座山中的小村子越来越热闹。
显然外来者越来越多了。
有貌美如花、撑着阳伞的姑娘。
有脏兮兮的乞丐。
有单纯而知性的学生。
有满手油腻的屠夫。
有商贾,有小贩,有侠客,有贼寇,有穿着官服的人,有......
总之,林林种种,身份各异,年龄各异。
原本不过数千人的小村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热闹起来,人数一眼扫去,密密麻麻,已有数万。
在外面的世界里,可能会“人以群分”。
但在这里,却根本没这回事。
美艳的大小姐和丑陋的老乞丐手拉手,亲切地交谈着;满脸横肉的贼寇在和单纯的学生高谈阔论,而文弱书生却丝毫不惧怕贼寇脸上的刀疤,反倒是关切地询问他疼不疼...
这些外面根本不可能见到的怪异现象,在这里满目皆是。
夏极放任第四身,沉浸在这种氛围里。
他同时感应着自己第四身的情况,好像...在变强。
就是很奇怪...
力量在提升,血肉,罡气,精神都在飞快地提升。
完全不合理地提升。
随着他信仰的坚定而提升。
那些需要辛勤修炼才能得到的力量,在这里变成了一种笑话。
他侧头看了看秦淮,莫名地感到这小姑娘也正在变强。
正想着的时候,对面一个肌肤奶白、面容妩媚的长腿美妇看到了他,对他露出笑容,甚至起身上来拥抱了他,脸颊在他胸前小鸟依人般地蹭着,一副如与久违重逢的亲人见面的样子,幸福道:“见到你真是太开心了。”
夏极搜了搜记忆,他明显不认识这个长腿美妇,可是他心中却生出一种无比亲近之感,他顺着这感情也拥抱她,柔声道:“我也很开心。”
若放在外面世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在这里,却显得无比正常。
两人热情相拥,然后才分开。
然后又有各种各样的人来和他拥抱,似乎是庆幸彼此能在此处相遇。
夏极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龙王庙附近了。
越来越强烈的喜悦之情,从他心底迸涌而出。
秦淮拉着他的手,满脸幸福地笑着:“庄大哥,再过一会儿,龙王祭就要开始了。”
夏极满脸遗憾,有些失落道:“龙王祭是什么呢?”
这种在外面问出甚至连门都进不来的问题,在这里却有许多人抢着回答,而且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恨不得把心肺里的真情实意全部掏给你。
秦淮还没开口,刚刚那名妩媚的长腿美妇却已经插入了进来,笑着回答道:“是信徒的祭祀。
黑龙泰山是我朝的发源之地,想当年开国文王从这大山里走出时,不过百人,却能够凭借百人夺取天下,君临红尘,也是受了黑龙的庇佑。
文王死后,亦是葬于此山之中。
而黑龙泰山,因此被称为祖龙之地。
今后,但凡有所成绩的君王,都已能被葬入泰山而为荣。
新任君王都会前来此处,封禅泰山,对天而祭,敬拜祖龙。”
她话音刚落,另一名手抓阳伞、举止优雅的白裙少女靠近了,自然而然地站在夏极身侧道:“普通人祭拜大多只是屠猪宰羊,然而祭拜祖龙就不可用那些凡物了...
而需以世间最贵重的宝物,这些宝物是由朝廷搜集,然后作为祭品,盛放到龙王庙的神龛之上,由龙取走。”
长腿美妇道:“而近日,有皇都秘使前来姑获城,所为的正是献祭一事。”
夏极瞳孔里露出感恩之色,他似乎对宝物是啥半点儿兴趣都没有,只是托了托眼镜,虔诚道:“若是能够因此见到龙,那...那...”
他瞳孔里闪烁着期盼的光芒。
而他的表现显在秦淮、长腿美妇、阳伞少女眼中,都能让她们格外地产生共鸣,从而心生出强烈的认同之感。
此处,即便无分彼此。
但夏极洗净铅华后的形象显然特别成熟,强壮的体魄,短发,文质彬彬的眼镜,平静的眼神,宛如带着魔力的一举一动,怀中放着的书,都让人生出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而无论秦淮,还是那长腿美妇,阳伞少女在外显然都是偏向于社会中高层的存在,她们即便处于信仰之下,却依然不自觉地被这气质所吸引,而小鸟依人般地靠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把她们所知道的信息全部说了出来。
可是,在这里,任何人几乎都不会去提起在外面的身份或是名字。
好似在这里,完全是进入到了一个真正的世界,而外面不过是大梦一场,那么...梦里遇到了什么,又何必再说?
包括夏极自己,都有着这样强烈的感情。
只是,他和那些人不同的是,在怀有这样强烈感情的同时,他还有一份深藏在这感情里的独立清醒的自我意识,在默默观察着这一切,也默默地提供着“刹车”服务。
“好想死了能葬在这里。”那长腿美妇抿着唇,斜靠着如同小山般的夏极。
夏极眼睛一亮,他已经逐渐狂热,满脸陶醉道:“能够葬在这里,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阳伞少女眼睛也闪烁着期待的光。
秦淮道:“庄大哥,我死后能不能葬在你旁边,到时候能够做邻居。”
夏极揉了揉这小姑娘的头发,温和道:“只要埋葬在这片土地上的,都是邻居,小秦,你着相了。”
秦淮一愣,幽幽道:“是啊,只能要葬在这里,就已经够幸运了...真想呢...”
长腿美妇道:“可是,只有最真诚的信徒才能葬在这里...毕竟这里也是皇家历代伟大君王或是伟大将军的墓地呢。”
事实上,皇家历代君王的墓在什么地方,一直都是谜。
外人几乎不可能知道。
可在这里,却是人尽皆知。
夏极的狂热情绪越发浓郁,他双目闪烁着光,捏着拳头道:“不必灰心,小秦,我们都会成功的。”
秦淮看着无比可靠的男人,只觉他在发光,无比耀眼,给人以希望,于是便重重点了点头,随着信念和决意,她体内开始充斥越来越多的力量。
可是...
这力量比起夏极完全是九牛一毛啊。
就在众人才向着虔诚信徒转化时,夏极已经开始向着超顶级的狂热信徒转化了。
他看向龙王庙的双瞳燃烧着炽热的渴求。
他想要见到龙。
他无比渴求。
他的呼吸都炽热了起来。
这感觉,就好像初生如一张白纸的孩子被彻底洗了脑。
而这些表现被三女看在眼里,都露出钦慕之色,同时又诞生了自惭形秽的心。
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如此的虔诚,相比他,自己等人可真是差远了呢。
夜色渐深,
皓月当空。
星河如水,潺潺流淌过神秘而寂静的银河。
辉光落照在黑龙泰山入口的“五岳独尊”石碑上,落照各有古名的峰巅上,也照出那曲曲折折的十八盘道如龙穿云门。
而龙王庙前的众人感到心情越发宁静...
突然之间,龙王庙正对的远方传来动静。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树林之上浮现出一道道高大的陈列仪仗虚影,黑色剪影般的神鸟昂首挺胸、扑朔着双翼在飞舞着,祥瑞的云朵在夜色里格外显眼。
很快,
那诸多仪仗虚影停在了进入空地的林外,剪影般的黑色神鸟也停在了枝头不再前进。
一个穿着官服的男子垂首托盘,从林中走出,庄严无比地一步一步向着龙王庙走去。
托盘里铺着紫金红绸,绸缎覆盖着,中央之处微微隆起。
显然,那所谓的世间最贵重的宝物就在其中。
这官服男子的身份也不难推测,
他就是太上的人探听出来的皇都秘史。
但,夏极已经不在乎秘史不秘史了。
他能够来到这里,就感到幸福了。
宝物什么的,也根本无所谓。
一切都无所谓啊。
只是...
他狂热的虔诚,让他只觉血液沸腾,只觉若是不能亲自为龙献上这份祭品,会有一种巨大的空虚感失落感生不如死感。
于是,夏极走了上前,他眼神炽热,照耀着对面走来的官服男子。
那男子感到动静,也抬头看向他。
如果在外面世界,只会有一种结果,
那就是有侍卫上前,驱赶这拦路者。
而旁观者,只会觉得夏极莫名其妙,是发了疯。
可是...
这里不是外面。
这里是龙的信仰的世界,是凶险无比的禁地。
在这里,一切以信仰程度说了算。
而信仰程度是一种自明的东西,无法做任何伪装,也无法以任何方式增强或削弱。
所以,那官服男子看到夏极的时候,简直震惊了。
他乃是朝廷秘使,而能接下这样的任务,必然也是对龙的信仰达到了极强的地步,可以说除了对朝廷的忠心,对父母的孝心,对子女的关心外,所有的一切都给了龙。
但是...
夏极的第四身呢?
从出生后什么信息都没接受,而在接受的时候,就是彻底的接受了龙。
他没有忠心、孝心、关心,他的身心都装着龙。
这种程度的信仰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顶级的狂信徒气质,让夏极熠熠生辉,犹如烈日般刺眼夺目,这位官服男子顿时自惭形秽了。
而周边那集聚的上万辛苦已经开始喊起来。
“最珍贵之物当由最虔诚之人奉上。”
“最珍贵之物当由最虔诚之人奉上。”
...
声音此起彼伏,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夏极伸出手,那官服男子将托盘递给他。
夏极接好托盘,转身,虔诚无比地向着龙王庙踏步而去。
他所行之处,信徒们纷纷让开。
而之前那作为皇家秘使的官服男子则是随在他身后,显然还有其他事。
阴冷的山风掠过,
掀开了那紫金红绸的一角,
显出一个闪光的尖锐东西。
是镜子的碎片!
普通人顶多看到这个。
可对于动用过“先天八卦镜”的夏极来说,他一眼就看出这竟然是“先天八卦镜”的碎片,看大小应该是八分之一,刚好对应一重卦景。
要知道,自己动用的只是一次性物品,而这个碎片给他的感觉却是永久性的宝物。
他眸色平静,
心不由狂跳起来。
太好了,
实在太好了。
这东西居然真的存在?
那么,一定要亲手献给龙。
终于,他走到了龙王庙前,把祭品放在了神龛上。
而他身后的官服男子也毫无避讳地开始说话。
“伟大的龙~~
人间的帝皇,已经探寻到了当年蟠桃失窃之事的下落,珍太妃有极大嫌疑。
现,人间之帝皇以此物为献祭,盼您能够帮忙寻到答案。”
他话音落下。
没有半点反应。
那官服男子似乎习以为常,只是深深一拜,转身退后,融入到众人之中。
夏极也跟着退后。
而就在他后退远离了那献祭之物时,异变突起!!!
靠近神龛的两道身影没有预兆的动了。
这两者彻底无视了“信徒”的规则,向着祭品飞速扑去。
就如混在人群里的敌国刺客,忽地发动了让人猝不及防的刺杀。
一波又一波强烈的厌恶感如有实质的升腾而起。
诸多身份各异的信徒,只觉血管如怒蛇抖跳,面红耳赤地对着发出怪异而不似人声的嘶吼。
“住手!!”
“亵渎!!”
“死罪!!”
“处刑!!”
......
随着怒吼的落下,这些信徒面容都或阴冷或暴躁,化作行动敏捷的凶兽,以极强的速度,极大的力量,和最大的恶意向着那两道人影扑去。
他们肌肤下隐约浮现出奇异的鳞片虚影。
但是,
反应终究有先后,距离终究有远近。
那两道人影已经抢到了祭品,其中一个男子伸手以红绸一包,抓紧祭品。
另一名女子双手一推,竟是瞬间北风大作。
风力瞬间飙升至最强最猛烈的飓风,顿时间,漫山遍野的树木上叶子纷纷掉落,然后随着她推的方向,似万箭齐发,漫天利芒。
每一片叶,与空气摩擦都生出一种刀锋颤鸣的声音。
只是这一刹那,就好像有数十数百万的刀,割开夜空,向着此处的信徒们挡来,或是反攻来。
这女子竟然能够操纵风和树木到这种地步。
只不过,这边追击的人影们却丝毫不逊色,他们好似没有受到太大影响,速度力量几乎皆是不变,向这两个神秘盗贼扑去。
男盗贼速度极快,抬手触碰了下树,便是身形一闪,直接闪烁到了远处。
而那女盗贼也随着他飞快闪退。
追击的人影们,包括秦淮、长腿美妇、阳伞少女都是满脸阴冷森然,带着一种奇异的黑暗,可是...似乎终究都差了一步,慢了一点。
只因为,那两名盗贼似乎来历也极为不凡。
“可恶...”
“可恶啊......”
“吼!!”
就该在这时,一声冰冷的咆哮声爆发而起。
紧接着是一道狂暴到无匹的身影,电射而出。
嘭嘭嘭!!
飞来的树叶和风如纸糊的一般,被这身影撕开。
而在飞的半空,这身影周身的衣服直接爆炸,散开,露出内里一身恐怖无比的肌肉。
这些肌肉下,一道道黑色的鳞片几乎已经凝实。
而所有人都知道,若是能够凝出真正的龙鳞,就是被龙认可了,然后能够死后葬在这里。
嘭!
嘭!
嘭!
那身影速度快到了极致,好像宇宙凶兽般,带着茹毛饮血、粗横跋扈的凶残暴虐。
他拎着拳头,飞速追赶着那两人。
一众黑龙信徒顿时认出了那身影。
秦淮阴冷的脸变得狂热起来,“是庄大哥!是庄大哥!!!”
长腿美妇眼中妙波连连:“这种程度的信仰...这种程度的眷顾...真是太虔诚了!!”
顿时间,夏极成了狂热信徒之首。
他内心里什么都没了。
只剩下为龙夺回那祭品,然后将两个盗贼狠狠杀死。
强烈的信仰占据了他的身心,使得他好像就为此而活。
这种恐怖到无以复加的虔诚信仰,终于引爆了最夸张的龙眷。
他肌肤下黑龙鳞片凝实了。
不仅凝实,还在突破皮肤,往外涌出。
哧!
哧!
他的两只手竟然变成了两只黑龙爪。
跟随在他身后的信徒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情激动到了极致。
这是...何等的虔诚,何等的狂热才能凝聚出的奇迹!!
轰!!
夏极只觉力量爆棚,一足踏下,如火箭发射般,带着他往前电窜而出。
树木石头,若是撞碰到他,都会纷纷如碎纸片般飞开,粉碎。
那盗贼里的男子感受到身后越来越强烈的压迫感,忍不住侧头。
这才一侧,就看到一只幽黑的利爪般的黑龙爪向他抓来。
男子双瞳紧缩,缩成了细窄如针的青色瞳孔。
就在这瞳孔显出刹那,他伸手轻轻触碰向旁边的树。
可是...
他失败了。
狞笑声传来。
暴戾的气,直接将那树给凌空震炸了。
虽然不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但是...阻止对方将要进行的行为永远不会错。
在这一个短暂的错愕,和一个短暂的失误之中。
青瞳男子直接被夏极的龙爪给抓住了。
只见那足有两米的龙爪,猛然一捏,就如捏爆了一个柿子般。
嘭!!
男子直接炸开了,强大的力量使得他的血液往四处飞射而去。
然而,红绸包裹着的祭品却不知何时,不知以何法,远传数千米外,直接落在了跑向另一边的女子手中。
那女子没有丝毫停顿,不停地以手触碰树身,不停地往前做着闪现般的瞬间移动。
夏极瞬间察觉了祭品的消失,一转身,再向那女子追去,穷追不舍!!
从高处俯瞰,阴冷的黑影们凝结着凶残的轮廓,呈半月形的黑潮向女子方向席卷而去。
即便再凶猛再壮观的兽潮也无法引发此时的动静。
那些看似人畜无害的男女老少早就突破了自身的局限,充满力量的躯体,肌肤下的龙鳞虚影,逐渐缩起逐渐狭窄的黑色竖瞳。
尖锐、混杂的咆哮声,在皓月下回荡着。
而这群黑潮最前,是一个体型魁梧似小山,拎着两只恐怖黑龙爪的眼镜男人。
这男人肌肤充斥着黑色,在前方冲锋。
轰轰轰!!!
那抓着祭品的女盗贼根本不敢回身看,只是一个劲地闪烁移动。
黑龙的信徒们速度虽然也快,但却终究被拖开了距离。
终于,追在女盗贼身后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凡她经过,树叶皆成刀,往后倒刮。
只可惜,这些刀都如纸糊的,撞击在夏极身上根本不奏效。
夏极瞳孔放射出氙灯般的凶光,死死盯着女盗贼。
两人一前一后,翻山越岭。
很快竟是冲出了黑龙泰山的范围。
而夏极的黑龙爪居然还在...这竟似乎是永久加持,或者说只要这份虔诚还在,这受到的加持就还在,亦或虔诚达到了一定程度,加持就是永久性的。
那女子已经傻眼了,无论她如何地腾挪翻转,如何地设置陷阱,根本无效。
她身后的男子不会犯任何错误。
可是,她却终究是露出了一个破绽。
一个小小的破绽,就让夏极追上了她。
在近距离交锋里,夏极的黑龙爪迅速拍下。
将女盗贼按在地上,直接灭杀。
然后龙爪一挑。
紫金红绸飞开...
露出其下有着完整的一重卦景的镜子碎片,碎片散发着玄奇古朴的光泽,审视之间隐约显出某种混混沌沌的不可直视的神秘。
夏极欣喜地迅速抓住。
得到了!
可以交给龙了!!
然后...
他的身形忽地僵硬下来。
身形、头颅如重叠在一起迅速更换。
刹那之后,他握紧了镜子碎片。
然后,丢入了芥子世界。
夏极托了托眼镜,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归我了。”
是的。
他本来是想夺回之后,献回给黑龙。
但是,他踩了刹车。
没人能想到这种操作。
因为这种操作根本不具备复制性。
下一刹那,夏极周身毛孔钻出一团团黑色火焰,这是罗睺吞日炎的第三种力量——吞噬。
最简单的应用,就是吞噬周身可能性的一切诅咒或是精神探查,或是任何东西。
至于之前在姑获城巷子里,则是吞噬的另一种应用——吞噬光明,从而使得周围一片黑暗,并且使自己变得不可见。
黑火一闪后,
夏极就进入了芥子世界里。
漫天的狂风,卷着这一粒细沙往远而去,越去越远。
而夏极坐在了一块巨石边。
小狸猫及时赶来,为主人穿上衣服。
夏极想了想道:“阿紫,记录,项目一,黑龙。”
“黑龙泰山的地域控制者,能被动地从精神层面直接辨认出是否为信徒,但这种判断很可能存在多重标准,最普遍标准不会采用面部识别。”
“信徒会产生强烈幸福感,可以不经过修行而直接得到强大力量,甚至永久性龙化,龙化者死后可以葬于泰山,后果未知。”
“非信徒会遭受噩梦打击,但这种打击并非直接打击,而是需要某种媒介,或是非信徒处于相对静止状态。
打击的攻击力,标注为无解。”
“黑龙...未曾苏醒,或是...刚刚沉睡。”
“至于,黑龙化标志之一为黑龙爪,你画一下。”
说着,夏极随手让右手化作了一个近乎两米的覆鳞黑爪。
阿紫笔直地站立着,刷刷地做着记录。
片刻之后,阿紫问:“主人还需要什么记录吗?”
夏极随手拔下一片龙鳞,往后抛去。
阿紫眼皮跳了跳,急忙抱住。
龙鳞入手沉重而阴凉,好似铁水浇灌而成的,但又透着某种难言的独特力量。
夏极随口道:“东方区域作为样品区,这是项目一的样品,你去存放好,稍晚我会来进行分析,你再随行记录。”
阿紫:*%¥#@&!
“是,主人。”
夏极舒了口气,岔开话题道:“她在这里怎么样?”
阿紫很默契地搭上了脑电波,然后道:“虞姑娘在尝试以符术击败卧龙未果之后,在想着怎么用剑战胜主人呢。”
“用剑击败我?”
“卧龙说,只要她能用剑击败主人,就可以离开了。”
“是嘛...”
夏极感受了下外在。
风还在刮着芥子世界,往远飞着...
明显还有时间。
夏极再看了眼远方。
虞清竹正孤独地抱膝坐在一棵车冠般的参云古树下,仰头看着天空,好似一切都冷冰冰的,无有半点希望。
“不要怪我虐你了...”
夏极随手摘了根硬树枝,转身踏步虚空,负手行进,向虞清竹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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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137.娇妻或剑魔?死亡倒计时(7900字-求订阅)
当!!
雌剑被挑飞。
几乎没有半点间隔,再响起一声金属脆鸣。
雄剑也被挑飞了。
此时,芥子世界里树妖已是极多了,各色都有,花妖自然也有。
看到剑被挑飞,小花妖们带着可爱的表情,笑嘻嘻地飞射过去,抓着半空的剑,又交还到了那白袍道姑的手上。
虞清竹伸手接过,同时好奇地看着这些小花妖。
小花妖阳光自信地露出更大的笑容,以及一口的细密锯齿般的瓜子獠牙。
虞清竹如触电般接回了雌雄双剑,往后警惕地倒退几步。
这个地方太诡异了。
小花妖们不以为意,凤雏姑娘曾告诉她们“老爹说:不要活在别人的目光里,你是谁你自己说了才算”,小花妖们从来都认为自己善良和美丽的,所以才不会因为这“退几步”的动作而受伤呢。
她们扑朔着羽翼,如蹁跹的蝴蝶,笑着围绕在那魁梧而安静的身影周边。
“还来吗?”
嘶哑而平静的声音从那男人口中吐出。
虞清竹垂下头,将雌雄双剑插在地面,她已经几乎被榨干了所有力气,。
夏极瞥了她一眼,也不安慰,随手丢开硬木树枝,从怀里抓出大部头古书,背靠在这参云的古树下看了起来。
他在看的是“物质解析”类的部分。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
任何存在只要不小心都可能被抹杀。
而他想做的,就是通过建立一个又一个项目,进行一次又一次研究,来加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住珍视的人。
否则...
武当会灭。
生母养母都会死。
他谁都保护不了。
认为热血爆种就可以拯救一切,实在是孩子的想法。
他,蜕变之后,仔细思索了禁忌的存在...
所以,在他捧着的大部头古书上,他亲手添加了一句话:不可称量,不可窥探,不知因果。
这是禁忌的属性,今后也是他的。
刷...
书页翻动。
阳光从树隙穿过,洒落在他身上。
他看的很专注,眸子里皆是思索之色。
虞清竹双拳捏紧,头发凌乱,激烈的运动使得她双颊潮红,身为符修却试图运剑去破关,本就属于被逼无奈。
那个银发小女孩的力量太强了。
所以,她才存了从这里突破的念头。
可是,这一位的变态程度却丝毫不逊色。
事到如今,她也已经明白这位对她十有八九不存恶意,那么...究竟有什么渊源?
她深吸一口气,迈着长腿走上前,可是才迈了两步,却发现腿已经发虚了,颤颤地抖着,伴随着的是一种突起的抽搐感,肉一张一合着,紧紧收缩。
她瞪大眼,身体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往边上摔倒。
但是,她砸到地面的触感并未传来。
因为那男人提前站在她身侧,伸手担住她的身体。
如猛兽捧住了娇小的美人。
然后放到地上。
“你累了。”
“你到底是谁?”
“故人罢了。”
“故人?”虞清竹好奇地看着这男人。
可是,太上珍藏的人皮面具太过精妙,即便如此近距离也无法看出作伪。
虞清竹看了几眼,只能作罢。
“我认识的故人里,没有...没有你这么厉害的,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重要么?重要的是你要变强,然后出去,不是么?”小山般的身影温和地说着话,“这里灵气充沛,修行起来,事半功倍。”
虞清竹不说话了。
这男人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我有急事要去皇都。”
“皇都?”
夏极停顿了下,“我来帮你传信吧?”
“这...”虞清竹别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很悲伤的事,胸口微微起伏着,眸光和睫毛都低垂下来,泪痣如洗不掉的泪水,永远地留在双颊。
“抱歉,让你伤心了。”
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虞清竹有些诧异地抬起头,雪白的脖颈如高舒引项的天鹅,秋水般的眸子里闪烁着好奇。
她似乎没想过这样的一个男人,居然会说出这么温柔的话。
她可不会觉得这男人会突然就喜欢她,那么...他的温柔只是一种习惯么?
夏极露出阳光般的笑容,“喝酒伤身,要喝茶吗?”
他的声音带着令人心静的魔力。
“不...我想喝酒。”虞清竹坚持着,她想要去体验过去他体验的滋味。
夏极道:“有什么心事,能说给我听吗?说出来,总会好一些。”
虞清竹用沉默做了拒绝。
夏极不以为意地笑道:“遇到不明白的,尽管去请教那位银发的前辈,她会教你的。”
说着,他起身,捧着书继续坐到了阳光下。
虞清竹沉默良久,道:“那个...可不可以帮我带封信去皇都。”
夏极放下书,托了托眼镜,温和道:“可以。”
虞清竹道:“帮我告诉珍太妃,清泉子...清泉子死在了武当,被妖魔杀了...”
她很艰难地说完这句话。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眶里摇落,泣不成声。
夏极愣了下,从怀里掏出丝巾递给她,然后问:“若是珍太妃问到传信者是谁,我怎么说呢?”
虞清竹道:“我是他师姐...师姑...也是...也是恋人。”
她心底想着,人都死了,她这么说也没关系了。
这段时间,她于黄粱一梦里经历所得的平静已经彻底没了。
或许,她无法在清泉子活着的时候去坦诚。
但,清泉子离去了,她自然也不会逃避这份感情。
至少这么说,能够让清泉子地下有知不那么孤单吧?
恋人?
夏极再度愣了愣,他和小师姑什么时候发生的这种关系?他怎么不知道。
于是,他温和道:“我听说那清泉子没有恋人...”
虞清竹垂下眸子,轻声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她想对面前这位自称和她有着渊源的前辈来倾诉。
将她黄粱一梦中所见的,以及她对那位师弟的一切感情,都告诉他,也算是在这世界上留下证据。
“前辈能否听我说一些往事。”
夏极露出笑容:“乐意之至。”
他泡好茶,停下看着的书,在树下和这娇美女子盘膝对坐。
虞清竹道了声谢,然后抬头看向这芥子世界的天外浮云,幽声道:“其实,是我一个人的单恋...
我喜欢他。
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因为我在最绝望的时候他拉了我一把。
我在最伤心的时候他送了我果糖。
我本身就不爱说话,也不喜欢人多,心里能装着的人就更少了。
...
...
后来,我在黄粱一梦里和他结成了夫妻,还生了孩子,很幸福。
可是他身体虚弱,先我而去。
我将他葬在了武当后山。
然后我和孩子们说,等我死了也葬在他身边。
...
...
黄粱一梦的时候,我并不知道那是梦,醒来后却发现已经过尽了一生。
可让我开心的事,我再回去时,他却还是好好的,还是那副模样。
我想,这一世只要能守护好他,守护好武当,那么久知足了。”
虞清竹说话都戴着蜜糖般的笑容。
可是...
这些笑容越是甜蜜,之后的伤心就越是刻骨铭心。
浩劫已至,谁都无法阻拦。
过往的力量在这浩劫的冰山一角里,就成了笑话。
而她最心爱的男人也死在这浩劫之初。
笑声,终于变成了恸哭。
这娇美的道姑握紧双拳,低着头,咬着唇,泪水刷刷地留下,无力,倔强,可终究只活了二十多年,又怎么可能比肩那些禁忌里的怪物呢?
又怎么有能力去挽回失去的爱人呢?
恨!
好恨!
恨自己没用。
可最恨的是,即便知道,却也无力改变。
夏极听完面前女子的心思,无奈地挠了挠短发。
要不要让她知道真相呢?
要不要拥抱她呢?
正想着的时候,却见虞清竹已经捏起了拳头,满含泪光的瞳孔里射出坚毅的光芒。
“所以,我一定能突破自己,然后走出这里,我不想再失去了...”
“嗯。”
夏极对她露出鼓励的笑。
...
...
午后,
夏极来到芥子世界的东方区域,尝试着以《傀儡术》中记载的“物质分析”之法,去解析黑龙鳞。
本来黑龙鳞这种东西是坚不可摧的,但夏极拥有着超高温的黑炎,就使得解析成为了可能。
时间飞快,不觉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分析并不很顺利,但却也有进展。
阿紫完成了记录。
而在分析实验的同时,夏极的身体自动地运转着【炎魔焚域经】。
他开始逐渐了解这功法的作用了。
简而言之,从可能存在罗睺类异火的地方提取异火,并且收归己用。
之前,他从太阳里提取了“罗睺吞日炎”,现在他又要从这芥子世界的神秘太阳里提取新的火焰,从而往四境四阶踏进了。
...
...
入夜。
夏极取出先天八卦镜碎片,仔细凝视着。
如今已近夏末,距离珍太妃出现并且死去,时间已经近了。
算算时间,该试试这夺来的祭品了。
如果是真的,
那么...
这个世界的危险程度,还真是要上升无数倍啊。
因为,当他在预估着未来的同时,也会有旁人在预估未来。
而之前,他的“先天八卦镜”不过是一次性的,而在他观测后,可以确定这个碎片是永久的。
...
碎片浮空。
夏极感到大量真元之力正被飞速吸取...
然后...
一重卦景才展现出来。
自明的信息在他心底浮现:
对于同一则信息只能卦算一次,且卦算时间长度仅有两三个月,而远远比不上完整的先天八卦镜可以卦算的时长。
这一次,他要救珍太妃。
在黑龙泰山上,他已经完全确认了“珍太妃确是龙出手所杀”,起因则是“皇都秘使以这碎片为祭品,而要调查什么肉蟠桃之事”。
那么...
“开始吧。”
...
夏极很快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
他出现在卦景这彻底拟真的世界里。
一种惊叹感从他内心浮出。
难怪秘使说这是最珍贵的宝物。
只是这么看来,难不成自己所有签到的物品其实都是这个世界真是存在的?
自己只不过获得了某种一次性完整使用权?
他看向远处的阿紫,太上,还有另一边的虞清竹。
在这卦景里,她们都完全是真的。
这让夏极忍不住觉得这是“平行宇宙”之类的想法。
或者说,还是“先天八卦”太过强大了吧?
既然是在卦景之中,
他也没什么顾忌。
远远看着虞清竹,他揭开了面具,然后又压缩了魁梧的体型,而恢复到原本的身形。
他从后走近。
虞清竹听到脚步声,回头。
两人对上目光。
虞清竹先是一愣,旋即压下激动的情绪,警惕地看着他,一如之前在后山的雾气里见到他。
夏极抬手摘下一片灵叶,闭目轻轻吹了起来。
悠扬曲调散开。
恰是那一首落定。
虞清竹神色有些激动,可却不敢彻底放下警惕。
而夏极的周身已经开始显出浩然正气的光,然后用温柔地声音道:“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愿意听么?”
虞清竹点点头。
...
...
许久之后...
...
阳光温和。
照耀着相拥的两人。
花妖们都害羞地捂住了眼。
虽然她们的身体却诚实地遵循着八卦的本能,而飞在半空,看着树下的老爹和那个女人的缠绵。
终于,她们被树妖们伸出枝干,给拖开了。
阿紫瞪大眼,悄咪咪地看着。
太上看着夏极的身形,只觉好壮硕。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而在这相拥之中,虞清竹忘情地发泄着心底之前所有的情愫。
一夜过后。
美人如画卷。
她软软地躺在夏极怀里,无力的长腿舒展开来,斜倚着茵茵灵草,脸颊贴在男人胸膛上,如沾染雨露的桃花,格外水润娇美,脸上犹然挂着满足且疲倦的笑容。
夏极揉着她的头发。
而她愣了下,低下头,害羞地将脸埋在少年胸前,不敢看他。
芥子世界里,春色满园。
似乎是得到了满足,这份感情某种程度上也近乎圆满,虞清竹居然在芥子世界里建造了小木屋,一副要长期居住这里、不再外出的样子。
她脸上带着幸福的神色,如新婚的娇美新娘,每日都会在修行过后期盼夫君的回来,然后过着没羞没臊的夫妻生活。
两人既有夫妻之实,一切心思自也是坦诚,过往有关师姑师姐的回忆就成了可以调侃的过去。
这过去调侃多了,就好似成了前世。
虞清竹开始知道越来越多的有关夏极的秘密,也越来越放心夫君......可同时伴生的还有一丝自卑。
自卑的种子种在她心底。
逐渐地,她对修炼没那么热心了,因为她明白即便再怎么修炼,也没什么用,帮不了夫君的忙,也无法对付浩劫里的那些存在。
所以她开始帮阿紫的忙,一是煮饭煮菜煲汤,二是协助进行实验记录,这些事倒还得心应手。
看上去,一切都很圆满。
虞清竹没有了武当掌教的身份,没有了背负着的沉重担子,而且还收获了情郎,并且让这份相思和痴情得以圆满。
从今往后,她只需要如同一个小女人,生活在这芥子世界里就好。
她的生命里只要有夫君一个人,就足够了。
可是...
夏极的记忆里,还有她在之前的某一次轮回里成为“真武剑魔”的模样。
显然,虞清竹的天赋非常高。
而在成为“真武剑魔”的那个轮回之中,虞清竹背雌雄双剑、带真武金身、锁妖塔,一人行走大江南北,于白骨妖魔沧桑人间里,亦是无畏无惧,何等的惊才绝艳,何等的一步一瞥皆如惊鸿。
换句话说,夏极甚至感受到那时候的虞清竹拥有了“异”,拥有了踏步通天之川的资格。
那时候,她是真武剑魔,是一只真正即将翱翔天宇的凤凰,而不是一只藏在男人怀里撒娇的猫咪。
要知道,那一次轮回里,虞清竹不过是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就达到了这样的地步...
这足以说明她的隐藏天赋是何等恐怖,恐怖的离谱。
也正是这个原因,夏极才做出将她带来芥子世界,逼迫她提升的决定。
感受着娇柔美人在他臂弯里再度疲倦地睡熟,夏极轻轻抚弄着她的头发。
看着这张美艳却已经失去独立灵魂的脸庞...
她就如一朵娇艳的花,在过了人生的春天后,注定枯萎,注定看不到更高处的风景。
这样...
真的好吗?
“夫君~~~”
昏暗的屋舍里,轻柔的嘤咛呓语传来,颀长身形的美人拉了拉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子,侧身拥着他,而继续沉睡。
...
次日。
虞清竹穿着宽松睡衣,长发慵懒地耷拉着,铁锅里正炖着清香的白米粥。
她不时看看远处那树下正在看书的身影,露出满足的笑容。
...
饭时...
四人同时用餐。
夏极忽地问:“清竹,你这样过的开心吗?”
虞清竹脸红了,娇嗔地剜了他一眼,道:“现在还问这些干什么呀。”
夏极想了想道:“若是我告诉你...原本你可以达到更高更强的境界,甚至能够匹敌妖魔的力量,你是否会后悔?”
虞清竹愣了下,美目流转着秋波,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家男人,柔声道:“不会。”
夏极道:“若是...我能活千年万年...你却顶多只能活上凡人的两百年呢?若是我百年后,依然容貌不变,你却已经白发苍苍呢?”
虞清竹:......
夏极道:“如果能够重来,你想怎么做呢?”
虞清竹道:“我想陪你到天长地久。哪怕...哪怕不能立刻在一起,哪怕这过程艰辛无比。”
夏极温和地看着她:“我知道你的心意了...那么,如果能够重来,我等你。”
“夫君...”
...
那天之后,虞清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努力提升实力。
然而,失去了独立和动力,她也失去了开启那恐怖潜力的资格。
无论她如何奋斗,都无法再现之前“真武剑魔”的惊才绝艳。
似乎只有心中残缺了,出剑才能圆满。
夏极则是利用这“额外增加的时间”阅读着傀儡术,同时借助着太上的人际关系和对外投出树妖,以了解着周边的风吹草动。
他掐算着时间,开始等到珍太妃那辆火车的到来。
珍太妃注定会在初秋到来。
然后,死在过山隧道里。
再过一个季度,她会出现在姑获城,但那时...她已经死了很久了。
问题的根源在于“皇都秘使所传递的肉蟠桃丢失”的事件。
出手的存在毫无疑问是龙,是否为龙亲自出手夏极并不清楚,毕竟...龙似乎在沉睡,否则之前那两个神秘盗贼根本不可能逃出黑龙泰山。
问题的指向则是珍太妃,而珍太妃的头颅之所以会被割开,夏极猜测又可能与“提取记忆”类的能力有关。
虽然他不知道有没有这种能力,但见到的奇奇怪怪的事多了,思路自然开阔。
那么,解决问题也对应着三个办法。
第一,在路途之中挡住这必杀之局,但这意义不大,因为躲过一次,第二次呢?
第二,让龙不出手,或者让皇都秘史再来一次,撤回请求,但这似乎都不可能。
第三,让珍太妃消失,珍太妃身为太妃,掌握了许多资源,也明白许多事,自己不过是她从未谋面的儿子,根本没有资格做出让她消失的决定。
这一次,他不过是为了解决“自己消失”而带来的后遗症,使得事情能够上正轨,能够不带来后续因为自己消失而导致的亲人死亡。
斩断之后,一切就会回到他预设的正轨——返回武当签到,或者更改至黄粱山福地。
......
时间一天天过去。
外围的信息战时刻在进行着,苏太上控制的庞大势力悄悄运转着。
树妖们也被一棵棵种在了铁轨旁的林子里,天天睁着可爱大眼,日以继夜地盯着铁轨方向。
黑龙泰山上祭品失窃一事,极度诡异地没了后续。
原因可能和夏极第四身的消失有关,但暂时无法证实。
秦淮早就走出了泰山,然后坐着火车往东而去,看方向应该是返回蓝海洋城去学校了。
长腿美妇,阳伞少女等人也纷纷从泰山走出,相继离开。
只不过,夏极注意到这些人在离开后,就变成了普通人,他甚至让苏太上的人刻意安排了冲突,但那些人的表现完完全全就是普通人,而根本没有在泰山时候的那种强大力量。
这和他不同...
他似乎是永固的。
而这些人似乎在离开泰山后,就没有了力量。
原因很可能和信仰程度有关,夏极的第四身是黑龙顶级的狂热信徒,因为特殊原因,其狂热程度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那么,他所得的祝福也是前所未有。
其他人不过是普通信徒,只有在进入黑龙泰山区域才会得到祝福...
只不过这一点暂时也无法证实。
火车的时间表很快也被送到了夏极手上。
他确定了四班列车。
其中一班为运货列车,并不载人。
即便如此,夏极却也得到消息,那些由皇朝工部特设的运货列车拥有着搭载贵族的特殊车厢。
夏极之前在轮回里见到珍太妃死去的地点乃是一节车厢...
简而言之,所有列车都过去了,但就那一节车厢消失了一个季度。
所以,无法确认是四班列车里的哪一班。
三班列车的间隔为一周。
运货列车却是在九月偏中旬,隶属初秋,却近中秋。
夏极决定通过提前一站上车的方式,来寻找珍太妃,如果珍太妃不在车上,那么他就会在姑获站下车。
至于那搭载贵族的特殊车厢,自也有苏太上的势力帮他安排。
...
...
第一辆火车,没有珍太妃。
第二辆也没有...
根据时间的先后,下一辆则是运货列车了。
夏极以某个权贵公子的身份登上了这辆列车。
他左手抱着大部头书,戴着眼镜,小山般的体魄呈现出男子的健壮和雄伟。
这是一个糅杂着强大与知性,散发着不动如山气魄的男人。
任何人都不可能无视他的存在。
但因为贵族车厢的保密协议,他是和其他贵族车厢区分开的,且车厢和车厢之间并不具有联通性。
他进入到贵族车厢,
奢华的厢内装潢,超强的隔音效果,平稳的车厢地面,还有一些可以提供做乐子的服务单列表则放在精美的金丝紫檀桌上。
夏极随手抓起服务列表,看了看。
他的目光穿过这列表又看向窗外。
窗外,月明高悬,已近满月。
这一路他已经经过了许多遍了。
从这里到黑龙泰山隧道会有三个时辰。
简而言之,他需要在一个时辰内确认珍太妃在不在车上,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来与珍太妃进行沟通。
现实里,他和珍太妃从未见面。
这里也依然不是现实。
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那身穿朱红华衣、被钉死在长椅上的美妇模样。
那就是他的生母...也是会因他而死的女人。
这是他“金蝉脱壳”的后遗症。
他必须解决了。
否则,此心此世难安。
此时已近午夜,四周皆是旷野,广袤、深邃而透着黑暗的宁静。
小山般的黑影起身,踏出车厢。
他周身毛孔流淌出潺潺的黑色火焰。
这火焰吞噬了所有光,使得他处于不可见的状态。
他走在阴影里,经过了一些列车守卫。
守卫毫无知觉。
很快,他出现在了隔壁的贵族车厢里。
车厢里,灯亮着。
但是当他出现的时候,灯炸裂了。
刺耳的声音撕裂了车厢内的宁静。
顿时,远处传来“哒哒”的轻声脚步。
明显是侍卫戒备。
夏极一步踏出,穿过侍卫。
侧头之间,他看清了其中一个侍卫的脸......
那是如“雕塑”般的年轻宫女,黑暗的降临丝毫没有让她有所动容。
她只是执刀站在黑暗里,好似她本就归属于黑暗。
而这个年轻宫女,正是夏极在之前轮回里见过的死去的宫女之一。
看来这就是珍太妃的车厢了...
不到三个时辰后,珍太妃以及这辆车厢就会从人间蒸发,并且经历某种诡谲难言的事。
随着夏极的走动,这年轻宫女的眸子居然在黑暗里骨碌碌地转了起来...
诡异的是,她的身形没动,只有眼珠在动。
在这个动的过程里,竟然缓缓地盯向了夏极。
只不过,虽然盯了过来,但却还是无法察觉夏极。
罗睺吞日炎的第三种能力是吞噬。
这吞噬可以吞噬一切状态以及存在的痕迹。
这“雕塑”般的年轻宫女能够隐隐约约察觉到他的一点存在,就已经足够强大了。
这让夏极忍不住感慨:珍太妃果然不简单。
想到要见面,他心底颇有一点紧张。
但想到这里并不是真实...
他又稍稍舒了口气。
然后站到了门前。
门是铁门,上了锁...
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停下脚步的打算。
因为,他不需要停。
他往前踏出一步,意料之中被铁门挡下的情形并没有出现...
因为,铁门已经被他的火焰给熔化并“吞噬”了,就好像这里从没有门一样。
他幽幽地站在门前,好似他就变成了门。
屋内,一个朱红华服的美妇正坐在窗前,眉宇间藏着愤怒和忧思,双瞳里闪烁着深沉的思索,正出神地看向窗外那飞速倒退的黑色风景。
忽地,车厢内出现了诸多雕塑般的年轻宫女的存在,她们察觉了不对,因为...屋内的光亮明明可以照清门扉,可此时却不行了。
光亮能够显出墙壁,却无法显出门扉。
那门,成了纯粹的黑,透着难言的邪异,在周围暖色的衬托下,更显出一种突兀的尖锐的恐怖感。
刷刷刷!!
一道道身影,如电光落地,迅速结阵。
年轻宫女们手执寒芒烁烁的利剑,对准门扉方向。
珍太妃看到这异变,也迅速回眸,平静地看向那一扇黑色的诡异的充满了凡人不可理解的门,一种曾经沧海的冷静气度铺展开来。
气氛紧张压抑到了极致。
剑拔弩张之间,似下一刹那就会爆发厮杀。
然...
一声幽幽的叹息从黑暗里传来。
“娘......我来看你了。”
138~139.母子秘议,完美破局(7000字-求订阅)
片刻后。
宫女散去,又隐藏在了各处的阴影里,如雕像般蹲守着,一动不动。
暖光穿过被烧熔的铁门,落在外面,显出锯齿般的狭长光影。
车厢内,灯饰奢华,不夜侯的淡香令人心生宁静,在袅袅茶雾之间,朱红华服的美妇和那小山般的男子正垂首对坐。
虽说夏极已经解释了许多,但珍太妃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她已经确认眼前之人就是她的儿子,也明白了夏极为何还活着的事实,但是...她怎么也无法理解儿子为何会强大到这等地步。
强大,并不是境界问题,而是本身的特殊性。
珍太妃深深知道,境界只是用以归类普通人的...对于某些存在而言,境界只是一种“实力的辅助侧写”。
母子相见。
珍太妃心底也有些乱,而且不知如何是好。
她亲手抛弃了自己的孩子,这样的错是一个母亲怎么都原谅不了自己的事实。
这么多年过去,她无法释怀。
但对夏极而言,面前的美妇为他已经付出足够多了...尤其是,他这是经历了九次轮回,那么久意味着珍太妃为他义无反顾地死了九次。
这样的感情已经得到他的认可了。
母子沉默着...
二十余年来,还是首次面对面相见。
珍太妃忽道:“你已经踏在通天之道上了吧?唯有怀有异的存在,才会拥有资格...但承担的风险也会很大。”
夏极道:“正在第四阶的路上。”
“第二种异火也已经找到了?”珍太妃露出很担心的神色,“异”代表着强大,也代表着行走在理智和疯狂之间,想要以三重异凝聚通天之道在心性上很难可以再被称之为人。
夏极点点头,虽说第二种异火还未彻底地展现出来,但他从芥子太阳里得到的毫无疑问是异火。
珍太妃还要说什么,
夏极打断道:“两个时辰后,你会死在黑龙泰山的过山隧道里。”
“黑龙泰山?我皇朝祖龙之地...”
珍太妃陷入了思索。
而奇异的是,她竟然没问自家儿子为什么会知道。
夏极道:“皇都秘使去到黑龙泰山进行祭祀,换取获得当年肉蟠桃丢失的真相...你的脑壳会被割开,所有宫女的也会,我猜测是某种探查记忆的方法。”
珍太妃看了一眼自家儿子,知道他知道许多秘密,她也在迅速接受着这一点。
可是...
她原本是想瞒着这孩子,让他尽可能平安过一世,但现在...这孩子似乎已经成长为可以保护她的高山了。
于是,珍太妃道:“肉蟠桃丢失的真相其实并不重要,他们想要得到的就是肉蟠桃本身。
皇儿,你知道肉吧?”
夏极点点头:“魔身肥沃土,结桃落人间。”
这个他早从太上和杜鹃处就得知了。
再加上他见过的一些疯了的妖精,可以充分地感知到这桃子充满了邪异。
珍太妃道:“他们想要的那颗肉蟠桃,是最后一个没有被污染的肉蟠桃,是真正的长生不老的蟠桃...整个世界是不会有第二颗了。
当初,先皇顺帝耗尽平生之力,谋划了极多隐秘之事,才得了那颗肉蟠桃。”
夏极奇道:“污染?”
珍太妃郑重地点点头,她托腮看向窗外。
窗外,人间的阴影正飞速倒退,月光惨白照耀在冰冷的铁轨上,就好似这看似繁华却没有半点温度的红尘。
火车随着铁轨前进,发出刺耳的声响。
珍太妃的脸庞也被照耀的半明半暗。
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似乎在确认他是否已经拥有了接受某些真相的资格。
良久,她如作出了决意,开口以前所未有的凝重,重复了声:“污染。”
然后又迅速道:“三十三天诸神已死,彼岸的群佛已灭...但是,顺帝认为,神佛之躯之血肉却未曾陨灭。
就如战场之上,即便数万数十万数百万士兵死了,他们的尸体犹然还在。
神佛亦如是。
而他们的血肉,混杂在一起,然后慢慢地凝聚成了肉蟠桃。
所谓的众生为祭,魔身肥沃土,不过是小小的牵引罢了。
这些肉蟠桃,被隐约猜到真相的人称为黑蟠桃。
对应的,之前正常的肉蟠桃则是被称为白蟠桃。
黑蟠桃的威力其实远胜于白蟠桃。
白蟠桃不过只能兼顾一人,而黑蟠桃却能持续不断地影响极大范围的人或是妖...使他们变强,也使他们发疯。
顺帝求得不是黑蟠桃,而是那棵树上存着的最后一颗白蟠桃,也应该是这整个世界最后一颗白蟠桃。
而这颗白蟠桃...已经被你吃了。”
夏极:......
他心底隐隐有着猜测。
但没想到亲妈竟然能够做到这个程度。
珍太妃笑道:“明山童带给你的那个桃子,就是白蟠桃,在效果上绝对比不上黑蟠桃,可是...这却是安全而纯净的力量。
可是...正因为这力量安全而纯粹,即便被人吃下却还可以重新炼制出来。”
珍太妃幽幽地看着面前男子:“简而言之,可以将你放到炼丹炉里,等同于放入了一个白蟠桃。”
夏极顿时贯通了部分的前因后果,他问:
“你得到这桃子花费了许多力量吧?为什么自己不吃?”
珍太妃笑笑,没说话。
有些话,本不需要说。
夏极道:“我听说我还有一个弟弟尘亲王,一个妹妹玉真公主。”
珍太妃笑道:“过继的。”
“过继?”
“皇儿...为娘从来都只有你一个孩子啊。”
夏极:......
“为娘活够了,也看透了,只当来赴这人间惊鸿宴,一睹红尘盛世颜,生有何欢,死又何苦...
只不过为娘即便活够了,却依然希望自己的存在能够在这人世间留下痕迹,你是我的儿子...就是娘存在过的最好证据。
你问为什么,这就是答案。”
珍太妃抬头,凝视着他,露出灿然一笑。
母子面容颇有几分相似,而可以预见,在珍太妃年轻的时候,这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奇女子了。
只是简单地想想她能够悄无声息地夺取白蟠桃,就足以证明当年这位太妃是如何的恐怖。
说完这些话,珍太妃舒了口气,笑看着面前的男子,问:“还有两个时辰不到就要进隧道了,皇儿,你想怎么办呢?”
她说着这些话,却没有半点慌张。
夏极道:“提前下车,不入隧道。”
珍太妃道:“不与龙正面冲突,然后绕路返回皇都?
可既这是皇都秘使所求,自是当今圣上所愿,圣上能知晓此事,定是宫里出了大变故,否则蟠桃之事为娘早就处理的天衣无缝了,根本不可能被人再查到。
故而,皇宫不能回。
那么,皇儿所能做的就是带为娘浪迹天涯,或是带入皇儿所认为的安全地域。
可是...皇儿难道不知道,你出现在这里,就有了痕迹。”
夏极听到“有了痕迹”,露出笑容。
珍太妃想到那诡异的黑火,她心底隐约有些猜测,愣了愣道:“好,没有痕迹...
只是,你登上这火车是有痕迹的吧?但凡留有痕迹,必定可以追踪,就算你立刻去杀人灭口,也难以彻底抹除。
到时候,皇儿就需要面对龙,甚至整个皇朝了。
所以...你能出现在这里,为娘真的很开心。
但是,如果可以重来,为娘一定不希望你登上这列车。
不过...为娘还有办法。
你回你的车厢,龙不会对你出手,而娘有办法处理记忆...就这么死在隧道里吧。”
夏极摇了摇头。
珍太妃凝视着他,看着他的依然平稳不动的神色。
半晌,眸子动了动,
眯着眼,轻声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动用了先天八卦?”
夏极:......
“是。”
珍太妃笑了起来,舒了口气:“那就好...看来真正的我还在过去,还没有到达这里。既然如此,这两个时辰,我们可以做出极多的决定了。”
真不愧是能盗走白蟠桃的女人...
夏极对这位亲妈曾经经历过什么不禁产生了好奇。
一个虚假的存在,若是拥有了明白自己是虚假的,并且还产生了独立思考的意识,这还是虚假吗?
珍太妃笑道:“我能够问出这样的问题,产生这样的意识,只是因为先天八卦所推演的未来都是基于真实而存在的,真实里的我知道这一切。
事实上,我也用过先天八卦...
顺帝也用过。
可是我用的比谁都好。
正因为我用过,所以我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压制一切底牌,也会避免和任何人接触,在皇宫也会安居于冷宫之中。
所以,我在先天八卦里骗人的次数可多了。
虽然不知道多少次,也不知道过程,可是...应该相当相当多。
顺帝肯定被我骗过,很多人都被我骗过,否则...娘盗取白蟠桃的事早就曝光了。
至于这一次,娘也是因为你的死,而冲动了,暴露了许多事,这才引起了怀疑。
他们要通过为娘找到白蟠桃。
所以,皇儿,你也要为自己种下意识...
因为很可能在你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你也会沉沦在别人的卦算里。
先天八卦碎片合计八块,每一块的动用都需要极多的真元之力,甚至会将普通四阶上品高手的真元吸收殆尽。
但是,这也意味着这个世界上,有八个人可以同时卦算未来,你不过是其中之一。
你如何确定自己没有在别人的卦算里呢?
唯有,你种下欺骗的意识,才能在别人的卦算里完美表现...之后,你很可能会收获各种意想不到的惊喜。”
夏极看着面前的女子,道:“孩儿明白了...这是这先天八卦镜,还有三十六瓣莲,等等究竟是什么呢?”
珍太妃听到“三十六瓣莲”,深深看了他一眼,只不过对自家儿子实在没什么好瞒的,于是她道:“是至宝,这样的至宝没有人知道有多少...只不过司天监监正曾经借用某些古书推测过,至宝之数当在一百左右。
先天八卦镜,三十六瓣莲都在这一百至宝之中。
只不过,如今早就没有完整至宝了,所有的都是分散开来的...”
夏极直接就想到了自己的那些秘宝底牌...
隐隐之间,他感觉这些秘宝其实都是至宝,而且还是一次性的完整至宝。
珍太妃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你已知晓,可否让娘知道...你所准备的手段?”
这里是卦算世界,也是一个人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进行卦算的人可能会被有意识的误导,但在里面透露的信息却绝不会外泄。
于是,夏极心念一动。
他和珍太妃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珍太妃对于景色的突变,露出了震惊之色,但很快她轻轻笑了起来,就好像刚刚的震惊完全是伪装。
是的。
她习惯了伪装。
可是,在儿子面前,她发现不用伪装。
她知道的事情本就很多。
珍太妃看着周围,又看到远处的溪流。
溪流如亮闪闪的银带,缠绕着木屋。
屋前,一个白衣女子正在练剑,翩然而舞。
珍太妃收回目光,笑道:“你和清竹终是在这里结成眷侣了...清竹这孩子我见过好多次,挺好的。只不过,你真的打算让她一直在这里吗?”
夏极摇摇头,“这只是一种可能,我在试探着可能会导致的后果,现在看来似乎抹杀了她的成长性。她是我在乎的人,我希望她能更好。”
珍太妃点点头,踮着脚,轻轻旋转了几圈,然后问:“芥子须弥?”
夏极点点头,纠正了下:“芥子世界。”
珍太妃道:“这是完整的至宝了...皇儿啊,娘真的好奇你经历过什么了。”
夏极笑道:“我也很好奇你经历过什么。”
珍太妃道:“既然你有这样的至宝,那么破局就很简单了...”
夏极道:“我已经想到了。”
说罢,
他直接侃侃而谈:“首先,我不能出现在列车上,其次,我要突袭并抢走娘,这样...我就不存在痕迹了。”
简单,直接,粗暴。
盯着目标,没有半点花里胡哨的东西,就是直接A上去。
“可是...娘...”
珍太妃摇摇头,笑着道:“没有可是...娘在外已无牵挂,让娘来这里养老吧,好吗?”
珍太妃看向他,心底充满了一种开心...之前她还沉浸于儿子被妖魔所杀的愤怒之中,再之前她还在担心儿子无法在这个看似平静实则混乱的世界里活下去,但现在,儿子却以一种沉稳无比的姿态站在了她的身前。
让她感受到一种唯有禁忌才会拥有的深不可测。
她真的很骄傲,也很开心。
只觉余生都圆满了。
哪怕现在死去,都再无遗憾。
可是,她死了,儿子必定遗憾。
而且她死了,记忆也存在外泄的可能,到时候儿子就危险了。
所以,儿子来救她,她也要让儿子彻底地从这一次的因果里挣脱出去,至少不留半点小尾巴。
珍太妃想了想问:“现在正确的时间线是什么时候?”
夏极道:“八月末。”
珍太妃思索了下,开始将她从八月中旬之后的所有行动轨迹说了出来,并且在思索之后告诉了夏极最好的出手时间,以及可能存在的危险性。
“卦算讲究一个先后顺序,所以...你现在卦算之后,如果有人接着卦算的话,就会察觉到我没有出现在列车上...
那么,从你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调整你心中的想法,兼顾隐蔽性和行动性,然后找到我,带走我,将我在世间的一切痕迹迅速抹除。”
夏极点点头,然后道;“我想去试试龙。”
“龙?”珍太妃皱了皱眉,她对这禁忌真的是一无所知,但却也明白夏极的意思,便笑着点点头,“娘陪你。”
母子重新出现在了列车上。
灯光下,
珍太妃面带微笑,气定神闲地泡着茶。
夏极在那些阴影里的宫女身上扫过。
珍太妃道:“是傀儡。”
“傀儡...”夏极觉得真巧了。
珍太妃点点头:“娘早年机缘所得,一套十二人,滴血认主,随心而动,视线共享,最关键的是,这十二人如同真人一样,不会被看穿,甚至某种程度上可以自己思考,自己代入人格。实力都是四境上品。”
夏极想了想道:“今后,我或许会对她们进行研究和改造。”
珍太妃道:“转赠给你便是了,今后娘只在你芥子世界里养老。”
母子俩又继续谈着话。
冰冷的火车如钢铁巨蟒往远处游去。
小小的车厢里有着黯淡的光明。
远处的黑龙泰山,显出崔嵬而阴恻恻的巨影横亘在天地尽头。
中央那供铁轨穿过的隧道,更如通向幽冥。
珍太妃神色不变,继续喝茶。
夏极放下茶杯,用餐巾抹了抹嘴唇,然后站起身。
他双手一挥,两只巨大的黑龙利爪呈现出来,黑色的火焰从毛孔里逸散而出,让他如一个虚空的空洞诡影,存在于这车厢之中。
伴随着铁轨声,火车进入了隧道。
夏极,珍太妃,还有那十二宫女傀儡......都被黑暗淹没。
片刻后...
火车驶出了隧道,
只不过,已经少了一节车厢。
...
...
夏极猛然睁开眼。
映入眼的是灵草灵树灵花,在追着花仙的树妖,在喝茶的太上,在记录的小狸猫,还有正在执着修行的虞清竹...
他瞪着眼,看着面前的色彩。
数秒之后,他才揉了揉头发,长吐一口浊气。
应该还是被秒杀了...或者说,不是秒杀,而是之后经历的一切都已经无法被记得。
哪怕只是在卦算里,也是无法被记得。
所以,准确来说,是记忆截止进入隧道就消失了。
可能是死亡。
也可能是拖了很久才死亡。
但却已不记得了。
那现在...
该出发了。
夏极飞速调整心理状态。
同时给自己定下了一些规则:
一,在外永远不展露真容。
二,在决定做某件事后,必须从决定的那一刻起,越快做到越好,否则就会存在别人来更改未来的危机。
三,进入芥子世界前,永远需要先燃起“可以焚烧痕迹”的黑火。
四,永远不暴露真正实力,也不让别人察觉到是他出手,因为从这一刻开始...他已明白别人也可能在卦算之中称量他,从而改变未来。
其他的规则等想到再添加。
比如,他现在已经瞄准了在卦算里和珍太妃讨论出的地点。
那是姑获城往南的第二站——曲河城。
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降临曲河城,然后带走珍太妃。
如何才能最快的速度去?
他看向了苏太上。
苏太上可以用流星赶路。
...
...
片刻后。
一道璀璨的流星划破了天空,落在了曲河城的某一处宅院。
紧接着,一道暗金斗篷的身影激射向某处屋舍。
转瞬又消失不见了。
唯有一粒混杂在尘埃的细沙,随风飘向远处。
是的。
珍太妃就在那个屋舍里,此时正靠着窗户喝茶。
而芥子细沙的拉人范围有一米。
夏极瞬间出现在窗外,瞬间将她拉入芥子世界。
也就是说...
从作出决定,到成功,前后花费了不过区区数分钟时间。
别说卦算消耗巨大,先天八卦碎片几乎不存于世,就算有人真的有并且决定在此时卦算,且卦算几遍,都还是算不出任何信息来。
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却包藏着极多的信息和心机。
所以,简单,但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哪怕这由当今圣上和龙撒下的一张天罗地网。
...
...
半数日后。
夏极已经和真实世界里的珍太妃达成了许多共识。
珍太妃甚至猜测到夏极动用了先天八卦碎片。
在经历了最初的沙尘飘荡的隐蔽期后,夏极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显出身形,然后快速地再次返回了武当。
...
半个月后。
武当后山。
瀑布秘境之中。
一行人缓缓走了出来。
不知为何,这里的灵气比之前有了非常大的提升。
苏太上和珍太妃坐在一起喝茶,阿紫在准备晚餐,虞清竹则是根本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而继续在芥子世界里修炼。
夏极走到瀑布秘境的尽头。
两棵树妖自动让开,露出其后的一株小芽。
而这小芽,正散发着恐怖的灵气。
“白蟠桃的桃核真的发芽了。
不过如果真的能够长成树,那么至少需要成千上万年吧,甚至十多万年,数十万年都可能...
而若要长出果子,又要等数千年吧?
可即便如此,只要移植到芥子世界里,就可以提升芥子世界里的灵气浓度。”
夏极思索着。
“只不过,芥子世界里的阳光似乎对植物有着奇异的抑制作用...不知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可若是放在外面,却又存在危险。”
反复想了想,他一招手,将蟠桃树的灵芽送入了芥子世界。
他可不会为了数万年后不结果这种事,而让灵芽存在于外面。
顿时间...
芥子世界里,灵气开始增加。
经过几天的进一步观察后,夏极发现蟠桃树的灵芽在芥子世界里活的很好,也许是土地足够肥沃的缘故,灵芽散发出的灵气越来越多。
潺潺溪流前的木屋边。
虞清竹正在专心练剑。
忽然,她美目之中露出诧异之色。
罡气的运转速度不仅提升了,而且更高效了...可谓是事半功倍,不不止一倍,甚至更多。
除此之外,她甚至不感到疲惫了。
这位娇美的道姑知是大机缘,便抓紧时间,修炼起来。
她要得到那位黑衣前辈的认可,然后走出这里。
就在她苦修的时候,
夏极也正盘膝而坐,全力地吸收着芥子世界烈阳里的异火。
在明白这个世界的危险,并且解决了武当危机和生母危机后,他更坚定了安心修炼的念头。
同时,他要试图打消武当弟子外出“作死”的渴望。
否则惹出什么事了,他又要忙死忙活的处理。
外面这世界,根本就不是人能够救回来的,充满了混乱和黑暗,糅杂了诸多势力甚至禁忌错综复杂的心思和博弈,其中藏着的秘密难以计数。
他这大半年来经历的事,让他充分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真正面目。
如果说人间灾祸需要人去解决,
那也该是天地玄黄四方福地,还有皇朝挡在前面。
那些接受了神佛传承的福地修士,以及发源于黑龙泰山的皇朝都没出手,武当这种凡俗的势力蹦跶个什么?
说狠点儿,就是帮别人试探一下的炮灰罢了。
“还是安心修炼吧。”
他闭上双目,以第二身飞快地吸收着芥子太阳里的异火...
或许因为是第二身的缘故,太上和珍太妃所说的“第二种异入体后带来的扭曲”并没那么严重。
...
...
数日之后。
老道独处时得到了一份密信。
信上简简单单写了一句话:禁忌出世,封山闭宫。
老道阅后即焚...
然后陷入了沉默。
他对写信之人隐约有些猜测,而这八个字其实已经足以说明情况的严重。
简而言之,写信之人觉得...武当只有“封山闭宫”一条道路。
可是,他身为武当掌教,武当身为道乡之中重要的一员,怎么可能闭宫?
但老道视野很广,知道的隐秘也颇多...
在思索之后,他做出了约束弟子的举动,多探查信息,少出手。
至于是否需要彻底地封山闭宫,他则会根据后续的情况再进行判断。
140~141.签到因果瞳术,傀儡祝融出世(8300字-求订阅)
芥子世界,从今往后,多了一个长居人口——珍太妃。
以及她那十二个不算是人口的宫女傀儡。
这十二傀儡,每一个都是四境上品的实力,这样的层次单论实力,而不论外物可谓是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珍太妃直接把这十二宫女傀儡的所有权转给了夏极。
夏极没有立刻改造这十二宫女傀儡。
他需要提升自己的傀儡术。
如何提升?
二十倍效率的丹药?
一天当做二十天过?
当然不...
他要把二十倍效率丹药和先天八卦镜碎片结合起来使用。
过去那作为一次性秘宝的先天八卦镜无法做到这些,
但现在,这碎片却拥有了多次重复使用的功能。
夏极的操作手法很简单,
把每一天当做两个月去过。
每个月的每一天用二十倍效率去过。
虽说在卦算之中即便再努力修炼,也无法提升现实之中的力量,可知识不同。
这东西学到了就是学到了。
所以,夏极学习知识的效率达到了每天一千两百倍。
只不过才几天下来,他就有点儿喘。
......
“皇儿,先天八卦镜是不可以常用的...
从力量上来说,安全的时间间隔为一周。
因为,开启先天八卦镜消耗的不仅是力量,还有精神。
而从心理上来说,最好能少则少。”
珍太妃拉着自家儿子坐在树下。
她的体型比起儿子来说,实在很小,和虞清竹体型差不多。
但,这样的女人,曾以区区凡人之身舞弄风云,将先帝还有诸多势力玩弄于股掌之中。
虽说也就持续了十数年事件,但谁让她的儿子是夏极,在她即将被一连串连锁事件传送到必死局面前救回了她。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夏极问出了最疑惑的问题:“窥探天机,改变未来,难道不会受到天谴吗?”
珍太妃摇摇头,“应该不会。”
“这不合理。”
珍太妃想了想道:“推测是天道混乱,甚至崩塌...无力再执行天谴。
我曾听顺帝说过一句话...
过去不可改,因过去之事已尘埃落定;
未来不可窥,因未来之事犹未知多变;
但现在,不同了。
那时我没明白顺帝的意思,后来我见到了先天八卦镜,我就知道‘不同了’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了。”
她定神看向夏极:“未来,可以窥探,也可改变。”
夏极忽道:“过去不可改呢?”
珍太妃摇摇头。
一直竖着耳朵在听的苏太上忽然开口:“窥探过去改变过去的至宝即便存在,也应该被毁了。推测是...碎片存在于三十三天和彼岸。而那里...已经没有了诸天神佛。”
珍太妃这才好奇地看向这位银发的小女孩,起初她也只觉得这小姑娘气度不凡,但现在听她一开口,就觉得不是气度凡不凡的问题了,而是这小女孩究竟是谁?
苏太上道:“我听人说的。”
夏极倒没想对生母隐瞒什么,直接把天地玄黄四方福地的事说了出来。
珍太妃听得愣了许久。
她虽是长袖善舞,但却绝没有涉足到禁忌的范畴之中,只能算是“站在门外,隐约看到门内那些扭曲诡谲的影子”的程度。
三道三魔之中,天地玄黄四方福地其实就是“三道”的延续。
苏太上虽只是黄级福地的人,但她特殊的,她若是有搭档,早就去到地级或是天级福地了。
她已经活了很久了。
而珍太妃算起来也就活了四十多年。
她听到这银发女孩活了至少上千年的时候,实在是愣住了。
不过...
她听到儿子居然也是四方福地的一员,并且还接受了某个古神传承时,更是愣了。
儿子这些年的经历,真的是太传奇了。
她坐到苏太上旁边,温声道:“有前辈在,颜珍就不卖弄了。”
前辈?
夏极看向苏太上,有一种莫名的矮了一头的感觉。
苏太上道:“太妃还是叫我名字吧,我和盘古关系匪浅,今后更是会始终在一条道上,你是盘古的生母,对我不必用前辈这样的敬语。”
关系匪浅?
珍太妃看了看苏太上呆萌可爱而略带高冷的脸,再看了看自家魁梧如小山的儿子。
这两人若是站到一起,苏太上的头顶应该刚好够到自家儿子的腰前...
可是,这么呆萌的女孩居然活了至少千年。
太妃陷入了谜之沉思。
然而,苏太上这种活了不知多少年、同时还承受着古神诅咒的女人,男女感情早就没了,她对夏极的是一种“认定了”的依赖感,而不是男女情愫,所以...她也不会理解太妃在想什么。
太妃这种,则是到了一定年龄就想抱孙子孙女的,看到和儿子关系匪浅的女人时总会带有一种看媳妇的神奇视角。
并且伴随着一种“两人结合后,生出孩子的颜值、智商会如何”的神奇想象力。
太妃看向活了至少一千岁的苏太上,竟然也情不自禁地这些联想。
气氛有些微妙。
苏太上咳嗽了声,接着之前的话题道:“过去,曾经是可以改的...但现在却不行了。
原因就如我刚刚所说...逆转过去的至宝毁坏在三十三天与彼岸了。
这是我在传承时候,知道的一点信息。”
夏极点点头。
虽说珍太妃已经说了使用间隔为七天,但他还是想试试。
他决定把先天八卦的使用时间拉长,从每天变成每两天,如果还不舒服,那就变成每三天,直到寻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状态。
而珍太妃说的“从心理上来说,能少则少”,他也明白意思。
窥探未来者,所经历的未来都如是切身体验。
你偶然经历一次还好。
经历多了,会发疯的。
现实不是游戏,游戏里你死亡了,不过是轻飘飘的重来一次...而现实里,你即便知道死亡了能够重来,你敢自杀吗?你有勇气去承受死亡的恐惧还有死前的大恐怖吗?
死亡是很疼的,是肉体和灵魂双重的折磨,是会永远烙印在心中的一种感觉。
即便能...那么,就更有问题了。
当你重来一次时,你的心态已经发生了转变,你会越来越觉得一切都是假的,包括自己的生命其实都不那么重要。
对一个普通人而言,顶多是有些神经质。
可是,对一个修炼者而言,某种程度上是要命的。
因为那些曾经可能发生、你亦切身经历过的未来,亦成了你所拥有的的记忆。
这些记忆会将你带离到一条前所未有的路上。
你吃到了“窥探未来”的好处,却也会品到恶果。
你看到了通达天际的神桥,却再也没有力量踏步而上。
夏极之前就意识到了这些问题。
比如,他和虞清竹的信息非常不对称。
他和小师姑在好几次的未来里做了真正的夫妻之事,但小师姑显然并没有经历...
他的心态就变得很古怪。
现在,珍太妃直接点破这一点。
他更是引以为戒了。
今后,他会把“先天八卦镜碎片”的卦算,当做一个额外的学习时间。
别人的一天只有二十四个小时,他的一天会有一千四百四十个小时。
除了必要地外出试探外,他不会进行任何额外的窥探和改变。
...
...
随着白蟠桃灵芽的进入,芥子世界里的灵气在逐层上升。
夏极很快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那就是即便自己也在芥子世界里修行,留在芥子世界里的树妖们却不再如之前那般发疯了。
他怀疑这和“灵气浓度”有关,然后就做了个实验:
第一步,在树妖里征集志愿者。
反馈是,树妖们也不问是干嘛的,都纷纷举手,积极踊跃地参加征集,愿意做志愿者。
第二步,夏极在盛放“傀儡材料”的戒指里找到大型密闭水晶屋,这个屋舍的原本作用是为了独立保存一些贵重傀儡,在隔绝气息的情况下,能够保证正常的光照,且具备良好的抗打击力。
夏极取出了三个水晶屋,然后为其中充入了不同密度的灵气。
第三步,让三个树妖志愿者分别进入三个水晶屋。
然后在维持同样光照的情况下,观察树妖的变化。
很快,结论就产生了。
灵气浓度浓郁一些的玻璃屋内,树妖没有变化。
而灵气浓度偏淡的玻璃屋内,树妖开始变得狂躁不安,一副要彼此吞噬的模样。
灵气越淡的反馈越大。
这种狂躁在将树妖放归到芥子世界后,逐渐好转。
夏极又在不同的环境里重复做了几次,得到的结论一样。
对此,
阿紫做下了记录,并且开始发动武当后山四大家族漫山遍野地寻找“千年灵芝人参”之类的灵草,一旦寻到,就立刻移入芥子世界,以增强芥子世界的灵气。
虽说这些灵芝人参的作用微乎其微,比起白蟠桃灵芽更是什么都不算,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同时,
夏极去到了自己芥子世界的“复制之地”,开始“刮地皮”。
简而言之,就是除了镶嵌在岩石上的芥子太阳不取之外,山谷里的灵花灵草甚至土壤,都统统搬走。
毕竟,造成树妖狂躁化的是“日照”,而不是灵气。
时间一天天过去,
夏极终于搬光了那秘密山谷里的一草一木,以及所有的肥沃灵土。
果然,
不出他所料,
随着这新的一批沃土和灵草灵树的进入,芥子世界里的灵气再度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
流水如银带,环绕着云下的木屋。
屋前...
白袍道姑神色平静,在这短短的两三月里,她终于压下了心中的浮躁、自暴自弃,封印了悲伤和痛苦,开始专注地修行。
在这种状态下,她修行进展快的骇人。
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感悟。
忽地...
远处传来巨响。
轰隆隆...
她循声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林子又变得茂盛了。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虞清竹满头雾水。
这样的动静已经持续很久了...
此间的主人,好像在天天种树。
以至于,这片地域里入目皆是树,拥挤地都好似快成原始森林了。
但更奇怪的是,这里的灵气以一种不合理的速度在提升。
虞清竹只觉自己的修炼速度,快到了极致,而灵气的洗涤使得她的疲惫感也少了许多。
“再来~”
她霍然起身,双手倒抓着雌雄双剑,猛然拔出。
双剑齐飞,如落日惊鸿,一灵稳一灵动。
随着她的舞动,道道剑气飞速激射。
剑气浓郁,已近剑意。
这等修行速度已是骇人听闻了。
要知道,驱使剑意需要第三境界才可以。
正常天赋的人,第一境界需要三月,第二境界需要三年,第三境界需要三十年。
虞清竹的修炼速度,落在夏极眼里,让他不得不感慨这位小师姑实乃天之娇女。
若不是他曾在某个未来窥探到“真武剑魔”的模样,还不知道小师姑的天赋这么恐怖。
果然,人都是逼出来的。
夏极远眺着那出尘的白影。
心中默默想着:
既然小师姑有如此天赋,他不把小师姑养成到禁忌级别,是不会放小师姑出去的。
......
灵气增强,夏极自身的修炼速度也提升了。
同时,他也终于找到了自己安全使用先天八卦镜的时间。
那就是两天。
是。
他每隔两天就可以动用一次。
前提是,他需要转换身体。
换句话说,如果他只有一具身体,那么还是需要遵循“七天左右使用间隔”的规律。
于是,时间对夏极而言,变得缓慢了很多。
每一天对他而言,相当于度过了一个月,再算上二十倍效率丹,又被延伸了许多。
他如饥似渴地阅读着《傀儡术》,然后在修炼之余利用储物戒指里的傀儡材料进行练手。
待到秘境里所有灵花灵草全部搬完之后,
他想起了山壁里藏着那一具巨大匍匐的白骨。
这骨头显然也有用,
他没准备放过。
只不过,这骨头的硬度达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
而且因为巨大的缘故,根本无法整体搬移。
芥子世界说到底也只是一个通道,若是想要搬入,至少要使得此物处于能够被搬动的状态。
但这白骨太大太重。
他决定利用黑炎进行分割,然后再搬入芥子世界。
但是,当他动用黑炎触碰到白骨的那一刻...
之前传承于盘古的一分部记忆碎片又炸开了。
他隐约看到一道身形从星空坠落向大地。
在坠落的过程里,这具身形在分块地分解,化作一道道能量逸散在天地之间,最终落到地面上的只剩下微乎其微的程度。
这画面一闪而逝。
夏极隐约明白了这秘境的由来。
如果他记忆里的身形是盘古,那么...这秘境就是盘古的身体构成的么?
秘境之所有充斥着这般程度的灵气,完全是因为盘古的血肉太过肥沃,
而这骸骨,就是盘古的躯体残骸。
经过了这许多年,这骸骨早已不复当年了硬度了。
即便有了猜测,
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夏极用黑炎将这些骨头一根一根地拆下,然后送入芥子世界。
哒...
哒哒哒...
哐当...
紫裙少女指挥着树妖施工队们接过那巨大白骨,然后堆叠起来。
在忙碌了两天后,白骨终于全部搬尽了,在芥子世界的一片空地上堆成了一座骨山。
...
...
时间流逝,转瞬秋天过去了。
初冬的小雪纷纷扬扬的落下。
道乡依然在外围和那些妖战斗。
而不知为何,那些妖竟然被打退了。
如同退却的潮水般,越发往着西方而去。
虽说道士们,还有官府都死伤惨重,但如此的硕果让他们都忍不住喜极而泣。
似乎...
可以过个好年了。
但...
如果他们真的虞清竹所见过的妖潮,就不会那么说了。
事实上,
道士们还有官府的士兵都只遇到了零星的妖怪。
甚至不少人质疑妖魔其实并没有那么多,之所以难民多,也只是天灾罢了。
...
...
芥子世界里。
苏太上淡漠道:“多好的口粮,可不能一次性消耗殆尽哦。”
珍太妃已经习惯了这位太上前辈的“呆萌可是却能一眼看穿本质”的风格,在一边配合道:“说的是呢,今年以这么多生命去滋润沃土,生出黑蟠桃,已经足够了。看呀,妖精们生长的多好,它们需要时间去稳固自己的成长,就像吃完饭需要午休一样。”
苏太上高冷地喝着茶,淡淡道:“午休完成了,我们再去收割。”
珍太妃道:“好呢。”
双簧唱完,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颇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情。
夏极无奈地看了两女一眼。
他心底知道,对于妖潮退去之事,两女的推断十有八九不会错。
然而,另一边,阿紫忽地眼睛一亮,在后面举手道:“主人,我觉得会不会是...”
“不会。”
夏极直接打断她。
阿紫:...
夏极合起书。
他闭目感受着芥子世界外的风雪。
冬天到了,妖魔们也安定下来了。
武当也恢复了某种生机和希望。
严格说来,除了他以及小部分人之外,别人似乎从未经历过禁忌的绝望。
无论是魔女,魔,还是龙,他们都没经历过。
但,禁忌也没什么在凡人面展露形象的兴趣。
山南道的灾祸,带来了大量的难民,也让人们见识到了在这个时代拥有力量是多么可贵的一件事。
所以,此时即便大雪落下,却依然有不少人想要加入武当。
当然,他们不是直接来武当山选拔,而是需要通过武当山驻扎在各地的道观的简单考核。
考核主要是资质、人品等等,合适地再送来武当山。
所以,能够在此时踏步入山的自都是已经经过了选拔的佼佼者,大多是年轻男女。
这些人来到之后,也算是十代弟子。
夏极现在有三个选择。
第一,暗中指导这些武当弟子,让他们变强。
第二,趁着风平浪静,外出探查,寻找真相。
第三,继续修炼,继续看书,继续研究傀儡。
夏极选择了第三个。
同时,他也默默传信给老道,表达了“不需担心虞清竹”。
老道和他是有默契的,阅后即焚,不再担忧。
在这种潜心的苦修之下,很快便到了年末。
夏极对年末签到没报什么期待。
在一阵系统声后。
夏极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一本暗金色纸页的神通法门——【因果瞳术】。
“因果瞳术?”
夏极展开这法门,细细看了起来,越看越是疑惑...
不是说看不明白,而是这法门根本不符合“实力越强,签到越弱”的定理。
忽然,
他脑海里又浮现出一段记忆碎片。
那端坐于宇宙之中的身影,只是睁开眼,就看到了所有的因果线。
那密密麻麻无穷之数的信息,近乎全知地印入他脑海。
记忆一闪而过...
夏极若有所思,会否是和得到盘古传承有关?
这还无法证实,
他抛开杂念,开始参悟这门功法。
...
...
三个月过后。
对于夏极来说,实际的时间流速是九十个月,大概是七年半的时间。
他将【因果瞳术】修炼至大成,距离圆满还有一步之遥。
这时候,
他发现【因果瞳术】并没有记忆碎片里那么BUG。
而且根据之前签到所得,这法门很可能是残篇,就和【开天经】、【炎魔焚域经】一样,停留在第五境之下的记载。
可即便如此,他也已颇为欣喜了。
盘膝端坐到一处高崖。
他凝举心神,运转【因果瞳术】。
顿时间,眉心产生了些微褶皱,那褶皱越发膨开,化作一颗没有聚焦的瞳孔,这瞳孔呈现出一种玄之又玄的朦胧感神秘感。
一瞬间,
夏极感到诸多无形的线丝产生了。
这些线丝无形无知,穿破了时间和空间,从远处而来,又联系到了他身上。
他只是稍稍一扫,脑海里就印入了诸多信息。
【虞清竹,因误会你已死亡,而陷入痛苦之中,如今化痛苦为动力,全身心投入修炼之中,如今进入持续顿悟状态,已突破行气第三境】
【洞玄子,越来越怀疑你还活着,并且就是后山隐藏高人,但他无意打扰,并对你能够悄悄庇护武当表示理解和感激,如今受山南道大将军唐半城邀请,即将参加灭妖宴会】
【玉鹤子,因误会你已经死亡,而陷入痛苦之中,如今闭关参悟,遭遇心魔】
【尘道人,因大师兄闭关,所以暂缓修行,开始主持武当事务】
【庄鱼,???,如今陪同庄慢慢外出踏青,庄慢慢心情变好】
【苏太上,本来已经对继续活着失去了期待,直到遇到了你,她的诅咒开始缓解,眼中的世界开始变得拥有颜色,对世间一切事都不感兴趣,只爱喝茶吃甜点,决定待在你身边直到死去】
【颜珍,曾对抛弃你无比自责,如今已化解,心情愉悦,决定在你的芥子世界里养老,顺便在今后帮你带孩子】
【阿紫,视你为主人,且只记得你的名字,如今血咒未解,但似乎她已经忘掉了】
...
...
这许多信息通过眉心的因果之瞳,而自明地呈现在他脑海之中。
这些都是和他有着直接联系的人。
而再往外一层,却看不到了。
夏极闭上因果之瞳。
显然,这神通并不具备攻防能力,但对他来说却比单纯的攻防手段重要多了。
这意味着,他能够知道和他有联系的人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
他把目光放在了“玉鹤子”和“洞玄子”身上。
前者因他而生心魔。
后者是他师父,也是当年救了他的人,如今即将去赶赴山南道大将军唐半城的“灭妖大宴”。
而唐半城是什么人,他之前已经通过卦算而知道了。
这位山南道大将军十有八九是魔的人。
那么,“灭妖大宴”自然不会如明面这么简单。
如果不是这因果之瞳,他很可能会再度失去两位亲友。
那现在...
该怎么办呢?
略作思索,
他左手微微抬起,
一方玄奇的碎镜呈现于他身前,而一重八卦之景铺展开来。
夏极缓缓闭目,数息之后,又缓缓睁开。
他先寻到了苏太上,让苏太上为他做一件事。
苏太上很开心地答应了。
随后,他又来到盘古残骸堆积的白骨山前,挑了一根,然后对着某一棵树下招了招手。
刷!
顿时间,一个宫女的身影从树下阴影里显出,随着他走向远处的手术台。
显然,这十二宫女傀儡是非常高级的傀儡,可与主人视线共享,随心而动,甚至还能如同真人一样代入某种人格而独立思考,更是拥有四境上品的实力。
甚至以夏极现在的水准还做不出来。
但是,夏极却能够以更强的材料对着宫女进行强化和改造。
他已经花费了很长很长时间研究这个。
并且在卦算的时间里,进行了无数次实验,也得到了诸多的实验结果。
现在,他要正式进行改造了。
......
夏极不眠不休地改造了三日之后,终于将这傀儡的骨骼跟换成了盘古的白骨,若不是他拥有黑炎,根本不可能做到。
宛如新生的傀儡赤裸着站在夏极面前,她似乎明白自己已经变强了,并且被主人赐予了新生。
“从今往后,你就叫祝融。”
“多谢主人赐名。”
赤裸的傀儡半跪在夏极面前,宛如真人一般,除了在关节处能够察觉到一点不同于真人的链接感。
她肌肤呈现出健康的颜色,一头黑色长发垂肩而下,裹覆住火辣的身体,虽是傀儡,但这体型却呈现出一种人类雌性的魅惑,且藏着恐怖的力量。
她的面容也在改造之中变得和之前不同,但总体还是平平无奇类型的,毕竟她曾是珍太妃的宫女,如果被人认出来那就出问题了。
可即便如此,她火辣的身形还是会让一般男人看到后,鼻血不止。
但夏极却没有半点感觉,因为这傀儡几乎是他亲手造出来的。
而且这傀儡距离他心目之中的祝融还差了许多。
【傀儡术】上记载了一些高端的甚至禁忌的改造法,但他现在无法做到,只能看后续是否可以再改造了。
即便如此,祝融却已比普通的四境三阶强太多了,尤其是“盘古残骸”嵌入之后,这傀儡的躯体力量被拔高到了一个恐怖的层次。
“祝融,习惯一下身体,明天早晨,你就需要外出了...”夏极看着她道,“我要你去山南大将军府,到时候救一个人。”
“是,主人。”
夏极拍拍手。
早得了吩咐的阿紫将一套新的衣裤,以及一袭灰色的斗篷带了过来,放在祝融面前。
也许因为这是傀儡的缘故,她对于“主人”这个称呼道士没吃醋,而是好奇地打量着这傀儡。
夏极道:“阿紫,你也要抓紧时间修炼,她能秒杀你。”
小狸猫受到了打击。
夏极对穿好衣衫的祝融招招手道:“来练练手。”
“是,主人。”
祝融恭敬地应了声,随后身形迅速化作一团灰色闪电,扑向面前魁梧的黑衣男子。
一时间,残影重重,密集的交锋之声,以及真元之力狂散而出。
夏极如被湍急洋流包围的岛屿,只是不动,只是随意抬手应对着祝融地攻击。
不时,两人会暂停下来,而夏极则会简单地讲解一些技巧与法门。
而随着他的讲解,祝融竟是很认真地听着和学习着。
这让夏极心中啧啧称奇,这种学习能力,再加上人格,说是真人也差不多了吧。
真不知道是谁造出的这样的傀儡。
...
...
另一边。
黄粱山的使者突然来到了武当山。
他们表达了来意,说是邀请武当玉鹤子前去黄粱山,观图入梦。
同样的邀请还面对着其他道宫,目的是为了提高道乡的实力,以应对后续的妖精,所以不算奇怪和突兀。
老道并不知道后山那位和黄粱山的关系,更不知道苏太上拥有“星光神偶术”的能力,且这能力选中的九人里有一人正是黄粱山名义上的主人。
老道只当这是玉鹤子的机缘到了。
毕竟,平日里想去黄粱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有了受箓弟子,然后还需要层层审批外加名额限制。
现在,这妥妥的就是机缘啊。
这段时间,玉鹤之闭关的情况他也大概知晓,可这种事只有靠他自己扛过去。
现在,他可以去往黄粱山,进入梦中过完一生,那么自然可以发泄掉如今的情绪,可以理顺心底的心魔。
老道暗暗舒了口气,也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
很快,玉鹤子就出关了,随着黄粱山使者离去。
老道在静修一晚后,与如今武当“大总管”刘尘交代了一些事项后,便一人一马,顺着官道往北而去,去赴山南道大将军的“灭妖大宴”。
和他一同从武当出发,并赶往此处的,还有祝融。
142~143.“四十人”,傀儡五道,共工出世(9300字)
宛如原始森林的芥子世界里,魁梧的黑影轮廓于瀑布下闭目静修。
他已经无需再坐在太阳下吸收大日真元,从而得到罗睺吞日炎了。
因为,他已在凝聚通天之川的过程里凝聚出了三阶。
现在就是全心全意修行第二种异的时候了。
如今,
天空高悬着两轮芥子太阳。
一轮是芥子世界复制而来的,一轮则是夏极从那秘谷里搬来的。
在后续的诸多实验里,他已经获得了足够的数据来证明“在如今芥子世界的灵气浓度里,两轮芥子太阳加上他,不会使得树妖狂躁”。
所以,这太阳自然就来了。
温暖而带着丝丝无法察觉死气的光,向他体内钻来,于第二身的经脉里缓缓推进。
推进的过程里,一丝奇异的金属黑泽透体而出,镀染在夏极的体表。
随着修行,这黑泽竟往外堆叠,形成了奇异的火焰形状。
颜珍看的担心不已,她终究不是禁忌,即便心思通透,见识广博,明白这是一种异,却也无法识得这是什么异火。
她侧头求助似地看向苏太上。
苏太上摇摇头。
六异虽然稀少,但除了其中几样极其有名的异之外,别的异几乎都是神秘无比的,也不是活久了就能见到的。
她认得的异比别人多许多,可夏极这种她却不认得。
颜珍愣了下,十指紧握,开始默默地为儿子祈福。
两三日后。
修行的临界点似乎是到了。
金属黑泽般的火焰从黑影轮廓里汹涌而出,衬地他宛如一尊古老的神像。
这些火焰往外席卷后,又迅速返回了他体内。
夏极睁开眼。
四境四阶已经突破了。
他起身,一步踏出芥子世界。
阿紫正和小母猪在玩,见主人离开,急忙骑猪紧随其后。
苏太上和颜珍也跟了出来。
外面...
飞冲横流的瀑布正轰隆隆地响着。
轰击在深潭里,溅射出晶莹的水花。
水花不时洒远,落在那诸多靠近的绿色植被身上。
而靠近此处的这些植被大多都已妖化,都已随着前辈们而称呼夏极为老爹。
这些植被有树,有花,有蔓藤,林林种种。
此时,见到老爹出来,妖精们尽管没动,可是却都开心地看向那为它们带来机缘,让它们成精的老爹。
夏极缓缓走向妖精们。
三女在后好奇地看着。
刷~~
夏极身形一闪,停在一个树妖前,抬手轻轻触碰在树妖身上。
顿时,一股金属黑泽般的火焰从他指尖流出,瞬间渗透入了树妖体内。
那树妖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生变化,很快就成了黑甲树妖,战斗里也从普通小妖一跃成为了大妖。
旁边的妖精们感受到这树妖的变化,都傻住了。
夏极又随意点化了几个大妖,只觉随心所欲。
他心底顿时明白了。
“这是直接具备了芥子太阳的能力吧...稍有些鸡肋,不过倒是节省了许多时间。”
毕竟,树妖们即便进入芥子世界,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从小妖变成大妖,而是需要至少一天左右时间的。
但现在,他只需要一指,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让植物类妖魔完成这种***。
同样,它们成为大妖后,潜力也被消耗殆尽,无法再进一步了。
哪怕灵气再充沛,哪怕因为灵气而可以承受的光照增强了,它们也还是无法再进。
“不过...”
夏极忽然想起最早之前做过的实验。
如果不将树妖直接挪入芥子世界,而是只用芥子世界的灵土灵花灵草环绕其周,那就可以使得树妖获得“第二次妖精化”,甚至“第三次妖精化”的机会。
这种神奇的事,他在没见过之前是真的很难相信。
毕竟,这意味着当你修炼成精后,你的头发,你的衣服什么都可以独立成精...
“那么,关键在于这异火的摄入量吧?”
夏极目光动了动,看向了一棵向日葵。
这向日葵也许是成精了的缘故,很大,且中间镶嵌着近千颗瓜子。
他踱步而去。
在一众树妖艳羡的目光里停在了边缘的向日葵妖面前。
向日葵妖激动地全身都散发着如有实质的阳光,没想到它这么边缘还会被老爹注意到。
而且老爹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如果能一辈子向着老爹就好了。
夏极也不知这小妖在想什么,他双指并起,轻轻压在了向日葵妖身上。
向日葵的幸福指数一下子就提高了许多。
身为向日葵,能够成精就已是奇迹。
如今居然还能得到老爹的亲自抚摸。
这简直是...
向日葵兴奋极了。
一旁的树妖都啧啧称奇,只觉这是一棵有大气运的向日葵。
毕竟不是每个妖都能被老爹摸到的。
阿紫也莫名地感到了一种自豪感。
不是每只狸猫都能被老爹撸到的。
颜珍只觉气氛怪怪的,之前见儿子觉得挺正常,活在芥子世界里也觉得挺正常,但这一刻...她有一种怪异扭曲的感觉。
是哪儿怪异呢?
她看了看诸多前倾着身子的树妖,再看看阿紫那几乎燃烧起来的狂热眼神...
对,
狂热。
这也太狂热了。
颜珍顿时有些担心。
这时...
极其淡薄的金属黑泽火焰从夏极指尖流出,如倒流沉香,似纱似雾,朦朦胧胧,缓缓萦绕在向日葵周边。
向日葵感受着老爹近距离的呼吸,光合作用都加快了许多,释放出大量的氧气。
夏极以最缓慢的速度向着小妖体内传送着异火。
数息之后,
他只觉周围空气新鲜了不少。
再过数息,
他感到向日葵产生了变化。
花心的近千枚瓜子好像开始变得独立。
夏极维持着最缓慢的速度。
然后,一炷香时间后...
近千枚葵花籽纷纷绽开了瓜子壳,露出了内里精灵般小小巧巧的袖珍样子。
顿时间,近两千双迷你大眼睛好奇地看向夏极。
似乎是得到了某些源自于向日葵本身的记忆传承,这些小瓜子妖们顿时用稚嫩的声音喊着:“老爹~~”
颜珍:......
她虽然来到这里蛮久了,但确实没听过树妖们称呼自家儿子为老爹。
而且,自家儿子似乎没有拒绝。
夏极看着那些瓜子妖,露出微笑。
成功了。
而且还是向日葵。
这可是“以一当千”层次的妖啊。
他继续输入着异火。
但第三次妖精化并没有出现,反倒是这向日葵连同近千个葵花籽开始镀染上金属黑泽。
夏极明白实验结束了。
他随手一抚。
顿时,植物妖里的“航空母舰”——黑甲向日葵诞生了。
一时间,近千个瓜子妖们纷纷起飞,扑朔着翅膀围着夏极跳舞。
夏极又简单地做了些实验,以彻底地掌握这芥子太阳异火的第一种能力。
这能力显然不是攻防性质的,而是培育性质的。
测试完成后,他转身踏入芥子世界。
然后心神一动,通过与祝融之间的共感,他看到了远处的情况。
...
...
山南道大将军府。
府中,正举办着一场宾主尽欢的盛宴。
莺莺燕燕的舞女拈着绸纱舞带,轻轻巧巧、娉娉婷婷地扭着、舞着,欲语还休、欲拒还迎。
飞舞旋转的绸带,踮踏于石面的足尖,明亮烛光里衬托出红粉佳人的玉颜。
很快,诸多舞女散开,化作绿叶,只衬出中央的主跳。
这主跳,也是最美最明艳最璀璨的存在。
而诸多普通舞女的让开,不仅没有使得舞道单薄,反倒给人一种昙花绽开,惊艳绝伦的感觉。
不得不说,她非常动人,动人到难以用语言表达。
明明裹着火辣的纱衣,却能够不俗,不媚,而是充斥着一种大师的风范。
以至于参宴的人竟都没有多少排斥,而是静心欣赏着。
更为神奇的是,竟然还有人从这舞女的一举一动中有所感悟,从而将原本投向这舞女的观赏目光变成了敬佩。
一曲舞罢。
不少人纷纷鼓掌,待到众舞女退去后。
有人赞道:“此舞极有古风,看似寻常,但最后那女子的一举一动皆藏玄机,非是舞道大师不能跳出此舞。此等人物,不知是何方大师?”
另又有人符合道:“此舞并不出奇,名为蝶追桃花,便是在外也能见到,但常给人以艳俗之感...
观后只令人心浮气躁,如靡靡之音。
刚刚那女子确实了得,艳丽之感点到为止,举手抬足皆有分寸,细细品之,韵味无穷,再反复过来,竟觉每个动作都完美无瑕。
厉害,实在是厉害。”
能被大将军邀请来此的除了道宫的诸多人物外,还有不少能人异士。
可以被这些人夸赞的,那舞女自是很是不凡。
唐半城端坐中央,神色平静,只是又拍了拍手。
很快,一个穿着旗袍的婀娜女子抱着琵琶来到了宴会中央。
那女子容貌俏丽,瞳孔似乎因紧张而稍稍有些呆滞,但她的手指却非常灵活,
起弦拨轴,倩倩素手于弦上拨动几下,旋即弹了起来,而美妙的声音就从她指尖潺潺涌出。
起初,众人还沉浸在之前舞女那大师风采的表演中,
但随着琵琶乐的演奏,众人的心思顿时都被吸了回来。
这琵琶乐之中,竟同样透着一股大师风采,让人不得不心折。
众人里也不乏喜好音律,四处拜访过名家的人,可是...那人仔细看着弹奏着琵琶的女子,竟是半点不识得。
按理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女子的水准完全是真正大师级别的,根本不可能寂寂无名。
可偏生却从未听过也未见过,倒也奇怪,只能说将军府里藏龙卧虎了。
尽管如此,却不妨碍去欣赏。
武当山老道洞玄子此时也在这宴席之中。
宴席中是觥筹交错,乐曲飘然,而之前大将军更是与他将去年“铁骑侍”围山的事件解释清楚了,说话之间很是客气。
按理说,一切都正常。
只不过,他在进入将军府前,有一道传音非常肃然地告诉他“戌时三刻必须离席,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将军府,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切记切记”。
洞玄子为人谨慎,他隐约感到这里有些不对,可是又说不出来。
此时距离戌时三刻还有一刻钟时间,足以让他去观察了。
可看来看去,他始终不得要领。
这不能怪他,因为这里就只就正常的要命。
正在这时,
侍女们开始上餐前糕点了。
一叠叠点心摆放到众人面前。
老道看着放到面前的碟子,碟子上摆放着方方正正的绿豆糕。
忽地,他瞳孔动了动,停留在一块绿豆糕上。
老道想了想,抓起那绿豆糕吃了起来。
吃完,又抓了块绿豆糕送到嘴边,同时吐出一个小小的纸丸,送入手中。
他一边吃着绿豆糕,一边随意瞥向掌心。
纸丸上写了四个字:准时逃离。
字迹急促,而触目惊心。
老道看看此时这风平浪静的宴席,那陶醉于悠扬动听琵琶声之中的众人,只觉无甚异常。
此时的宴会可谓宾主皆欢,而宴会后,这位山南道大将军更会就来年的灭妖大计进行一次简短的会议。
老道实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但既然传信之人如此紧促,他也做出了去看看的决定。
片刻后,戌时三刻已至。
坐在他身旁的乃是云山宫的道医谢自然,这位相貌虽丑但气质上佳的道姑看了一眼老道,只觉老道似乎有些不安,便关切地问:“道兄怎么了?”
老道笑道:“人有三急,真是不巧。”
谢自然笑道:“大宴刚刚开始,道兄速去速回便是了。”
老道悄悄起身,往后从阴影里迅速离去。
他很想提醒一下这里的道友,只不过...他自己都未寻到问题在哪儿,别人也定然不信了,再加上那传音者非常慎重地告诉他“不可告知他人”,便是算了。
实话说,老道到现在也没觉得这场宴会有问题。
大将军就算再怎么,也不可能把整个山南道各大势力的精英一网打尽。
不是老道狂妄,而是将军府没这个实力。
也没这个动机。
就算有,就算大将军和妖魔勾结,这么处理也不是一个好办法,还不如分而击之。
他现在外出,也不全然是信了,而是抱着一种“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的心态。
很快,他来到了庭院里。
施展身法,身形在原地飘了飘,就已经到了极远处。
再一飘,就到了那传音者约定的地点。
此处,已是将军府外。
红色灯笼高悬,煞光刺目。
冷风里,春寒的冷意犹然刻骨,和宴会里的热闹截然不同。
而巷道的拐角处,一个阴影背靠在石壁上。
那阴影身形高挑,裹着灰色斗篷。
就在老道出现的刹那...
一道传音飞快地传了出去。
“后山。”
老道听到这两字,就如听到了某个暗号,双瞳顿时紧缩起来。
第二道传音继续传来。
“跟我逃。”
老道满头雾水,身形一闪也飘入了这阴影旁的巷道里,先行了一礼,然后飞速传音道:“敌人是谁?这里有许多同僚,老道不可能一人逃跑。”
这阴影自然是祝融。
祝融迅速道:“你若不逃,此间事就永远无人知晓,时间紧迫,事后自然一目了然。”
其实,她也不知为何提前,只是主人忽然就让她提前了。
老道沉默了下,再抬眸看了看面前的阴影,道:“好。”
能提起“后山”两字,就足以让他暂时信任了。
紧接着,两道身影就施展身法,在这座山南道繁华的都城里飞速跑了起来。
祝融只往人少的地方跑,每一步落下都尽量不让人看到。
老道也紧随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
很快就到了西城门处。
此时城门早已关上。
但,两人直接翻过了城墙,然后往西逃去。
老道心底好奇...
若是要回武当,该从南门走才是。
他转念一想,会否是南方会有伏击,所以才绕路?
正想着的时候,道路边缘忽地出现了一个醉醺醺的酒鬼,那酒鬼仰倒在地,正呼呼大睡,而似乎隐约感到了什么,竟是微微睁眼,意图看清发生了什么。
让老道奇异的是,这酒鬼的眼睛还没睁开,在前领路的那斗篷女子直接抬手一挥,凌空一道气息直接将那酒鬼打得晕了过去。
老道根本没觉得那酒鬼实力如何,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只不过,他忽地想到了什么,全身不自觉地绷紧了起来,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姿势。
两人一路往西,尽挑些穷山恶水的地方行走。
很快,午夜已至。
皓月当空,天穹晴朗。
祝融停下脚步,扯下身上的灰色斗篷直接丢给老道,然后说:“先回武当,再打听消息。”
老道看清了这女子的样子,只不过她穿着衣裙,关节处也被遮挡,所以难以察觉异常。
老道也不矫情,接过斗篷直接穿上,同时道:“可否告知贫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祝融简单道:“宴会上有禁忌。那舞女,那琵琶女,甚至再之前的琴女...都是同一个存在。”
老道明白了。
他心头升起一股无力感。
魔女宴席,必有谋划。
可是,
他即便知道了,却什么也救不了,就算返回了,也只是把自己搭上。
祝融忽道:“快走,用最快的速度返回武当...”
老道是个知道轻重缓急的人,也是个明白这看似平静的世道藏了太多诡秘的人,他既穿好斗篷,也不多说,行礼道谢,然后转身以极快的速度飘开了。
看着他远处的背影,
远在芥子世界的夏极才舒了口气。
他卦算了两遍。
第一遍试探着定下了时间点和步骤,然后老道安全逃回,祝融随后返回。
第二遍,他没有更改任何步骤,依然是先传音、后通过绿豆糕给纸条,算是一次复核。
值得庆幸的是,结局一样,还是老道先安全逃回,祝融随后返回。
这说明对方没有人持有先天八卦镜碎片,然后卡着点和自己来比拼“预判了你的预判”这种游戏。
至于过程,虽然可能还有更好的办法,但却没有比这经过两次卦算得到同一结果更靠谱的了。
而宴会上的人之后会如何呢?
夏极也看到了。
简而言之,那些精英在宴会上会喝下肉汤,然后纷纷突破瓶颈,实力突飞猛进...一时间杀妖无比凶猛,再然后,受时间所限,夏极就没看到了。
从有限时间的结果导向上来看,似乎是好事,但是...那些人喝下了黑蟠桃的肉汤啊。
而魔和魔女举办的宴会,会有好心么?
夏极揉了揉眉心。
长时间进入存在或不存在的未来,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让他的心神时常生出一种古怪感,一种无法辨清现实和虚幻,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朦胧感。
卦算未遭天谴,但这也算是某种代价吧。
...
...
明月下。
老道已经离开了。
祝融也准备离开。
一切都遵从着计划。
可是,祝融才一动,就看到四十个人向她走来。
夏极心有所感,顺着祝融的目光看去。
他也看到了四十个人。
这四十个人,面容很模糊,模糊到看不清任何五官。
但却能被人一眼看出是四十个。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从体型和年龄来看,很像一个大家庭...一个数代人聚集在一起的全家福。
他们走路的姿势整齐划一,甚至连心跳都整齐划一。
风吹起他们的头发,依然整齐划一。
最关键的是,这四十个人绝对没有在夏极的卦算里出现过。
两次都没有。
他们不在未来。
这怎么可能?
又或者说有存在在老道消失后立刻进行了卦算?
但这也不能完全说通。
最关键的是,这四十人是什么东西?
看起来平平无奇,可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诡异感。
祝融反应速度极快,她一步走入阴影,瞬间消失在人的视线里。
这是她原本就有的力量,在被强化后,这样的隐蔽能力更强了。
而进入阴影后,她瞬间就往后掠去。
目标已经完成,没必要和这样看起来就神神秘秘的东西打招呼。
可是,
事与愿违的是...
她才一动,就发现身子碎了。
头,四肢,躯体,躯体里的五脏六腑都在半空裂开了,碎了一地。
她还没死。
她的头颅骨碌碌滚在一边,瞪大眼,看着那四十人靠近。
看着那四十人围住了她。
看着那四十人...开始进食。
...
...
“怎么了,夏极,你怎么了?醒醒,醒醒!”
关切而担忧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夏极的瞳孔恢复了聚焦,他侧过头看到了珍太妃。
夏极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随意擦去额上渗出的冷汗。
“娘,我没事。”
他笑了笑,身形一闪,飞速到了一处远处的高崖,然后飞速地取出先天八卦镜碎片。
碎片悬空,卦景呈现。
他决定进行连续卦算。
虽然这会让他头晕,但是...现在是值得的。
他必须在卦算的世界里,弄清楚现在发生了什么。
闭目,
睁眼。
世界已经切换到了卦算世界。
一入卦算世界,他迅速联通了祝融的视角。
然后,他看到了诡异到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一幕。
事实上,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无论他看到什么,都不会吃惊。
可唯独这一幕,让他瞳孔紧缩。
因为,这一幕是...
什么都没发生。
祝融只是摔倒在了地上,然后疑惑地起身。
她的身体没有破碎。
周围也根本没有那四十个人。
夏极直接对祝融传话:“发生了什么?”
他是可以和这傀儡进行心灵交流的。
祝融疑惑道:“主人,什么也没发生...”
夏极揉了揉眉心。
幻觉吗?
也许吧。
太上和母妃都说过,异是会让人变得扭曲的,那么现在只是因为自己突破了四境四阶,所以才会产生幻觉么?
希望如此吧。
夏极并没有彻底放下警惕,而是让祝融继续了一些简单的任务,才完全确认祝融没问题。
然后,他则又开始翻看【傀儡术】,抓紧一切时间学习。
数日后。
老道安全返回了武当。
再过一段时间,
所有参宴者都返回了。
紧接着,参宴者相继突破。
似乎因为春天的到来,没多久妖怪就又出现了,得到了提升的道士们英勇杀妖,表现出极强的力量。
这些道士们或是武者们所在的势力,也因此名声大振。
妖怪们节节败退,城市逐渐开始恢复生机,一改去年死气沉沉的景象,而变得再度繁华和喧闹了起来。
卦算很快结束。
未来就是如此。
夏极从卦算里退出。
现实世界不过才过去了一分钟不到。
他在这段时间里,又提升了【傀儡术】,以及研读了一些其他著作,而武当道藏阁里的书早就被他看尽了。
......
夏极揉揉眉心。
本着再度确认的想法,
他立刻联通了祝融的视线。
然后...
他瞳孔收缩。
只因这一幕和卦算里完全不同!
他双眸里倒映着......正在进食的四十人!
很快,他的视线中断了。
夏极静心,闭目,再度试探着连接祝融的视线。
可是却再也无法成功了。
夏极什么都不说,再度进行卦算,他虽然头晕,但吃得消。
这情景让他心底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还有一种好奇。
究竟发生了什么?
卦景再度闪亮。
他缓缓闭目,睁眼。
连续第三次进入到了可能的未来。
才进入未来,
他立刻去连接祝融的视线。
结果很明确,
失败了。
祝融...真的被吃了。
可是卦算里却看不到那四十人。
数日后,
老道安全返回。
再过一段时间,
参宴者都返回了。
紧接着,参宴者相继突破。
而老道,也突破了。
春天到来,妖怪出现,得到提升的道士和武者斩杀妖怪。
老道尤为凶猛。
妖怪们节节败退,城市恢复了生机。
两个月转瞬过去...
卦算结束。
......
夏极睁开眼。
独自在高崖上坐着。
视线眺望远处。
不知何时,苏太上出现在他身侧。
银发女孩站着和他坐着差不多高。
苏太上轻声问:“发生什么事了,你才会连续三次地进行卦算?”
夏极道:“你见过...四十个人吗?”
“四十个人?”
苏太上就算再见识广泛,也是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夏极把情况说了一遍。
“是鬼怪吗?”
苏太上沉吟良久,摇摇头,然后道:“当一切不可解释之事发生时,你都可以推给六座山庄。”
夏极道:“山庄会刻意为了某个目的而行动吗?”
苏太上道:“一无所知...它们非人非妖非魔非鬼非怪非仙非神非佛,不可知不可言不可思不可想...没有规则。
山庄只是一个称号。
就好像一扇门。
你可以说世上绝大部分的门后都是屋内。
但你没办法证伪有的门后是星空。
你可以说世上绝大部分乌鸦都是黑的。
但你没办法证伪有的乌鸦是白的。
山庄也一样。
你若是用你印象中山庄的模样去想这六座山庄,那么...”
苏太上摇摇头,自己终止了这段话。
显然,她觉得这段话也没有什么意义。
...
数日后...
老道平安返回了武当。
他似乎有所预感,立刻进行了闭关。
夏极默默看着这一切。
这个未来,他已经没办法更改了。
但是,唯一的欣慰是,他并没有看到老道出事。
而以他每两天看一次未来的密集性,若是老道出事,他可以提前两个月知道。
暂时放下这些...
夏极在休息了几天恢复经历后,便稍稍考核了下虞清竹的实力,算是刺激她继续加速成长。
然后,他带着剩下的十一具宫女傀儡里的一个走向手术台。
手术台坐落于一个安静的空地上,周围的树木围绕成一个圆,每一棵树都是一个树妖,而树林间还有许许多多的蔓藤和花,这些全是妖。
只要夏极一声令下,这些妖会化作恐怖的妖潮,形成陆地、地下、天空的三重攻势。
但手术台所在的区域,却是禁地,所以空空荡荡。
只有中央的一张大石桌,还有旁边一个摆放手术刀之类器具的架子。
微风吹过,灵草如席。
阿紫早把盘古残骸的白骨搬来了手术台边。
夏极领着傀儡宫女走入。
这段时间,他掌握了傀儡术之中一种名为“融兵”的高阶改造法。
既除了更换傀儡器官之外,可以额外地融入一件兵器,以使得傀儡得到对应提升。
而根据【傀儡术】记载,
在一具傀儡锻造出来后,改造法从低到高分为【换体】、【融兵】、【命婴】、【渡劫】、【禁忌】五种基本法门。
【换体】就是将更换傀儡的身体组成部分,更换盘古骸骨,就属于这种操作。
【融兵】即融入兵器,获得不同能力。
【命婴】说是一种献祭生命的奇特改造。
至于【渡劫】,据说是一种从“无生命向有生命”过度的劫难,极度玄奇诡异。
【禁忌】就更加莫名其妙,说是...生命的组装...
此时...
那傀儡宫女乖巧地脱去衣服,躺平到手术台上,闭上双目。
夏极抓起手术刀,站到傀儡宫女前,略作思索,便低头开始了改造。
五天五夜的连续改造之后。
一具更完美的傀儡出现在他面前。
这是以盘古骸骨为主材料,以及木剑寒渊为辅材料强化而成的。
比起之前的祝融,这样的强化术更加彻底。
盘古骸骨可以赋予整个傀儡以更强的体魄,而木剑寒渊的融入更使得傀儡拥有了寒渊的能力,抬手所指,只要有水汽就可以虚空成冰。
在水域之中,更可以踏步为冰,而不会沉入水中。
宫女傀儡,盘古骸骨,木剑寒渊三者合一,形成了一个身形娇小,双瞳呈现出深蓝色的黑发少女。
夏极抚着她的头顶。
黑发少女仰头,恭敬道:“请主人赐名。”
夏极道:“共工。”
“多谢主人。”
共工伏首于地,虽说全身赤裸,却没有半点羞耻感。
阿紫捧来准备好的衣裤,还有灰色斗篷。
共工穿上后,又伏跪于夏极面前。
夏极打量着这一具自己目前成就最高的傀儡。
因为傀儡术提升了的缘故,这傀儡实力比之前的祝融强了许多,人类所谓的巅峰在她面前完全只有被秒杀的份。
他打造这具傀儡的目的,不仅是为了验证自己的傀儡术,还是为了一件事。
盘古骸骨具有着强大而奇异的力量,简而言之...骸骨不灭,生命就不会彻底消失。
而近日,他有所感应。
在卦算世界里,他也已经进行了成功的测试。
夏极略作沉吟,开口道:
“共工。”
蓝瞳少女跪地道:“请主人吩咐。”
“你去一个地方,找到祝融的残骸...我能感到她的生命核心还在。”
“是,主人!”
夏极想了想,丢下两把匕首。
这匕首是刃身是夏极以异火锻造而出的,极为锋利。
而刃柄更是了不得,两者皆是以木剑寒渊的柄打造的,同时被夏极仔细刻绘了莲纹阵,而在空心的柄中更是安装了特制的超小型子弹,可以进行几轮扫射。
简而言之,这是两把跨时代的匕首。
共工接过匕首,使用了一下,只觉很趁手。
夏极再拍拍手,顿时一群葵花籽妖飞了过来。
夏极转身从阿紫手中接过一个囊袋,葵花籽妖们纷纷乖巧地飞入了囊袋里。
共工愣愣地看着。
夏极把囊袋扎好,递给她道:“这些小东西能够帮你进行覆盖式侦查,你带好了。”
共工接过囊袋。
夏极继续打量着面前蓝瞳娇小少女,忽地又拍了拍手。
一根黑甲蔓藤游了过来,游到了他手上,然后缓缓缩小成了一根闪烁着金属黑泽的丝带。
夏极亲自把丝带为共工系在腰上,同时道:“这藤妖的刺有剧毒,它可以帮你伤敌,而关键时刻,可以带着你逃跑或是完成一些你独自完成不了的攻击。
至于妖气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测试过了,你体内的骨架可以遮蔽这些气息。”
共工已经傻眼了。
夏极道:“去吧,把祝融的残骸带回来...若是现场发现异常的话,我需要你再采集一些样本。”
“是,主人。”
共工拉下帽兜遮住脸庞,转身离去。
空间一阵涟漪,如虚空诡兽的大口,吞没了这蓝瞳的傀儡。
144~145.炼妖炎,四境五阶,无法改变的未来(7300字-求订阅)
两轮芥子太阳,高悬于空。
阳光的力量正被动转化为夏极的第二种异火。
他捧着书来到北域的溪流前。
树妖们自动让开道路,让此间的主人进入到内里的木屋前。
夏极看了一眼正在修炼的虞清竹,便在边上随意挑了一处坐下。
虞清竹只是专心的修炼,见到黑衣前辈前来,又提出了挑战的要求。
结果没有任何悬念,依然落败。
夏极见她歇了下来,就把外面发生的事大概与她说了一遍,包括醉生梦死宫,不朽宫,以及不存在于未来的四十人。
虞清竹听得愣住了,这段时间她提升的很快,也有认为自己变强了,但在这位黑衣前辈的讲述下,外面的世界简直危险到了极致。
在这样的危险面前,过去的她和现在的她几乎没有区别,都是只有被秒杀的份。
夏极看她发愣的模样,道:“安心在这里修炼吧。
我...会尽力庇护武当。”
“多谢前辈。”
树冠如云,灵花纷纷如雪霰,黑衣男子在树下,白袍道姑却执着雌雄双剑翩然而舞。
白袍道姑心怀愁思,想着寻找回自己的心。
清泉子死了,她的心也随之死了...
只不过,被软禁在此,反倒是寻到了某种安宁,寻到了某个被赐予的目标。
那就是变强。
因为,只有变强了,她才能从这里走出去。
这一声“多谢”,她发自内心。
因为,若不是这前辈将她软禁到这里,她真不知为未来该如何度过了。
夏极则是在想着祝融骸骨的事。
算算时间,共工也差不多到了。
不会再碰到那四十人吧?
那...不在未来,不知如何存在,甚至不知是不是四十个的四十人。
...
...
一处荒野。
蓝瞳娇小少女握着一双匕首,正小心翼翼地藏在林间的阴影里,宛如隐身了似的。
诸多的瓜子妖从四面八方回归了她腰间的囊袋里。
其中一个蹲在她肩头发出细微的叽叽喳喳的声音。
“找到啦~找到啦~”
共工警觉地感知了一下四周,对瓜子妖道:“带路。”
瓜子妖振翅飞起,在前面。
共工紧随其后。
很快,她来到了目的地,紧缩而充满警惕的瞳孔往外看去,然后看到了一根横放在地上的白骨。
“主人,找到了。”
她在心底对夏极传音。
夏极和这傀儡共感,直接睁眼看向白骨。
共工又道:“没有异常。”
夏极道:“小心点。”
共工应了声,缓缓踱步出了林子。
遵循着主人的吩咐,她仔细检查了一遍那白骨,只觉没有不对的地方,便好好收起,继而在周围再寻找异常。
但是,没有任何异常。
别说异常了,这里连一个脚印或是动物出没的痕迹都没有,好似一片远离人间的世外桃源,而这根白骨则好似是年代久远的巨兽所残留的。
冷风吹过黑压压的林子,发出哗哗的声音,反倒是衬出四周的静谧。
共工如绷紧的野兽,手握匕首,虽是准备出手。
她可不敢大意。
祝融就是无声无息地在这里被吃了的。
夏极回忆着那“四十个人”出现的方向,于是又让共工在周边仔细调查了一番,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良久,
夏极有些遗憾,毕竟他非常希望能够得到那“诡异的四十人”残留的一点痕迹,从而用来分析,见实在没有,这才道了声:“把祝融的骸骨带回来吧。”
“是,主人。”
...
...
虞清竹侧眼打量着那位黑衣前辈,那小山般魁梧的身影令人心安,只不过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而紧锁眉头。
她忍不住猜想,他在想什么呢?
忽地,夏极就起了身,道了声:“如果有什么需要,只要对着空气喊一声,会有小妖把话带给我。”
说完,他转身离开。
树妖急忙拔根而起,分出一条道路,随着他通过后又迅速合拢,重新扎根,闭合起来。
...
...
很快,共工就返回了。
带回了祝融残骸。
夏极并没有直接把祝融骸骨带入芥子世界,而是暂时放在了瀑布秘境里,由树妖看守。
在修炼之后,他才从储物戒指里挑选好材料,带了手术刀,准备帮祝融重新塑体。
一天一夜之后,夏极完成了塑体。
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躯体是现成的,就存放在储物戒指里。
夏极做的,就是将包含祝融生命的白骨和这躯体融合起来。
而若是亲自去做身体,那么会涉及到大量繁琐的手续,至少需要小半个月时间。
如今,白骨已经和躯体完美融合了。
最后一步,则是将生命本源扩散开来。
夏极伸手按压在傀儡祝融背后,将神识送入其中...
这是激活傀儡的最后一步。
然而,就在他神识进入祝融生命核心的那一刹那,
一股尖锐刺人的强烈阴冷感突兀地冲击而来,让夏极有一种“普通人伸手入沸水”的感觉,剧烈的痛感飞速袭来。
刷的一下,
他急忙飞速缩回了神识。
而灵魂里,犹然能察觉到一股未曾散去的痛感,那是如冻结、如腐蚀、如灼烧的混杂痛感。
“果然...”
夏极喃喃着,神色非但没有惊慌,反倒是一副欣喜的表情,“这是采集到样本了。”
之后,他又花费了三天三夜时间,反复试验,利用“物质分析法”想要提取出祝融体内的这个未知东西。
但一切行动都宣告失败。
围绕的树妖们看着老爹在忙碌,纷纷“端茶倒水”。
夏极托腮,在傀儡祝融周边转着。
祝融傀儡双瞳无神地凝聚着远方,姣好的脸庞宛如真人,而她的背脊却完全裂开,血肉淋漓之间露出其后森然的苍白脊骨,这骨头看似寻常,但内里却藏着因“接触过四十人”或是“被四十人所吃”而残留的神秘之物。
这神秘之物,正是夏极重视的东西。
他伸手入那裂开的背部,轻轻抚摸过着少女傀儡的脊骨,眼中透着思索。
可无论如何做,若是连神识的触碰都做不到,那么...想要提取几乎是不可能的。
夏极取出一个密闭的透明水晶容器,将祝融傀儡放入其中,然后安置在了瀑布秘境的深处,由树妖、蔓藤妖日夜把手,若有任何异常随时告知他。
树妖的特点是,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睡,时时刻刻盯着水晶容器内部。
这是最好的实验观察者。
而阿紫的实验观察本上,“项目二:祝融残骸,缺乏提取脊骨之中神秘物质手段”也已经记录于案。
......
至此,老道赴宴一事算是失败了。
因为老道即便逃离了宴会,却也等同于喝下了肉汤。
但收获也不是没有。
“四十人”的出现,以及所残留的样本,极大的丰富了未来探究的可能。
...
...
春去秋来。
芥子世界里的灵气浓度越发充裕。
再配上夏极的二十倍效率丹,还有他专注的苦修。
他的实力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在提升。
不仅他,便是阿紫也在提升。
原本对生活已经没了希望的太上,竟也被这氛围所感染,在通过浩然正气镇压诅咒后,她的双目逐渐能见到色彩。
这让她也生出了修行的心。
颜珍实在闲的无聊,也跟着修行了起来。
初秋...
苏太上得到来自黄粱山福地的信息。
她找到正在修行的夏极道:
“夏极,轮到我们去镇守山河社稷图了。
之前都是一周一换,因为你才加入的缘故,所以调整到了一月一换。
不过,现在轮到我们了。”
见到夏极沉默,苏太上猜到了他的想法。
这几个月以来,发生了一些很让人看不明白的事。
首先...老道的实力提升了。
迹象很明显...
老道佝偻的身躯在挺直,苍苍的白发竟在转黑,这让停留在山上的神医程镜心好奇不已,而老道自己也格外好奇。
其次...除了老道之外,整个山南道也传出不少道宫的精英实力突飞猛进的信息。
妖怪们再度席卷而来,
却被人类挡在西方,不得东来。
总而言之,局势比去年好多了。
这就让人很看不明白了。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些得到提升的人都是在年初去山南道大将军府参宴的人。
换句话说,他们因为喝了“肉汤”的缘故,而变强了。
老道本来是没有喝,可是因为“四十人”的缘故,他即便离开了,却也莫名其妙地算喝到了。
整个世界充斥着一种深度的诡谲。
而这场诡谲的大戏,似乎只有极少数的观众。
夏极就是其中之一。
在这种时候,他实在是离不开武当,因为...他总有一种任何东西都可能瞬间倾塌的感觉,风平浪静里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未知目的和神秘。
苏太上很了解这一点,所以她道:“我一个人去守就可以了,山河社稷图从没出过事,这次也不会。一个月后,我会返回,再回到你身边...毕竟,现在我只能活在你身边了。”
夏极道了声谢。
苏太上走到瀑布秘境,从怀里抓出夏极所熟悉的土黄色旗帜,念念有词,然后身形逐渐模糊,而回到了黄粱山福地山河社稷图区域的一个山洞硬土台上。
夏极继续修炼。
半个月后。
他睁开眼。
一股金属黑泽般的火焰潮水从他周身逸散而出。
“达到四境五阶了。”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种奇异的“饥渴”感升腾而起。
而他周身的火焰如是感同身受,亦是变得“饥渴”起来,化作一个个藏于焰涛之中的凶兽形状,觊觎着周围的树妖,甚至阿紫。
阿紫本来要跑来为主人庆祝,但看到那火焰却忽地停下脚步,小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些恐惧。
她对自己显出这种恐惧很是不解,想要靠近夏极...
可是走了没几步,却又本能地停下了。
“主人,主人,出事了...我...”阿紫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感觉一靠近你,就会被你吃掉...”
夏极压下心底的“饥渴”感,火焰凶兽们不甘不愿地返回,缩入他体内。
这一刻...
他已经隐约猜到这异火的名字了——炼妖炎。
五阶之后,他获得的力量是“炼妖”。
简而言之,他能炼化妖精,而把妖精的力量剥夺归自身。
这就是阿紫恐惧他的原因。
同时,夏极也理解了为什么过强的“光照”会让植物妖魔狂躁而死。
答案很简单,它们处于被“炼”化的边缘,自然会狂躁。
另一方面,
夏极感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扭曲感从他心底升腾而出,让他想要“吞噬”,想要去获得,不惜一切代价和后果的获得。
“这就是带来的异常吗?”
夏极喃喃着,深吸一口气,压下这股念想。
闭目,数息之后。
阿紫感到主人身上的恐怖气息消失了,这才敢靠近。
夏极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和道:“我没事。”
完成了突破后,
他来到一处僻静之地,闭目,开因果之瞳。
一缕缕无形无质的线出现在他周身。
诸多信息也印入他脑海之中。
【太上,镇守黄粱山福地,观察山河社稷图】
【虞清竹,修行进展神速,正在冲刺第三境大圆满】
【洞玄子,斩妖八百余】
【玉鹤子,已摆脱心魔】
...
...
一切似乎都安好而和平。
而老道的实力竟然能突破凡人的四境三阶,而达到四阶的层次...
且不说战斗力,这境界已经不合理了。
难道是喝了肉汤,就突破了?
必然需要异才能踏入四阶的规则,就这么被打破了?
夏极越发觉得古怪。
正准备闭上因果之瞳,忽地他和洞玄子之间的因果线剧烈的颤了下。
夏极心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他急忙看去。
【洞玄子,发生不明变化,身受重创,生命垂危】
夏极霍然起身。
不明变化?
身受重创?
生命垂危?
他直接取出先天念进入了卦算的世界。
卦景之中,
他直接起身,信念稍动,盘古的面具就已经覆盖于面孔,暗金色的斗篷静然而垂。
他顺着因果线飞速地出了武当,然后在次日出现在了老道面前。
老道正在凤鸣山城以西的一处半道的凉亭里,诸多武当年轻弟子正包围着他。
如今乱世,老道自然要带年轻弟子外出历练。
此时,这些年轻弟子皆是六神无主,喊着师祖之名。
夏极的突然出现,让他们如临大敌,纷纷拔剑,护在老道周围,死死看着那戴着古老面具的暗金色身影。
夏极没在意这些年轻弟子,他踏步往前,即便未曾出手,庞大的气场也将普通弟子们覆压的死死的。
那些年轻弟子只觉毛骨悚然,背脊上流淌过一滴滴冷汗,那暗金色身影的每一步都如高山从天落下,重压在他们身上。
夏极往前一步。
这诸多弟子则是往后一步。
老道咳嗽着,道了声:“都让开。”
弟子们虽然恐惧,可皆有些迟疑。
老道提气厉声道:“让开!”
护在他身侧的华姑子,张君灵,怜星子以及诸多年轻弟子纷纷让出一条道。
夏极顺着那空道看向庭院里的老道。
许久不见,师父看起来果然年轻了许多,好似一个中年人,只不过他面色苍白,瞳孔竟呈现出一些涣散的样子,肌肤下更似有诸多的气息在撞击着,这是彻彻底底走火入魔,且再也无法压制的景象。
老道正躺在那凉亭里,大袖垂着,袖中的手呈现出一些腐烂的模样。
似是又有所感,他睁眼抬头,看到了来人。
师徒俩隔着面具静静对视。
一如数年前,那雨幕垂落的紫霄宫里,少年受罚。
再如很多年前,老道雪中抱着男婴,逗着男婴。
老道从没见过这般形象,也无法看穿那山河日月的古老面具后的人面,但是...他有一种冥冥的感觉。
“你来了...”
众弟子听到这三个字,顿时舒了口气。
夏极则是心中一颤,没想到师父的预感竟然能到这种地步。
他抬手从虚空里抓出一粒签到所得的疗伤药,然后送入老道的口中。
在诸多武当弟子期待的目光里,老道的神色逐渐好转,体内那撞击着的气竟也平复了,而涣散的瞳孔也缓缓有了神采。
剧痛得到缓解。
众武当弟子都发出欢呼的声音,然后感激地看向来人。
夏极看老道好转,心底也是感慨这签到的丹药确实好用,于是直接取了两大瓶,放到老道手里,故意嘶哑着声音瓮声道:“每日一粒。”
老道也没推辞,只是仰头微笑着看着这神秘来人。
他笑的很开心,也很欣慰。
然后,他诚挚地道了声:“多谢。”
夏极瓮声回应:“不必。”
老道轻声道:“贫道若是去了...武当还请你帮忙多多照看...”
夏极瓮声道:“好好养伤。”
他旋即又探查了下老道的身体状况,非常虚弱,但周身那些怪现象却已经平缓了。
数天之后,
老道返回了武当,卧榻静养,一切似乎都好转了。
日子一晃便是月余过去。
在一个深秋的夜晚,
老道忽然重症复发,此次复发即便连夏极签到所得的丹药也救不了他了。
神医程静心,夏极使劲各种办法,都没用。
窗外,秋雨连绵,而这位老人眼眶深陷,痛苦死去。
即便知道是在卦算之中,夏极依然觉得心如刀割...但他并没有立刻离开卦算世界。
而是叫上了从黄粱山返回的苏太上,于这潇潇夜雨的孤寂天空,乘坐着流星直接来到了山南道大将军府前。
他推开了大将军府的门。
直接叫人出来。
密集脚步声响起,一个个侍卫却从回廊间冲出,然后抬起一把把莲纹枪,从各个角度对准这不速之客。
相貌颇有几分儒雅之气的大将军唐半城也走了出来。
夏极问:“有肉汤么?”
唐半城露出微笑,轻轻压了压手。
砰砰砰!!!
火光于莲纹枪的乌黑的枪管亮起。
夏极体表的黑炎升起,所有子弹就如射入黑洞般,全然被吞噬了。
这就是罗睺吞日炎,绝对的吞噬力量。
唐半城见来人如此强大,笑容直接停住了,道:“阁下来晚了,我这里没有肉汤了...”
夏极往前踏出一步。
唐半城见状竟是没有丝毫畏惧,也踏前一步,周身的将军袍全然爆开,露出内里流淌着雄浑真元的魁梧躯体,以及...
他背后忽然长出的六只手臂。
唐半城这瞬间忽然有了八臂。
八臂如花绽开,如同金刚。
“你不是要肉汤么?这就是肉汤带来的力量。”
微笑的声音之后,是漫天响起的尖锐呼啸之声...一道道包裹着真元的暗器从这八只手里飞射而出,向着夏极而去。
然而,这天女散花般的暗器全部被夏极的黑火吞噬。
夏极走近唐半城,单手掐住这山南道大将军的脖子,然后提起,用冰冷的声音问:“有肉汤吗?”
唐半城这才知道眼前这神秘男子的恐怖,他试图推开这男子,但是这男子的手就如铁箍箍住他一般,让他根本无法动弹,他这才嘶声道:“我...我这里确实没有了...肉汤也不是说有就有的...”
夏极问:“谁给你的肉汤?谁让你举办宴会?目的何在?”
唐半城道:“放...放下...”
话音未落,夏极一把把他砸在地上。
唐半城也不敢造次,急忙道:“目的我并不知道,而让我举办宴会的人名叫陶餮...你如果要找他,只要到城中人多的地方,喊一声你找陶餮,就可以了。
如果陶餮见你,自然有人带你去见他,如果不见,你杀了我也没用。”
陶餮?
这不是庄鱼的搭档吗?
绕了一圈,居然绕回熟人了。
夏极必须要把事情弄清楚,现在只是在卦算里,他必须要寻到因,然后才能救回老道。
有太上在,
他再度坐了流星,来到了武当山脚下的小镇上。
然后来到那扇熟悉的门前,卸下盘古的面具,迟疑着敲响了门。
门打开了,庄鱼站在门后,于秋雨里静静看着他,然后笑道:“你果然没死。”
接着又道:“我没和别人说。”
再然后,他一把把夏极拉入门中,柔声道:“娘睡了。”
片刻后,幽暗烛光里,两人对坐。
夏极问了关于肉的事。
庄鱼托腮看着他,面颊被烛光衬出半暗半明。
这位魔女反问了一句:“谁说分肉大宴只分给妖,不分给人了?”
夏极问:“为什么?”
庄鱼笑道:“不可说...你就算杀了我,我也无法说。”
夏极问:“喝了肉汤的人若是病发了如何治?”
庄鱼直接道:“治不了,这是命。”
夏极问:“四十人是什么?”
庄鱼疑惑道:“什么四十人?”
既然是在卦算之中,夏极直接把他暗中接应老道,却被四十人阻拦,结果老道就和别的那些喝了肉汤的人没区别等等事件,全然道来。
庄鱼吃吃笑道:“有点不对劲哦,你居然这么信任我...而且,老道已经死了吧?”
她伸出葱白的手指点了点下巴,忽然身形前倾,笑道:“我明白了...你用了先天八卦。”
紧接着,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凑近了道:“爱我,好好爱我,我就告诉你一些等价的信息...”
说着,她舒展长腿,如八爪章鱼般直接缠绕到了夏极身上,在他耳边轻轻哈着热气:“我可是一直期盼你能变成魔呢...你说,你若是爱我,就可以得到有价值的信息,说不定能救那老道士,当然,说不定也不能救...
反正死马当作活马医,试试呗。”
她双眼迷离,娇艳欲滴,红唇轻轻又吐出一句放浪轻佻的话:“你看我像不像一匹小母马?”
夏极明白,庄鱼在玩他的心态,想让他正常的心态崩了,然后才好成魔。
黑夜里,烛光下,魁梧的剪影和那高挑而娇美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只不过,两人并没动。
夏极道:“你若是能救老道,我可以在现实里给你一个承诺。”
庄鱼也不开玩笑了,道:“那老道士是喝了肉汤,然后忽然爆发疾病,对吧?”
夏极点点头。
庄鱼道:“真的没救了...这是命运没有选择他。”
光明逐渐黯淡,面容逐渐黯淡...
庄鱼笑着道:“算了,免费赠你一个信息...不要总试着去改变未来,天谴虽然没了,可是...有些东西可能还在。你试多了,它...会盯上你。不要死啊,我亲爱的弟弟。”
声音缥缈,好似隔着水雾从天边传来...
夏极从卦相里退了出来。
一瞬间,他脑海里又多出了两个多月完全不属于现实的记忆。
这是...死局。
而临走前,庄鱼的那一句话还在他脑海里回荡。
这句话的表意已经很清晰了。
庄鱼的意思是说,如果他动用卦镜却不改变任何东西,那没关系。
可若是,他强硬地改变未来,那很可能就会出事。
那“四十人”或许就是代替天谴而存在的类似存在...
通过第一次卦算,夏极知道了老道的未知还有状况,以及延命的手段。
所以,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然后,他强忍着恶心感,再度动用了先天八卦碎片。
卦景再度闪亮。
毫无节制的未来再度呈现在夏极眼前。
夏极继续往记忆里老道所在之处飞速奔去...
可这一次,他才离开武当山界域,就感到一股莫名的阴冷的森然寒意从北方而来。
这寒意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意。
甚至带给夏极一种熟悉感。
是类似“四十人”的那种感觉。
他忽然明白,上次“四十人”出现很可能不是去帮了魔,而是去修复了未来...
现在,它又要来了。
夏极知道在卦算里是见不到这东西的,可是他一回到现实世界,怕是就出问题了。
在没有剖析清楚祝融骸骨里的样本前,他不会和这东西交锋。
夏极打转,返回了芥子世界,安安静静地看了两个月书。
而那一股阴寒的气息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