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轻舟已过万重山(第三更-求订阅)
芥子世界里。
“阿紫,猴子们的藏书带了吗?”
“带啦,主人,我知道您要出远门,所以带了许多书~~准备在这里慢慢看呢。”阿紫甜甜地回应着。
“都拿出来吧。”
“嗯嗯。”阿紫应着,就把书全部摊开。
夏极翻了翻,虽说是正常人类,但他还是担心自己不小心打破“人设”,那么...一切就无法顺利地回归起点了,他的初衷和目的都无法达成了。
这个世界,没有人是傻子,自己只要稍稍露出点破绽,很可能被人察觉。
所以,
学习。
看书。
取长补短。
他翻了翻,在书籍里挑出了一本《上古群侠传》,又翻出一本《三十三剑客图》,然后看了起来。
看的时候,他也算略作休息,同时思索着进一步的打算。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
可是,如今的局势,他不得不出手,但这意味着一切的未知都会扑面而来。
他的高调,将会掀起最大的风云,也会使得他成为风云的中心。
“阿紫,你去揣着芥子世界,往凤鸣山城方向跑。”
“哈?”
“你没听错,字面意思。”
“哦哦...”阿紫开心地答应了。
......
芥子世界好像成了一截列车的车厢。
踩着金刚琢子飞驰的阿紫,则是载着这车厢的列车。
至于那只放血专用猪,则是无忧无虑地在芥子世界里,拱着灵气十足的大白菜,哼哼地很开心。
次日黎明的时候,
“列车”已经停了下来。
夏极走出“列车”,看到面前居然是一望无际的水泽,水泽远处还有不少山影的轮廓,
他动用“望穿山水”看了看,只见水泽之中有着腾腾的妖气,
便摊开地图。
阿紫垫脚靠过去,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她走过的路线。
显然,她没走错地方...
只不过,这里原本是一个名为“鱼米镇”的地方,现在却已经被水淹没了。
钱塘江与天姥河的决堤,早就淹没了许多地方,而这里也是其中之一。
金刚琢子或许能淌水,能腾云,可是...这也是一个成长型的秘宝,而阿紫身为一个菜狸,显然还没能做到这一点。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声音...
“渡河咯~~”
“三两银子载人渡河咯~~”
“谁要渡河的抓紧时间咯~~”
“有高僧护船,保证旅途安全,一觉醒来,就可以到凤鸣山城咯~~抓紧时间咯~~”
芦苇荡,还未生出飞絮,或许...受到妖气影响,永远生不出来了。
在灰蒙蒙的芦苇之间,一个伸入水中约莫三四米的栈桥上绑着一艘颇为大型的篷子船。
船上已经坐了十多人,有男有女,而船头则是站着一名僧人,那僧人手抓念珠正闭目念叨着什么。
栈桥入口,一个船夫打扮的人正在吆喝着。
但三两银子,对不少人来说却是多了,以至于还有一老两少站在对面的沙砾地,因为囊中羞涩而无法登船。
船夫嫌弃地看了一眼老者以及老者牵着的男童女童,喊道:“还有没有人要上船?”
那男童喊道:“不能便宜一点嘛?”
“便宜?”
船夫嗤笑一声,“高僧护船,只要三两银子已经算很少了,你还想怎样?”
那女童看看老者,忽地伸手探向怀中似乎要取出什么,但那老者却是一伸手拦住了她。
女童抬头,泪眼蒙雾看向老者。
老者摇摇头。
女童抿着唇,别过头,还想去抓怀里的东西。
老者的手却死死抓着她的手腕,温声道:“小姐,不可以...”
“可是,可是,哥哥已经被妖怪杀死了,他的东西,我...我不想再见到!一块玉,一定可以抵九两银子。”
那船夫听到有什么玉,眼睛不禁一亮,催促道:“快点快点,再慢就开船了,高僧可就只护这一次,不从这边过河,就要绕远路,现在这世道啊,路上指不定遇到什么东西呢。”
正在此时,
几人忽地沉默下来,同时侧头看向远处。
远处,
一个裹着白袍,披散黑发的少年正抓着刀走来。
那少年周身显出一股孤狂却落魄的气息,河边风吹起他的黑发,显出那一张虚弱却颠倒众生的脸庞,短须蓄成胡渣点缀在下巴,恍如天上仙人落凡尘。
可是,
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病了,
病入膏肓,
说不定无药可救。
白袍少年走近后缓缓道了两个字:“上船。”
船夫反应过来:“这位客人,三两银子。”
白袍少年对那一老两少招招手,道:“上船。”
三人愣了愣。
船夫笑道:“十二两银子。”
白袍少年嘶哑道:“没钱。”
“没钱?”船夫嗤笑起来。
白袍少年道:“我护船。”
“你,就凭......”
“嗯。”
白袍少年点了点头,他往前踏出一步,光明从他周身涌出,同时涌出的还有高温。
船夫的话卡在喉咙口,他侧头看向那僧人,而那僧人也正瞪大眼看向此处...喉结滚动。
“就凭你,够了够了。”船夫急忙点头。
......
篷子船荡开。
在水面划开一道污浊的波纹。
夏极盘坐在船头,一把长刀盛放在膝盖上,他于阳光里似有些昏昏沉沉,可身形却沉稳如山,不摇不动。
“哥哥...谢谢你...”
声音从后面传来,刚刚那一老两少里的小女孩抓着半张饼正递过来。
夏极温和地道了声:“谢谢。”
然后,接过了饼。
小女孩道:“哥哥你好厉害呀,如...如果我的哥哥能有你这么厉害,也许我的家就不会...不会...”
说着说着,她大眼里的泪水说来就来,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湿了衣衫。
“死了好多人,阿爸阿妈,哥哥都死啦,都死啦。”
白袍少年用力地显出微笑,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温和道:“会好的。”
小女孩看着这白袍的款式,好奇道:“哥哥...是道士吗?”
然后她看到白袍少年愣了下,神色里似乎闪过一种极度痛苦的神色。
良久,他才平静地回了句:“不是。”
“哦,哥哥刚刚用的是什么力量呀,好厉害好厉害~~晓生真的好奇呢~~”小女孩瞪大眼看着他。
白袍少年露出疲倦的微笑。
忽然之间...
周边的水面出现了大量的泡泡,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冲来。
篷子船上的乘客纷纷往外张望,只见这长河上不知何时起了雾气,而水下显出巨大的怪异轮廓,这让他们感到毛骨悚然。
“妖怪!!”
“妖怪啊!!”
“大师,大师,快出手,降服这妖怪!!”
诸多乘客急忙看向那僧人。
在他们眼里,这僧人似乎比那少年靠谱,因为...那少年看起来虽然相貌不凡,但太虚弱了,虚弱到谁都不信他有很强的力量,即便他展露了一些,却还是无法让人彻底信服。
那僧人沉声道了声:“好!”
然后抓紧佛珠迈步而出,来到船头。
嘭!!
水雾里,一团水妖带着浓郁妖气,狰狞着破水而出。
那僧人口中念念有词,将佛珠往那水妖打去。
啪...
佛珠打在水妖头上。
众人期待的看去。
可什么也没发生。
僧人愣了愣,那和尚明明说这是法器他才买来,居然是假的?这自然是个假僧人了。他露出恐惧之色,吓得一屁股跌坐下来,往后连连倒缩。
这一坐,也让乘客的心跌落谷底。
那水妖露出嘲讽的獠牙,发出狰狞的咆哮。
可是...
一道刀光掠过了。
少年悠悠起身,站在船头。
他周身镀染着一层远超金光咒的光...
世有六大异,异金、异木、异水、异火、异土,以及人之异。
这六异是唯有第四境的存在才能接触的东西,更据说是踏向第五境的关键所在。
而浩然正气,就是人之异的巅峰,是一种传说中的力量。
众人,自然不识的。
嘭嘭嘭~~~
一束束水花升腾而起,许许多多的水妖裹携着浓郁妖气飞扑向这篷子船,如鲨群被血肉吸引。
黑气糅杂着雾气,从四方涌来,如要碾碎这载着食物的餐盘。
乘客们惊呼着尖喊叫,谎成一团。
自称“晓生”的小女孩也吓得倒缩回了舱里。
一道道刀光,如穿破阴霾的阳光,带着难以言说的力量,在挥斩之间,
妖魔退散,身首分离。
如此这般,
篷子船在这长河上往前飘着,
众人恐惧地缩在一处,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一路,
过尽。
山影重重。
雾气,终于散去。
陆地,显在眼前。
船头,已被妖血染成了血红。
被染红的还有那白色的长袍。
小女孩喊着“哥哥”,想要靠近,却忽地感受到一股高温的热浪扑面而来。
她看到那少年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显出了一道道骇人的紫色火纹,像极了妖魔,这让她停下脚步,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惊恐地看向他。
船快到岸了。
那白袍少年不看任何人,轻轻一踏甲板,落到岸边,抱刀,远去。
远处,是一座城。
凤鸣山城。
他身上有着光,越来越强的光。
他身上也有着火,越来越炽的火。
光照世人,使人崇敬。
火焚世人,使人恐惧。
所以,没有人可以亲近此时的他,
哪怕是那有心和他说话的小女孩,也退后了,害怕了,不敢再上前了。
哪怕那些被他救了的人一时间也纷纷失去了言语。
他永远孤零零地,走向这通往一座城的一条路上。
“虞清竹,我来救你了。”
声音,随着浩然正气,往远处的城市轰然倾覆而下。
……
他出现在这里,正是为了以力破巧,以阳谋破阴谋。
因为浩然正气本身,就是正派的象征,那暗中的存在也许能诬陷任何人,但无法诬陷他。
这是一场战争,他只有走到明处,才能在棋盘的另一边坐下。
山为纵,
河为横,
纵横成盘,众生为棋。
既定胜负,也决生死。
这是一场很危险的局,但为了武当,他必须坐下来。
他还没有看见敌人。
可,敌人又何尝看到了他?
敌人可怕,
可,他就不危险么?
106.魔身肥沃土,结桃落人间(第一更)
山南道大将军府。
内堂坐着两个人,皆着将军战袍,而左胸则是都挂满了代表功绩的勋章。
左侧之人身形魁梧强健,虽已极尽收敛,那体魄依然如要撑爆战袍,他眸子里敛着凶光,用蒲团大的手指拎着小小的茶杯在喝茶。
这位是前几日乘坐列车来此的蓝海洋城的大将军——陶餮。
若不是他低调出行,怕是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
因为他右侧坐着的正是山南道大将军——唐半城。
两位大将军私下见面,这绝对是会惹来诸多猜测的新闻。
唐半城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儒雅,身形没有压迫感也不显孱弱,他也在喝茶。
“我的人传来消息,说我的铁骑尉唐虎离开武当,连夜来见我,可至今他还没出现在我面前...那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死了。”
他的话本不该对面前之人说。
因为这是山南道的内务,但他偏偏说了。
他有他的嗅觉和考量。
陶餮本也不该回答,因为他是客人,他不该知道这些事,更不该插手这些事。
可是,这位近乎于凶暴的大将军侧过头,咧开笑容,舔了舔嘴唇,瓮声道:“我听说过唐虎,他被你派去武当清剿妖魔,可是...却无功而返,这样的部下若是在我麾下,就算不死在外面,我也要亲手处决他。”
唐半城情绪平静,淡淡道:“此事我认为事关重大,唐虎的实力和生存能力我比你更清楚,他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定是出了大问题。
武当的事没那么简单。”
“哦?”
“好像有人把我出动铁骑侍的理由全部准备好,放在我面前,让我不得不出动,现在想想...哼哼...”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呢?”陶餮嘶哑地问,脸上挂着的笑明明是微笑,却被那凶脸引的充满煞气。
唐半城不为所动,淡淡道出四个字:“上报皇都。”
“哼...哈哈哈哈...”
陶餮狂笑起来。
唐半城神色平静,问:“你笑什么?”
陶餮道:“先帝求的东西,你知道吧?”
唐半城平静的神色稍稍有了些触动,他侧眸看向这位秘密到访的大将军,“你想说什么?”
陶餮道:“先帝倾尽全力,才求得那物,结果得而复失,被人所盗,所以才惹来大限,两百四十岁而驾崩,若有那东西,先帝或可长生不老。”
唐半城幽幽地看着他,道:“我知道,先帝求的是肉蟠桃。”
陶餮道:“你山南道的灾祸,是一场祭祀,以众生之命祭血肉魔身,以血肉魔身肥那山庄里的一片沃土......所以,才会有结出肉蟠桃,肉蟠桃熟了,才会从枝头跌落,降临人间。”
“肉蟠桃...肉蟠桃...”唐半城喃喃着这禁忌的名字,忽地怒道,“何其自私,何其凶残...”
陶餮狞笑道:“你想长生不老吗?”
唐半城:......
陶餮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盒子里放着一块桃肉。
那肉...散发着奇异的香味,只是嗅一口都会让人飘然若仙,好似已经双脚离地,而欲飞升云端。
唐半城盯着那桃肉。
沉默良久道,“想。”
陶餮伸出蒲团大的手。
唐半城也伸手。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陶餮舔了舔嘴唇道:“合作愉快。”
说着,他盖上盒盖。
盒盖盖上,盒内一片黑暗...
不知何时,那桃肉变成了诸多尸肉碎屑粘在一起的模样,好像是诸多存在被斩碎后又被放入了绞肉机,然后再绞出的一团一团的肉,充斥着一种未知的诡异和恐怖。
唐半城眸子里显出贪婪。
谁不想长生不老?
但即便惊艳绝伦如先帝,不也是孜孜不倦地寻找肉蟠桃?
先帝如何得到的肉蟠桃,根本没人知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
虽说先帝在位期间,没听过这种大灾祸,那一定是隐藏的够好吧...
既然先帝都如此,那么他又岂会避讳?
他伸手向那盒子抓去。
陶餮却一把收起,放入怀中。
唐半城抬眸看向他。
陶餮道:“分肉大宴正在进行,三个月后,如果安然无恙,这东西就给你...唐大将军知道怎么做吧?”
唐半城笑道:“知道,上瞒天机,不报皇都,阳奉阴违,顺水推舟。”
陶餮道:“唐大将军如此识趣,我也放心了...蓝海洋城还有许多事,我这就离开,三个月后,准时返回。我以此为誓约,绝不违背。”
“好。”
两人达成共识。
陶餮也没什么多留的意愿。
他笼了一袭黑色斗篷,斗篷膨着,好像裹着一头可怕的凶兽。
他走出了大将军府。
列车开启,嘟嘟嘟地往西而去。
但是,陶餮却没有上列车。
他扯开将军战袍,复又裹上斗篷,往山南道的深处走去,渐去渐远,没有人知道他去做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了,可是无论他做什么,都有着足够的动机和信息。
因为,此时在一个偏僻小镇的酒楼外,一个醉醺醺的酒鬼正在天桥下靠着,打着哈欠,晒着太阳,阳光照出她脏兮兮手臂之间的一抹雪白。
而她偶然睁开的眸子里,却是折射出不同的世界与画面。
这些画面又随着那眼眸的闭合,而隐入黑暗里。
她抓着一壶酒,不知为什么,总会如此心痛,如此难受,如此孤独,如此悲伤,所以...要有酒,一定要有酒,烈酒最好,大醉不醒最好。
她大口大口地喝着烈酒。
酒水顺着嘴角往两边流下,冲去脖颈处的污泥,露出大片大片的雪白肌肤,就和千年前一模一样,
可千年不会赋予她特殊的力量,也不会让她变得有多强大,有所得就有所失,她失去了潜力和与人正常交流的能力,但拥有的,却是不死,以及大梦一场。
她眸子里,有一个又一个的梦,别人的梦,她闯入别人的梦,却从没有自己的梦。
梦里,
酒楼高台上。
花魁赤着雪白的小足,带着勾人夺魄的迷人微笑,舞着朝霞般的霓裳舞带。
舞带的两边绑着绣球和小铃铛。
她跳起舞来,叮叮当当。
小足在城中的大鼓上来回雀跃。
鼓边还堆积着楼中带来的美酒,这些都是供客人临时购买的,当然这些酒价格都不菲,也算是“促销”了。
漫天飞花,红粉佳人,引来凤鸣山城勾栏听曲的客人们纷纷叫好。
花魁秋水般的眸子侧了侧,看向城门方向。
那方向,有个白袍少年正在城外。
城外,
“虞清竹,我来救你了”这句话,正覆压而下,随风入城。
少年也入了城。
他动静太大,才一入城,凤鸣山城的巡城士兵,以及六扇门的巡捕便飞快地围拢了过来,和他在路道上对峙。
而周围百姓纷纷让开。
“在下六扇门捕头曹飞雁,阁下何人?”
“虞清竹勾结妖魔,当场行凶杀死彭夫人,便是不以妖魔治罪,也当是杀人之罪。”
一名佩刀,戴帽的男子拦在白袍少年面前。
他身后一众巡捕,士兵列阵,警戒。
但很快,他感受到了一股柔和的光明气息,以及焦灼的高温从那少年身上逸散而出。
少年的身上散发的气息,却浩浩荡荡,不亏天地,光明无比。
少年肌肤下浮出腾腾的紫色妖火纹理,忽隐忽现,诡谲无比。
两者的力量都让他敬畏。
不同的是,前者令他敬,后者令他畏。
前者正义,后者邪恶。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如何出现在同一人身上?
曹飞雁处理过不少案件,见过不少妖怪,但那都是在太平盛世,此时...乱世生妖魔,却亦是生出了这等人物么?
少年不言不语,不过往前一踏。
就已经让这位六扇门捕头心底生出了诸多复杂的感受和情绪。
少年再往前踏出,好似没有看到他一般,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士兵们、巡捕们纷纷拔刀相向。
曹飞雁忽道:“让他过去!!”
众人得了命令,心底是真真正正的舒了口气,他们早就感到这不可匹敌的气息了,如此得了上司的命令,刚好可以心安理得的让开。
便是急忙让出一条道,任由那少年走过。
走远。
只剩背影。
“捕头,他都说了是来救虞清竹的,我们怎么能轻易让他过去?若是引来大乱,我们可是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曹飞雁看了一眼说话之人,摇摇头道:“他控制了力量没有伤我,这说明他不是来捣乱的。”
说话之人道:“即便如此,他...”
曹飞雁道:“你还年轻,没认出他身上的光明吧?”
“捕头,这是什么意思?”
“那光明...就是他的通行证。”
曹飞雁说着,又看向远处...喧闹的街头,两分开来,孤独的少年,孤独的刀,温柔的光明,残暴的火焰,他喃喃道:“那是浩然正气。”
“那是...夏极。”
“是武当山上的绣花枕头。”
“也是...腾渊跃谷的苍龙。”
夏极走过城中大鼓时,客人们都纷纷让开。
花魁看着他,忽地纵身下鼓,雪白小足一挑就挑起一坛美酒,递向他。
花魁没喝酒,可是醉眼迷离。
她递酒,也只是觉得面前之人可能需要酒。
夏极顿了顿脚步,道:“我没钱。”
花魁笑道:“这酒本就免费。”
她说了谎,这酒其实很昂贵,可只有免费才让人觉得不曾亏欠,才会心安理得地收下。
“免费的东西,我不要。”
夏极没接酒,继续往前走去。
花魁不依不饶,在后咯咯地笑着喊道:“那卖你十文钱,怎么样?”
夏极摸了摸怀里,他本就是穷光蛋,不过十文钱还是有的。
手指一弹,
铜币于半空抛出闪亮的弧线,落入了花魁手里。
花魁也把酒坛丢向他。
夏极伸手接住,五指直接扣穿封泥,然后凑到嘴边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喝了一大口,继续拎着酒坛,拄着刀,往前走去。
花魁在后喊道:“我喜欢你。”
“千万不要喜欢我。”
嘶哑的声音传来。
而夏极几步踏出,已然去远。
只留这美艳的花魁在原地吃吃笑着,眸子里闪着诡异的光泽:“喜欢喝酒的男人最好看了,可惜入不了你的梦呢,不过...若是你被玩成了废人,就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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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二更晚些,估计到12点左右。
107.论道左慈居,垂钓铜盆里(第二更-求订阅)
浩然正气涌动在身体里的感觉,和苍白火焰的感觉完全不同。
夏极感到自己的精神世界也快要一分为二了。
本我生根发芽,在不同的力量浇灌下,生出了两个自我,
这些当然都是他,不可能因为你对某一件事具备两种强烈情感,你就成了两个人,
只不过他的情感却更加充满了复杂和清晰的层次感。
当浩然正气为主,贯彻于体内时,他隐约能察觉过去一段时间里自己的想法似乎有些荒诞,甚至有些...排斥。
这些思绪匆匆掠过,让他有些恍惚。
他走在喧闹的街道上。
复杂的心绪,让他有一种奇异的孤独感。
...
...
感受到城中动静,云山宫的一名丑丑的道姑坐在庭院里,对着庭院里唯一的小屋说:“清竹师妹,有人来救你了。”
丑丑的道姑乃是云山宫道姑,名为谢自然,辈分和掌教茅古相同,所以称虞清竹一声师妹,也算是恰得其分。
那小屋周围没有监守的守卫,门扉也没上锁,里面却关着虞清竹。
可以说,虞清竹如果想逃肯定能逃掉,可是她不能逃,因为只要一逃就永远说不清了。
虽说现在也很难洗清。
画地为牢,莫过于此。
“谁?”
幽幽的声音反问了句。
“你的师侄,也是你过去的小师弟。”谢自然笑着道,一点儿都没把虞清竹当囚犯的模样。
屋内沉寂了下。
“清泉子吗?”
“是啊。”
“清泉子...师姐,你去让他回去,他...”
“他用了浩然正气,没人拦他,因为没有人能把一个身怀浩然正气的人指认为妖魔,哪怕说是被妖魔蛊惑也不可能。
浩然正气,本身就是正义的代表,若是官府不以律法拦他,那不会有人拦他。
这座城,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也拦不住呢。”
“他怎么了...”
“刚刚有师侄来告诉我,清泉子啊,他周身的皮肤下隐约能看出紫焰魔纹,再加上之前有关他的故事,贫尼大概能猜到他做了什么。
他是真的不怕死啊,所以才自己打破了紫色妖火和浩然正气之间的平衡。
师妹,贫尼羡慕你。”
“他一个人吗?武当的弟子为什么不拦住他?”小屋里声音焦急了起来,深藏着一千分一万分的担忧。
谢自然笑道:“就一个人,渡河而来,站在城门前大声喊着说要来救你。六扇门捕头去拦他,可是却连剑都没拔就让人过去了,想来是已被折服。
不过师妹倒是不用担心,他应该寻到了新的平衡,否则早已身亡了吧?”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他在打破那平衡的时候,是抱着必死之心的吧?”
“贫尼亦这般想,所以,贫尼才真的羡慕你...能有这样一个男人愿意为你而死。”
“师姐,我真的没有和妖魔勾结。”虞清竹叹了口气。
谢自然淡淡道:“清竹师妹也是掌教了,那么...师妹应该理解你所说的这句话是毫无意义的。”
“我...理解。”
“那个男人应该也是了解了前因后果,所以他若真要救师妹,来这里是没用的,因为这里没有上锁,师妹却无法离开,他也无法带师妹离开。
他若真要救,他就该利用此时的身份去寻找证据。”
“可是...能有什么证据呢?”虞清竹自己都想不出来。
谢自然摇摇头,她也想不出来。
现在的局势,看似平静,但是...这太平了千余年的人间,就如深海的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内里却不知藏了多少隐隐霍霍、扭曲诡异、嘶声尖叫的可怖阴影。
不知藏了多少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如今,不过是契机到了,这些秘密在一一揭开罢了。
而每一个秘密,每一个阴影,都是这千余年来凡人所不能承受之重。
她又怎么能想得出,如何对抗呢?
没人知道,那位少年要怎么做?
是鲁莽地闯到这几乎没有狱卒的“囚室”?
然后耍小孩脾气地带走他喊着要救的人?
还是利用身份去调查,去搜集证据,去证明清白?
就如同每一个成熟了的大人该有的模样。
但,在谢自然,甚至是虞清竹看来,无论那一条道,都是行不通的。
虞清竹心中痛苦,她捏着拳。
如果...如果她能更小心点,或许就不会惹来这样的事了。
可是,从头到尾她都处于被“降维打击”之中,又如何小心?
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小室幽静。
初夏的熏意已起了,蝉鸣阵阵。
她凭靠在窗前,侧对的古镜里照出一个小轩窗前的古典美人,美人双痣如垂泪,肤色雪白,眸色焦急。
可是,她走不出距离她不过几步的门。
门外,谢自然悠闲地坐于垂绦拂动的绿柳树下,不时有道士道童匆匆而来,在她身侧私语着汇报些事情。
虞清竹如坐砧板,心中无法平息。
“夏极...夏极...”她轻轻喊着这名字...
良久后...
蓦然,她看向窗外,看着那丑丑的道姑道:“师姐可否帮我传一封信。”
谢自然道:“你要劝清泉子离开,是么?”
“是。”
“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
“我刚刚得到消息,那个男人直接去找左慈了...还真是出人意料。”
“什么?”
虞清竹愣了下。
谢自然道:“我也如师妹这般吃惊,因为去找左慈,真的不是什么好办法,左慈不可能帮师妹证明清白,而他若是想要对左慈进行报复,却又极为不妥,于事无补...何况左慈的实力,可是一潭深水,没见过底。
但是,我错了。
他不是让左慈还师妹清白,也不是对左慈进行报复。”
“那...清泉子,他要做什么?”虞清竹哑然了。
谢自然道:“他呀,他找左慈论道。”
“论什么?”
“左慈最擅长的......幻术之道。”
“他...他疯了吗?”
...
...
凤鸣山城,幻尘道观内。
左慈居前。
一鼎清香三柱,袅袅升腾烟雾。
烟雾前的石桌前,一个白须瘦弱的老者,正和一个白袍虚弱的少年,相对而坐。
老者仙风道骨,少年酒气熏人。
而石桌的远处,白墙边、拱门前则是站着许多人。
论道,就如佛家斗禅,武道比试一般,当某种程度上“重量相当”的一人提出要求时,另一方如无特殊情况是无法拒绝的。
你或许可以什么都不在意,但你无法不在意自己做的事对不对。
这种“对不对”,你无需去向低于你的人解释。
可若是与你相当的人欲要你与“论一论”,你除非寻到能说服自己不论的理由,否则必须坐下,要不然你就会伤到自己的道。
夏极,默默无闻,但当他渡河而来,当他于武当力挽狂澜,又携一身浩然正气远道而来时,某种程度上,左慈已经无法拒绝他了。
“少年郎,可为证明自家掌教清白而来?可惜众目睽睽,行凶便是行凶,再加两千士卒死于沉阴山,彭铿真人死于沉阴山,还需证明什么?”
左慈悠然自得,摇首道,“你既怀浩然正气,自不是邪魔之人,但却为情网所困,看不清真相。”
夏极垂着头,身侧放着那一坛美酒。
酒很香。
香到令人沉醉。
浩然正气贯体,让他又想到了许多事,譬如那位生母对他的用情至诚...
譬如小师姑对他的同门情谊...
譬如此时风雨飘摇中的武当...
他耳侧响起幽幽带笑的声音:“少年郎,不必迷茫...”
摆出长辈的姿态去劝慰,岂不是胜者的怜悯?岂不是乱人之心的路数?
话音未完,
就已被打断。
夏极道:“来吧。”
左慈笑道:“怎么论?”
夏极道:“夏日深山,鱼儿游于溪流,肉质细腻甘甜,此时我有酒无肉,很是遗憾。”
左慈笑道:“你要吃鱼?”
夏极点点头。
左慈道:“这好办。”
说罢,他拍拍手,唤了两个道童端来一直铜盘,然后铜盘里装满水。
水光粼粼,但水深一目了然,不过只能搁下半只手臂。
左慈抓过一个鱼竿,安上了鱼饵,然后坐在这铜盘前,竟是摆出垂钓之姿。
众人一直知道幻尘宫幻术厉害无比,而这左慈又是幻尘宫真人,德高望重。
此时,见他如此动作,心底便是都有了明悟,知他要从这铜盘里钓鱼。
一群道士以及官府的官员好奇地瞪大眼,有的甚至不顾风度的站到石头上,垫脚观望。
那铜盘明明水深可见,其中清澈见底,根本没有鱼。
别说这铜盆了,就算整个院子里都没有鱼。
这左慈真人就算是真的幻术通神,也不可能这么钓出一条鱼吧?
就在这时,
那铜盘里忽地有了动静。
水花噗噗噗地往外飞溅着。
左慈神色一紧,双手握紧竹竿,抬手运力往上拉去。
鱼线绷的笔直,竹竿也微出弧度。
噗噗...
噗噗噗噗...
水花越发飞溅,清澈的铜盆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终于,
左慈一扬手,一条鲈鱼从铜盆里飞跃而出,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两个幻尘宫的道童急忙去捡,嘴里嘀咕着“这鱼好大啊”“还很凶”之类的话。
然后,同时抓着鱼,高举到众人面前,一一展示。
众人不敢置信,不少人伸手去摸那鱼。
“真的...”
“这是真的鱼!!”
“怎么可能...”
两名道童绕了一圈,又来到夏极身侧,把鱼儿展示给夏极看。
左慈带着一副胜者的姿态,笑着道:“少年郎,这鱼红烧了做你的下酒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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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碎左慈道心,受禁忌邀请(大章)
“其实如你这样的人,能够拥有浩然正气的天赋,已是足以让人艳羡不已。”
左慈见夏极不答,捋了捋白须,眸光里闪烁着幻术的光泽,微笑道,“可惜你却没有看破真相和虚妄,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为红尘里短短的儿女情长所困,就看不清谁是妖魔谁是真人。”
“年轻人,不要浪费了自己的才华。”
“要知道历史上曾有过才华的人,不计其数,可是又有多少人真的能够脱颖而出呢?”
“老夫长你些年岁,看的东西比你多一些,在这里劝你一句话,回去吧。”
“你来早了。”
充满长辈风范的声音,毫无桎碍地从白须瘦弱道士口中说出。
一旁的许多年轻道士也听得频频点头。
只觉左慈真人真是不愧真人之名,风度翩翩,即便是面临小辈的挑战,却也能够对小辈循循善诱,让他走上正确的道路。
是啊。
多少天才半路夭折。
就是因为这些天才太过骄傲,在还没有成长的时候自骄自大,所以才会早早地泯灭于众人。
左慈真人说的没有错。
虽说夏极身怀浩然正气,
虽说这浩然正气如何如何强大。
可这少年还没有能够拥有驾驭这浩然正气的资格吧?
他,来这里,来早了。
不少年轻一代的道士甚至是朝廷官员对“浩然正气是什么”,其实并没有一个明确地概念,所以,他们心底都忍不住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想法,通过目光,而形成了氛围。
这氛围,比刀剑更残忍。
刀剑不过伤人。
氛围却可以伤心。
此情此景,没有人觉得这愣头青还能在幻术上赢过左慈。
左慈也这么觉得。
一个人群里的普通道士也咋么觉得,只不过,“她”依然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男人。
“她”天生喜欢爱喝酒的男人,连血肉肝脏都一起爱。
夏极喝了两口烈酒。
“她”就忍不住也馋了。
在不知何处的天桥下,那脏兮兮的乞丐靠在石洞里,举坛同饮。
夏极道:“有酒有肉,却无灵果,甚是遗憾。”
左慈笑道:“灵果?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此去天上摘灵果,可是需要好些时间,少年人若等得起,贫道便是为你去天上摘一个下来,如何?”
夏极好奇道:“难道灵果很难摘吗?”
左慈道:“灵果生于仙山,生于天上,生于云层,怎会不难摘?不过,贫道亦可摘到...只要少年人说出口。”
夏极仰头咕噜咕噜地灌了几口美酒,擦去嘴边的酒渍,然后扬起头,带着些醉意道:“既然麻烦,就不劳道长了...”
他起身,问:“天上很难去么?”
说罢,他抬手抚了抚身侧的树,打了个哈欠,又把双指点在枝头。
枝头...忽然长出了一个水灵灵的桃子。
桃香四溢,显然不是凡间之桃。
他一把摘下桃子,丢向左慈,嘶哑道:“送你。”
左慈闻了闻桃子,蓦然之间双瞳紧缩,露出愕然的神色,他无法说这不是灵果。
可是,
还没结束。
那身染酒渍的白袍少年还在继续走着,
他抬手于枝头一拂,
枝头又生一个灵桃。
他随手往人群里一丢。
一步,
两步,
三四步。
步行于树下,抬手之间,便是从空荡荡的枝头摘下一颗灵桃,然后丢入人群里。
人群里都是识货的,顿时爆发出惊喜之声。
芥子世界里,
阿紫踩着金刚琢子,正在飞快地摘着桃子,这些桃子都是芥子世界本土产出的,而芥子世界的土地无比肥沃,灵气亦是无比充足,这可谓是真正的灵桃。
“主人要桃子,要桃子...”
阿紫头发飞扬,毛茸茸软糯糯的大尾巴也飞扬。
每当夏极伸手拂过枝头时,她就需要精准地随着主人的节奏,把桃子送出去。
此谓...
真.幻术!!
左慈看的目瞪口呆,夏极每摘下一颗桃子,都是在打他一巴掌。
这一路走来,摘了不知多少桃,也不知打了他多少巴掌。
他只觉面红耳赤,却又不敢置信。
左慈忍不住有些失态问:“你...你哪儿摘得这些桃子?”
夏极没回答他的话,顿了下身子,看了看不远处的铜盆,忽然撸起袖子,走了过去,双手伸入铜盆,稍稍静了静好像在观察水中的动向。
忽然,他猛地一捞。
竟是直接从铜盆里捞出了一条大鱼。
大鱼被他随手摔在地上,“啪嗒啪嗒”地甩着尾巴。
左慈:......
众人:......
左慈已经彻底无语了,这又是重重的一巴掌。
此时,看看局面,现在表面是斗法,可实际是论道,这里输了,是要命的。
可以说,谁输了,谁就会产生心魔,以至于打压自己原本的境界。
当然,这也不是不能恢复,但很可能需要数年,十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做到。
这白须道士自然不会认输,他暗自咬牙,双眸生出冷色,拳头握紧。
略作思索,他又招了招手。
两名道童会意,又很快搬出了一个盛水的铜盆。
夏极顿了顿身子,如是在等他。
左慈看了一眼那诸多灵桃,再看了一眼地上那条正在蹦跶的鱼,神色渐冷,之前那长辈的风范逐渐没了。
他一招手,看向围观的诸多道士还有官员道:“今日,天气甚好,不若我请大家同饮一杯酒,如何?”
众人看着两人斗法,正看的如痴如醉,本以为是一面倒的压迫,没想到那武当山上的年轻道士竟然也能做到左慈真人做到的,甚至还压过一头。
此时,众人都知他要再次动用幻术,便纷纷点头。
一名幻尘宫道童很快去取了一壶酒,另一名道童则是为众人取了许多酒杯。
左慈强挤出笑容,抓起那酒壶开始倒酒。
酒壶...很小。
但杯子很多,看着酒量,大概斟满三杯那酒壶就空了。
可是,左慈却不停地倒酒。
那酒壶里如是藏着乾坤,怎么倒也倒不完。
倒完一半,他侧头看向夏极。
夏极看了看那些空空如也的酒杯,踏了出去,带着酒意道:“君不见甘泉美酒天上来,奔流入杯不复回。”
他抬起手,手上半丈处忽地滋生出一团团液体。
酒味浓郁,随着他一指,
这些酒好像奔流的泉水,纷纷流入了剩下的那些酒杯里。
那些人看着杯中酒,急忙品酒,然后纷纷喊道:“好酒,真是好酒!!”
而另一边被左慈倒酒的人则有些羡慕了...
“她”也抓着左慈倒的酒,但似乎比起那“天上奔流入杯的美酒”就差了许多。
“她”也没兴趣喝了。
“她”看着旁边那些被喝着夏极给的酒的人,就很想喝,就很羡慕。
而夏极在“她”心底的地位也蹭蹭蹭地上涨。
应该,会是个好的酒友吧?
战争归战争,得找机会一起喝次酒才行。
“她”这么想着。
而芥子世界里,阿紫正把一坛一坛花“大价钱”买来的好酒往外倒去,其中还糅杂了芥子世界里灵气十足的溪水。
她一边倒,心头一边在滴血。
她和主人都没什么钱,这些美酒可都是她辛辛苦苦背着桃子去镇上卖,然后赚来的血汗钱啊,这些钱的铜子儿都是她一个个数过来,然后排出去买的酒。
现在就都哗啦啦地流了出去。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一场斗法,就一贫如洗了吗?
“啊,主人~~~”阿紫一边哭,一边倒酒。
不管阿紫的想法如何,
毫无疑问,这一次交锋,左慈又败了。
他怔怔地看着夏极,面色有些涨红,白须颤抖,
他猛地一拉竹竿,再次上饵,坐到铜盆前,默不作声的开始垂钓。
他这种垂钓钓出的鱼,自然不是无中生有,而是幻术结合空间而产生的某种奇特效果。
简而言之,幻术是不能变出一条鱼的,但是幻术可以让人在无法察觉的地方,将一条鱼从某个地方无声无息地挪到此处。
从何处挪?
如何挪?
夏极其实并不知道。
但是,这种幻术所需要消耗的力量绝对不会少。
左慈脸上的轻松表情早就彻底消失了,此时神色肃穆地在钓鱼,他显然达到了第四境,周身的未知真元正在飞快流动和消耗。
未几...
他猛然一拉鱼竿,钓出一条鱼。
然后,他侧头看向夏极,却见后者静坐在铜盆前,一动不动。
左慈心中舒了口气,继续诸神无念地专心垂钓。
噗~~
又是一条鱼破水而出。
再过良久。
又是一条。
左慈几乎把幻术用到了出神入化,他又一口气再钓了两条鱼,感觉消耗差不多了,这才再看向夏极。
见到夏极依然一条鱼都没有捞到,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夏极问:“好了吗?”
左慈咬咬牙道:“你若能钓出超过五条鱼,贫道便认输。”
夏极道:“术生于道,你若输了,不是技不如人,而是道不如人...你还认么?”
左慈有些哑然。
夏极摇摇头。
他抬起手伸入铜盆,然后...铜盆里忽地发出“噗噗”的声音,一泼又一泼的水花飞溅而出。
那些水花的泼洒越发之激烈,湿了那一袭白色道袍。
片刻后,众人再看,只见铜盆里竟是装满了鱼。
左慈面如特色,一瞬间如苍老了不少,心底更是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在论道之中被人击败,这种感觉实在是...刻于心底,让他难以接受,也难以说话,心底的信心在慢慢粉碎,这比死了还要痛苦,他有一种正在坠落深渊的感觉。
而夏极扬声道:“幻术能无中生有,那一天...左慈陪着师姑去富贵商会,左慈说师姑杀了彭夫人,师姑却说左慈用了幻术,那么...师姑既然被当做嫌疑,左慈可能摆脱嫌疑?”
众人之前对幻术没有什么概念,此时在两人斗法的过程里可谓是大开眼界,再听夏极这么一说,顿时纷纷生出怀疑。
左慈新败,而夏极的话却很有道理,他无言以对。
一旁,幻尘宫的小道童忽道:“你血口喷人!!我师祖凭什么要用幻术影响那虞清竹,去杀彭夫人?”
夏极转过身,问:“那我小师姑为什么要带着左慈真人去见证她杀人灭口呢?”
小道童哼道:“妖邪之道,疯狂癫邪,虞清竹都和妖邪勾结了,我怎么知道她怎么想?”
夏极饮了口酒,
这样的诬陷,他甚至不屑去回答,
他只是温和地问了声:“这就是幻尘宫的道吗?”
那小道童愣住了,他本就修为不精,自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出风头,帮助左慈真人以博得真人好感等等...
夏极又问了声:“这就是左慈真人的道童吗?”
说罢,他起身,远去。
白衣飞扬,袍裾飘飘。
现场很安静。
众人都不是傻子。
那小道童说出这种话,众人越觉得不仅是左慈真人有问题了,甚至是幻尘宫都有问题了。
小道童也意识到问题了,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全身瑟瑟发抖地站在原地。
而此时此刻,没有人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反倒是夏极的那一句话时刻在他们脑海里回荡着。
这就是说话的重量。
人微言轻者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在意。
但夏极,以浩然正气入凤鸣山城,又以左慈真人最擅长的幻术击败了左慈,他的实力潜力资质,无一不让他具备了远超常人的重量。
那小道童根本就没有资格去指责他,甚至是在他面前大放厥词,否则便是自取其辱。
而此时唯一需要在乎的,也许...就是夏极能不能活下去了。
毕竟现在,任何人都已经知道他之所以能动用浩然正气,完全是因为他自己打破了妖火和正气的平衡。
那么...这平衡能一直持续下去吗?
...
...
夏极走出了左慈居。
渐去渐远。
即便知道他下一步要去虞清竹处,却也没人有理由拦住他了。
一个小道姑追了出来,在后面喊着:“你要去找清竹大师吗?”
夏极没理她。
小道姑跑到他身侧,笑道:“我知道她在哪,我带你去。”
夏极这才稍稍顿了顿脚步,任由那小道姑在前带路。
奇怪的是,这小道姑并不自报家门和姓名,而是很突兀地问:“你为什么喜欢喝酒?”
“我也喜欢喝酒。”
“我喝酒是因为...算了不说我,你为什么喜欢喝酒?”
一边问,她一边静静地盯着身侧比她高大半个头的少年,好奇的眸色里闪烁着幽幽的光泽。
见夏极不回答,
这小道姑倒是自来熟地开始说话了。
“我听说你在武当山上,都是一个人在后山欸,那你无聊了的时候喜欢做什么?”
“我没其他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因为我也喜欢喝酒嘛,所以对喜欢喝酒的同行很感兴趣。”
一边说,小道姑一边对夏极龇着白牙,露出笑。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喝酒的,超辣,我就在想这么难喝的东西,傻子才会喜欢喝呢。”
“然后...后来,我就成了那个傻子。”
“对了,你那个天上美酒是怎么变出来的?我给你带路,你给我一杯,算作报酬怎么样?”
一边说着,小道姑一边伸手往怀里摸去,结果摸来摸去,什么都没摸到...
她陷入了某种无语地状态,然后立刻双手合拢,掬成一个小碗的模样道:“倒这里给我喝,好不好?”
夏极看了一眼身侧的小道姑。
他不是没见过爱说话的,只是没见过爱说话到这么过分的。
于是,他难得的回了一句:“今天天上没酒了,改日吧。”
“真的吗?”
小道姑瞪大眼,指着他道,“说好了,你必须要请我喝这个酒...本姑娘想喝什么酒就一定要喝到,否则会难受很久很久很久。”
“这样吧,把日子定下来,明天天上有没有酒?”
夏极道:“没有。”
“后天一定有了吧?”小道姑搓着手,晶莹的涎水从嘴角挂落。
夏极道:“依然没有。”
“大后天,大大后天,大大大后天呢?”
“还是没有。”
“一年之后有没有?”
“没有。”
嘭!!
小道姑狠狠跺脚道:“你不准备请我喝!”
她非常生气,生气到面容都出现了阴霾,瞳孔里闪烁着一股奇异的扭曲。
夏极问:“你是谁?”
小道姑侧头看着他,问:“你又是谁?”
夏极认认真真地告诉她:“我姓夏,夏极的夏,名极,夏极的极。”
小道姑俏皮道:“别人问,你就回答啊?”
夏极眯眼看着她,忽地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道姑愣了愣,笑道:“挺聪明的嘛,又喜欢喝酒,又这么聪明,我真是有点舍不得杀你了。”
夏极道:“杀我?”
小道姑摸着下巴,想了想:“也不是一定要杀,但你劝你家掌教乖乖地回武当,别乱往危险的地方跑。
至于你身上的妖火,太浓了,这种平衡持续不了多久...
那么,再附带一个条件,你来找我,我帮你治疗。”
“找你?”夏极露出笑。
小道姑凑过去道:“怎么,想趁机找到我,杀了我呀?”
夏极沉默地看着她。
似乎在看这个是不是坐在棋盘对面的人。
小道姑愣了下,吃吃地笑了起来:“你明明一身的浩然正气,明明属于我最讨厌的人,可为什么我见了你总觉得有点喜欢你?”
她凑到夏极身边,又嗅了嗅,笑道;“果然,虽然笼着浩然正气的恶臭,但其实骨子里却是很好闻的味道呢...
为什么会这样呢?”
小道姑歪着脑袋,作仔细思索状。
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来,又问道:“果然还是喜欢你吧?那要见面吗?要喝酒吗?喝完了,我可以给你数不尽的乐子。”
夏极看着她。
这一瞬间,他脑海里已经分析出了许多东西。
果然,在这个世界上,有着一些禁忌的存在。
这些禁忌的存在不知为何,并没有被记载在史书上,过去也并未出现过...可现在却一股脑儿地涌了出来。
其实,他对这些禁忌并不太在乎。
他心中所想的,也就是守护住武当,守护住自己在乎的人而已...
毕竟,这些禁忌不是一个存在吧,而是一个整体的世界吧?
他对那个世界一无所知。
但是,他固然可以不闻不问,可是无论老道还是武当,都不可能于乱世守在武当,而对山下的妖魔熟视无睹。
他脑海里浮现出沉阴山上那大批大批的妖潮。
又浮现出钱塘妖灾,天姥河乱,庞北古城的地火焚城...
还有今后越来越危险的世界。
也许,无论在哪个世界,只要活着,就都有羁绊吧?
那小道姑眸子里闪烁着诡异的神色,她笑笑着用手戳着面前的少年,很是自来熟,问:“我等得起,想清楚了就走到人多的街上来,我会找你...我很喜欢你,我可以给你乐子,保证销骨蚀魂,永世难忘。
你看,你还年轻,这么年轻就惹上了那一身紫色妖火,能够不死已经是足够运气了。
你难道还指望你的浩然正气能帮你很久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柔,越来越媚,“旧的平衡已经打破,新的平衡却未必建起...没有人能帮你,你的师父,师姑,都帮不了。
因为,浩然正气和这妖火的平衡太难控制了。
小道士,能帮你的,只有我。
你要知道,那紫色妖火很可怕,很厉害,如果置之不理,它真的会烧死你。
来找我,来找我,我...可以救你。
我...可以给你幸福。”
那小道姑脸上呈现出某种疯狂,这种神色和小道姑原本的气质半点都不相符。
夏极问:“这紫色妖火是什么火?为什么说可怕?”
小道姑带着迷人而疯狂的笑:“来找我,找我,找我,找我呀...和我喝酒,我就告诉你。我...可以让你幸福,让你明白到什么叫作爱,爱,爱,爱,一切都是为了爱呀。”
在这压低着嗓音,近乎于歇斯底里地忽然疯狂声音之后,
小道姑忽地如抽筋般,整个人抽搐了下,双目显出迷茫和混乱,她诧异地扭了扭头,又用力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看到了面前的白袍少年,不禁愣了愣,然后匆匆转身跑开了。
显然,她已经不是“她”了。
夏极深深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只觉他虽然没见过这女人本来的模样,但脑海里已经有了一种感觉。
那就是神经病。
没有正常的人类逻辑。
而他和阿紫就不同了。
唔...
有些怪怪的。
他放弃了继续思考这个。
观察了下四周,这条街道属于某个小巷,周围冷清的很,几乎空无一人,透着森冷的寒气。
也正是如此,“她”才会肆无忌惮地在这儿和他说话。
正在这时,
远处传来脚步声。
那是一个白袍道姑,款式夏极很熟,是武当的。
道姑从巷口跑过,忽地一侧头看到夏极,眼睛才亮了起来,冲过来道:“小师叔,快跟我来,华姑子师姐一直在找你。”
夏极认出这道姑,是在他第一次外出云游时借钱给她的诸多道姑之一,“云棉,我已经...”
那小道姑道:“华姑子师姐接到了武当来的紧急信鸽,信里说如果看到了小师叔你,就一定要告诉你,武当不同意你叛出...”
夏极:...
名叫云棉的小道姑道:“师姐在知道山上发生的事情后,也说坚决不同意你叛出武当。”
夏极:...
他之所以留下“叛出武当”的信,也只是为了能在今后做的事不牵连武当,因为他也不知道来到凤鸣山城后会发生什么。
不过这种事先滞后吧,他想了想道:“云棉,掌教被关在哪儿,带我去。”
“啊...”云棉露出为难之色,但在看了一眼小师叔后,很快重重点了点头,应了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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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不治,旅途,与即将到来的魔(第二更)
虞清竹被关在别院里,囚住她的不是森严的守卫,也不是钢铁的围墙,而是“无法离开”本身。
夏极知道这一点,所以云棉带着他来到那别院外时,他也没有硬闯,而只是敲响了门扉。
门里,
谢自然正坐在一个紫藤花架下看书,听到声音,丑丑的脸庞笑了笑,对着院里唯一的小屋方向道:“师妹,救你的人来了。”
说罢,她起身。
怀揣着一些好奇和震撼走向大门。
她实在不知道这位武当的少年,是如何击败左慈的。
左慈,擅幻术,出神入化。
而这少年不过二十出头,谢自然对他的了解也是大部分道乡中高层对他的了解,那就是这少年乃是武当山上的绣花枕头,在第一次云游后就遭遇了钱塘妖域那事儿,以至功力被废,然后自暴自弃藏于后山,自号逍遥,其实不过破罐子破摔,无法面对自己罢了。
不过既然是绣花枕头,这“绣花”两字自然也有吧。
谢自然每一步踏出,心底的好奇都越发浓郁。
当她站到门后时,问了句:“谁呀?”
云棉看了一眼小师叔,上前道:“谢前辈,我是武当云棉,和清泉子师叔一起来此。”
“清泉子啊...”谢自然知道这是夏极的道号,这位清泉子能够在无人阻拦、甚至武当弟子陪同的情况下来这里,那就是不仅击败了左慈,还利用击败左慈这件事让虞清竹一定程度上被减缓了嫌疑。
谢自然打开门。
她目光穿过云棉,看向她身后那少年。
黑发,胡渣,孤刀,酒渍,一双不见人间却又重情重义的眼,还有肌肤之下不时浮腾而出的紫色妖火。
即便如此的不修边幅,甚至有几分莫名地沧桑之感,但谢自然却依然深深感到了“绣花枕头”的“绣花”两字真的是名不虚传。
因为,即便是她,在看到这男人的第一眼,竟然生出了心疼的情绪。
若不是被紫火所限,这男人的前途成就怕是不可限量吧。
她心底默默惋惜,把打量的目光收回,同时行礼道:“谢自然见过道友。”
夏极还礼。
谢自然问:“道友能把清竹师妹带出去吗?”
她这么说话,却根本没有要拦的模样,因为锁住虞清竹的,本就不是她。
夏极没说话,云棉在一旁道:“那左慈以幻术出名,在掌教身侧或以幻术迷惑掌教,此事本不无可能...再说了,如果掌教真要做坏事,又何以光明正大地带着左慈去富贵商会呢?”
小道姑对左慈恨极,便连“真人”都不称了,而是直呼其名。
谢自然看了一眼云棉,道:“明白了,那请带清竹师妹离开吧
但此事却还未结束,武当的诸位道友也应该明白,这件事其实并不是谁勾结妖魔,而是...妖魔屠城之势已然形成,若是不能齐心协力,定会全灭于这浩劫之中。”
“浩...浩劫?”云棉讷讷道。
谢自然点点头道:“此事已超过灾的范畴,所以...自是浩劫。”
夏极点点头,往里走去,他要带小师姑走。
谢自然也不勉强。
片刻后...
清风拂柳,蝉鸣阵阵。
空旷的庭院里,两人入内,却是三人离开。
至门前,
与谢自然擦肩而过时,
谢自然忽道:“清泉子道友真是太厉害了,只是身体可还感到不适?自然会一些医术,虽然比不得镜湖神医,但或许也能有所帮助...道友可能让我把脉?”
夏极未停脚步,只是道了声:“不必。”
虞清竹却停下脚步道:“多谢自然师姐,还请师姐帮他查看一下。”
夏极:......
虞清竹瞪着美丽的瞳孔看向夏极,道:“夏极,伸手,让师姐给你把脉。
师姐并不是狱卒,她在这里只是陪我,所以...你不要对她怀有恶意。
你快点让师姐看看,师姐是云山宫的名医,说不定能治好你呢?至少...至少能减缓的吧?”
她的声音藏着一股莫名地激动。
瞳孔前甚至都蒙上了水雾。
水雾凝结,在眼眶里噙成泪珠。
虞清竹急忙提前转身,深吸一口气,无声无息地擦去了泪水,然后转过头来,对着谢自然行礼道:“师姐,有劳了。”
谢自然笑道:“清泉子乃是我道乡人杰,我自当倾尽全力。”
夏极坚持道:“师姑,不必了......我自己的伤,我自己最清楚,不需旁人治疗。”
说着,他大踏步往远走去。
但还没走两步,他的衣角就被扯住了。
云棉侧头看天,今天的天真蓝。
虞清竹死死扯着夏极的衣角,她眼眶里的泪水又开始打滚。
当夏极回头时,看到了一双红着的眼。
“夏极...让自然师姐为你看一看吧...自然师姐和神医的手法不一样,神医能够缓解你的状况,师姐也可以呢。”
“好不好?”
虞清竹红着眼,带着笑,看着他,用温柔的声音说着话。
云棉不看天了,帮腔道:“是啊,师叔,我们大家都很关心你呢。”
她们的目光里,那白袍少年身子顿了顿,却依然坚持着。
“夏极...”虞清竹温柔地声音带上了哽咽。
而那白袍少年终于轻轻叹了口气,他抬头看了看天外的云,道:“好吧。”
...
...
片刻后。
紫藤花架下。
谢自然惊悚地看着坐在她身侧的少年。
她的双指还在试探着往这少年手腕搭落。
可是,那双指每一次刚要触碰到少年皮肤时,那肌肤下的毛孔里就会钻出一道高温紫火,好像被侵犯了领地的毒蛇,对于入侵者做出充满警告意味的进攻姿势。
谢自然已经试了好几次,却屡试不爽。
那紫火就好像活着的一般,对她的靠近充满了恶毒的告诫。
谢自然忽地明白为何之前这少年不让她看病了。
因为,这少年知道,他的病没有办法医治。
与其让一个个神医名医断言他无法治好,而给亲人带来痛苦,不如让这份希望苟延残喘着。
谢自然看了一眼远方,只见虞清竹和云棉正担忧地往这里眺望。
夏极压低声音道:“谢前辈,请帮我一个忙。”
谢自然别过头,看向一边,她心头生出强烈的无力感,她竟然连把脉都做不到,这实在是荒唐而前所未有。
看到面前少年固执的目光,她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洁白的玉瓶道:“此中有三枚冰尘丹,克制火毒,道友若是痛苦不堪时,或可服用以缓解火毒。”
夏极没有接那玉瓶,只是道了声:“多谢。”
谢自然愣了愣,微微摇头,也不勉强,收回玉瓶。
旋即,两人起身。
虞清竹和云棉急忙迎了上来。
“自然师姐,夏极他...他怎么样?”
“师妹不必担心,他体内目前处于一种新的平衡,只不过...却依然非常危险,今后如何,还需要看他自己了。”
虞清竹稍稍舒了口气,“多谢师姐。”
三人离去。
谢自然看着中央那白袍少年的背影,在天光里渐去渐远,她才重重叹了口气。
...
...
武当太极宫驻凤鸣山城道观。
虞清竹和夏极,对视而坐。
“对不起,夏极...我身为掌教却还让你担心,但现在局势已稳,我自会处理好眼前的情况。你回武当好好休息,调理好身体。”
“武当的事我也知道了,没有人看到什么你叛出武当的字条,我也不许你今后再写这种东西...无论你做了什么事,难道武当会因为害怕被你牵连而抛弃你么?”
“不会的,就好像发生这样的大事,你宁可拼命也要护住武当一样。武当,必也如此待你。”
“马车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会让华姑子还有木棉送你回武当,你不许推辞。”
“回到武当之后,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再勉强自己了。”
夏极忽地想起禁忌所说的话...
——劝你家掌教乖乖地回武当,别乱往危险的地方跑。
他想了想道:“小师姑,你也回武当吧,此时乱世,还看不真切...待真切了,再下山吧。”
虞清竹愣了下,道:“我保证,再也不会鲁莽地进入妖潮地带了,只不过我是武当的掌教,乱世...岂能不下山?
放心吧,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傻子,既然知道道乡里还有人与妖魔勾结,今后自是会更加留心才是。
更何况...”
她拍了拍腰间的小囊,“我还有这个呢。”
夏极知道,那小囊里的是火德星君箓章......
...
...
古道西风。
凤鸣山城。
马车停在东门。
华姑子坐在御手席上,木棉则是在车厢里陪着那位昏昏欲睡的小师叔。
夏极舒展着长腿,而因为他的存在,整个车厢里都变得很热很热。
木棉不时擦汗,喝水,又为这位师叔递上。
一声鞭响,伴随着一声“驾”。
轮毂转动,驶离山城。
华姑子策马扬缰,不急不缓地驾驭着马车,碾过天地里的尘埃,离开了这座是非之城。
木棉属于那种颇为娟秀的姑娘,身形恰到好处的丰满,却也因为在深山修道的缘故,气质里没多少世俗,而是给人以好感的质朴。
她之前借过钱给小师叔,心底自然也是曾经存了“把小师叔当做不可绝阴阳的对象”。
现在,这些念头都被打消了。
她看着那昏昏沉沉的少年,心底又是钦佩又是莫名地心疼。
忽地,她身形僵了僵,双眸里显出奇异的迷茫,好像雾气腾腾般而变得神秘,继而她捏起拳头,叉着腰,凑到夏极耳边,笑着问:“让你来人多的街上,怎么不来呀?是打算赖酒吗?”
夏极继续装睡。
只要他装睡,别人就不会叫醒他。
他略一思索,明白之前那次“不许下山事件”里,木棉并不在武当山,所以还没有“免疫”这种控制,此时竟是被钻了空子。
木棉见他在昏迷之中,伸出舌头陶醉地靠近他,然后竟是如猫儿般直接向他的脸舔去。
夏极这就不睡了,一个翻滚,躲开攻击。
木棉吃吃地笑了起来。
而诡异的是,车厢外的华姑子居然半点都没反应,显然是感知不到车厢里发生的事。
木棉笑道:“无聊的旅途就和漫长的黑夜一样,总令人无聊,可是......我们的时间却不多了。”
夏极静静看着她。
木棉笑道:“我的搭档脾气可没有我这么好,也不会有我这么喜欢你,他......快来了。”
“他很喜欢我,所以...他知道我喜欢你之后,很吃醋呢。”
“不如...我们赶紧为他戴上绿帽子吧,这样欢迎他,他说不定就会更开心了。”
“就在这里,好不好?”
她魅惑地笑了起来。
真的,很孤单呢。
110.太上,真魔,与魔女的欺诈(大章—求订阅)
车厢外,初夏熏风一阵一阵掠过,
华姑子无知无觉地在策马御车,匆匆赶向武当,
而因为浩劫忽临的缘故,原本很多熟悉的路径都被打乱了,也许昨天还能走的路今天就已经断了,绕路什么的实在是寻常的很。
车厢里,却已不是初夏了,而是真正干柴烈火烧出的满室春意。
云棉道袍半解,露出未曾暴露于人前的雪白肌肤,她清纯质朴的脸颊带着醉酒般的酡红,红唇微张,呵出丝丝热气,眼细如丝,喘息渐快,她嗅到了对面少年身上的酒味。
酒味,就是最好的香水,让她很喜欢。
可是,她虽然喜欢,却又不冲动,她是很传统的女人,所以总希望男人能主动,毕竟在餐厅,总是男人该展现绅士风度去主动帮女孩子拉开椅子不是么?
云棉缓缓解开道袍的扣子,内里月白丝滑的绸制小衣若隐若现。
而此时,她周身的每一个动作,脸上每一个表情,都充分体现出了什么叫做“媚”。
用别人的身体,都能展示出“媚”,
那么,用她自己的身体又会如何呢?
事实上,在漫长的岁月里,她学会了各种技艺,学会了各种身份,十八般武艺,三教九流,奇门怪术,无一不精。
不仅精通,简直可谓门门都是大师。
可是,对应的,她的潜力被限制住了,她所有的力量都局限于凡人的层次,而无法再进一步。
所以,她根本不具备和真正的强者正面交锋的能力。
对应的,强者也从来找不到她在哪儿,而强者无论杀死多少个“被她附身的存在”,也根本无法伤及她的根本。
此时,她展露的媚术,完全是大师层次的。
她感到夏极靠近,娇态横呈,如白天鹅般引项高歌。
她顾及了男人的尊严,所以她虽然解开了道袍的扣子,却又留了一个没解,这样能够让男人得到满足,而她也能满足。
夏极靠近她,伸出手,帮她把衣服扣子从上到下一一扣好了,又帮她从肩头滑落的衣服拉好了。
云棉柔声道:“其实你不用担心,即便你做了,这个小道姑也不会记得。”
夏极道:“要来自己来。”
云棉道:“不来。”
但旋即,她又低回般地伏下身体,如嗅觉灵敏的动物凑到夏极身侧,用力地嗅了嗅,然后露出笑道:“除了那浩然正气的恶臭,你身上还有一种很香很诱人的味道......让奴家真的心动了呢。
奴家不是说食物的那种香味,而是真正的异性之间的吸引。”
夏极问:“你还是人类吗?”
云棉欢喜道:“当然是啊,众所周知,所有女孩子去甄别喜欢的异性时,都会去闻一闻味道,不是吗?你看我这么正常,怎么会不是人类呢?”
夏极觑眼看着她。
这东西的思维逻辑古怪极了。
真正的人类都会觉得她的想法古怪,譬如自己。
云棉笑道:“话说回来,你要我出现在你的面前,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我是说,真正的我,害羞的我,
大大方方地洗干净满身的污泥,然后如剥了壳的白鸡蛋般站到你面前...甚至睡到你身边也可以。
毕竟...你真的很容易讨女人喜欢,我想任何女人都不会讨厌你。”
夏极静静看着这个疯女人。
云棉继续道:“可是,你需要做到一件事才行。”
夏极没什么兴趣。
云棉忽然神秘兮兮道:“你有没有感觉到一股冲动?”
夏极眸色微动。
冲动?
这疯女人自然不会指那方面。
那么...
他稍稍感知了下。
果然有!
但不是他的身体,
而是他体内的大日真元。
这表现为他肌肤下的紫火开始兴奋地跳跃,好像刚刚煮沸的水面,生出了焰澜。
云棉忽道:“或许...你可以尝试着控制这紫色妖火,只要这紫火与你的躯体彻底相性了,说不定能够把浩然正气给彻底压制,甚至吞噬。”
说罢,她又咳了咳,继续话痨般地道:“但是,在此之前,你已经不得不去做那一件事了。做到了,我们见面,我会对你好,让你幸福,做不到,你可能就要死了。”
夏极对后半句并不感兴趣,但他也确实开始好奇了。
“什么事?”
云棉道:“我那搭档快要来了,他是瞄准了你来的。
那么...是他杀了你,吞了你的异火,还是你杀了他,吞了他的异火呢?
如果我没看错,你这紫色妖火虽然还在萌芽阶段,但应该是很厉害的异火...
异火靠近,趋于合并,而唯有合并,才能踏入通天之道。
所以,我那位搭档是非常的迫不及待了。
你有没有也迫不及待呢?
你看,你肌肤下的紫火都已经起了焰澜,真美...”
异火靠近,趋于合并?
通天之道?
紫色异火?
夏极感到自己似乎学到了点新知识,同时...他真正的生出了一种下意识的感应。
那就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向他靠近。
他甚至能感到那东西的方向。
那东西也能感应到他。
同时,还有一种强烈的进食渴求。
只不过,即便如此,夏极依然维持着舒服地姿态,往后仰倒,然后问:“他是你的搭档,你会希望他被我杀死么?”
云棉深嗅一口气,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讽刺的是,身怀浩然正气的你身上的味道竟意外的很好闻,你真的有资格成为我们。
所以,如果你杀了他,那么...你就是比他更好的存在,我会带着你接收属于他的一切。
一切...
有很多很多东西,甚至有很多很多俗世的名利。
还有凡人求而不得的长生之术。
你只要杀了他,吞噬了他的异火,再碾灭这恶心的浩然正气,那么,我今后就会成为你的搭档。
对了,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从没有碰过我。
还有,即便是再挑剔的人类,也会觉得我是一个大美人。
如果是你成了我的搭档,我会让你幸福,让你所有的难受都得到释放...
世上女人会的东西,我都会,你想我是什么样的女人,我就可以是什么样,每天不同样。
甚至,我还能让许多我一起陪着你,说话也好,吃饭也好,逛街也好,睡觉也好,每天都可以不同样。
我可以冷艳,也可以轻佻又下贱;
可以阳光,还可以风情不摇晃;
可以纯粹,还可以赤裸又风骚;
可以诗意,又可以娇憨而懒倦;
可以美艳,也可以杀人不眨眼...
男人想要的样子,我都有。”
夏极心情复杂,他当然不会觉得这东西说的这一串儿话是在表白。
鬼才相信她说的这些瞎话。
他只是好奇自己居然被这东西认可了。
如果武当也是她,那准确算起来,应该至少见过三四次吧?
每一次对自己的态度都在改变么?
可再怎么改变,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认可自己?
这些东西的相处模式也太怪了吧?
搭档被杀了,那么把杀了搭档的人当做搭档就没有损失了...
这什么鬼思路?
同时,他也再次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再怎么继续骗自己,都已经骗不下去了吧?
这什么大日真元果然有问题吧?
云棉用疯狂而温柔的目光看着他,道:“放心吧,唯有你和他战斗的时候,我不会让你被打扰的,驾车的小姑娘我会保护好她的。不会让你分心...
所以,去吧。
去吧。
祝你胜利。”
说着,她又深深嗅了一口,如妻子一般用含情脉脉的目光温柔地看着他,“奴家会永远等着郎君归来。”
...
...
阳光拂过千山万壑,拂过黄昏里破碎的山河,惊鸣的飞鸟,匆促的蝼蚁,终于沉沦向西天的尽头,挣扎的余晖使得天地之间一片血红。
血红渐暗。
月光皎洁,在蝉鸣蛙叫里投下光,照亮这埋葬了不知多少白骨的惨白道路。
日夜轮回,譬如生死的更迭。
夜色里,
道路上,
轮毂还在咕咕地转动着。
马车在飞驰着,华姑子一袭白袍,扬鞭策马,没有稍刻停歇。
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她没有半点预感。
她现在心里想的,只是早一点将小师叔送回武当,然后接受神医的治疗,接受武当资源的温补。
如果在半路停下歇息,她根本就坐立不安,不知小师叔体内那脆弱的妖火和正气的平衡会不会突然被打破,而使得状况更糟。
而此时,若从高空俯瞰,就可以看到在这一块区域,竟然有三道在急速移动的轨迹。
这三道轨迹,都时刻在微调着前进的方向,
但总归,都会于某一点相遇。
华姑子的马车在往东,这是速度最慢,方向最好确定的轨迹。
而从东南方来的那一条轨迹...正在密林之中。
两道身影,都裹着暗金色的大斗篷,
其中一人身形颀长,腰间挎着把剑,隐约能辨认是个女子,
而另一个的身形只有前者一半那么长,一米都不到。
一米都不到身影被那颀长的身影背在肩上。
而颀长的身影,速度快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苏太上前辈,真的可以吗?”
趴着的矮个子仰头,看看天,大帽兜微微先开,露出一张很冰冷的...暗金面具。
那面具映照在漫天的星光里,没有半点反光。
苏太上前辈道了声:“杜鹃,高处。”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似乎要爆发大战呢...那些东西也盯上他了吧?可是,他居然真的能用浩然正气,那他肯定是可以值得信赖的人了,而太上前辈也终于等到搭档了呢。”名为杜鹃的高挑女子虽然说着,但速度绝不慢,可谓是缩地成寸,快得离谱。
苏太上前辈继续道:“高处。”
“不直接去见他们吗?”
“高处。”
“额...”
“高处。”
杜鹃侧头看了一眼身后,对上一双笼于帽兜和面具里的冰冷冷呆愣愣的大眼,她顿时明白,前辈是说她没有办法在这样的大战里做好一个剑修该做的事,所以...前辈要去高处。
“好吧好吧,我会为苏太上前辈挑选一个好些的高处地形。”
两女不知因何而来,而单单从杜鹃此时表现出的速度来看,她的身法竟是已与之前出场的张真人相似。
而从交谈里,隐约可以察觉她们的出场必是与夏极有关,毕竟她们说到了“浩然正气”。
果然,浩然正气作为人之异的巅峰,一旦被人彻底使用出来后,果是搅动了风云。
两女裹着暗金大斗篷,又戴着奇异的暗金色面具,显然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们的身份。
此时...
星光逐渐璀璨。
两道身影被星辉投下阴影。
但杜鹃的速度和隐蔽,使得她们的影子处于不可能被察觉的状态。
而很快,
她们登上了一个峡谷边山峰的高处。
峡谷,如打开的天门。
中间是过道,
两侧是阴恻恻的绝壁。
杜鹃道:“他的马车会经过这儿,而如果感知的不错...魔,也会出现在这附近。”
她说着话的时候,
她背上的“不到一米”已经跳了下来。
啪嗒。
矮个子赤着小足落在了悬崖上,然后趴在地上,从斗篷里取出了香炉、香、符笔、符纸、朱砂。
摆置香炉,三柱清香。
盘膝而坐,诚心净意。
然后,点香。
三炷香袅袅升起,苏太上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闭眼的那一刻,她周身呈现出某种奇异的扭曲,好似有一副画正若隐若现的出现了。
杜鹃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别过头不敢看,同时迅速握剑,站到她身侧不远处,气罩随意撑开,遮挡住周围可能的一切天气因素影响,而使得苏太上处于一种绝对安静的、类似于密室里的环境中。
苏太上摊开符纸,运笔而书。
她的符完全是出神入化,落于纸上的也根本不似凡尘文字。
如果说虞清竹是人间的天才,那么这位根本就是早就成长好了以至于完美的天才了...
一张符...
两张符...
三张...
....
她继续画着,斗篷下,系在腰间的小囊晃动着,内里隐约有闪烁着星光的箓章。
杜鹃完全不敢转身看此时的苏太上。
因为,她害怕自己转了身,就转不回头了。
强烈到恐怖的观想,会引发空间的共鸣,使得别人即便看到她,都会被她的观想拉进去,沉沦进去...
苏太上安安静静地继续画符。
七张...
八张...
...
苏太上背后,氤氲而朦胧的空气里,似乎有某个巨大而面目模糊的古老身影正带着微笑,于星光里俯瞰人间。
那古老身影既透着神话般的庄重,亦透着难以言说的朦胧和模糊。
看不见脸,看不见一切,只是一团模模糊糊的轮廓,在显出给人以平和微笑感觉的样子。
但...仅仅是样子罢了。
...
十二张...
十三张...
十四张...
她如不知疲惫的画符机器,没有半点失误地运用着观想,画着符。
...
...
而远方,终于传来了马车的声音。
星光里,车影渐近。
车厢里,
云棉如小媳妇般乖巧地坐着。
但夏极不会因为她乖巧,而把她当做无害。
只是,他此时已经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悸动。
体内的大日真元激动地在发抖,以至于他口腔中分泌出大量的口水,精神上更是感受到一种“饥饿”。
云棉不时悄悄打量他,忽然笑道:“果然,果然那妖火不杀你,是因为它认了你...实在是太好了...
不过,你终究需要在浩然正气和紫色妖火之间做一个选择吧?
你要知道,你的身体只有一具,如何同时容纳两种力量呢?
固然此时能够达成难得的平衡,可是...你应该很痛苦吧?
顺从你的内心的渴求吧,亲爱的。”
云棉一副已经完全分不清阵营的样子,可其实...她比谁都分得清。
轰。
轰...
轰!!!!
擂鼓般的声音,忽地在天地里响起。
大地,山峰,林子都在月光里颤抖。
华姑子骇然地打了个寒战,她自喃道:“是猛兽么?”
“不是,没有猛兽能发出这种声音。”
“也不是兽潮,因为只有一个声音。”
轰!!
脚步持续。
忽地,华姑子发现拉车的两匹马失控了,在发了疯似地往前狂奔,只不过它们奔跑的毫无默契,更是完全忘了马车的存在,而很快...车厢竟是被带的歪歪扭扭,一副要翻车的样子。
华姑子拼尽全力去拉住两匹马,她终究是武当好手,即便马匹失控也无法脱离她的控制,但是...两匹马并没有因为她的拉住而回到正轨,反倒是往边上一倒,恐惧地倒地,口吐白沫,马脸在月光下惨白一片。
轰!
轰!!
脚步依然在继续。
两匹马恐惧地长嘶起来,蹄子抽搐般地乱蹬着。
动物的直觉某种程度上比人更灵敏,尤其是面对高高立于食物链之上的存在时,更是如此。
华姑子拔剑,割断缰绳,回身打开车厢,但车厢里...只剩下云棉了。
“师叔呢?”华姑子急忙问。
她的问话刚完,就看到一团闪电般的影子冲出了车厢。
如大毫在这天地画轴之间,肆意而孤狂地扬起了一条粗犷的墨色苍龙。
浩然正气那最温暖、最明亮的光升腾起来,
包裹住那周身浮动着紫色妖焰纹理的白袍少年。
夏极执刀。
往前走去。
风烈烈而扬,卷起他的黑发,他的长袍。
“师叔!!”华姑子猛一拔剑,也要追上去,虽然她知道实力不济,但至少要让师叔处于她可见的范围。
可是,她才一动,就感到黑暗里的云棉也动了。
云棉的剑出鞘了,不缓不急地向她落来。
华姑子心中狂震,不知这是什么情况,但她终究反应过来,回剑欲把这师妹的剑斩开...
可是,云棉的剑诡异无比,没有和她的剑进行任何接触。
如织梭般交错而过,
反手一拍,妙到毫巅地拍在她的手背上。
“呀!!”
华姑子吃痛,手中剑飞出,直笔笔地斜插于地。
云棉的剑势不断,往上一抬就轻飘飘地架在了华姑子的脖子上。
看着后者不敢置信地神色,云棉笑道:“小姑娘,乖乖地在这儿等,不要去送死。”
华姑子听到“小姑娘”三个字,瞳孔瞪圆。
忽然之间,她福至心灵地想起了许多画面,尤其是“不许下山”的那一夜...那诸多同门死去的那一夜,那清霞子血肉淋漓趴在古镜前的那一夜...
她再看向眼前,身体禁不住地颤抖起来。
“你不是云棉师妹,你什么时候...控制的师妹?”
华姑子有些失控。
“控制?”云棉露出嘲笑,然后她神色猛地一肃,变成一副不融冰山的模样,然后一扯声音道:“华姑子,有劳你将他送回武当了,路途危险,请谨慎行事。”
她神色又一变,显出紧张担心的模样,然后变了嗓音道:“师姐师姐,怎么会这样,掌教...掌教怎么可能杀彭夫人?”
她神色再一变,又换一种姿态,一种嗓音。
华姑子脸上的恐惧越来越盛,她头皮发麻,一股深沉的寒气顺着背脊直冲脑门。
这些声音,甚至是话,都是同门在某一处和她所说。
可是,眼前这女人,不仅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甚至连嗓音,神色,都一模一样。
“你...你...你是什么怪物?!”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华姑子一屁股跌坐在尘土里,仰头看着俯瞰她的云棉,手足冰凉。
她知道,她虽然和“她”对着话。
可真正的“她”说不定还在十万八千里之外...
此时,雾气突兀地飞快地升腾起来。
空气的温度也在拔高。
月光朦胧。
轰隆隆的脚步声,还在靠近。
华姑子举目四眺,可很快就伸手不见五指了。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鼓起勇气问道:“你...你和小师叔一起待在车厢里,待了多久?小师叔...”
云棉微笑着看着这位武当九代弟子里的大师姐,神色动了动,笑道:“哎呀,你们的小师叔呀可没那么简单...我和他待在车厢里,不是很正常吗?”
“我们真的很聊得来。”
“我爱他,他也爱我。”
“否则,他早就该把我打出车厢吧?”
“毕竟,他实力比我强大呢。”
“你就没想过,他为什么不会被紫火烧死吗?”
说罢,云棉对着华姑子眨眨眼,一副“你懂”的模样。
华姑子道:“师叔才不可能和你和谐相处,师叔的浩然正气...”
云棉捧心道:“小姑娘好单纯呀,单纯地让人心疼呢...”
她的声音充满了欺诈,正在为华姑子种植下某个观念。
提到师叔,华姑子的恐惧竟是削弱了大半,她刚要为师叔辩解,却忽地侧头凝视着云棉身后,瞳孔里如倒地吐着白沫的马匹一般,露出强烈的恐惧和惊悚之色。
雾气里,
一切都黯淡。
唯有一道深红色的巨影,拖拽着可怖的鳞甲长尾,悄无声息地缓缓走向这里。
可大地随着它的脚步,却在遥远的地方发出轰轰的巨响。
是的。
它每一步踏下,在很远的山林里都会产生巨响,并且产生地动山摇的感觉,好像它的力量没有踩踏在这里,而是在远处,又好像这里的它是幻影一样。
视觉和听觉的冲突,透着一股邪异的诡谲。
云棉侧过头,盯着那深红巨影道:“他去找你了。”
深红巨影不答,一副要上来先吃了华姑子的模样。
云棉则是站在华姑子身前,与它形成了某个对峙。
两三秒,如经年。
“哼~~”
深红巨影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声,转过身,往深处的雾气而去,转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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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无形,星光,与初次见面(第二更-求订阅)
“苏太上前辈,我们要准备了。”
“已经确认了,对方是不朽宫的魔。”
“不朽宫的魔出现在这里,那就意味着醉生梦死宫的鬼早就帮它完成了侦查和铺垫...可是,我们出现在这里却一定是例外。
它们蛰伏了这么多年,我们也传承了这么多年...要出世就一起出世。”
“鬼侦查,而魔出手...这就是醉生梦死和不朽搭档的意义所在,同时也体现了不朽魔的恐怖。”
“而我们却不同,我们的搭档是剑修和符修,剑是守护,为的是给符修争取到出手的攻击时机,为的是保护符修不受伤害,而在真正的决战中,致命一击永远是符修造成的。
至于侦查,我们则是通过其他势力来完成。
从这个角度来说,在侦查的专注性上我们比不上鬼。
而在力量上,只有剑修的防御和符修的攻击组合起来,才可能与魔匹敌。”
“所以说...那位夏极,在量级上就不是和魔处于同一层面的,而前辈的出手才是。”
杜鹃很慎重地沉吟着,然而她身后的暗金长袍矮个子却没有半点理她的模样。
她在画符,只是画符。
杜鹃还是没敢侧头看身后的矮个子。
而苏太上也没给什么反应。
杜鹃心理活动很丰富,她想:前辈一定是想看看夏极能不能挡住魔的一击吧?
虽说存在危险,但前辈在“黄层的洞天福地”待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等一个剑修搭档吗?可是,在这个世道里,根本就等不到这么一个剑修...资质就已经刷掉了一大批人,然后剩下的人里却也没有一个可以得到百分百的信赖。
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
这是考核吧?
真没想到身高不到一米的前辈,居然这么厉害,又这么严格呢。
真不愧是被称为“卧龙”的存在。
“卧龙”苏太上前辈没管杜鹃想什么。
她也不知道来的魔是什么,她只有画越来越多的符,才能在之后的战斗里获得更大的胜率。
但是...
她也要准备出手了。
因为,就如杜鹃所说所想,
剑修无论如何努力,都比不上魔。
剑修能挡住魔,哪怕成功挡住一击,就已经算不错了。
而此时,这显然不是挡不挡的下一击的问题,而是...那位魔开始狩猎这位剑修。
它的全部注意力,全部杀机都已经锁定了夏极。
这...
是前所未有的事。
这...
就是狮子搏兔。
亦用全力。
魔是狮子。
夏极是兔。
...
...
浓雾天。
雾气不正常的忽然升腾,忽然弥散,使得月光被隔离在高空,山脉和丛林一片朦胧,倒地的马,零落的车厢,瘫倒在地的华姑子,统统都变得模糊。
魔喜欢这样的天气。
夏极带着刀,在这样的雾气里,往脚步巨响的方向掠去。
期间,他用了望气术,但根本没用。
真魔和妖有很大区别,所以,望气术似乎对真魔无效,所以他看不到黑气血气,也看不到怨魂。
而在“持有异火的双方”达到了同一区域后,彼此之间那种“渴求吞噬对方”的定位也变得模糊了。
似只是“对变强的渴求”指引者走在同路的人来到了同一处,短兵相接,不死不休。
成全对方,或者被对方成全,这就是......强者的宿命?
很快,
夏极靠近到了巨响的方向。
白袍少年扬起头,光明温暖的浩然正气如黄金铠甲包裹着他的身体,使得他的力量反应速度一切都极大极大幅度的增强。
踏...
往前一步。
他的五指也握紧了刀柄。
刀还未出鞘。
而脚步声就在前方。
“云棉”口中的真魔就在前方。
他冲向前方。
却忽然,猛地刹住,如狂龙翻身般,右手带着还未出鞘的刀,却反身斩向相反的方向——后方!!
后方,一股巨力迎面扑来,和刀光撞在一处。
轰!
巨力碎裂,
刀光亦碎裂。
碎了的除了刀光,还有刀鞘。
白袍少年如金色流星往后倒飞而出。
他右手还握着正在破碎的刀鞘里的刀。
他面前的浓雾,如干瘪深陷的漩涡。
而漩涡里再度生出杀机。
又一股力量,从中伸出。
没有看到人,或是魔,可是夏极却能感到狂暴的力量从中而出,就好像是有隐形人站在他对面似的。
一重力量未尽,又一重力量生出,源源不绝,一眼看去,什么都看不清,可只有技艺精湛的剑修才能感到那些力量的恐怖。
宛如一叠又一叠的怒潮,从雾气里拍打而来。
踏...
一声脚步轻响。
光明的身影逆转而回。
刀,从破碎的刀鞘里斩出,迎着浪斩出。
刀分双重浪。
而浪从夏极身侧,化作两条无形的狂蟒撞碎了不知多少石头和林木才停歇下来。
那撞击的响声还在继续,却又有新的攻击突兀的生出。
一波力量凭空攻来。
夏极挥刀斩挡。
轰轰轰轰轰轰!!!
一团团气浪在他周身炸开。
虚空里的雾气如变成了粘稠的液体,被这不停交锋的力量压缩成了流淌的水银,滚滚的热气伴随着光明蒸腾,雷鸣洪钟般的响声不绝于耳。
狂暴的杀机,魔气与正气,毫无停歇的交锋使得夏极成了风暴的风眼,他周边的万物都在这力量的余波里毁灭,凋零,死亡,而若是任何人站在他身侧,怕也是瞬间就如被凌迟处死,血肉横飞。
魔在攻。
夏极在挡。
魔的攻击用了几分力并不知道。
但夏极...
却在这攻击之余吐出了一口血雾。
他嘴里含了一粒沙。
一沙,一世界。
沙,是芥子世界。
芥子世界里,画风和外部彻底反转。
一只白乎乎的小母猪正被吊在树上,四只蹄子被捆绑在一起,巨大肥胖的身体在挣扎里好似钟摆一样,在来回晃着,幅度越来越大,它瞳孔里带着被吓疯了的表情,正在拼命地哼哼着。
在树下,紫裙少女右手提刀,左手正在努力地去压制这头猪的暴动。
可惜,紫裙少女终究人微体轻,很快被这只疯狂挣扎的猪带动着一起晃了起来。
阿紫一个纵身,翻到了小母猪身上,拿着刀就去割母猪耳后的血管。
母猪“哼哼哼”地喊了起来,总是利用微操躲避被刀砍到的命运。
阿紫刀刀落空,忙的一头汗,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砍了母猪一刀。
血线流下,却又随着猪摇摆而漫天撒着。
阿紫忙了好半天才存了一点血,然后又急忙跑到芥子世界出入口,往外泼去。
夏极的这一口喷血,在背后却是阿紫的默默付出...
这一口血雾,很快糅杂在雾气里,使得周边呈现出血红。
“在哪儿?”
“到底在哪儿?”
夏极用的是“一头双臂”状态下“还未完全贯彻身体的浩然正气”。
他似乎有些不敌了。
过了许久,又喷出一口血。
每一口血,都蕴藏了阿紫辛勤的汗水,其中隐约还有猪叫。
夏极是真的好奇。
他还是第一次和这种东西交锋。
结果,这种战斗方式还真是让他开了眼界。
只有力量,却看不到使用力量的人。
即便到了脚步声的地方,却还是看不到人。
夏极“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又喷出一口血。
他拄刀而立,
忽然又一道狂暴无形力量攻来。
他一个翻身,躲过那力量,同时回身出刀。
刀光随着浩然正气的金色,而拉出十多丈的距离,化作一柄长刀,没有丝毫停顿地斩向力量攻来的方向,
刀,临空而落,在大地上斩出一道沟壑,尘埃四溅。
但是...还是没有人。
难道真是隐形人?
夏极心底生出了疑惑。
如果稍微动一点真格,那就需要动用大日真元和生命真元的力量,这显然不妥...要知道,旁边可是还有观战者。
......
然而,他并不知道,他的动作落在高崖上的杜鹃眼里,已经近乎于魔幻了。
那遮挡在暗金面具下的脸庞,仅从外露的瞳孔就可窥到震惊、呆滞的情绪。
“怎么可能?”
“他和魔这算是打得有来有往?”
“这...没道理呀。”
杜鹃本来还想着夏极能不能挡下魔的一击。
可现在,根本就不是挡的问题。
而是交锋。
“好厉害呀...有限寿元的人类,不过活了区区二十二年的人类,竟然能和不朽魔打得有来有往?”
“怪物怪物,真是怪物啊...”
“前辈,前辈,这个也是怪物啊。”
杜鹃话里透着难以置信的味道。
苏太上也不准备再“考核”下去了。
所以,她丢开符笔,站起身。
之前画好的数十张符箓,好像有了生命般,随着她的起身而起身,众星拱月般环绕着她,缓缓旋转,恍如整体。
苏太上伸手入袍,取出一方闪烁着星光的箓章,然后往面前的符箓盖去。
盖了一下,就好似盖了所有,因为她现在所用的并不是符,而是符阵,是天神符阵,是近乎所有符修听都没听过的阵术,当然,也复杂到让近乎所有符修都无法使用。
她收回章。
小足往前踏出一步。
暗金斗篷在高处烈烈而扬。
明亮的星光里,她抬起了肤色纯白的手。
杜鹃急忙让到一边。
夜幕之上,繁星如水。
星光似皎洁的海洋,静默而神秘地流淌着。
苏太上的小手悬在半空,忽地如是看好了方向,往下轻轻一压。
随着她的压动,
所有符箓都燃烧了起来,
而天穹上的北斗七星忽然黯淡了一下。
然后,
杜鹃就看到了星光。
皎洁的星光,
没有任何征兆,亦不存在任何躲避的可能,化作无法理解的力量从天而降,径直地射入雾中。
浓雾里,传来一声恐怖而痛苦到极致的闷哼。
然后...
轰动山林的脚步声消失了。
云棉也恢复了正常,小道姑很迷惑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她只隐约记得自己上了马车,后面的事就都模模糊糊的了。
遥远的星空下,暗金的神秘身影幽幽站在峡谷的绝壁上,苏太上拉了拉暗金的斗篷帽兜,俯瞰向脚下正在飞快散去的雾。
雾散尽。
不远处的地面,留了一汪厚积成潭的鲜血。
那鲜血整备一团火焰燃烧着。
随着燃烧,鲜血正如被吞噬般,一点一点被那火焰给咀嚼殆尽,没多久就诡异地消失了。
除此之外,山林已经恢复了寂静。
大地坑坑洼洼,这是之前曾经爆发大战的痕迹和证据。
杜鹃并没有放松警惕,她侧头,目光往下看了一眼身侧,道:“前辈...”
“卧龙”苏太上前辈伸出双手。
杜鹃会意,把苏太上抱了起来,背在肩上,然后飞快地往山下飘去。
不过几个呼吸后,
两人出现在了夏极身侧。
杜鹃目光里,这位怪物般的存在全身白袍已如血洗,只是眸子里依然带着某种孤狂的倔强。
他感到有人靠近,就拄着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看着这两个暗金色斗篷、暗金色面具的神秘人,用嘶哑的声音问:“你们...是...什么人?”
杜鹃摆手道:“夏极,我不重要,你不用管我...”
说着她矮了矮身子,让背上的前辈可以更突出。
那被背着的小个子看定夏极,开口道:“初次见面,老身,苏太上。”
杜鹃震惊了下,“卧龙”苏太上前辈居然一句话用了九个字!看来她对面前的少年是真的十分重视了。
112.同门?庄鱼?以及正式见面(大章-求订阅)
雾气正飞速散去的月夜。
山林破碎。
夏极看着面前的两名神秘女子。
他回想起刚刚看到的那道星光。
神秘,幽远,强大。
显然,那星光一击就重创了真魔,否则...那真魔不至于逃跑。
他本身固然希望去追击,因为...他很饥饿,饿到想要去剥夺真魔身上的某样东西。
但是,这世界的画卷正在他面前缓缓摊开,他不会因小失大。
所以,他喘着气,颤抖的躯体上不时浮现出紫火妖纹,而使得沾染身上的血液沸腾起来,化作血色游丝腾空远去,便是周边的空气都因这温度而呈现出扭曲的样子,这充分表现了一个“在过度使用浩然正气后,而承受着妖火煎熬”的形象。
杜鹃看他这模样,急忙放下苏太上前辈,欺身靠近,道:“我帮你。”
可是,她才一动,染血的白袍少年就出刀了。
刀光对着她,她若是再往前,就会自己撞上刀。
她动,刀也动,月光于刀身上闪跃。
夏极嘶哑道:“你们...是什么人?刚刚的星光又是...什么?”
杜鹃道:“星光,是苏太上前辈为了救...为了击退真魔,而借用的天神力量,这可是非常厉害的力量。”
“你们...也是道士?”
“算是吧。”
“哪个道宫?”嘶哑的声音依然带着警戒。
杜鹃仔细想了想,然后笑道:“严格来说,我也是武当太极宫的,师出同门哦。”
说着,她忽然一拔腰间剑,然后瞬间,她周边凝聚出了诸多的剑相,每一式剑相都代表了太极宫的一门御剑术。
抱一御剑术,斩尽漫天雨滴,连月光都粉碎了。
白鹤御剑术,身形缥缈,便是尘埃都无法沾身。
紫电御剑术,惊鸿掠影,出剑如电,轨迹宛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玄龟御剑术...
腾蛇御剑术...
望气御剑术...
...
一瞬间,诸多剑相共同呈现,就好像有许多的人同时用了这些剑术。
这些剑术夏极也会,那是他花费了几天时间学会的。
所以,他才知道,这些御剑术根本就没有达到剑相层次的功法,那么...是眼前这女子自己推演出了后续功法?
亦或是,原本就有后续功法,只不过在四师兄监管的道藏阁里没有?
诸多剑相,瞬间而生,瞬间而灭,须臾之间,呈现出一种玄妙的感觉。
果然,这个世界有着更深层次的力量与势力吗?
就连武当也有?
可师父却从没提过?
夏极用嘶哑的声音问:“长生不老?”
杜鹃摇摇头,否认了他的猜测。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华姑子和云棉的呼喊声。
“小师叔~~~”
“小师叔,你在哪儿~~”
“小师叔,说句话呀~~~~”
声音随夜风传来。
苏太上侧眼看了看杜鹃。
杜鹃会意,她摸了摸头发笑道:“哎呀,总是没办法说到重点,得抓紧说了。”
说罢,她略作思索,快速道:“夏极,记住我下面说的话。
刚刚带来大雾并与你交锋的乃是魔,是不朽宫的魔。
而想必,你也察觉到身边有人出现异常,好像被人夺舍了一般,完全不记得自己,尽说着胡话,你的感知没错,只是...他们并非被人夺舍,而是被人梦到了。”
苏太上侧头,瞪着杜鹃。
杜鹃“哈哈”地尬笑两声,道:“下面说重点中的重点。
醉生梦死宫的鬼控制人,需要满足几个条件。
第一,知道真实姓名。
第二,能把姓名和脸正确对应起来。
第三,无法控制同一个人两次。
第四,被操纵者的实力在先天胎息境界之下,
第五,鬼也有层次,存在的时间越久,越强大,能够控制的存在也越多,同时...还存在中间人,即长期控制者,
这些中间人身份奇异,有的是真实存在的,有的甚至是原本不存在的,不过这还只是猜想,毕竟实在是太难证实了。
而这些长期控制者和周围人的关系以及记忆到底如何,就更难摸清楚了。
本身就存在的还好,那些从没存在过的,就无法想象了。
第六...”
苏太上道:“杜鹃!!!”
杜鹃愣了愣,尬笑道:“那个,为了避免再被盯上,你们在返回武当的过程里可以简单的易容,被人问起时用假名和假身份...
然后,那不朽魔受了重伤,醉生梦死的鬼即便再外出侦查也失去了意义。
所以,问题不大。”
不远处,华姑子和云棉的声音越来越近。
杜鹃道:“先说这么多,苏太上前辈是来看看你,但是...我们的正式见面也不会太远了。”
说罢,她从怀里摸出两个瓷瓶抛了出去,同时道:“阴阳丹,早上吃阳丹,晚上吃阴丹,连续吃,就算你身体再怎么失衡,也死不了。
如果撑不下去,阴阳丹一起吃,最好空腹吃,但最多只能用一次。
那个,我们不能被别人知道,还请保密。
期待我们的正式见面。”
杜鹃还在啰嗦。
苏太上已经伸出了双手,仰望着她。
杜鹃急忙抱起“卧龙”苏太上前辈,背好了。
苏太上对着夏极摆摆手,道:“再见。”
夏极有一种预感,这位笼罩于星光的神秘小矮子说的“再见”似乎不是礼仪,而是...真的会再见面。
苏太上的话落下,杜鹃已经转过了身。
暗金的斗篷随风而动,在静谧星光里呈现出神秘的意蕴。
而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背上的苏太上好似昏昏欲睡。
忽地,地面如缩短成寸,杜鹃一个踏步就已经到了很远的地方,再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远处,拐角,华姑子和云棉的身影已经出现了。
两女看到夏极,急忙奔跑了过来。
而直到此时,拄着刀的少年才歪扭着身子,倒在了泥尘之中。
然后在两女急促的呼唤里,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
...
华姑子背着夏极,和云棉迅速往远而去。
没多久,夏极醒了,把情况交代了一下。
到一处小镇时,华姑子乔装打扮后入镇,购买了一辆马车,然后再从偏僻的地方返回武当。
总之,半路上却是再没有遇到异常。
想来那不朽魔受了重创,确实无力再管这边了,而云棉、华姑子都属于被“控制”过的,那位存在即便再想控制,也是有心无力,再加上三人略作乔装打扮,便是更不可能被逮到了。
数日后。
三人抵达了武当。
夏极被迎入道宫内,静心调养。
而他在凤鸣山城的事迹却早就传了回来。
横穿妖河入山城,以气魄压得官府不干预,再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对一,以幻术击败了最擅长幻术的左慈,从而再讲虞清竹从板上钉钉的嫌疑人中拉了出来。
这些事说来简单,但不过是结果导向论。
事实上,这根本就是很难的局,任何一处出问题,都是相反的结果。
这位被不少武当弟子暗中视为绣花枕头的少年,终于彻彻底底地获得了所有人的尊敬。
......
柔和的光线斜落到床榻上。
换上了睡衣的少年正躺在床上。
神医坐在床榻边看着他,奇异的是...明山童却不知去了哪儿。
夏极问起,神医只说那一天他离开武当后,明山童匆匆追了出去,却再不见回来。
神医白天陪着夏极,入夜后便是换了其他人来陪。
期间和大师兄相处时,夏极试探着问武当有没有之前的前辈,就是活了很久很久的,比老师道玄子辈分还要高的。
大师兄连连摇头,只道没有。
夏极脑海里浮现出杜鹃的模样...
那戴着暗金面具的神秘女人实在没理由骗他。
而她也否认了长生不老。
以及说不久后会正式见面...
既然和凡尘的势力那般疏远,又如何正式见面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夏极舒舒服服地躺在软软的床上,此次外出所遭遇的事彻底开拓了他的视野,却也让这个世界变得迷雾重重。
他暂时放弃了思索,而靠着床背,开始复盘着之前那短暂的战斗。
之前的交锋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甚至连热身都算不上。
但是,却印象深刻。
他没用全力,但别“人”又何尝用了?
双方的交手,顶多只是在试探的范畴。
可是却因为各种原因而被强行遏止了。
自己无法显出本体。
对方似乎也有些顾忌过于逼迫自己,而使得浩然正气和紫色妖火忽碾而崩溃,从而使它空手而归,所以也没有动用全力。
那名为苏太上的小矮子动用的星光,堪称恐怖,即便是自己也需要忌惮。
那就是真正的天神箓章么?
但应该也不是一般的吧,毕竟...他从没听说过天神箓章能表现出这种层次的恐怖力量。
自己浩然正气的力量在俗世已近乎无敌,即便那五百铁骑侍手持莲纹枪,也根本无法做到阻挡自己哪怕一点。
至于那河里的妖怪,哪怕数量再多也都不足为惧。
只不过,这样在俗世近乎无敌的力量,却似乎只能防御住那不朽魔的攻击。
而不朽魔显然没动真格,他甚至都没有出现,而是动用了凡人难以理解的攻击手段。
可即便如此,它却还是被那一道星光近乎直接“秒杀”了。
然而,动用了星光的苏太上看起来精神很不好,这算是后遗症么?看来并不是能够安全使用的力量...
除了这些“硬实力”之外,还有“她”那样的“软实力”。
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时时刻刻都能以不同的身份出现在你身边。
严格来说,他的一身实力也属于硬实力,而非这种软实力...
再有,那句趋向合并,成通天之道又是什么意思?
夏极想着想着,陷入了沉思。
这个世界原本歌舞升平的一面正在缓缓褪色,而真实已经对他打开了一道门缝,让他能隐约窥探一点点内里的景象。
但既然那位杜鹃说了“正式见面”,想来也快了。
另一边,
阿紫则是奉命去往后山,第一是看看后山树妖们,第二,是观察主人种下的那桃核是否长出了幼苗。
事实上,桃核并没有那么快生出幼苗,
而树妖们在失去老爹的光照后,也都百无聊赖地如同普通树一般。
只有那两个黑甲树妖,如守卫般护住桃核的幼苗。
整体而言,这就是一片静谧的森林,如果不是阿紫知道那些东西是树妖,还真是会被骗过去。
暴君不在的日子,丛林里猴虎蛇熊四大家族也恢复了平静。
阿紫巡视了一圈后,就回来汇报说一切太平。
夏极点点头,现在的后山对他而言,就那个桃核最重要,其他的都只是帮助他获得了“树妖培养经验”而已。
此时,他看着木棱窗外的夜景,忽然生出一丝丝疲惫的感觉。
“好久没去山下看慢慢妈了。”
“阿紫...明天白天,你随我一同去见我娘。”
这算是用自家宠物冒充女朋友的欺诈行为。
但没办法,他并没有道侣。
而也许回家,能够让他那奇怪可怕的思维方式稍稍调整过来。
小狸猫很开心的答应了,一转身又暗暗捏紧小拳头,心底默默为自己打气。
明天的阿紫也要元气满满的加油呢,一定要给主人的娘留下好印象!!
嗯嗯!
加油,阿紫!
夏极继续道:“对了,去山里摘些水果,桃子什么的...如果没有,就让树妖们长出来。”
“是!主人!”即便是所有人都想睡觉的黑夜,阿紫依然元气满满。
只不过,她的心在哭泣。
懂的。
都懂的。
主人其实已经破产了吧?
所以才会让她去山上摘水果,而不是去镇上的时候顺便买一点。
与左慈的斗法,已经耗尽了主人本就微薄的财产,真是...一言难尽。
阿紫和主人都是穷光蛋了。
嘤嘤嘤。
...
...
此时,武当山脚的小镇上。
星星点点三两盏灯。
红光透出油纸的灯笼,如鲜血般溢到四周,染出一团又一团暗沉的光,随风在冰冷的石板上摇晃,发出吱嘎吱嘎的刺耳尖声,在寂夜里好像一根根针在戳着耳膜。
庄慢慢如以往一般,早早地关上门扉。
她已经再度习惯了一个人居住,平日里也因为“武当家属”的身份而和周边同样身份的邻居打成一片,说说笑笑,聊东聊西,日子过的并不孤单。
在这种并不太平的世道,能够活在武当山脚,直接受到武当道士们的庇护,这已是一种特权和别人所羡慕的幸福。
庄慢慢很满足。
她虽然早年失去了丈夫和女儿,但是...她却又收获了一个听话懂事的儿子。
虽然许多人都说她的儿子是绣花枕头,不学无术,可是...她依然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
在她眼里,自家儿子是一个很有想法和主见的人,别人不过是不理解他罢了。
因为武当的刻意隐瞒,所以庄慢慢并不知道自家儿子体内“妖火与正气平衡,濒临死亡”的状态,也还没知道她的儿子在短短的时间里到底做了什么事。
夜色渐深...
庄慢慢这样的老人,在睡前就喜欢多想事情。
她想着她的儿子,还有过去的丈夫和女儿。
说来奇怪...
她好像开始忘记她的丈夫和女儿。
甚至,她有时候会产生一种...其实她根本就没有过丈夫和女儿的奇怪念头。
这种念头开始的时候被她嗤之以鼻,但最近却越来越强烈。
虽然纠结这个问题,让她觉得根本没有意义。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地去想。
因为太奇怪了。
她依然记得她的女儿,那么可爱,那么懂事,那么听话。
她相夫教女,搀着女儿的手在夕阳的庭院里蹒跚行步,心想着等到她白发苍苍时,女儿也会搀着她走过一条又一条的道路。
她教导女儿识字,耐心地读着“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心想着等她老到说话含含糊糊的时候,女儿却能口齿清楚地陪她说说话。
那时候的女儿,就是她的未来,她从没有忘记。
可为什么会产生女儿是假的,搀着手走路是假的,教导识字是假的,丈夫是从来都没有的,一切其实都从来没有过的想法?
夜风里。
月光下...
一个双眼迷离如丝,却白衣飘然的负剑道姑正牵着马,走入了这个小镇。
她抓着缰绳,绝美的侧脸未施粉黛。
绸袍随着长腿的迈动,而前后叉着,露出那一双雪白晶莹的长腿。
她明明是道姑,却没有束冠,只是任由长发随意铺在背后,被发箍箍起,如水墨瀑布在低端被束流。
美的毫无束缚,飘然若仙。
哒...
哒哒...
脚步声,轻缓而温柔。
而远处街道的屋舍里。
庄慢慢根本无法入睡。
今夜,那种感觉特别强烈。
好像有什么正在拼命地夯击着她的脑海,让她过往的记忆在慢慢毁去,融化...她越发地开始怀疑过去是不是真实的。
她到底有没有过丈夫和女儿?
她想的头疼欲裂。
比之前的每一次都严重。
“啊...啊...”庄慢慢发出有些痛苦的声音,她伸出已有些枯皱的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以对抗头疼。
哒...
哒哒...
那脚步声,依然不急不缓,好似在享受此时这夏夜的月光。
“救命,救命啊...好疼,我的头...好疼!!!”
“啊~~~”
庄慢慢只觉脑海里戳入了许多针,剧痛无比。
骤然...
她脑袋里猛地传来一声炸响。
眼前一片苍白。
她从床榻上直接滚到了地上,大口喘气,大汗淋漓。
而,忽地她瞳孔圆睁,死死瞪着面前的地面。
她想起来了,
全都想起来了。
她...从来都没有过丈夫!!!
也根本没什么女儿。
那个女孩,忽然走入了她的世界,然后...她就产生那许多根本不存在的记忆。
不过,那女孩也没对她怎么样,只不过让她多出了一份“她和那不存在的丈夫被盗贼杀死”的记忆。
“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
庄慢慢的瞳孔里生出极深的恐惧。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
这时候是深夜啊...
怎么可能有人敲门?
庄慢慢如坠冰窟,瞪大眼恐惧地看着门扉方向,手足冰冷,心脏好像被一只阴冷的手攥紧,完全动弹不得。
吱嘎~~~
门,被直接推开了。
锁似乎没有起到任何阻拦作用。
门外,惨白的月光里站着一个披散长发的双眼迷离的美丽道姑。
“娘...我回来了。”
温柔的声音响起,还带着久别重逢的哽咽。
庄慢慢看着她,瞳孔里的恐惧忽然变淡,越来越淡,然后消失,再然后变成了惊奇,喜悦,恐惧的泪水变成了真情实感的热泪。
“囡囡...囡囡...真的是你吗?”她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异常,那就是明明和女儿分开了二十多年,怎么可能一眼就认出来?
“娘...是我,我也是最近才从无意得到您的消息,恕女儿不孝,竟来的这么晚,让您老人家担心了。”
庄慢慢起身,上前抓着道姑的手,一个劲地往屋里拉,一边拉一边哭一边擦去泪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晚饭吃了吗,娘给你做...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阳春面了。正好家里还有葱花,娘给你做...”
小片刻后。
一碗热气腾腾、浮着翠绿葱花的阳春面放在了桌上。
道姑坐在桌边,小口小口地吃着。
庄慢慢坐在她身侧,自己的亲生女儿怎么看都看不腻,而千言万语梗在心底,更是不知从何说起。
她看了看女儿的装扮,道:“你...你也到道观里去啦?”
道姑边吃面边说:“是啊,娘...当年我被强盗追杀,天道宗的师父救了我,也收我入了道观。为什么娘要说也呢?”
庄慢慢道:“娘给你收了个弟弟,把他养大成人,他也在十三岁那年上了武当,做了道士,所以娘才说也。”
“弟弟?”道姑露出笑,“什么名字呢?”
“啊,他叫夏极,是张真人托我照顾的,可是...我把他从小养到大,可是真的当做亲生儿子了,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
道姑笑道:“娘...还有一件事,希望您不要生气。”
庄慢慢故作嗔态道:“娘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道姑说:“天道宗的师父看我有仙缘,所以重新为我求了个名字...”
“没事儿,你原来的名字确实太土气了,都是你爹没文化,能让仙长为你重起一个名字,也很好呢。”
“呼...那我放心了。”
道姑舒了口气,迷离的眼睛笑成了线丝,“娘,现在我的名字叫庄鱼,字晓梦,是天道宗的大师姐。
只不过,三天前已经被驱逐出天道宗了,现在,无家可归。”
(值得一提的是,五天前刚好是不朽宫的魔被星光射中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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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二更中午前~~
113.准备逃亡吧,我亲爱的弟弟啊...(第二更-求订阅)
小狸猫背着麻袋,麻袋里装满了树妖新结出的水果。
白袍的少年负着刀,在前走着,小狸猫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在后跟着。
但是,她并不会因为背一点东西而觉得疲惫或有心有怨言,主人曾经说过“吃得苦中苦,方为狸上狸”,这句话她一直谨记在心,甚至会去告诉那些树妖。
能够为主人吃苦,就是正走在成为狸上狸的康庄大道上。
阿紫不苦。
她咬着牙,攥着麻袋扎口,一步一步地随着主人。
因为靠近了镇子的缘故,所以金刚琢子这种作弊的交通工具是无法拿出来了。
夏极看她吃力,忍不住问:“我帮你背一会儿吧,水果太多了。”
阿紫听到主人的话,顿时红了眼,大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夏极奇道:“我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吗?”
阿紫深吸一口气,抬起袖口擦去泪珠道:“能够遇到主人,是阿紫的幸福,所以...请主人不要剥夺阿紫的幸福,请不要再说什么帮阿紫背水果的话了。”
夏极觉得如果是过去,他一定会一拍手,称赞道“说的不错,阿紫,看来你终于体悟到我的苦心了”,然后阿紫会破涕为笑显出星星眼。
但现在,随着他被压缩于一处的第三身第四身灌入了浩然正气,他觉得思维好像被扭正了一点,所以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撸了撸身侧紫裙少女的头发。
顿时间,紫裙少女那毛绒绒软糯糯的大尾巴轻轻来回晃了起来,这样的日子就很简单而快乐。
“阿紫最喜欢主人了~~”
少女小脸映着洒落的阳光,干净而洁白,露着陶醉享受之色。
被主人撸过的阿紫顿时仿如获得了元气加成,脚步越发快了。
没多久...
两人在小镇的庄慢慢家门前。
阿紫背着大麻袋,小小的身体也能背负大大的重量。
夏极上前,轻轻叩门,喊道:“娘,是我。”
屋内传来动静。
脚步声渐近,透着某种欣喜。
未几,门打开了。
熟悉的老妇面庞显在夏极眼里。
老妇眼睛红了红,旋即又笑了起来;“看把我开心的...”
夏极上前抱了抱老妇,笑道:“娘,这次我...”
他话音未完,就听到庄慢慢道:“小极,娘是真的开心,很开心,不仅仅是因为你回来,还有你的姐姐...我失散多年的女儿...她...她居然还活着,居然找到我了。
娘真的是太开心太开心了,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本来娘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可是却遇到了你,现在又遇到了女儿。
能有你们两个在,娘...真的是太幸福了。”
失散的女儿?
姐姐?
夏极愣了下,可是...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养母是真的开心,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开心和希望,好似人生都有了光芒。
庄慢慢则是一边流泪,又一边笑,而红着的眼终于瞥到门外背着大大麻袋的小小阿紫。
阿紫笑着喊道:“伯母。”
庄慢慢一把推开夏极,嗔怒的瞪了他一眼,“你这孩子,哪有让人家小姑娘背这么多东西的。”
阿紫忙道:“伯母,是我自己想背的。”
庄慢慢神色越发慈祥,“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她边说着边去接阿紫的大麻袋,可是她还没碰到,一只大手就已经提前接过了那沉重的麻袋。
“娘,我来吧...”
夏极随手提着麻袋,带着阿紫入了屋。
屋,不过是乡下的那种屋子。
连地面都没铺设地板,而是稍稍有些凹凸的泥土地。
陈旧的木棱窗外,投入柔和的天光,照明了斑驳的墙壁。
一张四脚都些微不平的长木桌前,一个娇美却未梳妆的女子正捧着本书,在窗下的桌前静静翻阅着。
当然,屋里只有这么一张桌,平时没事,或是吃饭,或是其他什么娱乐活动,都是坐在这张桌子边。
夏极才放下麻袋,
庄慢慢就拉着他的手,拖着他到了那女子面前,然后按着他坐下,慈祥笑着为两人介绍起来。
“小极,这就是你的姐姐,庄鱼。”
“囡囡,这就是你的弟弟,夏极。”
“你们两个今后一定要好好相处哦~~~”
娇美女子放下书,如是感知了下自己此时的乱糟糟的发型,然后又打量着对面少年乱糟糟的头发,笑了起来。
夏极也感受到了这种莫名的趋同,以及气氛的和谐。
庄慢慢也感受到了,她笑着的眼睛里都有了光芒,“小极,囡囡,你们都是修道之人,你们聊...娘去买菜。”
然后,她又准备去拉一边的阿紫,要让阿紫也坐下,可是一转身,就看到紫裙少女在努力地干活了。
扫地,抹窗,抹桌子,各种抹...
庄慢慢震惊了。
这孩子也太勤快了吧?
应该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啊。
只是...
阿紫感受到慢慢妈的目光,道:“伯母,请不要阻止我。”
庄慢慢舒了口气,道:“累了就休息下,伯母出去给你买好吃的。”
阿紫道:“我要吃鱼~~”
庄慢慢笑道:“好嘞。”
然后...
老妇挎着菜篮子,推门而出,连脚步都欢快和轻盈了。
屋内,
除了阿紫在干活之外。
那一男一女,却都静默地坐着。
夏极搜索着记忆。
庄鱼?
这个名字很熟悉...
要知道,他对于道乡的其他人,几乎不怎么认识,能给他留下印象的名字定是出名的人物了。
他忽地想起来了,去年他在小镇遇到过一个道姑,那道姑曾提到过这个名字,于是道:“庄鱼,自晓梦,天道宗的天之娇女,年纪轻轻,却已经能够引领一方道门势力,汇集诸多年轻道士,共同抵抗妖魔。”
娇美女子把书摊在膝盖上,遮过大腿根,笑道:“夏极,道号清泉子,武当山太极宫的绣花枕头,年纪轻轻,却已身兼紫色妖火和浩然正气,虽然无法调节和取舍,但却隐约力压一方,退铁骑侍,败左慈,救掌教,如今道乡里都是你的故事呢。”
夏极抓了抓头发道:“不管怎么样,娘能再遇到你,很开心...我从小到大都没见她这么开心过。你既然来了,就多留几天吧,让她的开心也多几天。”
庄鱼道:“不会多留几天哦。”
夏极神色平静地看着这位突然迸出来的姐姐,道:“只是顺便路过么?”
庄鱼笑道:“因为...我可能要一直留下去呢。
我啊,已经被天道宗驱逐出门了,今后...无家可归了呢。”
夏极奇道:“发生了什么?”
一个近乎于拥有着问鼎未来道乡领袖的天之娇女,居然被驱逐出门,这事儿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
一个宗门便是普通弟子都不会驱逐,更何况庄鱼这样的人。
庄鱼挠了挠凌乱的发丝,拨开刘海,用秋水般的大眼睛看着他,笑道:“想知道真相吗?”
“不想,既然娘这么喜欢你。
你来了...那就多陪陪她吧,修道也未必需要在宗门里才行。
就好像我,平日里也都是留在武当后山,不也一样修行?
而你既是成了我的家人,成了娘在乎的人,那么...无论真相如何,又怎么样呢?”
“真的不想?”庄鱼的笑容带上了好笑的神色,“我可是很诚心地想要告诉你呢,娘让我们好好相处,可如果彼此都不了解,不坦诚,从一开始就欺骗对方,瞒着对方,又如何相处?”
说着,她的笑容慢慢凝固,平静,双手覆于书本上,起身往内室走去,同时道,“跟我来。”
夏极没起身,只是道:“不必担心阿紫,这里说就可以。”
庄鱼愣了下,眺望了下正在勤奋干活的紫裙少女,复又坐回,然后双手互枕于桌面,身子微微前倾,柔声问:“喝酒吗?”
简简单单三个字,就好像雷霆般在夏极脑海里炸开了。
他瞳孔微微眯起,平静里藏着警惕,但是这警惕又很快消融了。
沉默的时刻,最是藏着诸多的念头。
无声之时,最是藏尽惊雷。
夏极压低声音问:“你真的是娘的女儿?”
庄鱼笑道:“是......但是,你娘其实从没有女儿,也没有丈夫。不过是我为她编织出的记忆,话说回来,我陪她度过了不少年呢。”
夏极道:“这么巧?”
庄鱼道:“就这么巧,本来你娘是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我了,在她心里只有被盗贼杀死的女儿和丈夫,伤口再深也会慢慢愈合,这么久了,早就淡了。
但是...谁让我喜欢你呢。”
夏极问:“你二十多年前选择的娘,居然是我的娘,为什么这么巧?”
庄鱼道:“这事说起来,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还真是就这么巧了......如果非要说我这么做的动机,也只是当时正在发生一件大事,而你娘刚好是我可选范围里最好的人选。
你应该知道不少信息了吧?
应该明白,我这样的人是需要身份活着的。”
夏极道:“这还不是你么?”
庄鱼道:“是我,也不是我,这个身体是我会从出生一直梦到死亡的身份...所以是我,但她也不是真正的我,所以不是我。”
夏极静静看着她。
庄鱼笑道:“知道吗?我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尤其看了五天前你的表现后,更加确定了这一点。你在那样的劣势下,居然还能和它打得有来有往,实在是很让我心情复杂呢。
所以,我决定展示更大的诚意,来见你,来帮你规避雷区,然后看着你成长,直到成为我们。
从前不知你,这一次你出现在凤鸣山城后,我才了解了你的信息,然后发现我居然还和你有这样的交集。
于是...我就叛出了天道宗。
因为天道宗和你比起来,实在是差了太多吸引力呢。”
夏极:......
庄鱼忽道:“你想看看咱娘如果回想起来这些事,明白她其实从没有女儿,从没有丈夫之后的样子吗?”
魔女的声音带着柔和与温暖。
“真相重要吗?在有限的岁月里,与其去追逐痛苦的真相,不如活在谎言的幸福里...娘是普通人,而不是求道者,所以...她应该幸福,你觉得呢?夏极?
凡人不会值得我怜悯或是在意,可是她是你我交集的人,所以...她就是我娘。
而我说过,我...可以是任何人,我会比你还孝顺哦。”
夏极回想起刚刚娘的模样。
他是这辈子都没见过娘这么开心。
如果,把这一切突然剥夺了,娘会不会痛苦到死?
这句话,他无法不认同。
但是...
“我不会成为你们。”
“看来,你还是没见过正道的虚伪和恶心呢...但你会见到的。我会慢慢等,前提是...你不会被它吃了。”
庄鱼微笑着,然后又凑近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那就是,你这次出名了。
你的异火被盯上了。
五行之异,趋同合并,彼此吞噬,才能壮大,然后成通天之道。
通天之道,用我们人类的理解方式,就是第五境界...
而五行异,就是达到第五境界,甚至第六境界的核心所在。
你啊,能安稳留着的时间,不多了。
但是有我在,你就不用担心娘了。
喝一杯酒,休息几天,准备逃亡吧,我亲爱的......弟弟啊。”
114.望帝,黄粱山,以及所谓的“逃亡”(大章-求订阅)
“你让我逃亡?”
“不然呢?”
简单的反问,在这幽静的农家小屋内响着。
正在扫地的阿紫竖起小耳朵,悄悄地倾听着。
虽然她不懂什么“五行之异,趋同合并”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她理解有人要找主人麻烦了。
于是,她有些生气了,叉着腰刚要发言,然而感受了一下不远处的气场,觉得自己还略逊几分,于是默默地怂了回去。
果然...
果然还是服装的问题吧?
如果自己穿上了漂亮的霓裳,手抓团扇,气场就可以很强大了吧?
至少可以用扇子遮住脸,这样别人就看不到她怂怂的表情了。
夏极看着对面的庄鱼,“我是否可以你的行为动机理解为...对我的投资?”
“投资?”
庄鱼愣了下,略作反应,道:“是,但更准确说,是我在为你未来可能的模样而付出...
哪怕你现在身在道乡,哪怕你身上散发着浩然正气的恶臭,但我坚信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你应有的模样。
然后,我期待着在今后永恒的生命里,和你一起度过。
如果你中途死了,或是没有能够成为那样,我也认了。
可是,任何事都存在风险。
而你有让我冒险的价值。”
夏极苦笑道:“异火这种东西,应该不分正邪吧,你如果确信我体内的紫色妖火是异火...那么,你又如何确定...”
庄鱼打断了他的话:“我确定。”
“为什么?”
夏极真的很好奇。
他自己心底是很清楚的,即便他修炼功法出了问题,但吸收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大日真元。
太阳乃是至阳至烈之物,怎可能与邪异沾边?
即便这力量的反面是浩然正气,他还是很难相信。
庄鱼凝视着他,再道了一遍:“我确定。”
“不过,我现在能为你提供的,只是一些简单的躲避必死危险的情报。
当你的价值越大,你体内的火焰越沾上风,我对你的付出就会越多。
甚至终有一天,在你出发前,我会帮你了解你一切想了解的。
在你受伤时,我会帮你误导所有追击你的敌人。
在你遭遇险境时,我会如飞蛾扑火般帮你牵制住敌人。
而你现在的资格,只能让我提供这么多。”
夏极忽道:“武当山曾经发生一件事,有弟子被人操纵自残,然后写下不许下山四个字...那一夜,武当死了不少弟子。”
庄鱼道:“它已经死了。”
夏极道:“我知道,隐居在武当的上仙杀了他。”
庄鱼忽然笑了起来,压低声音道:“弟弟,作为姐姐,这一次,我免费赠送你一个信息......这个世界,早就没有仙人了,一个都没有。
我指的是...”
她抬手指了指天空。
夏极故意道:“我武当掌教手持火德星君箓章,所有弟子都曾看到过,而掌教本身也是上仙转世,你说谎。”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信息了。
第一次是在沉阴山,是那位名叫白壬的蟒女告诉他的,那蟒女还说她的主人想见他。
庄鱼道:“信不信由你...这世上一切自称神仙的,都不怀好意,你最好记住了,否则死在这样的小事上,可是会很让姐姐为难呢。
对了,你一直在武当后山,如果你能够为我提供更多的关于那个仙人的信息。
我也可以用让你满足的等价信息进行交换。
譬如...我想知道那位自称仙人的上仙是怎么杀死陶吴的。
陶吴,就是那一位操纵武当弟子自残的人。”
夏极是想回答的。
可惜,马甲已去,人去楼空。
剩下的秘宝里再没有“莲”和“具备复制的秘宝”,这样的马甲是不可复制的。
所以,就让这马甲安安静静地活在传说里吧。
何必再提?
于是,他摇了摇头,“我不过是武当的一个普通弟子,哪里会知道这样的信息。”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
阿紫正垫脚在抹窗子,
抹窗子的同时,她洁白的小袜子也把窗台擦了一遍...
她是故意的。
阿紫,就是这么能干,这么高效。
屋舍里安静下来,
苍云,蝉鸣,时光渐近午间,氛围很安宁。
远处的小镇遥传回简单的买卖吆喝声,和两人交谈的内容好像是在截然不同的世界里。
普通人,如果被卷入这样的事,那就几乎是瞬间死亡,所以...他们虽是恐惧,却还是对未知的恐惧,他们会通过虔诚祈拜神仙来求个心安。
而阴冷沉重的乌云,终究还是未曾覆压到武当山的上空。
所以,这里是安全的,也是安宁的,是个乱世人奢求而不得的普通小镇。
没多久,慢慢妈回来了,提着一篮子的菜。
阿紫想帮忙,可是...小狸猫的手艺仅限于烧烤和大锅炖,要么就是煲汤,据说一碗好汤可以抓住一个好公狸的心。
但是,慢慢妈要做的菜,她就不会了。
庄鱼站了起来,将乱糟糟的头发简单的扎着,褪去了月白的道袍,换上了干活用的麻衣,然后帮着庄慢慢一起准备午饭。
庄慢慢一开始是拒绝的,可是...在庄鱼拿起菜刀的那一刻,慢慢妈忽然明白这位失散多年的女儿或许拥有着值得期待的厨艺。
是的,庄鱼的刀功,鱼片切的薄如蝉翼、飞如雪花,而她的动作更是简单高效,慢慢妈失神地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居然插不上手了。
庄鱼温和笑道:“娘,你去休息吧,饭菜女儿来准备。”
慢慢妈明白自己和这位女儿的厨艺实在不在一个层面上,便坐到了木桌边,又招呼阿紫来坐下。
老妇看着夏极,阿紫,再看看在厨房的女儿,心底生出一种团圆的温馨感,笑的合不拢嘴。
夏极看了她一眼,再看看庄鱼。
果然,这位醉生梦死的魔女,或者说鬼,拥有着凡人所有技艺的巅峰层次...别说厨艺了,其他任何一样手艺怕是都精通无比吧?
这样的人,果然如她自己所说,可以成为任何人。
如果没有直接追溯因果的“莲”,这样的东西只要让它们的本体藏好了...就永远不可能被杀死。
但是,在无穷的岁月里,花费时间,把几乎凡人所有会的东西都学一遍,再学到巅峰...
这,只是想想都让人觉出一种强烈的孤独感。
片刻后。
简单的食材做出了宫廷盛宴都未必有的风采。
阿紫看的眼睛都圆了,她不停地看菜,再看庄鱼,太强了,如果不是看到了庄鱼的另一面,她肯定已经对这位的好感爆棚了。
慢慢妈也是震惊了好半天,然后在三人的推攘下开始吃菜。
“好吃...”
“太好吃了...”
“你们也吃...”
慢慢妈眼睛又红了,这位老妇如是要把前生的泪水全部哭尽,今后迎来阳光的生活,哪怕这份阳光是掺杂了诡异的谎言。
饭后,阿紫洗碗去了,慢慢妈让出空间说要让姐弟俩多相处,尽早熟悉对方,她自己则是跑出去和小镇上的其他武当家属聊天去了。
屋内,安静的很。
这一次,两人倒是没聊什么。
夏极是有很多问题,但鬼,或者说魔女很严格地遵循着等价交换的原则,闭口不言。
他本以为这种沉默的时光,会在两人发呆里过去。
可是,庄鱼却忽似察觉到了什么,身体一僵,开口传音道:“夏极...除了我,又有人开始盯你了,这应该是另一对搭档,他们已经到山南道了。你...”
夏极伸手入怀,从芥子世界里取出一小瓶美酒。
这是掺兑了芥子世界里泉水的美酒。
他抓过两个空碗,为两人各倒了半碗。
庄鱼眼睛一亮,抓起碗。
两人碰了碰,又同时饮下。
夏极放下碗,对阿紫道:“走了。”
庄鱼双颊酡红,远远道:“我会帮你和娘说的...下次,下次再陪姐姐喝酒啊。”
...
...
走在返回武当的路道上,夏极并没有感到那种窥视感,
想来庄鱼说的“狩猎”还没渗透过来。
又或者已经到了,但是这些存在根本就没妖气,他也无法在人群里辨别出它。
即便辨别出来了,杀了它所附身的人也不存在任何意义。
这些都是斥候...
当斥候探清了自己的情报后,就会由与鬼搭档的不朽魔出手。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
既然如此,他需要外出一次,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把这些存在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然后他再进入芥子世界,让阿紫把他偷偷带回后山。
否则,武当太极宫普通弟子仅仅是被卷入这些存在交锋的余波里,就会死。
......
他一路想着,不觉到了武当。
入了山门后,神医为他检查了身体,在发现浩然正气和紫色妖火处于平衡状态后,便放门外的小道童进来了。
小道童等很久了...
因为,正有贵客在紫霄后宫等夏极。
而这个贵客,似乎没有人可以拒绝。
但问到贵客是谁,小道童也只说不知道,只说那贵客出示了令牌给大师伯后,大师伯顿时变得神秘兮兮的,然后在知道夏极回山后,就急忙让道童叫夏极过来。
事情有些反常,但也透露出来人的身份特殊。
当夏极来到紫霄后宫时,就觉得更特殊了。
因为周边扫地的弟子都远远地站着,窃窃私语着,似乎是大师兄让他们远离紫霄后宫,不许靠近。
夏极越发的好奇起来。
自从他动用浩然正气外出走了这一趟,许多事都开始接踵而至。
会是谁呢?
他脑海里闪过许多人,但没有能和现在的场合对得上号的。
小道童站在拱门前就止了步,道:“大师伯吩咐了,师叔自己进去就好。”
夏极点点头,走入庭院。
忽地,他脑海里浮现出两道裹着暗金色大斗篷的身影。
还有杜鹃那一句“很快,我们就会正式见面了”。
想着想着,他已到门前。
吱嘎~
门扉推开。
宫里并没有杜鹃和那位苏太上。
有的只是大师兄和两名穿着玄色道袍的道士在聊天。
大师兄见到夏极,急忙招手道:“小师弟,你可算是来了,本来我都要让道童去山下镇子上叫你了,对了,你身体如何?”
夏极随口道了声“还行”,然后问:“师兄如此急促,有什么事?”
大师兄介绍道:“清泉子,这两位道长都是道乡的受箓道人前辈,德高望重,已经久不出江湖了...这一次他们来找你是有急事。
他们...”
大师兄侧头看了看身侧的玄袍道人,后者点点头。
大师兄这才压低声音道:“这两位道长,是黄粱山的使者,他们受黄粱山主人的指示,前来接引你往黄粱山,不仅为了给你治病,还为了一些其他事。
不过,师弟请放心,黄粱山是道乡圣地,任何一个道宫都会对黄粱山绝对的信任,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夏极知道黄粱山。
小师姑虞清竹去过那儿,回来之后就变得更加冷冰冰了,然后也似乎完成了某种蜕变,而变得更加沉稳,同时老道也开始将事情传给她。
显然,她在黄粱山经历了什么。
但是...
现在的他要面对诸多魔的袭来,
而不想去黄粱山这种地方。
一名玄袍道人见他犹豫,便向大师兄行礼道:“玉鹤子道长,请让我们和清泉子单独待一会。”
大师兄愣了下,点点头,然后退出了紫霄宫。
随着门扉关闭,这名玄袍道人才谨慎地以秘术传音道:“望帝大人想见你,她之所以不自己来,是为了避开醉生梦死鬼的监视。
除此之外,望帝大人让我转告你,魔...已经开始找你了,你所在的地方都会被夷为平地。”
“望帝大人?”
另一名玄袍道人传音道:“望帝大人的俗名为杜鹃,她说曾和你有一面之缘,只是那时候并不适合,也没有办法自证身份,所以她很期待与你正式的见面。
大人说,你走之后,完全不必担心武当,首先魔的目标并不是武当,其次即便他们要动武当,黄粱山也会出手阻止。”
夏极看着两人。
这两名道士在外是隐居的受箓道士,甚至当得起大师兄一句德高望重,显然很是不凡了,
可是...他们比起杜鹃似乎差了不止两个层次,更别说被杜鹃喊作“前辈”的苏太上了。
他问:“你们口中的望帝大人就是黄粱山主人么?”
两名受箓道士彼此交换了个眼色,其中一人道:“黄粱山主人,就如武当的玉鹤子道长一样...而望帝大人并不是黄粱山的人。”
夏极越发好奇了。
这是什么关系?
他心中理了理...
黄粱山和道乡诸多道宫的关系,有点类似金字塔。
诸多道宫在金字塔的底层,而黄粱山则是在上一层。
超凡脱俗,不问世事,却又和诸多道宫维持着联系。
而这些道宫里的一些德高望重之人,也可能进入黄粱山成为使者,就如这两名道士一样。
望帝能够指示黄粱山,却又不是黄粱山的人,那显然她地位不俗。
不论如何,黄粱山至少是值得信任的。
两名道士见他还在犹豫,其中一人道:“还请稍稍快些做决断,望帝大人说最迟今晚必须要离开武当,否则...就迟了。”
夏极心底稍稍盘算了一番,道:“好,我随你们走。”
随后,他和大师兄神医等人简单道别之后,略作收拾,就随着那两名使者下了山。
大师兄显然不会知道这位小师弟即将面临着什么,也不知道小师弟已经成了诸多魔的狩猎对象,他只道黄粱山主人爱惜小师弟的天赋,所以决定出手治疗,这是好事啊。
另一边,
夏极已经走到了山脚,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隐约之间,他有一种可能要离开很长时间的感觉。
树欲静而风不止,一步踏出这山门,便是一步踏入了风云。
不过,借着这契机刚好可以把这个世界的深浅了解一下,然后再回来安度晚年吧。
于是,他转身,对着武当深深地鞠了一躬,脑海里闪过诸多回忆,然后才道:“走吧。”
两名受箓道士见他如此,都是抚须而笑,心中暗暗点头。
随后,三人离开了武当。
两名使者带着他,尽往人多的地方走,在外晃了一圈,然后才附近镇上临时雇了辆马车,往下一个城池而去。
到了下一个城池,又是下车,在人多的闹市晃了两圈,然后才继续上车,继续往远疾驰。
夏极略作思索,就明白这两人是在做出某种宣告,那就是他已经离开武当了。
城镇里,热闹非凡,没有人会感受到那奇特的入侵...
在那些人眼里,夏极等人也不过是三个路过的道士罢了。
可是,偏偏在这看起来最正常的街道上,藏着无穷的阴冷诡异,以及可能存在、亦可能不存在的瞳孔正在人群里窥视着他们,掌握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其中...应该还有庄鱼。
这些都是醉生梦死的鬼,或者说...魔女。
马车一路停顿,一路飞驰,往北方的荒原而去。
路径越来越偏僻。
若不是黄粱山这个名号,夏极甚至要认为这两个道士被夺舍了,正要把自己带到荒山野岭去。
黄昏渐起,
血色的夕阳安静地落在荒原上。
长草随风哗啦啦地响着,树缝之间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
夏极明显察觉两个道士开始变得紧张。
其中在御车的道士身体近乎僵硬,另一个留在车厢里的道士则是在不停掀开车帘,往外看着什么。
夏极倒是一点儿都不紧张。
他舒展长腿,躺在车厢里,靠着车壁,打了个哈欠,甚至他还从怀里摸出一壶美酒,以度过这漫长到不知尽头的旅途。
两个道士的紧张感越发强烈。
随着天地之间光线的渐暗,他们的不安几乎达到了极致。
夏极看到车厢里的道士喉结都在连连滚动,额角渗出大滴大滴的汗珠。
而那道士偶然看向他的目光,都是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感觉。
夏极也懒得再问。
半路上,他已经又问了几次,但这两人其实知道的东西非常有限,翻来覆去就几句话,甚至连望帝为什么找他都不知道,而他已经没兴趣再问了。
“都跑大半天了,杜鹃呢?”
“最好不要直呼望帝大人的俗名.....另外,望帝大人正在等你。”
“天黑,我们就走...要...要卡着时间走。”
道士的声音都有些打颤。
夏极道:“魔,快来了,是吗?”
道士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沉重地点点头。
夏极奇道:“你们怎么算到魔会天黑来,卡的准时间么?”
道士说:“望帝大人说的,不会有错。”
夏极回想了下他们口中敬重无比的望帝......发现画风有些不对。
那名为杜鹃的姑娘,实在当不得这样的敬重吧?
甚至她还被苏太上不停地瞪着,嫌弃她说话说不到重点吧。
正在说话的功夫,天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起来,同时...天地里起了一股刺骨的阴风,茫茫的水雾从大地上诡异的生出。
那车厢里道士再不犹豫,从怀里郑重其事地取出一方土黄色的小旗子,看了一眼夏极道:“不要下车。”
然后,就开始按照某个轨迹,飞快舞动旗帜,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顿时间,一股奇异的力量从那小旗子上生出。
道士满头大汗...
夏极抓着刀掀开车帘,平静地往外走去。
车外,好像和白天的时候已经是两个世界了。
拉车的两匹马好像疯了一样,在黑风发足狂奔,不停发出绝望的嘶鸣,马车被带的跌跌撞撞,来回剧烈摇摆。
那御车的受箓道士当机立断,急忙抽剑,连斩带解的割断了缰绳。
两匹马疯狂地冲入远处飞速升腾的雾气,渐去渐远,连马蹄声都很快被淹没。
而那道士却忽地身体一歪,竟直挺挺地往后倒下,瞳孔大睁着,可是身体却动弹不得了,如是被某种强大恐怖的气魄所笼罩,所以身体本能的无法动弹了...
他看向这不知好歹竟敢在此时走出的年轻人,颤抖着沉声道:“进去...”
夏极没管他,而是在风里走到了御手席上,抱着刀,看向远方。
阴冷的夜风将他黑发吹起,凌乱,张牙舞爪,如飞旋的黑焰,充斥着某种魔力。
他的对面,黑暗正在凝聚成某个诡异的巨大轮廓,在尖锐呼啸的风雾里,往这里踏步而来。
而那轮廓的上方,有一双猩红的巨灯般的瞳孔,正放射出照耀大地的凶光。
粗暴的气势,正如实质般覆压而下,震慑的那受箓道士已经僵化不动。
车厢里,那土黄色小旗似乎已经完成了某种“启动的仪式”。
整辆马车开始黯淡。
夏极坐下,在御手席边缘,抬刀摇摇指向那巨大轮廓,
他压制着不知会导致何等后果的进食欲望,露出微笑,但这笑却不自觉狰狞而贪婪。
他嘴巴缓缓张开,比了一个口型——下次。
那黑暗轮廓好像也感到了不对,竟是稍稍停顿了下...
而马车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黄光闪过。
马车出现在了一个未知的地方。
这里是一个黄色硬土堆彻的石台,石台中央也插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土黄色旗帜。
如今,两个旗帜贴合到了一起。
石台外,一个裹着暗金色斗篷的女子见到马车出现,又看到席位上的少年,笑道:“夏极,欢迎你来,苏太上前辈已经等你等到睡着了...嘘,我们不要吵醒她。”
她带着夏极出了石台外的大门。
门外,一群玄色道袍的道士正恭敬而立,看到她出来,顿时都恭敬地行礼,然后飞快地进入石台,显然是去检查那两名晕倒的受箓道士去了。
夏极看得出来,这些玄袍道士位阶至少都是受箓道士了......
“望帝?”
“夏极,你叫我杜鹃就好。”
暗金的面具侧向他,瞳孔里露出友善的笑意。
115.世界,境界,罗睺吞日炎(第二更-求订阅)
夏极观察着四周。
这里显然是一个类似于钟乳石洞的地方,而那黄色硬土堆砌的石台就在石洞的尽头。
这洞里并没有让人难受的腐味、潮汽或者长期空气不流通而带来的沉闷,反倒是充斥着许多清新的灵气,让人神清气爽,心情舒畅,只期盼着可以一直在这里停留下去。
这感觉有些类似他在芥子世界之中,但是...比之芥子世界,这里的气息多了一分生机,而不是那种带着阴霾的死气。
“这里是什么地方?”
“黄粱山。”杜鹃很坦然地介绍着。
夏极道:“他们说你不是黄粱山的人。”
“此事...”杜鹃犹豫了下,发现这事儿很难解释,于是便问,“龙,彼岸,三道三魔,三十三天,六座山庄是存在的...这句话你听过吗?”
夏极摇摇头。
杜鹃侧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已经见过魔了,不朽宫的魔,醉生梦死宫的魔,再加上天地不容的魔,是为三魔,这三魔一直深藏在世界的阴影里,但为了千年一次的分肉盛宴,它们出世了。”
分肉盛宴?
肉?
那是什么?
夏极已经听过这“肉”字好几次了。
杜鹃道:“与三魔对应的三道,正是天人道,逍遥道,长生道,数千年前三道之中仙人林立,然而...如今世上再无仙人,但那许多仙人却也是留下了不少遗产,此即四方福地,为天地玄黄,天最高,黄最低。
黄粱山就是黄层的福地。
而那两个去接你的道士之所以说我不是黄粱山的人,是因为我是玄层福地的人。”
夏极再问:“你们找我来,做什么?”
杜鹃发问道:“四方福地的人其实并不多,你知道为什么吗?”
没等回答,她继续道,“因为没有人。”
“要成为我们,首先要有足够资质,其次要值得信任...
而醉生梦死的魔女们虽然稀少,可是她们的存在却几乎让世上的每一个人都不可以被信任,因为你并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某个魔女,也不会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刚好被魔女安排而出现在我们视线前的。
我们知道它们,它们也知道我们。
曾经有人不相信这么巧,然后在设计了天衣无缝的审查制度后,挑选出了合适的加入我们的人选...
结果,五方福地变成了四方福地。
对...在最初,除了天地玄黄四方福地外,还有一处人层次的福地,但人层次的福地已经被毁灭了。
那个人当然也死了,被活生生地吃了。
支持那个人的人也都被囚入了绝地。
我们憎恶一切这样的人。
他们的傲慢和自以为是,远比愚笨的白痴更加可笑。”
夏极想到庄鱼,深以为然道:“那些鬼,或者说魔女确实无处不在...如果要挑选合适的人选,一定要特别小心才是。”
杜鹃笑道:“你就是呀。”
“嗯?”
“你身怀浩然正气,没有人比你更值得信赖了,而你的出身也很干净...所以,我们找你来,是要你成为我们。
可是,你虽然身怀浩然正气,但却同时受着那紫色妖火的煎熬...如果我没看错,那妖火很可能也在争夺你身体的所有权。
所以,你更需要尽力地去解决它了。”
夏极好奇道:“【素女经】上的阴阳分化之法?”
杜鹃愣了愣,即便隔着面具,夏极都能感到她脸红了红。
她啐了一口道:“玄素宫的素女经是不错,正常来说,阴阳分化之法也都是可以的,十个不行来二十个,二十个不行来一百个,总归是能分化到一个安全地步的。
但是你不同,阴阳分化之法对你是没用的。
因为这紫色火焰很可能是某个极其邪恶异火的萌芽阶段,否则也不至于会激发你体内的浩然正气,甚至两相抵抗达成平衡。”
极其邪恶东西的萌芽阶段?
大日真元可是从至阳至烈的太阳上来的。
怎么就极其邪恶了?
夏极有些无语。
“那又是什么呢?”
“还只是猜测...”
“那把猜测告诉我吧。”
“唔...”杜鹃再度发现很难解释,因为她即便吐出一个名字,面前的少年也绝对不会理解这个名字的含义,于是她觑眼道,“你知道十一曜对于力量境界的意义所在么?”
夏极摇头。
杜鹃道:“气力是基础,而境界正是以此划分,虽佛道妖魔各方的称呼略有不同,但总体而言大差不差。
按我道家说法,
第一境周天行气,
第二境引火烧身,
第三境先天胎息,
第四境名为引神入体...
而第五境是为通天川,或者说天人合一。
那么,夏极,在你看来,通天是为了什么?”
夏极略作思索:“谁没事会去想这种东西...”
杜鹃点点头:“你应该会和苏太上前辈很合得来。”
然后,她道;“通天川,是为了人从人间走上天空,从人变成神。
人的修炼是靠着自身。
但是神却不是。
那么,夏极,你觉得神靠什么?”
夏极无语道:“你是老师吗?一定要采取提问回答的方式吗?”
杜鹃愣了下,“哦吼吼”地尬笑了下,然后道:“做过...抱歉抱歉,老是说不到重点...”
“虽然未必准确,观点繁多,各方也都有着自己的看法,但在我们道家看来...
神就是掌握了天地间的某种力量。
这种力量是排他的。
换句话说,你掌握了,别人就无法掌握,别人会的神法,你就无法再学会了。
除非...
这个别人陨落了。”
“那么,我们再返回来说一说十一曜对于力量境界的意义。”
“十一曜,即金木水火土日月,以及计都罗睺紫炁月孛。
而这...就是神可以掌握的十一种力量。
换句话说,世上只会有十一尊真正的至高无上的神。
按照古代的说法,这些神都是位列三清四御,或是一些普通人未曾听闻的恐怖魔神。
但是,这十一曜聚则为神,分则为异。
所以,人间所谓的五行异,就是碎裂的神。”
夏极道:“你说了这么多,意思是我这紫色火焰是某个碎裂的神,是某个异火...对么?”
杜鹃无语道:“没办法,你若是不知道这些背景,我和你说了也没用...”
“咳咳...这十一曜里,又分三类。
第一类,月,计都,紫炁,月孛;
第二类,火、日、罗睺;
第三类,金、木、水、土。
第三类都是单独的存在,彼此之间没有交融,即便异金异木异水异土。
可第一类与第二类就不同了。
第一类统称为异气,其中的月曜被称为妖魔之气,而紫炁则是称为人之异。
第二类统称为异火。
几乎所有人都会认为,凝聚通天川的关键,就在于五行异的聚集。
而成为真正的至高无上的神的关键,也蕴藏在五行异的聚集之中。
而每一个身怀同类异的存在互相靠近时,都会产生极其强烈的吞噬对方的欲望。
这就是五行之异,趋同合并。”
“说了这么多,我们再说回来。
你的浩然正气,毫无疑问隶属于十一曜里的紫炁,而且应该是紫炁衍生出来的异气之首。
而你的紫色妖火......我们猜测,隶属...
罗睺。
那是吞噬太阳的魔火,是世界上最邪恶最凶残也是最无解的异火。
你的紫火,很可能是罗睺衍生出来的异火之首——罗睺吞日炎。”
116.谷藏山河图,被诅咒的搭档?(第一更-求订阅)
罗睺吞日炎?
最邪恶?
最凶残?
最无解?
骗鬼啊...
这是夏极心底的第一反应。
至阳至烈的大日真元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最邪恶的东西,换谁都不信吧?
杜鹃侧眼看着他,看到他一脸的震惊和疑惑,道:“这种异火,魔就算费尽心思去寻找,都不可能得到半点信息...你居然外出云游一次就被这火给入体了。我都不知道你是这倒霉呢,还是幸运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火即便不是罗睺吞日,也差不多了,能和浩然正气这么分庭抗礼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夏极道:“如果可以,我只想做一个普通道士...所以,这是倒霉。”
杜鹃深深看了他一眼,鼓掌道:“夏极,你真的很特别,也许...你可以兼修素女经。”
夏极道:“每一个普通人,其实都很特别。”
“额...”
望帝有感觉被猝不及防的上了一课。
然后,她毫不吝啬地笑了起来,“你真是个有趣的男人。”
夏极摇摇头。
杜鹃笑道:“至少可以证明你还很正常,不是么?”
夏极奇道:“正常?”
杜鹃道:“我和你说话的时候也在观察你,再加上上一次的观察,我几乎已经确定你很正常。
夏极...你知道嘛?
五行异是会改变任何存在的心性的。
换言之,当你的身体承受和吸纳了五行异之后,你的性格会发生改变。
简单来说,你...会变得有性格缺陷,或者伴随着古怪逻辑之类的事。
吸收的越多,就越容易发疯、痴愚甚至自我毁灭。”
性格缺陷?
古怪逻辑?
发疯?
夏极沉吟了下,仔细思索了一下自己至今为止的行为,长舒一口气,“看来我真的很正常,虽然有时候会有一点小古怪,但是我观察过别人,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兴趣爱好,这么看来,我的那一点小古怪也在个性的范畴之中了。”
“譬如呢...”杜鹃看似随意的询问着。
这一条道,也是她的观察之道。
毕竟,她需要通过正常聊天对夏极的精神状态做一个简单评估。
夏极想了想,很确定道:“生活。我热爱生活。”
杜鹃笑道:“所以,你即便在功力全废之后,在知道自己曾经有希望成为浩然正气的大英雄后,却依然能用平和的心态去淡然处之,该钓鱼钓鱼,该隐居隐居,就是这个原因么?”
夏极点点头。
没想到眼前这个仅见过两次面的女人居然可以理解他,这实在不易。
两人并肩走着,继续聊着,杜鹃虽然身形颀长,但比夏极还矮了小半个头。
脚步声于灵气充沛的洞里回响。
片刻后,
一个拱门样的金色轮廓出现在洞口尽头。
杜鹃道:“夏极,走出这里之后,千万不要乱跑,跟在我身后。
这倒不是怕你撞到什么秘密,而是存在危险。”
夏极奇道;“危险?”
这短短的时间里,他接受了不少新知识。
杜鹃道:“你知道黄粱山对道乡各大宫的作用吧?”
夏极道:“小师姑来过...来过之后,她好像就变得成熟稳重了不少。”
杜鹃道:“那当然,因为...她在梦里度过了一生。”
没等夏极提问,
她继续道:“黄粱一梦,为的是磨砺符修的心性,唯有经过种种繁华而归于沉寂者方有资格成为真正的心如止水...而唯有心如止水,才能在动用天神箓章以及观想法时,维持自身,不至于沉沦其中,无法返回。
而这一点,只有黄粱山能提供给他们。
所以,黄粱山是道乡的圣地。
也是判断受箓道士是否真正具备持箓,以及执掌一宫的裁判之地。
虞清竹是来过,她坐在悬崖上,通过观看崖底的自然风光而入梦。
然后,在短短数日里,过尽一生,从而心如止水。
在外面道宫看来,黄粱山的崖底的山谷玄妙异常,充斥着一股能够令人入梦且模拟一生的玄奇魔力。
他们为之好奇,而敬如神明。
但是......”
两人已经走到了洞口。
洞外,一片光明。
杜鹃迈入了这光明,幽幽的声音往后飘去:“真相并非如此。”
夏极紧随着走了出去。
洞外,显然是谷底。
是黄粱山的谷底。
而在他面前的......竟是一幅画。
一副漂浮在谷底的前所未有的巨画。
画是水墨画。
内里有着水墨山河,高悬日月,栩栩如生,只不过隐约透着一股淡淡的难以察觉的诡异死气。
杜鹃的声音传来:“跟紧我。”
夏极收回视线,随口问:“这不会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吧?”
他想到了他的芥子世界。
但杜鹃却摇了摇头,道:“不,这就是一幅画。
今后你生活在这里,记得...不要靠近它。
同样,每天都会有人值守在这幅画的旁边,以观测这幅画是否会出现异常,并如实记录。
当然,这值守的任务每个人都需要做,你若成为了我们,你也不例外。”
夏极问:“那这幅画有名字吗?”
“有...”杜鹃意外地应了声,“它叫山河社稷图,它...非常非常非常危险。”
......
夏极没再看这幅画,而是打量着这所谓的黄层福地——黄粱山。
虽说只能看到冰山一角,但是从山势隐约可以感到,这谷底大约是一个被群峰包裹的封闭式的谷底。
谷底的形状大抵呈花生形。
一边的“单粒花生”,是诸多山洞对着山河社稷图。
另一边的“单粒花生”,似乎存在了一些被雾气包裹的宫殿轮廓。
两人行走的轨迹,则是沿着花生的边缘在前进,很快则抵达了两个“单粒花生”交界处时,
夏极终于看到了除了之前玄袍受箓道士之外的其他人。
交界处,耸立着一个高高的大石台。
石台的高度高于山河寂静图,所以可以做到很好的观察与瞭望。
石台上,有一座木屋。
木屋外,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皆着暗金色斗篷和面具。
男似乎双腿残疾,正坐在轮椅上,俯瞰着脚下沉浮的山河社稷图。
女站在白衣男子身后,正撑着把红色油纸伞在遮阳,那油纸伞的伞柄好像是剑柄,只是并没有护手之类的。
杜鹃介绍道:“他们就是这周轮值的人,男子叫吕崖,是符修,女子叫何琼,是剑修,两人是搭档。而你若成为我们...你的搭档就是苏太上前辈。她是符修,而你会成为剑修。”
高台上那一对男女似乎感受到了目光,侧头看向石台下,见到杜鹃领着个未着暗金斗篷的人,先是一愣,但旋即想起了什么,而微微点头,以示友善。
夏极也点点头,算作回礼。
两人旋即走向过道,那过道明显被下了强禁制。
杜鹃抓起夏极的手臂,直接穿过了三重禁制。
“山河社稷图的这块区域,除了值守者,平时是不可以进入的...这里有着强禁制,但是你若是能够成为我们,也可以正常进出。”
“可是,我们来的地方不是还有不少受箓道士么?”
“那些道士连山洞都出不了,他们是为了给那两个接你道士进行细致的检查,所以才留在那里...事情结束后,他们会被石台直接传到崖顶,进而管理黄粱山的事务。
你要知道,即便是道宫的真人,也不清楚我们的存在,更别说世人了。”
“他们就不会泄密吗?就算不泄密,如果被妖魔发现秘密呢?”
杜鹃摇摇头:“不会...”
“为什么?”
“因为...他们有关这个山谷的记忆,会留在那个山洞里,所有人都是如此,只有从山洞直接出勤的人才会留有部分记忆。
而黄粱山主人的记忆也同样留在这里。
但是,每一代黄粱山主人都口口相传着一句话。
绝对不要进入谷底,以及遵从持有黄粱令之人的命令。”
夏极算明白了。
这里,就是道乡超然的上层势力了...
说话期间,两人已经彻底走过了有着三重禁制的过道。
杜鹃指着面前的世界道:“你如果同意成为我们,今后...这里就会是你的新家了。”
夏极抬头看去,只见面前是一个凡间绝不可能拥有的玄奇建筑。
那是漂浮在半空中的巨大玉石宫殿,
而一块块悬浮的巨石,众星拱月围绕着这座宫殿,好似星辰围绕着太阳。
这些巨石相对稳定,但却似乎在往外飘着,所以每一块巨石都被锁链贯穿,而束于中央宫殿之上。
锁链拉的笔直。
而巨石上,则是一个又一个的平台,可能是起到演武或是其他作用。
这样的地方,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仙人居所。
而四周的山峰则有着不少山洞,而这些想必就是所谓的洞府了。
这一整个空间的上方则是笼罩着蒙蒙的雾气,似是与世隔绝了一般。
夏极心底暗暗感慨,真不愧是远古仙人的遗产,只不过...那么多仙人为何会全部消失?如果敌人是妖魔,那么为何妖魔也隐藏了起来?
这念头一闪而过。
正在这时,突兀的系统提示在他脑海响起。
叮!
您发现了远超“武当山太极宫”的“黄粱山福地”。
叮!
您获得了解绑玉。
叮!
是否现在使用解绑玉?
夏极神色平静,但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解绑玉是这么获得的。
只要进入到远超过原本签到绑定地点的新地方,就可以获得解绑玉。
但是,签到奖励是和实力强弱有关的,即便改过来也没什么好处。
何况,他还有许多免签卡,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另一边,
杜鹃继续介绍着:“整个黄层福地,现有十五个人,七对搭档,多出来的一个就是苏太上前辈...而这个数量已经很久没有变过了。
生活在这里的人,都可以很轻松的达到人类生命的极限,两百四十年左右。
然而,只要你停留在这里,时间就好像停止了一样,不会让你变得有任何衰老。
可是,当你走出这里后,就开始计时了。
所以平时没有事的话,我们都是通过外部势力来了解外界的信息,而不会自己外出。
不过,如果你想要前往更高层次的福地,就需要外出解决一些凡人无法解决的劫难,在劫难中的表现以及力量可以让你有机会进入到更高层次的福地。
怎么样,我和你说了这么多,愿意成为我们吗?”
不会衰老?
时间停止?
只有外出,才会时间流动?
那这些人活了多久,又修炼了多久了啊...
自己即便有着二十倍丹药的加持,也总共才修炼了一百一十多年吧...
夏极忽道:“我小师姑虞清竹其实也应该有资格进入吧?她是天神转世,还有火德星君箓章...”
杜鹃道:“夏极,众神既然都死了,那么缠绕在虞清竹身上的不过是谎言,世上从没有火德星君,也不可能有天神转世。所以,虞清竹无法被信任,相反,我们会对她进行调查。”
夏极:......
可那明明就是火德星君箓章啊。
这可是他亲手转赠小师姑的。
“还有什么问题吗?”
“苏太上...是什么样的人?是她选了我做她的剑修么?”
“苏太上前辈...”杜鹃顿了下,似乎事情过于复杂,又似乎她知道的信息也不多,所以话痨的她一时间竟有些沉默了下来。
良久...
杜鹃才道:“苏太上前辈一直在等一个人...”
“等我么?”夏极有些无语。
杜鹃道:“她在等一个有浩然正气的人,你有,那么,那一个人就是你。”
“那苏太上可真是一个高傲的人,一定要等到具备浩然正气资质的人才肯组成搭档么?”夏极有了个直接印象。
没想到那小矮子居然有这样的孤傲。
杜鹃摇摇头,“请不要这么说苏太上前辈,她并非为此。”
“哦?”
“苏太上前辈...继承的天神符箓过于强大,让她几近于在星光下无敌。
而对应的,她在观想的时候感染了某个未知的诡异诅咒。
她会时长身体发软没有力气,
黑发变成了银发,
声音无法响亮,
嗜睡,
甚至身体逆生长,永远停留在了八岁的时候。
而且,她无法看到色彩,眼里的世界只有黑白两种颜色。
这些都是诅咒的一部分表现。
而唯有浩然正气这种天地之间至纯至正的力量,才能帮她冲淡这诅咒,让她...看到这个世界的颜色,能够正常的行走。
所以,夏极...请成为我们。
作为报酬,你也会获得控制紫色妖火的方法,以及获得天神的遗产,还有定居此处的权力。
你和苏太上前辈成为搭档之后,并不需要经常在一起,而外出破除灾劫也并不常见,你需要做的只是每过几天就和苏太上前辈见一面,聊聊天,喝喝茶,就可以了。
为了苏太上前辈,也为了你自己,拜托了。”
杜鹃声音诚恳,面容诚挚,明明有着望帝的身份,但在面对这少年时,却没有任何和“帝”字有关的气势。
夏极道:“我想先见见她。”
117.拒绝,见证,天神遗物(第二更-求订阅)
黄粱山福地。
一个洞府之中。
灵茶的香味袅袅升起。
苏太上坐在木椅上,捧着茶杯,在小口小口地喝茶、发呆。
月光如水,从洞府中央开着的天窗里落下,照清她小胳膊小腿,垂落的银发,以及一张稚嫩却没有表情的小脸。
能够在月光下吃夜宵,
能够在午后喝下午茶,
能够在阳光落下时还睡在床上,
岂不是人生三大快事?
在这漫长而悠久,一直期待一直失望,一直孤独一直疗伤,直到都忘了伤是什么,就这么平淡处之的岁月里,哪怕世界只有黑色和白色,哪怕身体虚弱无力,还能够好好睡觉,好好吃下午茶,好好吃夜宵,真的很开心了。
这种开心已经变成了习惯。
习惯到她喝茶的速度很慢很慢,这样就可以让开心多持续一会儿了。
而她身后有一排排书架,书架上放着各种大部头书,她都看过。
而这时,
洞府外传来脚步声,以及杜鹃的声音。
苏太上依然握着茶杯,打开禁制,任由两人穿过禁止入内,来到了她面前,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杜鹃,谢谢你。”
“啊,太上前辈不用说这样的话,我之前可是承蒙太上前辈关照过呢。”
苏太上又侧头看向夏极,道:“吃夜宵吗?”
夏极看了看夜宵,只是一碟糕点,一壶茶,似乎没什么好吃的。
苏太上都活这么久了,很能把握重点。
她一挥手,桌面上就出现了一壶壶嘴儿还升腾着寒气的美酒,一大盘堆叠如山的精致烧烤,烧烤热气腾腾,宛如刚刚出炉。
特别的是,那烧烤合计一百零八样,每一串都是不同食材制作,每一串都精致无比、甚至连雕工都别具匠心,精致到让人舍不得下口。
除此之外,每一串还都裹着薄薄的银箔纸,以此隔开。
这一盘烧烤,简直是烤尽了人间的美味,让人叹为观止。
杜鹃看到,“哇”了一声,竖起手指道:“这就是前朝那位御厨的封笔之作嘛...”
“小山重叠,天珍地味,一盘装尽人间。”
“那位御厨做好之后,忽然就失踪了...没想到是被前辈取了。”
杜鹃开始咽口水了。
夏极摇摇头,“前辈是否觉得夏某只是个吃货?”
苏太上笑了笑,道:“不,我是。”
见如此,她又挥手收起这“小山重叠,天珍地味,一盘装尽人间”,杜鹃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这种具备时间凝固功能的储物戒指只有苏太上前辈有,所以...苏太上前辈可是存了许多难以想象的美食呢。
收完后,
银发小女孩抱着茶杯,稚嫩的面孔看着夏极,细声细气道:“老身,让你为难了。”
是的。
以“治好你”来换取“治好我”,这看似是一种等价公平的交易,但其实也是一种绑架。
换言之,你若不治我,你也无法被治好,这是扭曲了主观判断的一种绑架。
苏太上很清楚这一点。
可是,她太渴求变得正常,太渴求能重新看到世界的颜色了。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夏极道:“那么...你愿意成为老身等待的那个人么?”
她问完话,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杜鹃紧张的等着,比很多年前她自己去相亲还紧张。
然而,白袍的少年只是平静地坐着,似乎在思索。
苏太上道:“明白了。”
夏极道:“抱歉...”
苏太上道:“杜鹃,请告诉大家,让他成为我们。”
杜鹃:???
苏太上看向夏极,微微垂首,银发从两侧滑落,细声细气道:“老身也需要道歉。”
“老身不该强迫你做出选择。”
“但你无需介怀。”
“你有资质,也值得被信任,所以...即便...呼...呼...呼...即便拒绝成为老身的搭档,你也可以成为我们。这...并不是我个人的恩情,而是你有这个资格,这是...呼...你自己的缘故。”
“希望你能在这里,治好...治好妖火。”
“因为,我们...我们都背负着责任。”
“欢迎你。”
银发小女孩抱着茶杯,茶杯的热气已经缓了,冷了,她依然抱着,在捂着手。
而她的脸上却露出了虚弱的笑容。
她呼吸也急促了,喘着气,脸色微微泛着不健康的红,一双垂着的小足却越发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苍白到晶莹透明。
显然,她身体里的诅咒使得她无法说太多话,否则就会虚弱。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已经把几天的说话量都用完了。
...
...
夏极随着杜鹃走出了洞府。
杜鹃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道:“我知道...其实你并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你只是需要时间去确定,是么?”
夏极沉默了一会儿,道:“抱歉,我马上离开这里。”
杜鹃摇摇头:“正如苏太上前辈所说,你能够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因为她需要你,而是因为你有这个资格...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新人了。
事实上,你能够拒绝,已经表明了你的心性,早就超脱凡俗的蝇头之利,所以...无论是苏太上前辈还是我,对你都有好感。
你才二十二岁,就有如此的心性,假以时日,不知成长到什么地步呢。
成为我们,并不意味着你和人间脱节了,相反你可以更好的保护你想保护的人,你能够拥有更多信息和力量。
我们...都曾这般地走过。
然后,看着亲人老死,看着自己在世间的痕迹被抹去,直至归于平静。
如果你对苏太上前辈没有恶感,今后可以尝试着去了解她。
她......是值得的。”
夏极停下脚步。
杜鹃走过,侧身看向他。
夏极道:“我明白了。”
杜鹃那暗金面具后的瞳孔里露出笑意,“欢迎你,夏极。”
“浩劫已起,今后希望能并肩作战。”
...
...
一段时间后。
月光消隐,阳光从地平线升起,照在黄粱山福地上方的浓雾上,让浓雾下的宫殿间弥漫着一股氤氲而缥缈的光明。
白袍的少年坐在这朦胧的光明里。
黑发随星星点点的光沙,往后飘动着。
根据杜鹃所说,只有在继承天神遗物后,他才能真正地停留在黄粱山。
天神遗物可以是宝物,功法,武器,甚至是直接的力量灌顶,一段远古未知时期的记忆片段等等等等,但大多时候都是一个复杂的混合遗物,而非单样。
天神遗物似乎会挑选人,而不是人去挑选遗物。
但结果,总归是人获得了最适合他的天神遗物。
所以,在杜鹃看来,夏极虽然身患“紫色妖火”,但在继承遗物后很可能会自己寻到解决办法或是对应功法。
天神遗物只存在于黄粱山。
天地玄黄四方福地所有人都是在这里接受过天神遗物的。
在接受之后,暗金斗篷和面具就会随念而出现,这也算是一种标志了。
在外人看来,暗金斗篷和面具根本就没有区别。
可其实是有的,而且区别很大,但只有同样戴着暗金面具的人才能看见。
譬如说,苏太上前辈的面具,是三眼四脸堆挤在一张面具上。
其中两张脸构成了面容上方的左右两部分,两张脸构成了下方的两部分。
三眼中,两只眼为左右眼,还有一只则是作为某种奇异的装饰,而处于眉宇中央,是一条狭窄而眼缝,若不是其中隐约能透出一只暗金色的眸子,都不会有人觉得是第三只眼。
同样,箓章还有观想法,都是天神遗物。
譬如说杜鹃的面具,看似正常,但却透着一股和她说话风格截然不同的威严,好似是真的帝王一般,令人心中震恐,而不敢冒犯。
现在,
夏极也要接受这样的遗物了。
四方福地已经很久很久没人加入了,而根据规定,新加入者必须在资质和可信任度上得到近乎所有人的认可,才能加入。
而显然,这两点上,夏极都无可反驳。
如果有人拒绝他加入,必须提出相反的例证才可以。
所以,夏极现在要等的只是四方福地之人的到来。
然后,他会在众人见证下,获得他的天神遗物。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来,因为必然还存在部分正在静修的存在。
如今一夜已经过去了,四周传来了脚步声。
很快,一道道暗金色的身影漂浮在了中央悬浮宫殿的外围。
而夏极正在这宫殿外盘膝而坐。
身影并不多,因为四方福地的人本来就稀少。
黄粱山的人合计才十五人,天地玄三层福地的人应该更少。
过了许久,所有人似乎都落定了,合计三十道身影。
这些身影落定四周,远远看着他,暗金火焰般的袍裾在灵气风里微微飞扬,斗篷遮裹住他们的身形,只能隐约判断高矮胖瘦。
无一例外,所有人都很特别,有的充斥着一种奇异而恐怖的力量,有的平平无奇。
但所有人都没有上来打招呼,只是在不近不远的地方,见证着他。
杜鹃告诉过他,这些人里有修行了上千年的存在,甚至更久远...而上千年的时光足以发生无数的事,出现无数的奇遇,藏有无数的底牌。
但同时...这些人都是独立的,是孤独的,或许平日里只会和搭档走动。
“开始吧......”
一道嘶哑沧桑的声音传来。
宫殿的门扉打开了。
光亮刺入其中,
映出两排古老的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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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周末字数会相对少些~努力调整状态,以带给大家更好的故事~
118.被遗忘的盘古,傀儡术,以及邻居(大章-求订阅)
黄粱山,深谷,福地。
夏极走入宫殿。
凡他走过,雕像皆寂静无声,无有反应。
根据杜鹃所说,如果他被认可,那么这里的某一个雕像就会粉碎,然后以一种神奇的方式对他进行馈赠。
哒...
哒哒...
不缓不急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古代悬浮宫殿里回响着。
两侧的古老雕像透着一种沉重的古老感,浓郁的孤独感,以及神秘感。
夏极往前走过。
快到尽头了。
却还是没有反应。
似乎他不会与任何神像产生共鸣。
亦或,他本身就备受排斥?
白袍少年心底稍稍有些自嘲,他仰头看向前方,坚定不移地继续往前走去。
哒...
哒哒...
尽头已至。
白袍少年已经走过诸多的古老雕像。
此时,在他面前的只剩下寥寥几座而已。
可是依然没有一具雕像产生反应。
......
宫殿外。
一袭袭暗金色斗篷在灵气横风里舞着。
一张张暗金面具寂静地对着中央的宫殿。
他们就似如远古的诸神,活着的神像,一般的肃穆,一般的庄严。
他们虽然没有进去,但是气息却已经探入了宫殿里,在静静等着这位新伙伴完成他的“仪式”。
而这里的每一个人,或是存在,都异常沉默,惜字如金。
此时,在他们之中的杜鹃,苏太上也同样沉默。
没有任何人说话,或感慨,或震惊,或贬低,或嘲笑,都没有,统统都没有。
因为一点外事而对自己的心境产生波动,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只是来过,看过,即便存了想法,也只是在自己心里过着,而不会说出口,仅此而已。
只不过,宫殿里之间还未产生反应,也让他们稍稍产生了好奇。
这个少年应该不至于连获得共鸣都做不到吧?
虽说历史上曾经有过人未曾得到共鸣,但那一位的资质只是勉强合格,所以才会失败。
而这位少年却是身怀人之异之首的浩然正气。
不过...
如果失败了,却也有理由。
毕竟,这少年的身上存在着也许是世间最邪恶最无解的异火——罗睺吞日炎,虽然紫色还只是这个异火的萌芽阶段,但是...却终究是邪恶的种子。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得不到认可么?
若真是如此,
那也真是命该如此了,怪不得谁。
杜鹃侧头俯看了一眼身侧。
苏太上裹着大斗篷,也正出神地看着宫殿方向,感受到目光,她仰头和杜鹃对视了一眼。
杜鹃的目光里充满了遗憾叹息,还有一丝微笑的鼓励。
苏太上却很平静,甚至闪烁着自信。
是的。
她相信那个少年。
从第一眼看到,就莫名地相信。
杜鹃愣了下,实在不知这位前辈的自信从何而来,于是也侧头继续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宫殿却迟迟没有反应。
又过数秒。
清脆的“咔咔”声从宫殿里传来。
那是某一尊古老的神像在粉碎。
而古老荒凉的气势,却是从宫殿顶端拔起,腾空,冲霄,引动灵风激荡,灵雾起啸。
夏极看着那神像。
那是一个奇异的握着巨斧的神像,是在尽头的几尊神像之一。
咔...
咔咔咔...
嘭...
那神像粉碎了,化作星星点点的暗金色尘埃,于半空重组,构织成了一袭暗金色的大斗篷,还有一张勾勒着玄妙纹理的暗金面具缓缓飞至他的手上。
夏极打量着这面具。
真是不像人的脸庞,反倒是像充斥着各种象征性符号的图纹。
左眼有着太阳纹理,右眼有着月亮纹理,鼻梁如起伏的高山,嘴唇如奔腾的海洋,脸颊则是一望无垠的平原。
他心念一动,那面具就粉碎了,再一动面具又重组合成。
一种自明的、真实的、无需证伪的彻底掌握感存在于他心底。
而一切传承已经出现在了他脑海中。
是的。
无需戴上面具才能接受遗物。
面具不过是遗物的延伸,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其他的传承则是包含了一部暗金色纸页的功法——《海经》。
令他值得注意的是,这《海经》的传承方式,竟和他签到的金手指一样,都是直接进入了那个“小黑箱”里,然后在那空间里静静飘着,等着他翻阅、修炼。
而如今,有暗金色色泽纸页的功法一共也只有三本加一式。
三本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日曜黄庭经》,《海经》。
一式则是那被称为“黑莲十二景”之一的“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除此之外,还有大团大团的记忆碎片进入了他的脑海。
这些记忆碎片数量极多,多到能把一个普通人的精神世界瞬间冲垮和毁灭,让他遗忘自己是谁,从而变得痴愚。
但是,这些碎片并不是立刻把许多记忆投射到夏极的脑海里。
而是一种“触发型”。
即,当你看到某个记忆里的物品或者事情时,相关的记忆才会被勾起。
譬如此时...
夏极眼前突然浮现了画面。
这些画面让他有一种身临其境感。
这是两个难以形容的存在正在交锋。
之所以说难以形容,是因为那完全是星空和火焰交融在一起。
如果不是他拥有这记忆,甚至无法明白那是两个存在。
彼此间隔以光年计算的星辰竟构成了一个人的轮廓,火焰弥漫开来,带着极尽深邃邪恶,呈现出黑色的焰,在吞噬着一切,焚烧着一切,就连尘埃,连空间都在焚烧。
星辰万物构成人的轮廓,这若真是有着个体意识的存在,这是何等强大又是何等难以想象......那生命正踩踏在虚空的莲花上。
莲分三色黑白青,开三十六瓣,瓣瓣成景,一瓣瓣莲冲天而起,肆意地叩打着那黑色诡异的火焰。
而那火焰却也不单纯是黑色,而是糅杂了层次分明的火。
画面已经不能用震撼形容了,如果非要说,那就是抽象。
就是一个普通人用望远镜第一次观看到斑斓星空时的奇异感与震惊感。
而夏极不是普通人,
他此时身临其境。
最恐怖的是...
他既能感到那星辰万物构成的人形的境,又能感受到那诡异黑火的境。
这境玄之又玄。
那丰富而细腻的感受让他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然而,这经历,却在塞入他体内。
虽然很温柔了,但却还是让他脑袋上的神经在跳动。
他仿佛在亲身经历着这种超自然的打斗,厮杀。
幸好他前世也玩过3D类游戏,否则只是此时的代入就已经足够让他晕头转向了。
过了不知多久...
可能一个时辰,
可能一天,
又可能三天,五天,七天...
画面跳跃而过。
星辰和黑火都化作星星点点的尘埃,弥散在宇宙里,消散飘弥开来。
似乎,结局是两败俱伤,两相毁灭了。
夏极睁开眼,只觉精疲力尽,而他自己就如落汤鸡一般,白袍被汗水洗了一遍。
然而,他只觉收获颇丰,虽然不是什么功法,但是...却让他拥有了一种恐怖的直觉,但这直觉强到何等地步,也许在战斗之中才会体现出来。
忽地...
一股奇异的气息掠过,“大黑箱”里那三份暗金色功法的封面竟是产生了突兀的变化。
夏极默默看去。
只见《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变成了《开天经》。
《日曜黄庭经》变成了《炎魔焚域经》。
《一式剑诀——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变成了《灭世黑莲经——第一篇》。
夏极愣了下。
他的目光停留在这三份“新”的功法上。
内容几乎不变,但是,封面的功法名称已经变化了。
他闭上眼。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早已有了预感,可是终究还有一块遮羞布。
现在,这布被扯去了。
“炎魔”?
“灭世”?
再加上自己修行的“大日真元”居然被判断为“罗睺吞日炎”。
真的是...
让小道如何是好啊?
小道可是从没想过修炼魔功啊...
夏极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他全身湿漉漉的。
然后走出了宫殿。
入时是晌午,
现在却是星光漫天。
而所有裹着暗金斗篷的存在都正在风里,静立如立于潮中的岛屿。
夏极看了一眼他们,心念一动,那“左眼为阳,右眼为月,鼻梁嘴唇为山河”的暗金面具也浮现在脸上,暗金斗篷拉扯开,烈烈而扬。
他如是成为了这诸多古老存在里的一员,全身上下充斥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神秘。
刷!
刷!
刷刷刷!!
一道道身影开始从宫殿外消失。
没有一句话。
既已见证,便是认可。
既已来此,已是欢迎。
自己所有,不告他人。
他人所得,何必相问?
很快,
空地上的星光下只剩下三道人影。
杜鹃问:“夏极,你所获得的神像,应该是接近最末了的吧?那些神像都是古神像,属于我们不知道名字的...像我的神像望帝就在前面,在一些经典里可以寻到蛛丝马迹。
不过,苏太上前辈的也是古神,如此一来...你们还真的又可能成为搭档呢。”
两人聊天的时候,身侧偏低的地方传来细声细气的声音:“老身,所得,皆来于一个名为斗姆的古神。”
说罢,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如果...面前少年真的把她们当做“自己人”的话,应该也会说出自己的神像名字,这是彼此之间最基本的信任。
夏极还沉浸在发现自己功法居然歪了的某种落寞之中。
他看了看身侧的两位,反应过来,然后淡淡道了声:“盘古。”
“我所得,来自于...盘古。”
“盘古?”
杜鹃露出疑惑之色,她听过创世的故事,有记载的故事里说是三清创造了世界,那不知道这盘古又是什么,应该是某个未知的古神吧?
但是,这也很正常,她同样不知道斗姆是什么。
世上没人知道。
所以,杜鹃露出笑容,笑嘻嘻道:“欢迎你,盘古...今后在外,我们可以这么称呼你么?”
夏极点点头,“随便吧。”
...
...
拥有了天神遗产,也就拥有了一间洞府的所有权。
洞府乃是上古某位未知仙人的居所,其中或有残留些宝物或是书册,也算是隐形福利了。
而据杜鹃所说,每个人只能选择一间洞府。
选择了之后就无法再进入其他洞府了,除非那个洞府有了主人,而主人打开了禁制。
夏极试着去挑选洞府。
毕竟谁不想挑一个好的?
然而,从外看来,每个洞府都差不多,完全没有分辨手段。
杜鹃也说过,这个完全是随机的。
于是,夏极把洞府的位置选在了苏太上旁边,而杜鹃则已早早地返回玄层福地去了。
洞府里,
清净安逸,灵气十足,
钟乳石上滑落的水滴,正“滴滴答答”如下雨般落在内里的一方小潭之中。
天然的石床、石桌、书架盛放其中,而书架上居然还摆放了不少古书,也不知曾经是哪位仙人的居所。
看来,“古书”就是这个洞府的福利了么?
同时,他也“接通”了入口处的禁制。
这禁制随他心意,一念开关。
夏极来到书架前,稍稍翻了翻那些古书,发现这些书讲述的居然是傀儡术方面的东西。
他不禁有些好奇,在上古那种个人能力通神的地方,傀儡术有什么用?
即便造再多,还不是被强大的个体无双割草?
他翻了一会儿,发现其中很是深奥,如果要研究,就需要真正地开始着手制造才行,否则别说看懂了,就连看下去都很艰难。
书架共有三排。
每排堆放着约莫上百本书册。
他每本都稍稍翻看了下,神色越发古怪。
因为...
这些古书说的东西居然全部是傀儡术...
而且大多都是手稿。
这些手稿显然是按照时间顺序堆放的。
而书写者越是往后,字迹就越是......疯狂,以一种极度潦草的笔触、极度严谨的语句书写着极度匪夷所思的傀儡术设想。
那些设想,远远超过了“傀儡术”这三个字原本的简单含义,而被无限放大,可谓恐怖。
夏极只是看字都能想象出那人书写的疯狂画面。
为什么会这么着急?这么疯狂呢?
是来不及了吗?还是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
没人知道。
夏极放回手稿,感受着周边的安宁,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清冷感。
外人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也无法来到这个地方。
住在这里的人,好像从时间长河里跳了出去,而不会受到时间影响,只要一直停留在这里,就可以一直不老不死。
而被道乡视为圣地的黄粱山也不过是这里的外围。
没有人知道他们赖以锻炼心境的居然是一张图——山河社稷图。
而现在,他居然就在这里。
虽说,这里还是道乡境内,甚至距离武当山也不过数日路程,但是真的恍如隔了许多层了。
这时,阿紫的小脑袋终于从夏极耳朵里的芥子世界中钻了出来,看了一眼四周,又深吸了一口气,“阿紫就知道主人是仙人,主人最好啦~”
夏极经过这么久,也勉强接受了事实了,《开天经》是什么姑且不论,《炎魔焚域经》和《灭世黑莲经》怎么都不是正经功法。
于是,他自嘲地笑笑:“什么仙人,真是仙人就好了。”
阿紫瞪大眼,道:“怎么可能?主人,你一定要相信自己呀。”
夏极摸了摸她的头,把她按了回去。
然后,他走出了洞府,来到了隔壁。
站在无形的门前,他伸手点了下。
这一点,就如点在一圈厚重的涟漪上,扩散开来。
这就是禁制,无有主人同意,无法入内。
而洞府里的主人感受到了来人,直接打开了禁制。
夏极走入。
苏太上正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茶,吃糕点。
银白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后,略显病态的苍白小足赤着,半悬在空中,一双眼睛里出神地看着虚空,好似永远沉浸在一些别人看不清说不明白的回忆中。
忽然,她眸子露出诧异之色,好奇地抬起眼,看向走入的少年。
少年身上正散发出最温暖的光芒,那是浩然正气。
丝丝金芒飘到苏太上周身,又从她毛孔钻了进去,让她有一种冰雪融化、懒洋洋的感觉。
“盘古,你不是不愿成为老身搭档吗?”
夏极坐到她对面,道:“可是,我是你的邻居。”
苏太上的小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夏极笑道:“请邻居吃个夜宵吧,上次那一盘烧烤就挺好的。”
“不...我珍藏的菜只会留给我未来的搭档吃。”
苏太上如此说着。
可是,她却已经拿出了那一盘前朝御厨的封笔之作,以及一壶飘着寒雾的酒壶。
酒香醇厚,沁人心脾。
然后当着夏极的面吃了起来。
她微微歪着头,温和道:“盘古,我的搭档还没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来了,那就给你吃吧,毕竟...你是老身的邻居。”
说完她又笑了起来。
大大的双眼,笑的眯成了新月。
...
...
此时。
天阙皇都。
西宫。
某一处偏僻,无人访问,比之冷宫也不过差半点的宫殿里。
朱红华衣的太妃正坐着,而她的对面站立着一个面容有些呆滞的宫女。
这宫女赫然是明山童。
“你怎么回来了?”
“启禀娘娘...情况紧急,我...我自作主张,把浩然正气和紫色妖火的事直接捅去了那边。如果没有意外,小王爷很可能已经加入那边了。
但当时情况紧迫,我别无选择...”
太妃沉默良久。
“事情我听说了,那孩子自己打破了平衡,只为了救武当,还有救那位掌教么...他...还真是...”太妃想想,终究没用“傻”这个字去形容自家儿子。
明山童道:“小王爷...不是一般人。他去了那里,应该是潜龙入大海了。我...也只是偶然知道这么一层关系,才把事情捅到黄粱山去的。”
“不是一般人,不是一般人...”
太妃幽幽叹了口气,“可我只希望他普通,因为只有普通才更可能平安无事。”
“山童,你也算见他许多次了,他的紫色妖火,你认出来了吗?”
明山童身子微微颤了下,道:“娘娘恕罪,山童未曾认出。”
太妃静静看了她半晌,岔开话题道:“我会令人查探,若是他果真去了那里,你便去做自己的事吧,五年之约不用再管了。”
“是,娘娘。”
宫殿里顿时有些冷清了。
明山童微微躬身:“娘娘,若是没有其他事,山童先告退了。”
太妃摆摆手:“下去吧。”
明山童转身离去,她才走到门前,就听到身后飘来一句话。
“既然认出了那火,就藏在肚子里吧,虽说早晚被揭穿,可是...做娘的总希望这等事能晚则晚。”
明山童顿了顿身体,又微微欠身,恭敬道:“是,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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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黄粱山,福地。
苏太上洞府。
杜鹃正侃侃而谈。
她似乎过去受过苏太上许多关照,所以即便去往了玄层,却依然会常常往黄粱山跑。
此时,她又跑来蹭下午茶。
褪去了暗金色望帝面具和大斗篷的她,看起来很有些青春活泼,身形高挑,给人一种邻家女孩般的亲近感。
这种青春活泼,和苏太上的病态苍白安静形成了某种反差,就更为给人印象深刻了。
但是,这只是杜鹃在苏太上和夏极面前的额模样。
在外面,她可完全不可能摆出这姿态。
她来这里,除了蹭下午茶,还是为这位新来的“自己人”讲述着一些基本规则。
天地玄黄四方福地,虽说为一体,但是,却也是存在着各自的“小圈子”。
对绝大部分存在来说,这“小圈子”只是互为搭档的两人罢了。
但在杜鹃心里,却隐隐已经把她、苏太上、盘古当做一个“小圈子”了,虽然她还有一位搭档,但那搭档太丑了,带出来喝茶影响心情。
要知道,杜鹃原本是想她自己成为苏太上的搭档的,只不过,她没有浩然正气,所以这才无奈和其他人形成了搭档。
“剑修未必只用剑,不过因为用剑的多了,所以称为剑修。”
“剑修修的是命,自己的命...而天命就是要人从出生到死亡,完成一个轮回。可你若要修命,就不可以去接受这个天命,而需要逆转它。是的,天只希望一切井然有序,并不希望你超脱,所以,剑修的路会很难,也很缓慢。”
“对于寿元有限的普通人来说,除了极少数能够凭借着自身天赋达到第四境引神入体,其余的都只会止步于先天胎息,但不要小看那些人,因为教会的莲纹技术相当发达,你所看到的不过是贩卖到偏远地区、被淘汰了不知多久的莲纹枪。
可即便那样的莲纹枪,也足以让一个连行气第一境都没入的普通人射杀先天胎息大成者,如果机会合适,甚至可以杀死第四境引神入体的强者。”
“无论妖魔,还是佛道教会皇朝,在进入引神入体之境后,才是真正的踏入了超凡。”
“第四境引神入体分初品,中品,上品,我道家讲究遵循道心,一以贯之,佛、教会也大抵如是,妖却不讲心,它们只求力量的进化。
但不论如何,第四境每踏过一个小阶,都会收获某种玄奇的力量。
妖称这力量为‘乌’。
道称这力量为‘术’。
佛称这力量为‘法’。
教会,武者也各有各的叫法。
但总而言之,这三种力量是第四境的核心所在。
一旦进入了这个境界,只要契机合适,时间足够,总能够到达第四境的巅峰。”
夏极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
自己修行《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不,修行《开天经》也是如此。
初品,是变高变大。
中品,是双头四臂。
上品,是四头八臂。
确实是一以贯之,逐步递增。
...
再说《炎魔焚域经》。
初品,是紫火。
中品,紫火变成了苍白的火焰。
上品还没到来,但想来还会发生变化吧。
不知为何,他心底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因为他脑海里突兀地浮现出那一场“星空和火焰”的战争里,那诡异的吞噬星辰的黑色火焰。
...
至于通过“阴阳逆转”而灌入第三身第四身的浩然正气,正在努力地冲刺第一阶段...不过是因为数量的问题,这才使得发挥了远超“未入初品的力量”,能够在之前和魔试探性地对攻里坚持下来。
至于吸收了芥子太阳那未知真元的第二身...夏极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以为大日真元都是天地间的至阳至烈之物,哪里会知道这里面套路居然如此之深?
在大太阳底下站着,居然还能吸收到罗睺吞日炎??
更稀奇的是,他用同样的方法,居然能从芥子太阳里吸收到东西?
这东西肯定不是罗睺吞日炎了,那又是什么?
那芥子太阳又是什么?
...
除此之外,
夏极忍不住又想起了《山经》。
这本功法本来他没觉得有什么,但现在看来似乎是和《海经》摇摇相对的。
他再度审视那本功法。
那是从猴子的藏书柜柜脚下寻到的,而猴子是在那神秘的深谷秘境里寻到的...
那本书的开篇第一句说——命不易古,山海长存。
这似乎也在隐隐地对应着《海经》。
而山经里的修炼方法固然奇妙,甚至囊括了横练的各种细节,以及吞吃富含矿物质的石头,再道吞吃异金等等等等...
然而,
该怎么说呢?
夏极也翻了那本书很久了,总觉得和《海经》比起来,那本《山经》太差了...
就好像是一本劣质品。
是后人遵循着某个记忆,再结合他自己的理解而写出来的。
证据很明显。
第一,这本功法越往后就越是含糊其辞,初看还不清楚,但夏极早就已经熟读其中内容了,自然发现了这个问题。
第二,这本书的立意极高,尤其是“命不易古,山海长存”这八个字何其霸气,何其以一种居高临下仙神的态度在俯瞰着红尘芸芸众生,然而书里的内容虽说还行,但却远远比不上这立意。
第三,靠吞吃异金修炼的部分写的过于朦胧,有一种“总之你这么做会很厉害就是了”的感觉。可但凡包含了“总之”这两个字的解释,都有一种自己都还没搞明白、却想着强行教会别人的意味在里面。
第四,这本书里还有和其他佛道的知名横练功法做比较的片段。可是...无论《开天经》《炎魔焚域经》还是《海经》都没有类似内容。后者完全是一种“不需要去对比”的傲慢感。
换言之,这本《山经》并不是真正的有着暗金色书页的《山经》。
而是残次的赝品,是后人仿冒之作。
是无法和《开天经》、《炎魔焚域经》、《海经》、《黑莲灭世经》这些功法匹配的。
...
想是迟,那时快...
这诸多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夏极继续倾听着杜鹃“老师”的讲解。
杜鹃道:
“这第四境的巅峰就是人的巅峰,
再往前一步,就需登天。”
“登天需路道,这道就是第五境...
第五境名为通天川,而这一境无人度过。”
夏极问:“古代的仙神,都度过第五境了吧?箓分九品天神,人间亦分九品官...九品天神应该都是达到第六境,或是以上的存在了。”
杜鹃看着他,摇摇头道:“盘古,并非如此哦。”
夏极露出疑惑之色。
杜鹃道:“这一点很难解释,甚至没有人能理解,那就是...数千年前那些传说里的天神所用的力量好似和现在不同,所以无法用我们的境界去衡量他们。
这一点很难相信,但是福地里有人花费了近千年,每天都会研究这个,而这就是他的研究成果之一。”
“过去的境界如何,力量如何,修炼如何,某种程度上已经不得而知,或许从我们各自洞府的古书里可以浮光掠影地窥探一二。但绝非现在这样。”
夏极奇道:“十一曜呢?”
杜鹃道:“这是那一位在研究和探索里,以不少中古时候疑似仙人手稿的古册为基础,做出的研究成果。而那一位甚至为了研究,和妖魔里的某些存在联系过,从而达成了这种共识。
这共识,就是通天川的凝聚方法。
这方法很残酷...
即,存异者,趋同。”
“存在异气,异火,异金,异木,异水,异土的,无论是人还是妖魔,都会无法遏制冲动地去吞噬彼此,从而掠夺对方的同类异。
当获得足够的异之后,就可以凝聚出通天川。
原因很简单,过去如何不得而知,但如今的世界里,十一曜即天地之间六种力量的源泉,其中又以‘气’和‘火’最为复杂。
你若是获得足够多的本源力量了,自然可以踏上那通天之道,去见到别人从未见过或是达到的风景。”
“但是,这说来好像简单,但过程却复杂到了极点,不...不是复杂,这完全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杜鹃神色严肃起来。
“首先,整个世界,本朝,外朝,甚至星空...六异的存在都极少极少,根据推测,极可能合计只有数百种,每种都是孤品,只有唯一一个。
你要知道,星空里也是存在着六异的。
那些六异,根本不在人的触碰范围之内。
更多的,则是六异的衍生物或是脱落物,这其中又以异木的脱落物,异土、异水的衍生物为主。
不过合计数百种的六异,任何存在想要在其中找到自己的同类异,无异于大海捞针。”
“其次,根据推测,任何存在的理性仅能支撑一到两种异,多了之后...发疯、扭曲、痴愚近乎是必然的结果。
这些异是天的力量,是宇宙的力量。
每一个异都可以开发出匪夷所思的用法,使得自身虽然还在第四境巅峰,但却已经远远超过了第四境巅峰的想象。
一种尚且如此,两种更是难以想象了。
而宇宙,从来不希望任何生命能够掌握这种力量。
任何生命就该乖乖出生,乖乖去死,乖乖轮回。
所有变强,超脱的生命,对于宇宙来说,都如体内的毒素...
宇宙虽说没有意识,但是规则却将任何企图脱离自身轨迹的存在限制的死死的。
想要吞噬本源的力量而变强,就如同你体内的一个小小的寄生虫想要吞吃了你然后取代你,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即便如此,身怀异的人,还是会千方百计地去寻找同类...千方百计地战胜那个同类,然后吞噬他。”
夏极想了想,忽然问:“醉生梦死宫的魔女,还有不朽宫的魔,也都是掌握了异吗?”
杜鹃道:“六异是凝聚通天川的核心,也是碎裂的神,但是...它们并非全部。
龙,彼岸,三道三魔,三十三天,六座山庄的传闻太过匪夷所思...
根本无法用异去解释。
我们勉强算是三道三魔之中‘三道’的延续。
可是,你能解释为什么这福地里的我们,能够跳出时间对寿元的影响吗?
你能解释那悬浮于半空的山河社稷图是什么吗?
无法解释的事情太多太多,穷其一生,甚至永恒也未必能够理解。”
夏极问:“龙,彼岸,三十三天,六座山庄是什么?”
杜鹃笑了笑,“你可是问了一个大问题呢。”
她停顿了下,缓缓道:“彼岸和三十三天传闻是佛陀,神仙的居住之地,但...诸佛已死,神仙已灭。
然后,就没人知道了,毕竟没人去过,只不过在过去的古册里确实留存了有关彼岸和三十三天的记载。
彼岸需涅槃而踏苦海,才能至。
三十三天则据说是道家的‘一”的所在。”
“那...龙呢?”
“龙...据说在地下,我们曾经积极地探查过龙的下落,但失败了。然而,似乎每一个王朝的兴废都和龙有关。”
夏极问:“龙脉么?”
杜鹃摇摇头:“龙脉不过是简单的风水堪舆之术,以地形来确定的山脉。毁了山脉,就是毁了龙脉。龙...却绝不是这么脆弱的东西。
它们恐怖,强大,神秘,在历史上仅有的几次记录里,表现出了匪夷所思的压倒性力量。
嗯...
你若是有兴趣,可以去翻看史书,但凡出现那种某个王朝的领袖在必死局势下,却以完全不可能的方式突然翻盘时,大抵就是有龙参与进去了。
还有那些王朝在开朝之初,突然有绝世虎将去投奔君王,从而帮君王建下不朽功绩,通常来说,那绝世虎将也是有极大问题的。
因为...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一个人的力量微乎其微,无论修为多高,也绝无可能以一人之力称的上纵横无敌,开辟王朝。
你若再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不少虎将的下场都不好。
俗语有云‘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但其实不是不许,而是...这些将军功成名就,返回他们该在的地方了。”
夏极道:“他们是龙么?”
杜鹃摇摇头:“应该只是龙随意派出的某个附属...他们的真实关系未知。而正是因为龙的存在,普通人眼里所见到的所谓的凡人王朝,才会在重重诡异之下安枕无忧。而这些事,普通人并不知道,同时,他们也并不知道三道三魔。”
夏极再问:“那六座山庄呢?”
杜鹃默然地看着他。
气氛都如冷了下来,透着一种沉重的黑暗,与阴冷的神秘。
良久,杜鹃道:“非神非仙非人,非魔非妖非鬼,非一切,不知在,不知不在,不可说,不可言,不可知......你若见到了,会浑然不知,只以为那是平平无奇的山庄。
甚至在无穷书籍里曾有过疑似的记录。
记录只是在一个地方志里的奇谈里书写的。
大体是说,某个人因山洪爆发,迷路于山野,然后误入桃花源,受到了桃源之人的款待,之后桃源之人又送他离开。
同样的桃源,有人再进入则变成了万物皆死之国,那人发了疯似地逃出来。
又有某个人在临终笔记里写道,他其实不是他自己,而是误入了某个地方后,看到一群人在摇骰子喊着赌注,便也好奇地参与进去了,然后竟赢了。
然后,他出来后,就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另一个富人,美妾娇妻家产都突然有了。
这些记载,都以一种极快的方式在褪色。
但凡记录着的书,都已经消失了模糊了。
而人,亦已经遗忘了。
我之所以能说,是因为我们四方福地里的某一位曾经看到过这些,然后他停留在福地里,才避免了被洗去记忆。
然而,即便是我们,只要一踏出福地,也会瞬间忘记这些事。”
夏极道:“感觉还行啊...”
杜鹃笑道:“你若是知道肉...是从山庄里的一棵桃树上长出来的,就知道这不是还行的问题了。”
“肉...”夏极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这个字了。
杜鹃道:“以众生血肉祭出血肉魔身,以血肉魔身肥山庄的一片沃土,千年滋润,而生出肉蟠桃。肉蟠桃熟了,才会大片大片地从枝头跌落,降临人间。
肉的出现,必然伴随着浩劫。
因为...
便是不吃肉,普通生灵只要置于肉味之下,就可以成精化妖。
小妖只要置身于肉味之下,就可以变成大妖。
若是大妖吃一口肉,说不定就可以成为魔。”
夏极问:“不朽魔,魔女是这么来的么?”
杜鹃道:“不知道...三魔本身就不在常理之中...若不是魔女们受到上限的限制而无法突破,若不是不朽魔受到寿元的限制而需要不停夺舍重来,它们早就占领这个世界了,我们也没有任何能和它们交手的可能。”
“桃子...”
“桃子......”
夏极莫名地想到自己吃过的一个灵桃。
那海量的生命真元,现在还没消化完。
杜鹃没看了他一眼,道:“对,就是桃子。那棵树,我们称为黑暗蟠桃树,这树只是长在那六座山庄的某一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