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圣人最好看
“那要看梁王怎样想。”狄光昭挪了一些脚步，离得武三思更近了一些：“百姓的地，梁王想要，又有圣人的旨意在，自然是没人敢阻拦的。但要是百姓们都活不下去了，怕是圣人也不好说什么！”
武三思沉吟，注视着狄光昭，冷声说：“你是要鼓动百姓，对抗朝廷，对抗圣人旨意？本王可是知晓，如今旌善坊那些贱民，都已经在你狄家商号做工生活了。坊间常说狄家仁义，这些人当真活不下去，进而反抗朝廷，到时候可就不知道圣人会怎样想了……”
狄光昭轻笑一声，扯动嘴角：“狄家商号经营不善，辞退帮工，这些人家也只好是回原先地方生活了……”
武三思沉声：“放肆！你想做什么！”
“天子脚下，宫廷前头，狄光昭可不敢放肆。”狄光昭依旧是毫不畏惧，离武三思又近了一步：“梁王如今权势地位皆有，更是家财万贯挥之不尽。然而，梁王怕是日思夜想，都对某个位子求而不得吧。”
武三思目光缩紧，他现在是国朝王爵，圣人子侄，在朝中更是权势滔天。但他却不想就这样结束，在眼前还有一个更加诱人的位置，确实如狄光昭所说，是他日思夜想的。
空宣多年的太子位！
武三思默默的退后了一步，好让自己更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少年，脸色稍显深沉不露声色。
狄光昭微微一笑，也退后一步，摊开双手：“梁王所想，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如今这朝局，除了梁王所忌惮的那家人，怕是单就自家也不好受吧！”
狄光昭说的是武家内部的争斗，魏王武承嗣，同样在朝堂上有着一批拥趸，亦是希望能够登上太子之位。
“人尽皆知的秘密，你如今说来，又是何意。”武三思终是笑了起来，讥讽着，他心中已然认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狄三郎，就是故意针对自己的。
狄光昭则是摇摇头，笑说：“某要是说，给梁王一些建议，不知梁王信与不信？”
武三思一摆手：“你且说来！”
“梁王期望登上那个位子，如今已经是手握权财。然而圣人为何偏偏不允了梁王的心思？”狄光昭稍稍停顿了一下，才又开口说：“怕是，不单单因为圣人有所顾忌。更有一层意思，该是君王储位的名声！古时三皇五帝行禅让之举，所选之人皆是受民众推崇之人，今朝之储君，也未尝不去考虑这一点。”
武三思哼哼一声，他怎不知道这一点，这些年圣人有事他必然事备躬亲，朝堂上众多朝臣也在为他摇旗呐喊。在他看来，名声亦是可以凭空捏造出来的，至少在圣人的耳中听到的是如此。
狄光昭瞧出对方的无视，也不管，继续说：“旌善坊里，都是些穷苦人家，梁王虽有圣人旨意，未尝不可做些善举。一户人家赏赐百十贯，耗费也不过数千贯。但是届时，狄某愿说动百姓，为梁王上书感言至圣人面前。想必到时候，圣人见梁王宽待百姓，多行善举，评价自是高上一些的……”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此时，武三思显然是被狄光昭说动了。花上些许小钱，买来百姓对自己的感言书，能在圣人面前大出风头，这样的买卖对他来说，当真是轻而易举，也心甘情愿。
然而事实是什么？
在狄光昭看来，那位武老太太之所以将储君之位空出来，归根结底只是为了她自己的统治。抛出一个看似诱人的位子，吸引着如武三思这样的人，进而引发朝堂上的敌对。这对于武老太太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大臣们忙于争斗，自然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威胁她的统治地位。当争斗发展到激烈的时候，武老太太只需要站出来，表现出一位圣明君主的样子，将各方压下去，自然又能让朝堂再一次的平衡起来。
用阶级内部的斗争，来缓解统治矛盾。在这一点上，武老太太彻底的展现了她的政治手腕。
但是，也仅限于政治斗争上……
狄光昭静静的注视着，陷入沉思的武三思。最后，如同料想的一般，看到武三思点头。
“狄某，恭祝梁王心想事成！”
属于梁王的车队，开始缓缓的移动，狄光昭站在一旁高声呼喊。
边上的内侍是一直心惊胆战，他离得近，自然是听得清两人之间的谈话，对二人将那位子作为交易，听得是震惊不已。
等到狄光昭回身，开始向宫内走去的时候，内侍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只是双眼却是深深的看了狄光昭一眼。
走在皇宫大内，这一次的狄光昭已经没有了第一次时的好奇，步伐自然也快了一些。
宫内的禁军守卫比上一次多了些，这大概是天奴和无命行刺之后，才加强了防备。
等到了宫殿外，狄光昭静静等候，传旨引路的内侍先行进到宫殿内回禀。
不多时，那内侍才重新出来，传话让狄光昭入内。
稍稍整理了一下，狄光昭深吸一口气，再次踏入这座巍峨宫殿之中。
帝国的主人武老太太，依旧是高坐在御桌后面，面前堆放着一本本的奏章。旁边，也依旧是那个姿态丰满的宫女，在一旁伺候着。只不过和前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在御桌的另一旁，摆上了一张案几，上面放了更多的奏章，此时更有一名同样身穿华贵宫装的女子，正低着头提着笔批阅着。
“狄光昭，拜见圣人，圣人安康！”
狄光昭中气十足，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宫殿之中。
武老太太正在翻阅一份江南道观察使呈上的折子，顿时被这年轻的声音吸引，放下奏章抬头看向殿前。
因为长时间的查阅奏章，加之确实年事已高，武则天抬头之间，目光有些迷茫，近前的事物在视线中，也变得有些模糊。
隐隐约约，只见着殿前站着为年轻少年郎。
少年郎亭亭玉立，气宇轩昂，恍惚之间武则天仿若回到了太宗年间，第一次看到成年后的高宗陛下……
“当真是好看……”
言由心生，武则天低声念道了一句。
一旁丰盈的宫女，吃惊的偏头看向圣人。就连那先前还不闻不问的伏案宫女，也停下笔头，看向殿前，露出一张好看的脸颊。
狄光昭谦虚微笑，不假思索的回答：“光昭觉得，圣人才是最好看的！”
答完之后，狄光昭已经是在内心狂吐，对自己的舔功，又多了一份新的认识。
第二十五章 守护圣人的人
看着老太太没有多少皱纹的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狄光昭默默的挺了挺胸膛，对自己毫无节操的表现，没有感到丝毫的羞愧，反而是更加坚定。
“圣人柄囯多年，天下间千万子民系于圣人心头，日理万机，于光昭心中，圣人便是这天下间最好看的人！”狄光昭马屁不断，且随时小心的注视着老太太的反应。
不说武则天的外在样貌，狄光昭这一手，只从老太太业务能力来说，果然是又让武则天龙颜大悦。
宫殿之中，武则天不加掩饰的喜悦之声，传出到宫殿外面，引得守在殿门外的宫人们纷纷惊讶。恰是此时，负责大内安危的禁军中郎将。
不对，此时该说是禁军将军，许宣许将军，正正好是带队从殿门前走过。
徒然听到宫殿里，龙颜大悦的圣人传来的笑声，许宣不由的停下来脚步。
“今日是怎么了？圣人这般喜悦？”许宣装出探查宫殿周围的机会，小声的向边上的内侍询问道。
内侍眼看，这位可是新近刚刚升官了的禁军将军，连忙弯着腰踱着小步子到了许宣耳边：“那个狄怀英的三子，狄三郎在殿内面圣。”
闻言，许宣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古怪，目光也不由的看向紧闭着的殿门。
果然！
果然和某想的一样！
只要是我那兄弟狄三郎入宫面圣，圣人必然会大喜！
哇哈哈哈……
无声中，许宣内心已经是狂喜，却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了一些。
那内侍小心的看了眼，脸色变得古怪的许将军，有些害怕的默默退了回去。
许宣则是身板一正，大手一挥，带着身后的将士，继续向前巡视。
宫殿之中，武则天的笑声渐渐变小，狄光昭小心的打量着，心里却是有些紧张。今日被召见入宫面圣，他之所以这般犹如跪舔，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要知道，这位老太太可不会做没意义的事情。
在狄光昭想来，今日入宫，大概是要询问前些日子，黑狼帮覆灭的事情。毕竟那一次，是自己主动做局，拉了许宣入场，与不良人悍然出手，才将黑狼帮这等黑恶势力给捣毁了的。这件事情，必然是会传到老太太的耳中。
一个无官无职的少年郎，竟然挑动北衙禁军出手，如果老太太还不管不问的话，才是真的要出事了。
狄光昭一边厚颜无耻的舔着，一边提着心悄悄打量着老太太。
果然，等武则天笑声收敛之后，果然是脸色恢复如常，水一般的平静。
这是要说正事了？
狄光昭心中默默准备着。
而此时，武则天的声音也已经从上面传了下来。
“汝可知，前些时日，朕在宫中遇刺！”
狄光昭眉头一挑，心中一惊。怎么也没有想到，老太太竟然是谈起这件事情，而自己担心了好一阵的关于黑狼帮的事情，却是没有提到。
不敢作伪，狄光昭轻声回答：“回禀圣人，有些耳闻……”
既然已经是被老太太提及了，狄光昭也知道，说谎是躲不过老太太审查的。索性，不如实话实说。
武则天微微点头，继续问：“北衙禁军许宣，是你联系的？”
果然！
狄光昭心中长叹，老太太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只好是硬着头皮回：“狄光昭死罪！不该私自联络北衙禁军将领。只是光昭闻听，那黑狼帮涉及宫廷，这才有此举动。光昭虽然少年，却时时仰慕圣人，恨自己不能为圣人分忧，不能守护圣人安危，这才出此下策。但事后，确也从那黑狼帮贼子手中，搜查到军中禁品，与光昭所听闻到的，也是符合……”
继续发挥着厚颜无耻的风格，狄光昭再一次口出仰慕，配上脸上微微激动的表情，俨然是一副热血青年，恨不能为国效力，为皇帝卖命的忠实舔狗。
“愚蠢！”武则天沉声训斥，脸上却没有责备之色，只是淡淡的说：“那所谓黑狼帮，一帮宵小之徒，怎敢染指宫廷？军中禁品，也不过是些底下的混账晕了头，才私自售卖出去的！”
这我当然知道。
刺杀您的人，如今还好好的待在我家~
狄光昭脸上带着些憋屈，默默的看了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老太太：“光昭只想着圣人安危才是最要紧的……光昭心中感激圣人对家父之恩情，就想出些力，守护好圣人！”
武则天沉默不语，静静的看着殿前的少年郎。
当真是感激朕不杀狄怀英之恩？
身为帝王，武则天心中自然是有很多的猜测和思考，但看着眼前少年郎憋红的脸颊，不由微微一叹，淡淡的说：“北衙无数禁军，朕何须你一小小少年郎来护卫！”
那站在武则天身后的丰满宫女，脸上很自然的露出一抹讥笑。宫中那些魁梧雄壮的禁军，她可是见得多了，脑海中想象着，殿前这等看着就弱不禁风的少年，真要是穿上那些厚重的盔甲，只怕是当场就得跌坐在地上了。
倒是另一旁，伏案的好看宫女，目光思索着看向狄光昭，眼神之中暗含深意。
狄光昭露出少年人常有的不甘，昂着头说：“光昭在家中，如今也时常练武！”
“果真是少年人啊！”武则天感叹了一句，偏头看向那伏案宫女，开口询问：“婉儿，你觉得呢？”
婉儿？
上官婉儿？
狄光昭心中微微一惊，没想到竟然是这位，要知道这位如今方才三十不到的女子，已经被朝野冠之为‘内舍人’，朝堂往来奏章，皆要从其手中先过一遍，方才能到武则天眼前。
而上官婉儿，听着武则天的询问，于是正眼看向殿前少年郎。
狄光昭此时正正好，也在打量着这位，正好迎上对方的目光。
顿时，一股被人看穿的感觉，从狄光昭的心底升起。上官婉儿嘴角那一抹怪异浅笑，在狄光昭的视线中被无限的放大。
这是个厉害的角儿！
只是一瞬间的对视，狄光昭就立马回避眼神，在心底对上官婉儿打上了一个标签，心中暗暗记下往后无比要与此女保持距离。
狄光昭正想着事，上官婉儿也已经是缓缓开口。
第二十六章 朕欲留汝于宫中
“人尽其用，奴婢记得，好像还是上次狄郎君说过的话……”上官婉儿双眼弯弯，偏着头对武则天说道，然后淡淡的看向狄光昭：“圣人安危自有禁军负责，奴婢没记错的话，狄郎君眼下还未加冠。”
这话的潜台词是说，自己是个毛头小子，这些都不管他事？
狄光昭觉得上官婉儿就是一个长得好看，但却十分危险的女人。目光避过上官婉儿，他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合手垂头。
武则天微微一笑，指着上官婉儿点了点：“倒是你最机灵了！这是那他的话，来评他啊！”
上官婉儿款款起身，罗裙飘逸，匀称身形亭亭玉立，面对着武则天福身施礼：“奴婢这是卖巧了……狄郎君是狄公之子，虽未行加冠之礼，但奴婢觉得才华必然是不差的。若是只行武事，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狄光昭憨憨的笑着，努力想要表现的更憨态可掬一点。
说完话的上官婉儿抿着嘴，缓缓坐下，看了看眼前还未批阅完的奏章，拿起笔最后又重新放下，眼睛有意无意的看向殿前的少年郎。
站在武则天一旁的丰盈宫女，脸上却始终带着些不喜。这宫女名叫韦团儿，她在这皇宫大内之中的地位，几乎与另一旁那上官婉儿没有差别，最多也只是稍差一些。只不过这女子却少了署理政务的能力，多的是阿谀奉承，此时见殿前少年竟然比自己，还能让圣人喜悦，自然是暗暗的有些怀恨在心。
狄光昭哪懂得女人的心思，依旧是安静的站在殿前。
而武则天哼哼两声之后，沉声开口：“你当吹捧、奉承了朕，就万事皆安了？联络北衙禁军一事，朕可以认为，是你一心为朕。那黑狼帮本也是神都歹人，借由此事也就过去……可是方才，在宫门外，你与梁王一番交谈，当朕不知？”
狄光昭先是一愣，然后就想到那个传谕还收了自己钱的内侍。心中愤愤，对那内侍收了钱，却不按规矩办事，毫无职业道德的做法，却也只能是默默的生受了。
这时候，武则天的声音，再一次的响起：“朕问你话，一介黄口小儿，怎敢将国朝储君之位，当做交易之用！谁给你的胆子！”
说到最后，武则天已经是将矛盾，对准了远在江南道的狄仁杰。
身为帝王，尤其是一位女皇，武则天向来多疑。之前将狄仁杰打入牢狱，就是因为怀疑其心系前朝李唐，有谋逆之心。就算是没有付之行动，想法总该是有的。子承父业，现在狄光昭将太子储位当做物品，与武三思交易，也未尝不敢。
所以的事情，武则天都可以原谅，但涉及根本的事情，却绝对不允许他人染指。这座天下的未来，该由谁来接任，只能由她来决定！
“旌善坊十字大街西北，八十九户人家，给了光昭这个胆子！”
狄光昭好似不曾发觉，已经有一柄帝王的屠刀，悬在自己的脖颈之上。抬起头颅，目光直视御座上的武老太太。
武则天目光一沉，淡淡的说：“旌善坊的八十九户人家？朕已下旨，将旌善坊西北一片，赏赐于梁王，你是要抗旨吗？教梁王给予这些人家补偿，呈奏感言书到朕面前，你们是要聚拢民心吗？”
“光昭不敢。”古往今来，帝王最是忌讳煽动民心民意的家伙，狄光昭自然知晓，开口解释：“天下子民，都是圣人您的孩子！圣人的话，便是唯一的号令！旌善坊一地，圣人赏赐给梁王，光昭与旌善坊百姓不敢有任何异议。然而，旌善坊百姓生活艰苦，圣人有恩爱之心，却未尝能知晓这些旁枝末节。并非光昭不敬，梁王家资优渥，却并不如圣人一般仁爱百姓。光昭用一借口，让梁王对那些百姓做些补偿，也是全了圣人仁爱之心……”
“你在替朕做事？”武则天面色全无，淡淡的说着。
“光昭不敢……”狄光昭说：“光昭只是斗胆，说动梁王对旌善坊百姓，做些补偿……”
武则天冷笑一声：“黄口小儿，当真好胆。堂堂王爵，已被你欺瞒蒙骗。在你眼中，究竟还有国朝王法乎？还有朕乎？皇室宗亲，在你眼中究竟为何物？”
这是武则天最担心的一件事情，身为从血海之中走出来的女皇，她已经喜欢了掌控一切。眷恋权势的臣子，对她毕恭毕敬；能臣干将也要在她面前低下那高贵的头颅。然而，现在这个让她觉得很好看的少年郎，从其身上她感受不到真正的臣服。
狄光昭稍稍思量后，就说：“天下臣民不可违背唐律，皇室宗亲崇高威严。但光昭更认为，应当善待百姓！”
不说在武周朝，说唐律了。就是这个‘更’字，也是值得细细品味的。
老太太似乎有些倦意了，伸手撑在御桌上，手掌轻轻的按在额头上，低着头摇晃着脑袋。
站在后面的韦团儿，脸上终于是露出一丝笑容来，她觉得眼前这个可恶的狄三郎，将会彻底的失去圣心了，将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了。不由的，韦团儿将目光移向另一侧的端坐着的上官婉儿身上。
看着上官婉儿，韦团儿的眼中显出了嫉妒和怨念。只要将上官婉儿踩下去，她就能成为这座皇宫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了。到时候神都里，将会有无数的达官贵人，要低伏在自己面前。会有无数的金银财宝，亦会有无数的少年才俊……
“哈哈哈……”
然而一阵笑声，让韦团儿的所有心思落空。
武老太太再一次露出笑容来，指着殿前的狄光昭说：“当真是像那狄怀英！整日里，将天下、将百姓挂在嘴边！心中挂念着的，也只有那些百姓！”
狄光昭顿时一愣，但也大概能想到，老狄在武老太太面前，也是从来都只会为百姓争取生存的机会。老太太有在老狄面前，吃那些百姓的醋……
只不过，武则天一拍御桌，沉声说：“然而朕却不会怪罪与你！如你所说，这座天下是朕的，百姓都是朕的孩子！你们父子两心系百姓，便是在为朕造福百姓，朕非是那等小气之人。”
“圣人宽仁……”狄光昭轻轻的回着。
武则天忽然说：“狄光昭，朕观你有狄怀英之风，你可愿留在这宫中，留在朕的身边，为朕造福百姓！”
狄光昭脑袋一嗡，后背惊起一片冷汗。
下身几乎是缩得没了影……
第二十七章 看好你哦
狄光昭单是想想，都觉得疼！
自己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真要是留在这皇宫之中，能做到的方法可不多。
狄光昭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将自己那可爱健壮的宝贝，一刀切了完事。说不得，也能成为高力士那样的人物。再或者另一个方法，就是成为面首！御座上，这位武老太太的面首。从此之后，狄家将会成为天下清流的耻笑，自己也将彻底失去身为男人的颜面。
这两个方法，狄光昭都不想尝试。更为主要的是，在这冰冷的皇宫之中，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哪里比得过，他在自己的小院里，享受着常人无法想象、却简单的快乐。
“光昭拜谢圣人厚恩！”狄光昭叉手作揖，而后说：“然而光昭眼下尚未及冠，心性亦是跳脱自在，恐不能接受圣人恩赐，生怕到时候惹得圣人不快。”
武则天轻笑一声：“你可是怕了外臣，会说你是献媚获赏。如果朕下旨呢？”
一旁的韦团儿，在武则天说出想要将狄光昭留在宫中的时候，已经是整颗心都悬了起来。作为圣人身边贴己的人，韦团儿很清楚圣人的喜好。韦团儿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要看到这个狄三郎，就高兴不起来，甚至是厌恶。这人真要是被留在宫中，只怕依照圣人的宠爱，到时候将会死死的压着自己，踩在自己的头顶上。
等韦团儿听到狄光昭竟然直接拒绝了，又暗自稍稍松了一口气，目光看向圣人后背，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这时候，只在一开始说话的上官婉儿，竟然是插嘴开口说：“圣人，狄公一向严厉，更是痛恨裙带之事。圣人真要是强留了狄三郎在宫中，怕是到时候狄公只会不认这个儿子了…。届时，于圣人名声，也是不好……”
虽还未回答，且心中警惕，但狄光昭还是稍稍看向那开口为自己解释的上官婉儿。
武则天还是不愿放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轻轻的说：“当年，狄怀英也是这般……如今，你自己说来，可愿留在宫中为朕出谋划策！”
狄光昭不知道当年老狄经历了什么，他只沉声回答：“光昭愿以自身之力，为圣人排忧解难！”
很识相！
韦团儿心中默念一句。
武则天轻笑了两声：“小子不知世事朝局艰难，你怎为朕排忧解难？既然不愿长留宫中，朕也不再勉强与你。但先前你既然说，要护卫朕，那朕便如你所愿。你与那许宣相熟，便去他手下做个北衙郎将吧，每日来此于宫殿之外站两个时辰！”
哇哈哈！
这个狄三郎，果然是恶了圣人，被圣人下旨罚站了！
韦团儿心中狂喜，要不是圣人在前，几乎就要喜形于色了。
狄光昭却是稍稍松了一口气，然而从今往后每日都要入宫替老太太站岗两个时辰，但也算是从此有了官身。一个正五品的郎将，现在算起来似乎比老狄的官职还要高上不少……
不假思索，狄光昭学着军中的礼仪：“微臣领旨！”
武则天轻声笑着，将韦团儿招过来，让其将自己扶起，看向狄光昭，挥挥手说：“朕也乏了，今日就到这里吧。记住，小心做事，莫要牵扯进一些不该插手的事情理，不然到时候朕也不会护你了！”
说完话，武则天就踱着步子，在韦团儿的搀扶下，缓缓的走向殿后。
狄光昭弯腰作揖，等听到脚步声渐渐小了，才缓缓直起身子来。等看见上官婉儿竟然还没有走，没了先前的遮掩，直直的盯着自己。狄光昭心中警惕，稍稍施礼，就要转身离去。
“狄郎将还请留步！”
上官婉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狄光昭不得不停下脚步。
“内舍人，有何吩咐？”
狄光昭双手合十垂下，微微低着头，淡淡的问了一声。眼前，上官婉儿的鞋面，已经是出现在狄光昭的视线中，淡淡的清香从上官婉儿的身上，钻入他的鼻子里。
上官婉儿平静的打量着近在眼前的少年，落落大方的说：“恭喜狄郎将！”
狄光昭稍稍抬头，迎向上官婉儿的目光，微微一笑：“皆是圣恩，倒是让内舍人见笑了……”
上官婉儿摇摇头，侧身伸手示意往外走，边开口说：“今日奏章少了些，倒是无事，婢子送送狄郎将。”
说完，上官婉儿也不管狄光昭作何反应，已经是先行一步，不似久处深宫执掌政务，反倒有些少女心态，翩身轻步很是轻松。宫殿外，内侍们已经听到了脚步声，连忙从外面缓缓将殿门推开。
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将上官婉儿整个人框在里面，显得有些虚幻。
等走到殿门前，上官婉儿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还一步未动的狄光昭，轻笑一声：“狄郎将？圣人可没有让你一直待在宫中。”
“恩？啊啊……”狄光昭恍惚一下，连忙是抬起脚步跟了上去。
出了殿门，层峦叠嶂的宫殿群暴露在狄光昭的眼前，一座座高大的地基上，巍峨的宫殿建筑无声的宣扬着皇家森严。
不知什么时候，许宣已经是带着人，站在了宫殿一旁的转角处。
狄光昭已经看到了许宣，见其脸上带着些担忧，暗暗投去一个稍后再谈的眼神，便继续跟上走在前面说是要送自己的上官婉儿。
身后，不论是殿门前的内侍护卫，还是许宣带着的禁军将士，皆是露出羡慕的眼神，看着走在一起的内舍人上官婉儿和狄光昭，恨不得此时跟在上官婉儿身边的是，就是他们自己。
狄光昭心中带着深深的戒备，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他人羡慕的对象。
“狄郎将，婢子看好你哦~”
忽然间的，走在前面的上官婉儿，出其不意的转过身来，双眼扑闪扑闪好似纯情少女一般，面对着狄光昭说了这么一句。
毫无准备之下，狄光昭差点点就要整个人撞向上官婉儿，惊醒之后连忙止住脚步。看向这个身处权力中心，却能玩弄政治的女人，狄光昭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和对方有半分联系。
“内舍人折煞狄光昭了，万不可以婢子自称……”
上官婉儿脸上的笑容很是明媚，散发着女性特有的魅力，偏头伸手从脸上拂过，轻声开口说：“圣人这些年可很少有欣赏的人，更不要说还让狄郎将进了北衙禁军。往后，定然是要出将入相的。婉儿此时多与狄郎将联络，自然也是有私心的……”
狄光昭摆着手摇着头，向着边上拉开一段距离。
“不敢不敢。”
第二十八章 这是个女人的时代
无人的广场上。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
多年的宫廷生活，让上官婉儿有着良好的礼仪，姿态轻松踱着步子。
戒心满满的狄光昭，亦步亦趋的跟在旁边。
远处，一队队的着甲禁军，队伍整齐的按照固定的道路行进着。内侍宫女时不时的从周围穿过，皆是无声的对着上官婉儿福身施礼，然后才会默默离去。
落在后面的狄光昭，能够很好的观察着这位被朝野内外称为‘内舍人’的上官婉儿。上官婉儿的过往，显然不是那么的美好。世代官宦的上官家，可以追溯到西汉时期的上官桀、上官安、上官期祖孙三代。上官婉儿的高祖父上官贤，在北周官至幽州太守。曾祖父上官弘官至前隋江都宫福监，祖父上官仪更是官至大唐宰相位。
不是世家的上官一族，胜似世家。只不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物是可以永恒的，只有时间的长短。身为帝国宰相的上官仪，在麟德元年因为替高宗起草废黜武则天的诏书，与其子上官廷芝一起被武则天所杀。
就此，上官婉儿开始了宫廷生活。
先是与其母，在掖廷之中做活。而后因为她数读诗书，明达吏事，才被武则天看中，从此开启了载于史记的政治之路。
狄光昭不是一个好色之人。
更不是一个贪欲无度之人。
狄光昭坚信，如果是其他的后来者，如果有机会，绝对会选择攻略上官婉儿这位奇女子。哪怕是没有机会，也会想办法找到机会去攻略。
但是狄光昭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也绝对不会去这样做！
狄光昭心里向着尽快的回家，好回到那莺莺燕燕叽叽喳喳不停的小院中。
然而，上官婉儿的声音，却总是不合时宜的传入耳中：“听闻，狄郎将甚是宅心仁厚。不但是要为旌善坊那些百姓，从梁王殿下那争取些补偿，更是将那些百姓收入狄家。如果有什么需要的，狄郎将尽快开口，婉儿定然会尽力去帮助那些百姓！”
狄光昭满心的无奈，他是正正经经的想要躲得更远一点，然而上官婉儿却有些上杆子的，非要和自己扯上关系。
带着些谨慎，狄光昭说：“内舍人陪伴圣人身边，诸事繁杂，就是政事堂里的相公们也是比不过的。旌善坊百姓这些许小事，怎敢劳烦内舍人……”
“只是会认几个字，会写一两句话而已。”上官婉儿像是不知道，自己写下的每句话，都会对这个老大的帝国产生深远的影响，神情平平无常的继续说：“婉儿是知晓，旌善坊那些百姓如今是进了狄家在观德坊的商号，似乎是狄郎将弄出来的一门营生。要是狄郎将不介意的话，上官家虽比不过其他家，但总还是能拿得出一些钱财，就是不知道狄郎将可愿出让一些……”
说出想要入股狄家商号意图的上官婉儿，回首看了眼狄光昭，再次说：“听闻，狄郎将弄出的这门营生，是针对女人的……婉儿也是女人，又在这皇宫大内，对这生意大概是能起到些作用的。而眼下神都里的局势，狄郎将也是知晓的，婉儿厚着脸说，有婉儿在至少也能挡下一些人的心思……”
听闻，又是听闻！
你咋不说，直接就住在狄家了呢？
狄光昭心中念叨了一句，对上官婉儿的话，也只能信一半。狄家之外的人，能知道狄家商号的事情很容易，但要是想知道，究竟是在做什么，几乎是没有的。然而上官婉儿却就是知道了，狄家现在要做的生意，乃是针对女人的。
狄光昭心中戒备，目光疑惑的看向上官婉儿。
看到狄光昭脸上的疑问，上官婉儿竟然是稍稍福身施礼，开口说：“婉儿并没有针对狄府的意思，更不敢安插人手在狄府。只不过……狄家商号那么大的地方，里面又那么多的人，每日里进进出出采买的人，总是少不了的。至少细心一些，就会发现狄家商号，近日大量购进花瓣、香料等物品。这些东西，总不可能都让男人们用了，婉儿想着大概也只能是针对那些爱美的小娘子们了。”
大数据！
狄光昭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个词，怎么也没有想到，上官婉儿就单单是凭借着狄家商号的进货，判断出自己在做什么。不由，对这个能长期站在武则天身边，乃至于之后也在大唐朝堂政局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的女人，多了另一份考量。
而话已至此，狄光昭也只能是承认：“狄家虽然得了圣人的宽恕，但府上的田产却都被收回。府上那么多人，总是要活下去的。狄某别的不会，往日习惯了胡闹，也只能是弄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出来，看看能不能让府上多一门进项。”
不过二十四五的上官婉儿，听到狄光昭承认，脸上露出些得意，竟然是带着些少女的自豪说：“那就是婉儿真的猜对了！”
该死的老女人！
狄光昭默默的骂了一句，对上官婉儿这等人物，却表现出无知少女的摸样，深深反感。
然而，狄光昭脸上却不能显露出来，带着些不舍和挣扎，无奈的开口说：“既然能入了内舍人的眼，狄某已经倍感荣幸，要是内舍人不嫌弃的话，狄某选奉上三成的红利于上官家！”
奉上三成。
按照狄光昭的话，那就是无偿让上官家占去三成的分红。不需要上官家投入一丝一毫，就是坐在家里干收钱的活就可以了。
上官婉儿轻笑了起来，响声清脆如银铃般，而她双目又带着成熟女人的幽怨，看向狄光昭，收敛笑声低声问着：“狄郎将，这是看不起婉儿了？觉得婉儿也是外面那些贪婪之人，是看中了狄家的这门营生？”
废话！
难道还能是看上了我？
狄光昭脑海里默默的画着小人，解释道：“狄某绝无此意，能有内舍人和上官家的庇护，狄某已经是感激不尽，这三成便算是辛苦内舍人和上官家了……”
嘴上是这样说着，然而狄光昭心中对上官婉儿插手狄家商号的行为，却并没有多少的抵触。要知道，他弄出来的那些东西，无论是口红、粉底，还是眼影、眼线，那可都是让女人们来用的。上官婉儿是女人，更是神都里权势最盛的几人之一，有上官婉儿入股商号自然是如同她所说的，能少了很多的纠纷。
更重要的是，在狄光昭看来，如果能通过上官婉儿，将商号的东西推销到武老太太面前。
那到时候的效果，可就完全不同了。
要知道，如今的大唐是一个女人当权的时代！
可是上官婉儿脸上却是有些不喜，浮出少女才有的埋怨，目光自然的带着些委屈看着狄光昭。
第二十九章 去你家吧
“你终究是将我当作了那等人……”
阳光下，上官婉儿眼帘微微垂下，双眉倒立，红唇嘟起，一副楚楚可人的摸样。
要是不知情的人见着，大抵会认为，这两人就好似闹了矛盾的小情侣，女人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狄光昭一时头大，至于上官婉儿表现出来的样子，打死他都不敢相信。用脚想都知道，权势鼎盛的上官婉儿，不是这等小鸟依人、惹人怜惜的女人！
妖女！
只是一瞬间，狄光昭就给上官婉儿打上了一个标签。
但是上官婉儿见狄光昭还不开口说话解释，保养极好粉嫩细腻的双手，已经是默默的捏在了一起，右脚微微挑起脚尖着地。
就差撒着娇，扭动腰肢了~
狄光昭略显尴尬的干咳两声，目光微微上台，看向空无一物的天空，解释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内舍人能看得起狄某，看得起狄家商号，狄某自然是要投桃报李。这三成……这是狄某的一点心意。”
当狄光昭念出诗经里的两句话，上官婉儿目光一闪，双手背到身后，好似后面的话再也没有听到，直接开口说：“既如此，婉儿就听狄郎将的！不过，上官家在观德坊教坊边上，有一套院子。不多大，只有三进。前面临街的铺子，中间一栋比教坊低上一层的阁楼，后面带着几个小院而已。便算是上官家的投入吧！”
说着话，上官婉儿也不管狄光昭答应与否，有些蹦蹦跳跳的意思，继续向前走，似乎是要将狄光昭一直送到宫门外面。
弄不懂上官婉儿这个女人，究竟想要干什么。狄光昭无奈的摇着头，也只得是跟上。至于上官家入股的事情，也只能是暂时这样，以作权宜之策了。
“上官姐姐！”
“姐姐！”
“姐姐慢些……”
后面，一名小宫女一脸紧张的提着裙摆，向着前面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不顾礼仪的大喊大叫着。
狄光昭刚刚停下脚步，小宫女就风一样的从眼前掠过，跑到上官婉儿的面前。因为剧烈的跑动，小宫女的额头上浮着细微的汗珠，张着粉嫩的小嘴，两只小手插着腰弯着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教你的东西呢！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吗！”
看着气喘吁吁的小宫女，上官婉儿脸色一正，全然没了方才在狄光昭面前的娇柔姿态，严肃的训斥着。
小宫女似乎是见识过上官婉儿的厉害，闻言被吓得一哆嗦，连忙站起身双手紧紧的捂着嘴，一双大眼扑闪扑闪，带着些真实的委屈，显得甚是可爱。
狄光昭停在一旁，微微侧过身子，表示礼貌。
见小宫女改正了态度，上官婉儿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一些，淡淡的说：“什么事这般急切，可是圣人要我过去？”
小宫女瞪着大眼睛，连连摇头，急促的说：“姐……姐姐……不是圣人……是是……是韦团儿，她不知说了什么，圣人竟然是要去游湖，让姐姐今日就不要去打扰了。”
上官婉儿点点头，目光收敛，静静的思索着。
小宫女却是一急，开口说：“姐姐！那韦团儿总是想抢了姐姐的位子！这次，肯定是使了手段不让姐姐过去，好借机在圣人面前说姐姐的坏话呢！”
宫廷之中，争斗往往远胜朝堂，但凡是不留意，就有可能死的不明不白的。上官婉儿已经是武则天身边，最信任的人了，每日更是会替武则天筛选政事堂送来的奏章，挑出有价值的先进行简单的批注，然后再交由武则天定夺。至于不太重要的，基本就是由上官婉儿一言而定。
这等重要的位子，自然是惹人羡慕嫉妒的。宫中的女人们，有羡慕的自然会有野心的。而韦团儿就是这样的人，整日就想着取代上官婉儿的位子。
心中清楚一切，但上官婉儿还是平静的问道：“圣人怎么说？”
小宫女一愣，反应过来后立马回答：“圣人！圣人说了，让姐姐今日早些休息……”
“既然如此，那今日就没有我的事了！”出乎意料的，上官婉儿笑着说：“整日里握着笔，手都快受不了了，就让那韦团儿伺候圣人去吧！”
“啊？”小宫女一脸的不可思议，嘀咕着：“那……姐姐……”
上官婉儿伸手拍拍小宫女的脑袋，微笑着说：“去吧去吧！你也回去歇着吧！”
小宫女百思不得其解，在上官婉儿的注视下，却只能是乖乖的点头听话，转身缓缓离去。
眼看着小宫女慢慢走远，上官婉儿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收敛消失，一片沉静下带着些阴沉。不过她立马想到边上还有人，有立即双手一甩，甜甜的笑着呼喊道：“狄郎将？狄郎将！”
“哈？哦哦……”狄光昭装作没听到对方刚刚的谈话，拍拍后脑勺，龇着嘴不好意思的说：“竟然是走神了，倒是让内舍人见笑了。狄某也只是入了圣人的眼而已，什么郎将不郎将的，内舍人要是不嫌弃，就与家中的兄弟姊妹一般，喊狄某三郎吧！”
上官婉儿满脸的笑容，双眼如月牙儿一样好看，乖乖的点点头：“嗯呢！知晓了，那三郎也不要内舍人、内舍人的喊着了……”
狄光昭顿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的，上官姐姐！”
“……”上官婉儿气从心中生，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是强笑着说：“今日圣人另有他事，我可是好不容易得了空，许久没有出宫了，不知道三郎可愿意带我去商号里看看。既然三郎愿意让上官家入一份子，自然要去瞧瞧的。”
说是去瞧瞧商号，但是上官婉儿的脸上，却全然没有这个意思，至于真正的意图，狄光昭反正是看不懂的。
狄光昭又抬头看了看天，借口说：“家里还有些事……狄某还得回去忙着处理……”
这算是不太委婉的拒绝了，但是上官婉儿却是双眼一亮，立马接过话：“那正好！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我和三郎一起回家，应该还能赶上府里的午膳！”
“这……”狄光昭嘴角抽抽，哪里能想得到，上官婉儿竟然还要和自己一起回家。
上官婉儿已经是拉住狄光昭的衣袖，拖着向前走：“三郎可得快些，再晚点可就吃不上饭了！”
第三十章 钓鱼执法
如果上天再给一次机会。
狄光昭绝对会第一时间拔腿就跑，而不是在宫殿之中，给上官婉儿有和自己说话的机会。
等走到宫门外，狄光昭一脸无奈的看着向自己招手的上官婉儿。
天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马车，明明是一路上自己都跟在她后面。等狄光昭一出宫门，那架极其奢华、极其张扬的马车前，已经有两名宫女合手站立在两旁，一名内侍已经是牵着马绳，随时准备出发。
两名摸样娇小可人的小宫女，见着上官婉儿走了过去，连忙是弯腰福身，不敢有一丝的失礼之处。
宫门外的广场上，在禁军将士的警戒线前，有不少妇孺聚在一起。等见到上官婉儿出来，立马是大声呼喊着，表情甚是急切。等到禁军们将横刀拔出半截，这才让这些人退回到禁区之外，只不过呼喊的声音却是不停。
狄光昭茫然的在上官婉儿的手势，缓缓走到马车后。
“都是些犯官家属，都觉得自家是受了天大的冤屈，好似一个个真的就是忠臣良将了，跑到这里来喊冤了。若非圣人仁慈，就是这皇城重地，也是她们能进来的？”上官婉儿好似忘了，当初她家的遭遇，嘴里满是武则天圣心仁厚的话。
说完话，上官婉儿不觉有他，提着裙摆缓步从马车后的木梯登上车厢，坐在一侧偏头看向狄光昭。
狄光昭无奈，只能是抬脚走入车厢中。这时，另有两名内侍将木梯搬到马车前面。当车门被合上，马车缓缓移动之后，那几个小宫女和内侍，则是紧紧的跟在马车后面。
见狄光昭面色平常，上官婉儿也不细究，轻轻开口说：“从皇城到尚贤坊，还要许久，三郎尝尝这些。”
说着话，上官婉儿已经是将边上的一个小箱子打开，从里面抽出了一条长案放在两人中间。又从箱子里拿出几个小匣子，一一打开竟然是好几样颜色各异很是诱人的蜜饯和糕饼。
上官婉儿又从另一个箱子里，拧出一个酒壶，拿出酒杯倒入殷红的葡萄酒，放到狄光昭面前。
“都是在宫里无事的时候，自己随便做的。”上官婉儿谦虚的说着，再为自己倒上一杯酒：“倒是这酒，乃是从西域那边来的胡商，进到宫里来的。圣人只赏了一瓮，如今也不剩多少了。”
不是奸就是盗！
狄光昭没有动酒杯，只是捏起一枚果子，缓缓送进嘴里，也没有咀嚼几下，就开口夸赞着：“好吃！手艺当真不错！”
上官婉儿微微颔首，略带羞涩的说：“只是闲来无事之举，倒是听闻，三郎那位未上门的夫人……好像是叫薛素素？做的糕点、果子，才是真的好吃呢！”
狄光昭一愣，怎么也没有想到，上官婉儿竟然是提起，自己已经好些时日没有听到的薛素素了。于是稍作沉吟后，说道：“当真？这个倒是没有听说过……”
上官婉儿翩然微笑，往嘴里含了一枚果子，然后抿了一口酒，酒液浸润在唇上，猩红如血。等将果子与酒送入腹中，这才说：“三郎往后是有福了！薛小娘子才情样貌皆是出众，性格也甚至活泼，不似那等深闺之中的羸弱女子。”
“呵呵……”狄光昭淡笑两声，强扭话题说：“满神都，哪个女子能如大名鼎鼎的上官婉儿？追求仰慕之人，都能从定鼎门排到安喜门之外去了。”
定鼎门在洛阳城西南，安喜门在城东北。
上官婉儿掩面浅笑，对着狄光昭挤出一个娇媚的白眼，然后才说：“于是三郎听错了，这神都里的年少才俊，哪个会瞧得上我这等出身的女子？”
好似是满心幽怨，上官婉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伸出洁白细长的手指，将挂在嘴角唇边的酒液擦去，上官婉儿已经是双眼含水，朦朦胧胧。
“让三郎见笑了……本就喝不来酒，却是喝了这些……”
说着话，上官婉儿便斜斜的靠在了一侧的软枕上。
衣裙随着滑落，敞开胸襟，一抹抹的粉白明晃晃的暴露在外。
脸色泛红的上官婉儿，微微张开小嘴，酒气带着香气一并而出，充斥在这密闭的车厢之中。
色诱！
狄光昭目光一紧，喉头艰难的咽下口水，看了看还不到一两容量的酒杯，强忍着将目光从那禁忌之地扯了回来，缩着身子默默的向着车门处移动着。
只是一瞬间，狄光昭就清楚了上官婉儿想要做什么。
这个女人是在引诱犯罪，钓鱼执法，好抓住自己的把柄！
清楚了上官婉儿的心思，狄光昭戒备之心更盛。目光从车厢内扫过，发现只有后面的车门才能出去，狄光昭也只能无奈的放弃了跳车的想法。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的背到身后，想要去抠出一个洞，却悲哀的发现，车厢出了窗户和车门，全是实木的……
狄光昭的内心开始了呐喊。要是这个时候，被上官婉儿一口咬定，他借机对醉酒的上官婉儿做了些什么，绝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了。到时候，面对盛怒的武老太太，只怕会当即人头落地。
狄光昭不相信，武老太太会放知道那么多秘密的上官婉儿，出宫嫁人。
这就是个恶毒阴险的女人！
狄光昭目光狠狠的在上官婉儿的身上扫过，丝毫没有了先前的顾虑。如果目光能化为实质的话，这个时候上官婉儿已经被狄光昭给视奸了……
“她是要通过控制我，好控制住狄家和老狄，到时候就能借此，让狄家的力量听从她的命令！”狄光昭心中暗暗的想着，便是一阵的后悔，懊恼着自己当时怎么就上了这架马车。
狄光昭在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
而对面，似乎已经是熟睡了的上官婉儿，竟然是缓缓的动了动。
裙摆从腿上滑落下来，在狄光昭的视线里，露出两条纤细粉白的小腿，然而到这里却还没有完，再往上依旧一丝不挂，乃至大腿半截处，才有襦裙下的内衬白纱遮挡，若影若现……
第三十一章 一群鸭子呱呱呱
不敢动！
狄光昭默默的拉了一下袍子，做老道入定状。
马车悠悠的碾在石板路上，带起微微的晃动，没有减震的车轮上下颠簸着，带起一波波的涌动，狄光昭嘴里默念的道德经，瞬间就忘了下一句。
第一次，狄光昭发觉，不大的洛阳城，从城北到城南是这么的遥远，这么的艰难。
真的是睡熟了的上官婉儿，又一次的翻动了身子，背对着狄光昭，暴露着完美的曲线。
等好不容易挨到马车缓缓停下，车门被两个小宫女缓缓拉开，内侍搬来了木梯，狄光昭弯着腰逃跑一般的窜出马车，也不管还在睡着的上官婉儿，就冲进自家的门房里面。抢过正在窗户下躺着晒太阳的狄春手中的茶壶，几大口就将里面的温水喝进肚子里。
狄光昭只是和狄春简单的交待了两句，外面就传来了上官婉儿的声音。
“三郎！三郎！三郎这待客之道倒是有趣呀！”
狄光昭对着狄春尴尬一笑，无奈的走出门房，露出歉意说：“口渴的很……”
“哦哦~是吗？”上官婉儿微微一笑，然后就像是回了自己家一样，带着两个提着小箱子的宫女迈进了狄家的大门。
如今狄府里辈分最高的，自然是老夫人李氏。上官婉儿来者是客，进了府带着身边伺候的小宫女，先是去了李氏的院子请安，顺带着送上一个似乎是早就准备好的，装满各式礼物的小箱子。里面装着的，也尽是些宫廷里才有的东西。
李氏拉着上官婉儿只是闲聊了一会儿，就借口自己上了年纪，让其到府上年轻人多的地方去。
狄府年轻人多的地方，自然就是狄光昭的小院了！
即使是在自己家中，狄光昭依旧是跟在了上官婉儿的身后。无奈的看着走的极其自然的上官婉儿，连带着边上提着剩下的一个小箱子的宫女，狄光昭发现这女人今天这一趟就是有备而来的。从一开始宫门外的马车，到马车上发生的事情，再到入府准备的礼物。这可不像是，临时起意就能做出的事情。
然而，没有多少时间让狄光昭来思考。
上官婉儿已经是轻轻推开小院的院门。
站在院门外，狄光昭的目光默默的看向一旁道长的院子，那可逐渐发芽的树头上，并没有看到李一道的身影，也不知道这人今天是干什么去了。这也让狄光昭灭了，事有不顺就杀人灭口的心思。
“婢子见过内舍人，内舍人福寿安康！”
打开的院门里，芸娘领着红橙黄绿青蓝紫，也好似早有准备一样，站的整齐一排，向着院门下的上官婉儿福身施礼。在一旁，就连天奴也好奇的看着走进院子的上官婉儿。
而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天奴，狄光昭整颗心都悬了起来，无人看见的地方，狄光昭一双眼睛瞪的老大。第一时间，狄光昭想到的就是高喊一声，招呼了不知在哪里的狄武和李一道，过来杀人灭口。
狄光昭紧张的瞪着看向自己的天奴，天知道这个该死的丫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要知道，前番许宣在洛阳城中一番动作，可就是为了找出入宫刺杀武则天的凶手，而这个凶手可不正是天奴和她那个现在不知在何处的师兄无命。
先前，狄光昭到府门前的门房里，可不单单是为了喝口水解渴，就是特地为了让狄春赶过来告知天奴，让其暂时躲起来的。狄光昭是生怕，有上官婉儿这个在武则天身边的人，会看出天奴的真实身份来。
然而，上官婉儿好像并没有发现，又或者是暂时没有发现一样。
迎着院中丫鬟们的问候，上官婉儿没有一丝傲气，亦是款款福身作揖：“妹妹们好！婉儿在宫中，可是早就时常听闻妹妹们的大名了！这次来，妹妹们也不要客气，要是看得起婉儿的，就喊婉儿一声姐姐吧！”
红橙黄绿青蓝紫七个小的，默默的看了一眼大姐芸娘，见到大姐芸娘率先点头，对着上官婉儿温柔的喊了一声姐姐。七个小的，这才放开了嘴，齐声喊着。
“姐姐！”
“哎！”上官婉儿心满意足，脸上笑的更是灿烂，忙是转身向着跟在身边的小宫女招招手：“过来，打开吧！”
说完，上官婉儿又对芸娘等人说道：“也不知道妹妹们平日里喜欢什么，想着妹妹们跟在三郎身边，应该也是什么都不缺的，就随便带了些宫里的寻常玩意，不知道妹妹们可还喜欢。”
这边上官婉儿说着话，小宫女已经是提着小箱子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打开箱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取了出来。
果然的，确实如上官婉儿所说，都是些寻常的东西，只不过这个寻常相对来说，却也大有不同。宫里头最多的宫花，进的金簪子，南边的熏香，蜀中的双面金银丝绣帕，各式各样零零总总的尽是些宫外头寻常人家见不到的东西。
当东西拿出来后，果然是吸引了丫头们的目光，低低的发出惊呼声后，就一窝蜂地围了过去。就是平日最沉稳的芸娘，这时候也被上官婉儿拉着，缓缓走了过去，她对那些贵妇人头上戴着的宫花，早就心惦惦的眼馋了好多年了。
仅此之后，姑娘们的话题也算是彻底的打开了，咿咿呀呀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这时候，上官婉儿也已经发现了，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天奴。
“呀！”上官婉儿伸手捂着嘴，摸样异常惊讶的看着天奴。
就是这个一声，一直在一旁看着这群宛如一群鸭子一样嘎嘎嘎嘎的狄光昭，心中立马一震，脑袋嗡嗡的，脚步已经是对向自己的屋子，准备冲进来拔出自己的收藏的大刀了。
因为近来天气不断的升温，只穿着一身薄款襦裙的天奴，经由芸娘等人的手，束着一头精致的秀发，用了商号那边最新产出的橙红口红，指甲上涂着淡淡的透明甲油，下面嵌着布灵布灵的小饰品。
只是这时候，听到上官婉儿的一声惊呼，天奴也不由的紧张起来，心中暗恨自己最近为什么没再将细柳带在身上了。
“哎呀！看我这人，怎么没看到这边还有这么一个好看的妹妹！”然而出乎意料的，上官婉儿满脸带着懊恼自责，走到一脸紧张的天奴面前，拉着她的手：“这次真真是失误了，头次见着这般可爱的妹妹，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这个镯子，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但是姐姐也是带了不少年，就算是送给妹妹你的啦！”
说着，上官婉儿也不顾天奴的反应，就顺势将自己手腕上的一个明显用料极好，做工极佳的玉镯子推到了天奴的手腕上。
然后就拍着天奴的手，好奇的说：“瞧着妹妹这摸样，唇上可是用了什么东西？哎呀，这手指甲上，是不是也用了什么新奇玩意儿？”
天奴愣愣的点点头，怯怯的看向全场毫无存在感的狄光昭。
求助的眼光，当真是显得楚楚可人，惹人怜惜。
第三十二章 悲哀不过狄三郎
狄光昭无可奈何的，给了天奴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默默的退回到院门下，坐在门槛石上。这是小院唯一的进出之路，如果上官婉儿等下发现了什么，狄光昭可以在这里控制住局面，让她哪里也去不了。
天奴浑身紧绷着，身体变得不像是自己的一样，只能是任由着上官婉儿拉着她，到了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上官婉儿双手捧着天奴的脸，像是在看一件艺术品一样，仔仔细细的端详着。自小练武的天奴，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变得五大三粗、皮肤粗糙，细腻紧致的皮肤光滑白皙，小巧玲珑的脸颊惹人喜爱。上官婉儿的手指在天奴的唇边轻轻的划过，双眼就是一阵阵的放大。
然后，上官婉儿又捧起天奴的双手，捏着天奴的手缘从上滑到手指上，指肚在天奴的指甲上轻轻的摩擦着，脸上露着好奇和羡慕的表情。
如果不是知道上官婉儿的艳史，狄光昭大概都要以为，她是个丝儿……
院子里的女人们，在大姐芸娘的带领下，各自挑选了自己喜欢的礼物，然后就围到了坐着的上官婉儿和天奴身边。
狄光昭略显无奈的看着院子里的这群女人。
因为近些日子天气不断的升温，被厚重衣服包裹了一整个冬季的人们，开始急不可耐的褪下身上的衣裳，换上轻薄舒适的春装。此时院中的女人们，更是竭力装扮着自己。一件内衬外面，套着五颜六色、装饰各不相同的襦裙。一时间当真是波涛汹涌，场面甚是壮观。
然而狄光昭却也只能默默摇头，忽然发觉自己真的是太过正人君子了，几乎可以说是大唐表率。
明明，狄光昭自己的院中有八个丫鬟，但却从来就没有下过手，哪怕是那个前身。盖是因为，这八个丫头向来都是聚在一起的，根本就没有落单的时候。而后来被狄光昭捡回来的天奴，有鉴于细柳的威力，更是有那个心没那个胆，只能只干看着在脑中幻想了。
有些悲愤的想到这些，狄光昭又想起留在观德坊商号里的苏雅。对这个几乎可以任由自己采摘的女人，狄光昭却总是会败下阵来，几乎是但凡起了一点心思，立马就得原形毕露彻底萎了。
而今日同乘一车的上官婉儿，狄光昭打赌发誓这个女人是想要腐败自己，但狄光昭却一直心中戒备着上官婉儿。对于这位能在权力中心从容游走的女人，狄光昭可不敢轻易招惹了。
至此，狄光昭悲哀的发现，自己虽然看似是身边群艳争芳，差不离都快要成了大唐妇女之友，然而自己却实实在在是什么事也没做！
“郎君！”
“郎君，您过来一下！”
“三郎，婉儿还有些事情要问你呢~”
正在默哀自己的悲惨遭遇，狄光昭就听着院子里，那群女人已经是转移了话题，开始呼唤自己。
狄光昭想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甚至是想要偷偷的溜走，但是想想这么多女人聚在一起的战斗力，天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狄光昭也只能是长叹一声站起身走了过去。
等狄光昭到了人群近前，上官婉儿还握着天奴的手，见到狄光昭过来，就立马是拉着天奴的手伸到狄光昭的眼前。
上官婉儿满脸期待的说：“三郎，这应当就是你那商号里弄出来的东西吧！真真是好看呢，婉儿也想要……”
狄光昭正准备拒绝，上官婉儿又将俨然成为工具人的天奴，整张脸推到狄光昭面前，伸手指着天奴的嘴唇说：“还有还有！还有这个！我也想要！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竟然是还带着果味的！”
上官婉儿说着话，灵巧的舌头已经是在自己的唇边舔了一下。
狄光昭瞠目结舌，紧张的看向被当做工具人的天奴，却已经是满心疼痛，心想着他自己还没有下手，现在就已经是先被上官婉儿给占了便宜。
天奴感觉似乎是有目光看向自己，连忙挣脱上官婉儿的摆弄，羞涩的缩了回去。
上官婉儿一脸可惜，幽怨的看着狄光昭，伸出一根沾了口红的手指，竟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舔了一下。
芸娘等众女，惊讶于上官婉儿竟然会在自家郎君面前，做出这等失礼的动作。
而狄光昭却是暗自长出了一口气，还好上官婉儿只是用手指蹭了蹭而已。
而这个时候，手上没了工具人的上官婉儿，就只好是拉住狄光昭：“婉儿当真是从未见过这等新奇的东西，就算是西边来的胡商，也从未进过这等东西。现在忽然觉着，三郎给的那三成都太多了些……”
芸娘等人见到上官婉儿已经是要与郎君商谈正事，便自觉的默默后退了一些。
上官婉儿却是看向芸娘：“妹妹房里，应当是放了三郎弄出来的这些东西吧！快快拿出来，让姐姐看看。”
芸娘看向狄光昭。
“去吧，拿给内舍人看看。”狄光昭点头示意，然后对上官婉儿说：“这等事物，也就如你所说，图一个新奇。虽然都是女儿家用的东西，但真要是说起来，哪里抵得过宫中用的精致。不过，狄家商号这些东西，却是胜在方便，商号这次会配套销售一款小包囊，就是用于携带这些化妆品的。届时，即使是外出踏青游玩、亦或者是登门宴饮，就算是妆容花了，也可以当即给补上。”
上官婉儿听着狄光昭的解释，满脸放光，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这时候，神都里那些权贵家的后院女眷，哪个不是一门心思的捯饬自己。平日里，除了谈论自家夫婿的前途、儿女的亲事，也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攀比着谁身上穿的更好、用的更精致了。”上官婉儿两眼大开，好似看到了无数的金银收入囊中。
不用狄光昭详细的说，上官婉儿就已经是产生了无数的念头：“到时候，我带一套回宫里，只要圣人也用上了，这就能立马上那些妇人、小娘子争相购买。还有观德坊里，那些个浪荡蹄子，只要让她们再用上，尝到甜头的男人们，只怕也会偷偷派人上门购买，好带回家去用。”
“还有还有！这等新奇事物刚刚出来，那些人定然是不知晓怎么用的！”上官婉儿当真是兴致高昂，滔滔不绝的说：“三郎，我们还可以在商号里教她们，教她们怎么用这些东西。只有来学的，才能化出被其他人更好看的妆容！”
这时候，芸娘也已经是提了一个小匣子出来。
芸娘将小匣子送到上官婉儿面前，然后缓缓打开。
而这个时候，看着匣子里的东西，狄光昭却是脸色一变。
第三十三章 满城风流
此刻，芸娘满脸涨红。
几样狄光昭要芸娘做的物件，之前就被她一直藏在这里面。几片纱布花边被团在一起，塞在角落里。芸娘只是看了一眼，像是一道闪光从脑袋里划过，想到第一次夜里试穿时候的场景，连忙伸出手唰的一下将那几团东西握在手里，然后慌慌张张的塞进衣袖里面去。
狄光昭一本正经的干咳了两声，对上官婉儿解释道：“狄家商号里将要出售的，大抵就是这几样东西。不过往后，还是会慢慢多出一些新的东西。”
“我试试！我试试！”
上官婉儿已经是全然没有听见狄光昭的话，抱着芸娘的梳妆箱，就自顾自的冲进了厢房里。芸娘等人在狄光昭的示意下，也是跟着走了进去，好教会上官婉儿怎么正确的使用那些化妆品。
一旁还处在发蒙状态的工具人天奴，默默的踮起脚尖，想要偷偷的溜走。却是被眼尖的狄光昭一把抓住，提着衣领两人就出了院子。
院门外，狄光昭和天奴站在林荫下，边上就是当初狄光昭捡到天奴的灌木水渠。
这时候天奴怯怯的站在狄光昭面前，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双脚并拢，脑袋低着盯住脚尖，双手抓在一起背在身后。本来今天，天奴也确实是提前得了管家春叔的通风报信，说是有宫里的人要来府上，最好是暂时先躲避一下。
但是天奴是何许人也，那可是敢潜入皇宫大内，行刺皇帝的人。在天奴听来，一个小小的宫中女子，她都不需要动用细柳，就是自己一只手也能捏断对方的脖子。然而事实是怎样的，刚刚在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已经清清楚楚。
更重要的是，天奴很清楚，狄光昭是真的生气了。
狄光昭现在确实很生气，要不是觉得自己跟着道长后面练得时间还太短，神功尚未达成，只怕是立马就是一击掌心雷轰杀了这个小丫头。
“站好了！”
瞪了一眼眼前的小脑袋，狄光昭沉声呵斥，他已经准备要好好的调教一番这丫头了。
果然如料想的一样，天奴听到狄光昭的训斥，立马双手放下垂直，腰背也挺了挺。
想着那上官婉儿就是武则天身边最亲近的人，狄光昭就是越想越气，忍不住的就抬起了巴掌，吓得天奴连忙一哆嗦，缩了缩脑袋。只不过狄光昭到最后，手掌也没有抽下去。
无奈的长叹一声，狄光昭淡淡的说：“某本不该管你的，也管不到你。只不过，如今你是在狄家，那就是和狄家有了一份关系，这个时候要是被人发现你的身份，不光是你，就是某狄家也逃不过被皇帝株连的罪过。现在某已经让张敬他们在洛阳城内外打探消息，一旦有无命或者是你师父的消息，自然会立马禀告。如果不想出什么意外，最好是小心一些，洛阳城是会吃人的！”
“恩恩……”闷闷的声音，从天奴的嗓子最深处发出，然后在狄光昭的注视下，抬起头顶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狄光昭。
当飞仙成了卡哇伊的小丫头，本来还想再多说一些的狄光昭，张了张嘴也只能是又化为一声叹息。
眼看狄光昭没了再骂人的心，天奴偷偷的吐了吐舌头，一副奸计得逞的摸样。最近在狄家的这些日子，天奴已经算是差不多吃透了狄光昭的秉性和喜好。你越是强硬，狄光昭就越硬。遇到什么事情，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露出一副楚楚可人的可怜样，这人绝对就会立马软下来。
于是，天奴觉得还需要再加一剂，踮着脚尖缓缓的挪到狄光昭身前，天奴拉住狄光昭的衣服左右晃着：“我是觉得就是一个小宫女而已……不过幸好，有你在……”
糯糯的声音钻进狄光昭的耳朵里，狄光昭只觉得浑身都快要酥软了，不过还是忍不住提醒着：“往后，还是要万事小心，千万不可大意。就说今日那上官婉儿，她哪是什么小宫女？那可是能常伴在皇帝身边，更是能秉笔奏章的宫中女官，这样的一位你觉得是小宫女。真要是被她瞧出些什么，我也只能是痛下杀手，吓人灭口了。”
听到狄光昭都有要杀人灭口的准备，天奴心中不由的一暖，然后大眼一瞪，只差撸起袖子开干的说：“到时候不用你出手，她也得先问问我手中的细柳才行！”
这话，当真是被天奴说的杀气腾腾。
狄光昭先是一愣，然后看着眨眼间前后变化这般大的天奴，越发觉得这丫头仙气不多了。
天奴这时候也已经是反应了过来，双手一挥眨眨眼，就已经是一阵风一样转身逃离。
回到小院中，狄光昭依旧是做着一个透明人。
等到洛阳城都快要落下城门，关闭坊门的时候，上官婉儿才体验完新起的化妆品。带着从狄光昭那里搜刮来的私藏品，心满意足的返回皇宫。
……
神都街面上，最近也不知是刮起了一阵什么风。人人都在谈论着观德坊，讨论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而在观德坊里，本就奇香飘溢的坊内，如今变得越发的香了。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洛阳城里的有钱人、达官贵人，都好似是没有了正经事情可做，纷纷是天还没有黑就抢着往观德坊里面赶。一整夜一整夜的，这些人像是疯了一样挥洒着手中的金银。
当一座座风月场所里，小娘子们穿上那种新颖的衣裳，或隐或现之间，随着身体的动作露出一抹抹的诱惑，就已经让无数的男人们，血脉贲张而出了。当姑娘们脸上的丝巾被取下，精致立体而又细腻的妆容，像是无形的利剑一样，重重的直击那些寻欢作乐的男人们的心灵。
而当无数的酒水被灌进肚子里，酒精在血液中流遍全身，搂着或多或少的女子进到僻静院落之中的寻欢客们，借着微弱的光芒，看着光洁的黑丝双腿，就已经是立马交代在了当场。
私底下的发生的事情，当然只能留在无人知晓的地方。
但是观德坊里的小娘子们脸上的妆容，却是瞬间在洛阳城里疯传流行开来。
无数个高门大户里的女眷，在托人询问着究竟。
男人们，在酒场上炫耀着昨夜的经历，勾引起同伴们那点躁动不安的心思。
当所有人都心动的时候，又有消息传来出来。
只是瞬间，满城风流人，同时将目光看向观德坊教坊旁，悄然挂上匾的狄家商号。
第三十四章 火爆全城
近来的洛阳城，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稀稀拉拉的算不上什么大雨，零零散散的从天上落到青石板路上，不需要撑伞，漫步巷道之中也是一种别样的感受。
狄家商号如今的女管事苏雅，特意挑了一个天空放晴的日子，商号上上下下从头一天晚上，就开始忙碌了起来。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马车，从商号里拉出，一直走到同在一坊的，由上官家拿出的教坊旁的那座商铺宅院里。
往日白天里的观德坊，向来都是格外安静的。街道上时不时的，才会有那么一两架马车，默默的从小道小巷里行出来，带着一夜的不眠各自离去。当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观德坊才会再一次的真正焕发出独特的风貌。
然而今天，一早的整个观德坊像是提前串通了一般。姑娘们早早的就起床，开始了梳妆打扮。稍微当红一些的，更是对着身边服侍的丫鬟们，千叮咛万嘱咐的。不时的，更会从有利的位置，看向十字大街东北南街第二栋建筑。
昨日的客人们，也是高坐在阁楼上，大开窗户，三五成群的静静喝着茶，关注着窗外街面上的动静。
教坊与狄家商号只是一墙之隔，也正是因此，今天这大白天的，教坊里却是门可罗雀，人声鼎沸。最顶上的阁楼雅间里，也已经是坐满了人，往下临街开窗的位置上，也都时不时的探出一个脑袋。
教坊楼里面姑娘们聚在一起，不时的就会有小厮从外面跑进来，走到跟前后就会小声的说着些打探到的消息。
“他们家后门那里，又有一架马车进去了。院子里头，好像有不好人，只不过那边没什么好地方，也就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了。”小厮忠实的汇报着自己看到的消息。
教坊里一位最近最是当红的小娘子，喜盈盈的从衣袖里掏出一枚银子，塞到小厮的手里，然后就对着身边的姐妹们说：“得亏是咱们就在这跟前，要不然都不知道，这好好的生意，竟然还有什么限量购买？要是今天抢的晚了，只怕是要等上好些日子了……”
“对面楼里那些小娘皮子们，可是从昨夜里头，就开始准备了，一个个像是发了疯一样，信誓旦旦的要给包圆了！”
月风场里有竞争，不同家的竞争更是激烈。谁家客人更多，她们能赚的也自然是更多。
有小娘子不怠，气鼓鼓的说：“瞧对面那样，如今怕是连个侍郎都不愿意去的地方，指望她们能做成了事？哼哼……”
“说起来也好笑，不知道姐姐们可知道，前些日子一个南边来的县令，许是不知道咱们观德坊里的行情，竟然是去了对面。哪成想，就这个一个县令，都让那边的人打破了脑袋想要将自己送进去……”
“嗤嗤……当真？”
“哈哈……”
一时间，群芳喜笑颜开。丝毫没有觉得，用当朝官员来做比较，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当红的小娘子止住了热闹的现状，好似阵前激励一样，沉声开口：“都少些说笑，莫要觉着咱们就能抢得过对面的了。就算是没了对面，这观德坊里多少爱美的姑娘，这满城又有多少知晓了消息的妇人、女眷。隔壁家可没有说，到底这次能有多少是拿出来卖的。”
听到此言，众人脸上露出紧张。
“姐姐是说的，咱们隔壁这狄家商号，也属实是厉害的。这还没有开卖，就已经是弄得满城皆知了。姐姐们说，这些个人家想要赚钱，当真是厉害的很啊……”
“人家这些日子，天还未黑，就已经拍了人，一家家的上门，为咱们梳妆打扮，这可是下足了功夫的。没有咱们在前面显摆，那些个急色如狼的货色传的到处都是，能有这般火热？”
“都看紧着点吧！要是他们狄家也真是的，咱们姐妹这些日子，天天帮他们家商号宣传了，到头来还要咱们自己去抢着买。”
“……”
女人们在讨论着化妆品，讨论着抢购。那些个男客们自然也没有闲着，三三两两同道好友聚在一起，照样是在讨论着。只不过相对于女人们的讨论，这些个男人讨论的，绝对是更加的露骨和猥琐。
临街靠窗的位子上，男人们脸上露出大家都懂的表情。
有一位尝到鲜的中年男，缩着身子低低的笑着，脸上挂着抹怪笑，拉着几位好友小声的说：“某发誓，绝对没有哄骗你们。你们是不知道，这几天某是怎么过来的，要不是家里还有些下面送过来的老参，怕是这腰就起不来了。”
有好色之徒，连忙催促着：“说说，说说！净听你吹了，赶紧说说那滋味、那摸样到底是怎么个样子。”
“对对对！”边上其他几个人立马点头附和：“赶紧的说！”
那猥琐男脸上又是奸笑起来，压着嗓子说：“那些小娘皮子们的摸样，某就不用说了吧，你们也都看到了，当真是新奇的很。某只说你们不知道的……这些个事情，可得是到了后头才能探个究竟。一进屋，那灯就比往常暗了不少。朦朦胧胧的，就是让你一眼不能全给看完了。
等到了近前，你就看那小娘子，身上那装扮别提有多诱人了。嘶……哎呀呀……说的某现在这又……嘿嘿……某和你们说，那手感，当真是你们前半辈子都没感受过的！往日某都是急不可耐的给脱个精光，现在都不用脱，就那么留着，别提多带劲了……
这还不算完，等第二天再去，那又是另一个样，往后几天都不带重样的。短的、镂空的、皮的……一天天的，要不是忙着家里头的营生，某是恨不得就住在这里了！”
男人说的起劲，周围的几位好友，也是听得带劲，一个个双眼瞪大，就好像自己已经是置身现场。那男子炫耀般的摇摇头，却是被吓得一跳，全然不知自己这周围什么时候，已经是聚满了听众。
只不过这人没有一丝的羞涩，竟然是满脸骄傲的昂着头哼哼两声。
这时候，外面街道上，一阵嘈杂传来。
“开了开了！”
“商号开门了！”
第三十五章 大俗之人
随着街道上汇聚的人群躁动起来。
狄家商号的门缓缓打开，带着一阵香气涌到外面来。商号人尽其用的，请了主家院里的八名丫鬟，穿着颜色一致、装扮一致的齐胸襦裙，排成队在门前两边站着。
芸娘和红橙黄绿青蓝紫七个丫头的脸上，都已经早早的画好了妆，眼角处带着些亮晶晶的银粉。宛如红丝带一般，肩上挂着个精致小包。
如果不是洛阳城里的不良人们，已经提前到了商号门前，正在维持街道上的秩序，只怕是狄家商号的门一打开，就已经是被外面等候多时的人群，给挤垮了。
“排队！排队！”
“捣乱的，统统给抓到牢里面去！”
“插队的腿打断！”
“都老实一点！”
“……”
“排好队了，才能进来买东西！”
“……”
张敬带着人，站在高处大喊着。然而并没有真正的，取得多少的效果。在场的这些人，都是已经脱离了生存需求的人家，家中皆是非富即贵，小小不良人的威胁自然是不需理会。只不过，在能不能买得到东西的威胁下，却是让这些人慢慢稳定下来，开始老老实实的排起队来。
头前第一个，却是位长得五大三粗满脸黝黑，只穿着半袖的男子。原本还想与这人抢位子的人们，一看这人的架势，都只好是无奈的往出最前面的位置。只不过看着这人的摸样，大家也都知道，这人只怕是城中哪家派来的，主人家不好出面便让家里下面的人出马。
人们排着队一个个的进到商号里面，观德坊里的小娘子们在外面等的心急如焚，等一进到商号里面就急不可耐的，要将所有看到的东西全都收入囊中。如果不是屋子里，那些长得坚实的嫂子们在，只怕是头一波就会被这些狂热的女人们给一扫而空了。
商号铺面后面的阁楼上，三层高的楼在洛阳城里已经算是很高的建筑了。
顶楼上，四面门窗大开，微风吹拂而过带起帘幕。阁楼里正在燃着熏香，借着风让整个楼里充满香气。
苏雅坐在茶几后面，煮着水冲泡茶叶。狄光昭心心念念的茶叶，早就已经从江南那边送了过来。苏雅等水壶中的水烧得沸腾，开始冲泡绿茶。然后分到几个洁白茶盏里，推到前面。目光戒备的看了一眼，此时眼前正在与狄光昭交谈的上官婉儿。
女人的感觉是特别的敏感，尤其是对于女人与男人之间的事情，更是了解。苏雅第一眼见到上官婉儿的时候，就深深的觉得不舒服。
上官婉儿大概也是能看得出，这个目前手掌狄家商号的女子与狄三郎的关系，只不过却是不显山不露水，没有特别的表现。平静的接过茶水，上官婉儿缓缓的了喝了一口。
“此茶，倒是不似过往，也是新鲜的很！”
茶水先苦后甜，滋味从嗓子里传递上来，上官婉儿看向狄光昭，微笑着夸赞了一句。
狄光昭依旧是谦逊的摇摇头：“只不过是性子懒了些，觉着煎茶虽好，却太过繁琐。像现在这样，只要带上茶叶，找到一处上好的泉水，煮水冲泡即可。”
上官婉儿大是赞同的点着头，然后缓缓起身走到窗边，看向下面热闹的街道和商铺。
“其实说来，三郎为何要这般亲力亲为的弄起这门营生？”上官婉儿平静的询问着。
虽然之前，上官婉儿就听狄光昭说，这门营生是为了狄府和那些旌善坊的妇孺遗孤们弄出来的。但其实现在朝廷对官宦人家，待遇还算是不错的。狄家就算是再怎么缺钱，正经来块钱的门路却还有很多。
更何况，上官婉儿身在武则天身边，心中自然很是清楚，圣人对这个狄三郎是十分赏识的。甚至是，都已经动了将其留在宫中参与朝政的恻隐之心了。这也是为何，上官婉儿会这般上杆子的联络狄光昭。
政治投资，对于上官婉儿这种站在帝国权力核心附近的人来说，是尤为重要的。掌握朝堂的风向和未来的走势，才能一直参与权力的盛宴之中，而不会被其他人给挤走位子。
迎着上官婉儿的目光，狄光昭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也是走到窗边。
看着下面络绎不绝的人群，焦急的等在外面的人兴奋的走进来，心满意足的人们走出去，进进出出的一片热闹兴盛景象，狄光昭仿佛看到了自己躺在成堆的金银上面。
“我好让狄家的人，能够过的更好！让旌善坊的妇孺孩子们，能够不再为衣食苦恼！”狄光昭一身正气的说着。然而狄光昭心中所想的，却全然不是这样的。狄光昭有着深刻的认识，财帛动人心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没有钱，很多事情都做不了。只要你拥有足够多的钱财，哪怕是一个政权的统治者的位子，都能够任意颠覆。
上官婉儿认真的看了看做出回答的狄三郎，脸上微微的笑着：“那等三郎赚够了钱以后，又会想要做什么呢？”
“自然是娶一位如内舍人一般的女子回家！”狄光昭偏头，对上上官婉儿的双眼。
一句说笑的话，上官婉儿听着是瞬间满脸通红。
习惯逢场作戏的上官婉儿，带着些羞涩，又带着些可惜的说：“婉儿倒是没了这个缘分，薛家小娘子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嫁进狄家了吧！”
一听上官婉儿又提到那个薛素素，狄光昭顿时愣住。干笑两声，默默转头看向下面的街道。
狄家商号斜对面，一处江南商人的别院中，临街的楼里，同样有人在关注着对面狄家商号的一举一动，没有像外面的人一样疯狂购买东西。
楼里一张案几摆在对窗的位置，武三思正闲暇的坐在软垫上。在江南道颇有声势的别院主家，此时一脸恭敬的站在一旁，如同下人一般关注着梁王的一举一动。
一名从被主家从江南带过来的女子，满脸潮红的将煎茶送到梁王殿下面前。
武三思看向这女子，脸上微微一笑，将手从其轻薄的衣衫之中抽出，放在鼻下轻轻的嗅着。
清淡的体香钻入鼻腔，让武三思精神一振。
盯着娇羞的江南女子，武三思微笑着喝了一口茶，看向窗外的狄家商号，淡淡的说：“狄家那小子，出身倒是不错，却没想就是个俗人。这等腌臜事物，也要亲力亲为的去做。”
边上的江南商人脸上带着干笑，虽然听出梁王对商贾之人的鄙夷，却不管有丝毫言语。
第三十六章 他狄三郎懂什么
武三思丝毫没当屋内有那商人的存在，闲情逸致的握住女子的手，女人的手握着茶杯，两只手在一起将杯子送到自己的嘴边，这才缓缓的尝着。
一直手上下不断的变化着位置，武三思另一只手搭在扶手上，仰着身子看着窗外的景象。
带着淡淡的轻蔑，武三思说：“不过这小子倒是机敏，一道营生竟然给弄得这般风风火火。”
那江南来的商人眼前一亮，知道这时候有自己发挥的机会了，立马开口说：“殿下，那狄三郎一介黄口小儿，无非是攀附在女人裙下，不然这狄三郎能做得成什么！”
“他狄三郎能往女人身上爬！”武三思看了眼商人，轻笑着回了一句。
商人一愣，然后立马大笑起来。
武三思也在笑，低低的笑着，然后将脑袋埋进两片山里。
看着身边正在发生的情景，女人几乎是半个身子的衣服不见了，这商人也是习空见惯。
这商人乃是江南道出身，江都城里有名有姓的一方富贾，姓谢名常胜，算是江南谢氏血脉极远的远支了，但就是凭着这个名头却是在江南混的风生水起。
谢氏与江南王氏，那都是有名的世家，更是承继与魏晋时期的王谢世家。虽然这谢常胜顶着谢家的名头在江南做事，但也没有多少的不满和阻扰，反倒是在幕后不时助推。谢家不少的营生，更是被惯会经营的谢常胜给揽在手里。
这一次来到神都洛阳，谢常胜正正是为了生意，这才带着培养调教出来的江南女子，好让梁王殿下能够开心，自己在北边的生意也就能好做些。
武三思被闷的有些难受，这才将脑袋重新抬起来，向着谢常胜招招手。谢常胜见到梁王招手，连忙是一副狗腿子摸样，弯着腰低着身子走到武三思身边。
“梁王殿下！”
武三思点点头，抬抬下巴说：“这上官婉儿弄的营生，你们谢家可有本事再弄一份出来？”
在武三思眼里，所谓的狄家商号出品的化妆品，就是上官婉儿的上官家弄出来的，之所以挂上一个狄家的名号，大抵是因为上官婉儿是圣人身边的人，不好弄的太过招摇，这才在神都里找了一个失了势的狄家摆在前台。
谢常胜听到武三思的询问，眉头不由一皱，有些为难的说：“回殿下的话……这……这门营生……这门营生眼下方才知晓，弄得也都是些新奇玩意，一时半会儿小的也难弄出来……”
武三思脸色一变，有些可惜的说：“富可敌国的谢家，也弄不出这东西？咱们这位内舍人，当真是厉害啊！”
谢常胜心中一紧，腰几乎是弯到了地上，小声的说：“小的也就是赚些小钱，勉强养活着一家老小。至于江都谢氏，您是知晓的，那都是诗书传家的，家里也就是市面少见的古籍多上一些，哪里称得上富可敌国……”
谢常胜心里紧张不已，谁都知道如今这位梁王殿下，那可不是一位善人，但凡是稍微有些家产的，哪个没被这位搜刮一二。
武三思微微沉吟，目光淡淡的看着谢常胜，如非是为了想要借助江南谢氏的力量，他今日也不会在这里。停顿片刻后，武三思说：“谢氏那自然是书香门第，只不过江南的半壁官场，三分耕地，怕是都姓谢了吧！”
谢常胜先是一愣，脸上浮出尴尬，干笑两声后，解释道：“谢家也就是守着那份祖业。江南是朝廷的，江南官场上的衮衮诸公，都是领了圣人的恩荣，才能替圣人看着一方水土的……”
虽说谢常胜与江都谢氏的血缘关系不多，但是在这个以姓氏、血脉联系的认清社会下，谢常胜必须要维护谢氏的存在。谢常胜有今日离不开谢氏的帮助，而谢氏也需要他谢常胜打理一些事情。
而武三思见到谢常胜这般推诿谦虚，也不再追求，换了个话题说：“可惜那上官婉儿了，狄三郎这等俗人，怎懂得痛惜女子。”
见梁王果然是没再追问，谢常胜心中立马是松了一口气，急忙弥补道：“也只有梁王殿下这样雄伟男子，才是真的懂得怜惜女子的，那位内舍人听闻也是生的娇媚曼妙，似狄三郎那样的小身板，定然是满足不了人家上官小娘子的。小的在江南就常听神都里的人说，那上官小娘子在圣人身边，手段眼力一向不差。怎的这回却是看走了眼，怎么的也该是向殿下您自荐枕席的……”
武三思被吹捧的厉害，心情也不由的喜悦起来，抬手拍拍谢常胜的后背，也不管被自己按在腿上的女子，沉声说：“那上官小娘皮，不过是仗着有圣人恩宠，本王真要是想要了，只需说一声，还不得是乖乖的洗干净自己走进本王的府中！”
“您说的是！”谢常胜恬着脸附和着。
这边，女人脑袋上下的浮动更大了一些，武三思长吟一声，身子一个哆嗦。
谢常胜见着立马是回避，走到外面招呼候着的侍女进来清理。
等到周围一切都收拾了干净，谢常胜又重新带了一人进来。
谢常胜依旧是做仆役状，而那新进的一人则是跪在了武三思面前。
武三思看着这人，脸色冰冷，冷哼一声：“那人找到了没有？”
“回禀殿下，找到了，是在西边坟茔地里找到的。手脚经脉都被人挑断了，有两个忠心的手下护着他逃出来的，躲在一处草棚子里疗伤。”
“竟然是躲起来了！”武三思又是冷哼一声，盯着跪在眼前的人说：“当初是你推举的他，让他接手了黑狼帮，如今黑狼帮被那禁军的许宣和狄光昭给弄没了，他倒是躲起来了！”
武三思没有说训斥的话，但是跪在地上的男人却是心中一寒，连忙匍匐在地上说：“小的已经将他处理了，连带着身边的那两个人也都处理妥当了。黑狼帮眼下是弄不起来了，但是殿下请放心，这神都里的事情绝对不会躲过殿下的耳朵！”
武三思哼哼两声，稍微缓和后说：“记住，当初是你们找上本王的，本王站的越高，你们也就能得到想要的！本王最后要是没成真，你们就什么也不是！”
“喏！”那人平静的回着，然后抬起头小声的说：“殿下，下面有消息，薛师傅这两日要回神都了……”
“本王知晓！”武三思脸上不显，但是心中已经有了一番计较，随后默默的看向对面的狄家商号，开口说：“盯住狄家那小子，本王总觉得那小子不是一个善茬，黑狼帮的帐本王还没有找他算呢！”
“喏！”
那人领命，见武三思诸事交代完毕，便默默的退了出去。
这边，谢常胜又出去将先前那女子招呼进来，然后将屋子留给武三思。
第三十七章 北衙禁军被打了
狄家商号正式在神都洛阳城里出了名，每一天客人川流不息，货物一摆上货架，立马就会被人们抢空。洛阳城里的小娘子们的妆容，也开始了变化，随着而来的是经由那些南来北往的行商，将这股风潮带到整个天下四方。就连藩属馆里的外邦使节们，带来的女人也都开始学习这种上囯流行的妆容。
而从狄家商号开始，不单单是女人脸上开始发生变化，就是平日的装束也有了一些不同。为了能够随时补妆，狄家商号退出的随身小包买的更是火热。贵妇们带着的化妆品，可能每日都是一样的，但是出门背着的包最每日都是不一样的。
对于这样的景象，狄光昭喜闻乐见，每日走在街上看到背着一个个精美小包的女人，就有一种回到了后世的感觉。内舍人上官婉儿亲自设计的手包，不论多贵，那些官宦人家的女子，必然是倾其所有的购买。以至于，有人退出仿制的手包，也没有卖出去多少。
狄家商号在神都潮流圈子里，逐渐形成了垄断地位。
而狄光昭却没能就此闲下来，过着梦寐以求的，躲在家中躺在金银堆上的日子。现在的狄光昭，身上还挂着个北衙禁军郎将的职位，按照武则天的要求，每日一早是要入宫值班的。
就此，每日上朝入宫的大臣们，都能看到在万象神宫外面，总是站着一位新进的年轻禁军将士。有熟悉的，自然是能看出，这是狄公狄仁杰家里的小三子，开始的时候也少不得逗笑几下。等往后见得多了，也就习空见惯了。
只不过对于狄光昭来说，却是能借着这个机会，认识众多老狄的同僚知己们。
今日神都上空阴云密布，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一场大雨已经在酝酿着，憋了许久，只能最后倾盆而下。而今日，又是圣人难得召开的大朝会，满神都的官员纷纷一早就进到万象神宫里面，共同参与朝政。
狄光昭一身着甲，原本英俊的面容，倒是多了几分英武俊气。
宫殿里面群臣与圣人在议事，外面站班的将士们，也就松散了一些。因为有狄光昭入值后，送上的狄家商号定制版的手包和化妆品，跟着这位狄郎将的禁军将士们，回到家中立马是受到了婆娘们的追捧，往日不敢做的姿势也纷纷的拿了出来。这也导致了，这群将士对狄光昭的空降，没有产生多少的反感，反而是对这位时常在下值后，请他们观德坊吃酒的狄郎将，格外的喜爱。
横刀斜斜的插在腰带里，狄光昭靠在粗大的红漆木柱上，几名同班值守的手下聚在周围。
“郎将，昨日隔壁营的一伙人下了值后，在观德坊和人打起来了！”有人说着小道消息。
狄光昭今天有些困顿，睁开微眯着眼，询问：“怎么了？如今还有人，敢在神都里和咱们禁军斗？”
如今的狄光昭，完美的融入到北衙禁军的体系里面。
而在洛阳城中，诸军是分了三六九等的。最底下的，自然就是不入军队体系的洛阳县不良人和差役，再往上是河南府的府军，依次往上是拱卫神都的南衙十二卫，最后才是狄光昭他们的北衙禁军。
可以说，北衙禁军就是整个大唐最精锐的军队了，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因为他们是天子亲军，北衙禁军的装备是整个天下最完善的，挑选的将士也是最优秀的。
敢在洛阳城里和北衙禁军斗的人，可以说是还没有出生呢。也正是因此，狄光昭才有此一问。
那最先说话的将士还未开口，边上的同袍就已经是抢先插话说：“您是不知道，对面那帮都是安西回来的兵！那帮土包子，哪知道神都里的事情，仗着一身的蛮劲，加上隔壁营的人都喝上头了，这才将他们给干趴了。”
听到是安西的兵，狄光昭再也没了困意，连忙追问：“安西的兵？洛阳城里怎么会有安西的兵？”
狄光昭只问了自己想知道的，对于隔壁营的北衙禁军被干趴了，狄光昭觉得是理所应当的，说什么喝多了酒那都是借口，难道安西的兵进了观德坊就不喝酒了？狄光昭在北衙禁军也有些时日了，对于这帮天子亲军、北衙禁军是个什么样，狄光昭心知肚明。都是没有见过血的官宦家中的子弟，因为有长辈在朝中为官，这才附和北衙禁军挑选将士的规矩。
要知道，北衙禁军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就算是从其他诸卫、诸军中挑选补充，那也都是先挑选官宦人家的子侄。除非圣人特赐恩典，不然每一品级都是有对应条件的。这样的兵，面对安西那些整日为了生存而厮杀的累年悍勇老兵，怎么可能打得过。
狄光昭很好奇，为什么那些安西的兵不好好的待在安西那边，却是突然跑回洛阳了。
这时候，那将士也已经开口解释：“谁知道呢，好像是为了安西那边的事情，安西那边的一位将军带着这些安西兵回来的。今日朝廷里，似乎就是为了议安西的事情。”
“怕是安西又出事了！”狄光昭叹息一声，想到之前张敬说的，不由揣测着。
周围的将士们脸色稀疏平常，摇摇头说：“谁知道呢，安西那地隔着神都十万八千里的，谁知道那里都发生了什么，神都里也没人关心那边的事情。要不是因为有太宗、高宗的原因在，大概早就从那边撤回来了。”
这就是现在洛阳城里的人，对于安西的最为常见的看法。
狄光昭心中叹息，随着身后宫殿里那位老太太执掌天下，朝廷也不似之前的帝王，拥有着高涨的开疆拓土的心思了。所有人，只想着怎样爬到更高的位置上，想着怎样捞更多的钱。
不过，狄光昭却时刻关系着安西的情况。
狄光昭又问：“那如今呢？安西军和禁军起了冲突，朝廷有什么处置？”
“还能有什么处置？洛阳县不敢管，河南府最近似乎也忙得很，顾不上这等军中之事。有因为涉及两军的争斗，大理寺好像不愿意插手。兵部和刑部还在观望，等着政事堂里的相公们出面。”
“要我说，这就是上面的诸公，想要轻拿轻放。咱们北衙的人虽然金贵，但安西还要那些人去守着。这等争斗，向来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惩治了安西的人，是不是就要再罚咱们北衙的人？两面不讨好的事情，谁愿意出面？就是政事堂里的相公们，怕是也会将这件事推到圣人前面。”
“算了算了，都少说些，这等事情有的是人去管，唯独咱们管不上……”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眼看着天色越来越亮，便回到各自的位子上。
狄光昭默默的看着紧闭大门的宫殿，倒是在心里记下了这件事情。
第三十八章 这是个好苗子
今日万象神宫中的朝会，开了很久，直到上午都快过完的时候，殿内才有大的动静响起。
殿门外的内侍们，已经准备上前为大臣们推开殿门。狄光昭赶忙将插在腰上的横刀拔了出来，从新挂在腰间革带上。然后站到一旁，静候着殿内的人下了朝后自己也好下值回家。
高数丈的殿门，厚重无比，光洁的漆面反射着亮光，内侍们显得有些吃力的两人一组，将一左一右两扇殿门缓缓推开。因为是大朝，平日还显得很是宽敞的明堂里，今日也显得有些拥挤。
无数的花红柳绿、姹紫映红挤在一起，站在殿门外的狄光昭忽然又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时候要是有一队弩手在外面，朝着这里面来上几轮齐射，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
不知道这个颇为大胆的想法，狄光昭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宫殿里，有内侍提着嗓子喊着退朝。隐隐约约间，狄光昭还看到御座后的上官婉儿，用眼神将韦团儿避开，然后亲自上前搀扶着武则天，向着殿后走去。等圣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后，群臣这才按照班次品级往外撤。
最先走的是站在最靠近殿门的官员，这些人品级相对来说都很低，在京五六品左右的样子，放在神都里就什么也算不得了。这些人闷着头之所以能参与朝会，也只是因为京官的原因，在朝会上也只不过是带着耳朵而已。
等这些人做了，就到了神都里各部寺衙门的正副堂官们，这些人就显得很是闲情逸致了。缓缓的踱着步子，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或是商议着今日朝会上的事情，或是讨论着各部之间的公务，再不就是窃窃私语着神都里的八卦。
等见着站在殿门外的狄光昭，有些人也不由的慢了下来，点头示意。
狄光昭自然是笑面迎人，连连开口招呼着：“牛少卿安康！今日气色当真是不错！”
“哎呦，张侍郎多日不见，可是越发的容光焕发呀。”
“吴将军，上次说好的一起打猎，狄某可还等着呢……”
“这是哪位啊……竟是黄刺史，这是回神都述职？家父从吴县送回来的家书，可是时常提到刺史为人公正贤明，治下百姓纷纷拥戴！”
“李公，前几日送给府上女眷们的东西，可还满意？要是不够用了，下次只管和我说，给您打八折！”
“……什么？您老慢些说？什么……您要将自家孙女许给我？那可不敢……”
“许公慢些走，小心台阶！”
狄光昭脸上的笑容好似凝固了一样，对每个人都热情四溢。这些从宫殿中走出的人，有的是与狄家政见相左的，也有与老狄志向相同的，只不过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每个人都对殿门外这个热情的少年人，还以微笑。
另一旁有御史走出，看着殿门外完全不合规矩的狄光昭，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是愤愤的冷哼几声。对于这个整日在明堂外吆喝着的禁军将领，御史台早就上书弹劾了数次，然而每次呈上的奏章都被留中不发。
甚至在政事堂里，几乎都不被诸位相公谈及，就算是隐隐与狄家不对付的梁王殿下，也似乎不怎么愿意谈及。到最后，这些御史差不离也品出了些什么，就此作罢只当是看不见这么一个人。
等这些朝堂上的中坚力量缓缓离去后，便是那些大佬们缓缓走出。
之所以这些地位权势最高的大佬们走在最后，一来是这些人不是六部尚书、就是三省的堂官，政事堂里的相公们更是齐聚一起，最低的也是六部侍郎级别的。能坐到这些位置上的，也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走起路来自然是要慢一些。二来也是为了给这些大佬留出足够的时间，借着下朝的时间商谈军国大事。
走在最前面的一人，虽然脸颊方正但却显得有些阴沉，一身绯袍也撑不起天朝大气来。几名御史和少数几个官员紧紧的跟在后面，都是不敢说话。而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如今的御史中丞来俊臣是也。
来俊臣走出殿门，冷冷的看了一眼脸上堆着笑的狄光昭，不由的冷哼一声：“体统规矩呢！”
梁王武三思带着一帮朝臣坐在一旁，见到来俊臣开口，微微一笑竟是搭话道：“少年人哪懂得什么，尚未加冠徒然深受皇恩，不思尽职尽责报效国恩，也是正常。”
来俊臣看了眼附和自己的梁王武三思，心知对方是依旧想要拉拢自己，好为其在圣人面前多说些好话，早日登上储君的位子。来俊臣对武三思投去善意，不再理会一旁的狄光昭：“梁王殿下说的是，这朝中要是真的多上几个忠心圣人的臣子，咱们这些人身上也就能轻松一些了。一个个领着圣人的恩赐，心里头却都有着一份小九九，那可是不行的。要是被某知晓了，大理寺的牢狱最近似乎是空了不少……”
来俊臣虽然是对武三思说的，但却是在敲打狄光昭。大概的意思，狄仁杰都能被他弄进大理寺牢狱之中，狄光昭一个小小北衙禁军郎将，自然也不在话下。
要不是还在宫中，武三思大概都要捧腹大笑了。现在却只能是，憋着笑眼角挤出一队皱纹来。
狄光昭心有不怠，在一旁抖着腿说：“有道是站得越高，跌的越疼。到山顶了，一个不注意，说不得就是要坠入那深渊之中了……”
几名候在一旁的内侍听着这话，个个都是瞠目结舌，震惊于狄郎将的大胆。几名禁军将士，则是神态平常。他们都是天子亲军，这些年经由他们的手诛灭的叛逆和罪臣不知有多少，只要圣人一声令下，这些个人也就是一刀的事情。
来俊臣脸色一变，恨恨的盯住狄光昭，一旁的武三思微微摇头，带着人先行离去。
来俊臣脸色几度变化，身后的御史们已经开始揣摩着上官的心思，准备这就回去写好奏章，再弹劾狄光昭一番。
看着狄光昭，来俊臣淡淡的说：“某且等着！”
说完之后来俊臣重重一摔袖子，扬长而去。
“几位老大人，不是某夸大，这小子可不就是个胆大的？”
这时候，殿门里又传来声音，却是春官侍郎杨执柔走在最前头，与几位三省、六部的堂官说话，手指则是对着外面的狄光昭。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倌儿，双手揣在袖子里缓缓的看向狄光昭，然后微微点头：“看着干干净净的，是个好苗子！”
杨执柔脸上一喜，连忙向狄光昭招手：“快些过来，你小子能得娄公一声夸奖，可是荣幸之至了啊！”
狄光昭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方才说话的那人，竟然是夏官尚书娄宗仁，娄师德是也。
这位可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话有这位和狄家也是颇有缘故，老狄能入武则天的眼，正是受了这位的推荐，然而老狄却似乎有些不喜老娄的为人。只不过后来事情说开了，两人之间的嫌隙也就消除掉了。
这位不久之后可是要补进宰相位子的。
狄光昭眼前一亮，连忙上前：“小子见过娄公！您老这般夸奖，小子倒是受不起……”
娄师德微微的笑着，平静的说：“比狄怀英会做人！”
狄光昭一愣，这话却是不敢接。
而娄师德也不管这些，自顾自的继续往外走。
而杨执柔则是停了下来，推到一旁将路往出来，让其他诸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