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困惑重重
“道友节哀。”
陆离看见留下两行魂泪的吴阳，叹息说道。
对方没有回应，依旧沉浸在悲痛之中。
过了许久。
似乎是抚平了心中的痛苦，吴阳从新凝聚了心神，看着陆离道：“如今以我之力，尚可镇守封印三年，三年内可保这处阵眼无忧。
然而师弟那处封印无人看管，只怕一年后，尸妖王便会从那处脱身。
不管我红枫谷是否覆灭，还请道友都替我去看一看。
若是那里还有人在，便将这里的消息告知宗门，让他们派人来维持阵眼。
若是宗门覆灭了。
那道友便将此间消息传出，去告诉燕国那些尚存的仙门，让他们自行思量得失吧。
拜托道友了。”
吴阳没有提让陆离看守阵眼的话。
以燕国如今的乱象，若真的是妖魔横行，就算陆离去填了空缺的阵眼，也是无济于事。
维持这等封印。
只靠一个散修，和自己一缕残魂是不成的，背后必须要有一个仙门作为依托，才能维持得了。
陆离看着吴阳有些绝望的神情，忍不住劝慰道：“道友无需如此，现如今大夏仙神已经北上燕国，有十大真人领头，正欲一举荡清此地妖魔邪氛，陆某也是随之而来。
此地之事，我会告知真人。
届时便请真人出手，那尸妖王必然无有幸理，自会被诛灭。
那时道友也可从此地脱身，不必受这困顿之苦。”
“此事当真？”
听到陆离的话，吴阳绝望的神情动了动。
“自然是如此。”陆离点头。
“若真是如此，那一切就拜托道友了。”
吴阳朝他深施一礼。
“道友放心，一年之内，我必会解决尸妖王之事。”
陆离郑重的作出了承诺。
一年时间，应当足够他突破真人了，那时自会亲自出手，除了这个邪祟。
若是无法突破真人，自己也会通知大夏仙神，让他们来解决这头尸妖王。
总之不管如何，尸妖王已经死定了。
得了他的承诺，吴阳起身，有些落寞道：“今夜冒昧打扰，万分失礼，在下心绪已乱，便不多留了，此处封印，吴某会一直看守下去，等候道友再次到来。”
“道友去吧。”陆离没有多留。
吴阳点了点头，身影渐渐消失。
今夜诸事，已经耗尽了心力，让他心神大乱了。
此时也无意继续多留，只想找个地方黯然神伤。
房间里再度恢复了安静。
陆离沉默良久，吴阳师徒三人之事，实在令他有些五味杂陈。
“归根结底，还是实力的问题啊。”
叹息一句。
陆离不再多想，继续闭目，开始炼化灰气。
吴阳他们的悲剧，无疑是因为实力太弱，无法彻底诛灭尸妖王的缘故。
对方或许情势所致，没有办法，不得不采取这种手段。
但自己既然有灰气这种天命之资，自当好好利用，奋发向上，绝不能步前者后尘。
一夜过去。
到第二日清晨，陆离找到了吴松。
“仙师想要离开？”
吴松面露诧异，不动声色的说道：“可是那邪气还未驱逐，陆仙师就这样要走了吗？”
陆离面色平静，饶有深意的看向吴松：“不错，邪气之事吴族长不必担忧，贵族有先祖之灵庇佑，无需担忧这些邪气。陆某能力有限，尚无法根除邪气，就不厚颜多留了。”
被那眼神看着，吴松心头一跳，知道昨晚先祖应当是找过眼前的仙师了，这才有了今早这位陆仙师请辞的事情。
他心中既有些高兴，又有些忐忑。
但还是保持了镇定，脸上露出遗憾之色：“这样啊，那我也不多留仙师了，先是他日来我吴家村，老朽必扫榻相待。”
“那陆某便告辞了。”
陆离轻轻点头，然后在院中牵了那匹黄马，翻身骑上，慢慢离开了吴家村。
朝霞渐起。
金黄阳光洒落，今日又是一个好天气。
‘这次吴家村之行，虽未收获什么灰气，但仅是尸妖王之事的发现，便是极大的收获。’
陆离背靠背仰躺在马上，眯着眼看着朝阳，心中慢慢想着。
弄清楚了吴家村邪气之事后，那里就没有多停留的意义了。
吴家祠堂只是一个封印之地，有吴阳在那里看守，用不着他去多管闲事。
至于另一处已经无人看守的镇眼，就像昨夜吴阳说的一样，一年内无事，大可慢慢处理。
‘不过真是没想到，枫山竟然封印了一头尸妖王，这里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莫非常熟县的那些漩涡，便是由此引起的？’
这些日子陆离走遍了常熟，对于这边也极其了解了。
这里虽然水土肥沃，是上好的富庶之地，但也只是相对凡人而言。
对于仙修来说，此处灵气寻常稀薄，又无什么福地洞天，深山大泽更是没有影子。
像这种贫瘠之地，根本不值得留恋。
同样的道理放在妖魔身上也是一样的。
常熟或许唯一吸引妖魔的，就是那富庶的人口了。
但凡人血肉魂魄，也只对一气二气的底层妖魔有用，甚至到了二气的妖魔，作用就极其有限了。
况且燕国虽然大乱，人口折损不少，但天下之大，上千郡县，哪里找不到凡人去吃。
何苦留在常熟这么偏僻地方。
‘所以那个陈元相，聚集了一伙妖魔，又似乎勾结了城隍，他待在这里图什么，总不会真的是为了那所谓的凉王白逸安吧？’
陆离摇头将这种可笑的想法压下，神色略略重视起来：“所以唯一的可能，那便是为了枫山的尸妖王了。”
燕国虽然妖魔势大。
但毕竟许多妖魔都是远道而来，真的论起实力，又怎么比得上燕国周边诸多国度的阴司仙门。
所以为了增强自身的实力，想要将尸妖王放出也就不难理解了。
那些远来的妖魔，或许不清楚尸妖王的存在，但燕国本土的妖魔，知晓此事却并非不可能。
毕竟距离尸妖王被封印，可也才过去百年时间而已。
这么点时间。
对于寿命悠长的妖魔来说，只是眨眼一瞬而已。
只是有一点问题，让陆离想不透，也是他心中抹散不去的疑惑。
第二百五十五章暂时离去
“那陈元相三年前就来到了常熟，如此长的时间，若真的有所图谋，应当早就放出了尸妖王，为何拖延到现在，也不见他们有什么动静？”
这是很大的一个问题。
陆离眉头紧锁，在心里思考着，渐渐地，便有了一个猜测。
“除非派陈元相来这里的那个存在，并不如何愿意放出尸妖王，换而言之，对方与尸妖王有着矛盾过节。”
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陈元相这种矛盾的行为了。
不过到了如今这种危局，面对整个局势的崩溃，就算再多旧怨，顶着仙神的强大压力，只怕那个存在，现在也忍不住想要放出尸妖王了吧。
只是陈元相到底是属于哪个妖魔麾下的？
他背后那个存在是谁？
陆离回想了下常熟的地理位置。
常熟县地属天水郡，天水郡属济州，济州接壤燕国西南三州中的朔州，朔州是代王郑川的治下之一。
当初率领十万大军，南寇大夏的，便就是这位代王郑川。
而实际上。
这位代王郑川的背后，站着的就是黑山大妖。
“兰若寺同样在天水郡，那树妖是黑山麾下的大将，它应该是黑山安插在天水郡的一个钉子。
相应的。
陈元相受白逸安指派，来这里镇守常熟，防备南方代王郑川的入侵。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
实际上陈元相应该和那树妖一样，同样是背后的那个存在，派来常熟这边，钉下的一个钉子。
用来划分黑山大妖与另一位存在的界限。
若是如此的话，那么同样身为凉王的白逸安，他的背后又站着谁呢？”
陆离脑海中回想了一下，最终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虽然来到燕国的时间也不算短了。
但自己只是磨洋工，虽然路上也杀了不少妖魔，只是获取灰气而已。
对于真的冒着风险去刺探情报，基本上没有做过。
如此的话。
陆离自然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现在回顾一遍，貌似除了黑山大妖还有树妖之外，他竟然连半点燕国妖魔的底细都不知道。
“或许我该去见一见岳道友了。”
陆离眸光看向南方。
那边是大夏的方向，岳玉泽离去也有十余天了，也不知道对方现在情况如何。
“希望太华门能够找到救治魔染的办法吧。”
他叹息一声。
不过话虽如此说，但陆离也并没有立刻去找岳玉泽的念头。
在弄清楚了枫山隐藏的隐秘之后。
所谓的常熟迷雾，在他面前已经没了任何秘密。
而拨开迷雾的办法，其实也非常简单，诛灭那头尸妖王就可以了。
“只是我实力还是太弱，以现在五气朝元之境的修为，哪怕尸妖王处在封印之中，也根本奈何不了对方。”
陆离心里很有逼数。
眼下实力尚浅，贸然动手，难以取得成效不说，还容易打草惊蛇。
要是引起了陈元相背后那人的注意，对方意识到问题，提前解封尸妖王，那乐子可就大了。
而且现在他也想通了一个问题。
“时间其实还不算紧迫，那头食粪鬼现在闹得凶，之所以没人去理会他，是因为陈元相他们还心有顾忌，不敢出手。
毕竟食粪鬼来自枫山，他是张洪清鬼魂所化的身份，陈元相应当是清楚的。
涉及到枫山封印，在没有背后存在的指示之下，身为狗腿子，他当然不敢自作主张。
不过若是继续闹下去，陈元相应该也会坐不住的。
现在他应该在等指示，等有了下一步指令，应当就会着手处理食粪鬼了。”
如此一来，妖魔那方面的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唯一剩下的。
“也就只有李妙元了。”
陆离常常吐出一口气。
对于这位真人，他是极为钦佩以及尊重的。
但由于自身原因，自己也不敢暴露在李妙元的面前。
这也造成了陆离明明有很好的关系与渠道，却又无法完善的利用起来。
这次的枫山尸妖王。
李妙元到底清不清楚？清楚了的话，他的态度又是怎么样的？现在又准备如何应对？
这都是变数。
无法被掌握的变数。
“我还是太贪心了啊。”
陆离自嘲的摇了摇头，但心中的想法，却没有丝毫动摇。
实际上。
在昨夜和吴阳夜谈之后，他在常熟的目标，已经不再是陈元相这些妖魔了。
而是枫山的那头尸妖王。
一头真人层级的尸妖王，所能够提供的灰气，就是拿一百个陈元相，那也不够看的。
相比起宏伟的目标，常熟那些许的乱局，真的算不得什么。
“所以其实对我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不做插手，就是最好的应对。”
明悟此点，陆离便就生出了离去之意。
李妙元要怎么做，他做不了任何的干涉。
留在这里，反而会增加自己暴露的风险。
一位真人的神通，没到那个境界，还是不要去妄加揣测的好。
陆离并不打算以身试法。
“正好昨夜答应了吴道友，去红枫谷那边看一看，距离这边也不远，有什么变故也能及时赶回来，就去一去吧。”
想到此处，他便调转马头，换了一个方向，往着东北而去。
红枫谷地处凉州，常熟则是在济州，两者实际上相隔近千里。
若是御风飞行的话，陆离只需片刻，便可赶到那边。
但现在局势太乱了。
到处都是真人大妖，他不敢冒险，所以还是老惯例，慢慢赶过去吧。
正好炼化灰气，晋升符种，也需要许多时间，在路上也能慢慢完成。
随着夕阳的余晖。
陆离来到了常熟之东的一处渡口。
这里有一条白水河，乃是汾河的支流之一，从这里渡河而上，能直达凉州。
路上将老黄马卖了，再租了一艘小舟，凉州之行便已经启程。
黄昏。
一叶偏舟驶在河心，陆离站在船尾，负手而立。
看着夕阳的余晖照射在河面上，映出红色的粼粼波光，河水平稳，没有一丝晃动。
视线看向远方。
河面生出些许雾气，朦朦胧胧之中，一座隐约只能看到轮廓的城市，坐落在平坦的原野上。
那便是常熟。
“下次，我当以真人之资，携无可匹敌之势，再临此处。”
陆离心中默默低语。
第二百五十六章花船
陆离乘舟北上，一路所行二百里，已然出了天水郡。
这一日。
所乘扁舟靠近一座渡口。
“陆先生，我就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再往北距离太远，老头子我也不熟悉水路，无法再继续前行了。”
将船停靠在渡口，撑船老翁面露歉意的看向陆离。
“无妨，我再换一艘船便是。”
陆离摆了摆手，不以为意。
他看了看周围，大小船舸往来于江面之上，其中既有商船，也有渔船，甚至还能看到一艘花船。
愈是靠近凉州核心腹地，地方也越发繁华，隐约竟然有了几分盛世景象。
“船翁，告辞了。”
陆离从船上轻轻一跃，跳到了码头之上，踩踏着厚实木板，发出咯吱的声音。
“这位公子，可是要乘船吗？”
“公子远道而来，是否需要带脚的？”
“这位先生，我对码头这里一切都很熟悉，先生是否需要一位向导？”
见他来到码头上，有衣着不凡，气度飘逸，顿时就有许多掮客眼前一亮，纷纷聚拢了过来。
“不用了，在下就想随意逛逛。”
陆离摇头笑了笑，摆脱了这些掮客，在他们失望的目光中，离开了码头。
这处码头隶属于苍松县。
苍松县隶属于武威郡，而武威郡是凉州最南边的一个郡治。
其南边有济州阻隔代王，西边有凉州其余郡县阻隔庆国，东边北边有兰州阻隔燕国其余地方，周围重镇环绕，可谓是极安全的地方。
外无忧患，内部有水土肥沃，自然休养恢复的极快，甚至因为其的安定，吸引了大量外来的人口，论起繁华，还远超先前太平之时。
来到这样一处地方，陆离也准备先在这里玩一玩，正好感受一下乱世中难得的安定。
码头附近修了不少酒楼客栈，甚至红楼楚馆也有许多，当然也少不了那些赌博斗鸡的地方。
总之一切在当今时代，能够找到的娱乐方式，在此大部分都具备了。
“真热闹啊。”
陆离此时来到一座客栈，从三楼靠窗的位置打开窗户，看着外面那熙熙攘攘的人流，忍不住感慨一声。
“这个自然。”
旁边伺候的一个青衣女子笑了笑，跟着说道：“咱们昌松县在整个武威郡都是有数的富庶之地，再加上紧靠大河，船运便利，往来商旅极多，自然人也多了些。”
陆离回过头来，看着旁边这个年纪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略有些讶异：“你倒是有些见识，认字吗？”
这女子轻笑着道：“奴家年幼时曾跟着父亲学过一些字，可惜后来家道中落，便再也没有学过了。”
“世事无常，命运难料啊。”
陆离感叹一声，随后不再多理，抬头看向前方，那里一个红衣女子正在弹着琵琶。
“换一首婉转些的曲子吧。”
红衣女子弹着丝弦的手停了下来，问道：“那奴家换一首青丝可好？”
陆离笑道：“我不太懂这些，什么曲子都行，好听即可。”
“那就青丝吧。”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继续用指尖拨动丝弦，琵琶声清脆，奏着一曲哀思。
听着耳边乐曲，陆离继续和旁边青衣女子调笑起来。
随着修为渐渐提升，到了如今五气朝元的境地。
陆离原本紧迫的心也渐渐放松起来。
自然而然的，他便开始追寻享乐了。
修炼为的就是享受，不然毫无意义。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身边陪着的不再是这些凡俗红尘女子，而是清冷超脱的仙女，美艳魅惑的魔女，那又是何等情景？’
陆离心中不由畅想，道心又坚定了几分。
自己还是不够强大。
不然什么仙女魔女，又或者妖女，还不是呼之则来，招之即去。
还是修为问题呀。
“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饮了一口美酒，陆离问道。
“好玩的地方……”
红衣女子想了想，慢慢答道：“那就要看公子想去哪里了。
如果要去寻欢作乐的话，自然是寻青楼楚馆，这边白水河上，到了晚上还有花船，届时携美作乐，泛舟江上，那是极美的。
如果是想看风景名胜的话，码头十里之外，有一座松山，山上有不少苍松古树，闻名境外。我们苍松县之名，便是得至于此。
如果想吃美食的话，其实酒楼这里已经有大半特色了，余下一些没有的，也可吩咐小二去购来。”
这女子娓娓道来，有条有理，听得陆离不由连连点头，心生向往。
“说的在理，看来这几日我要去好好逛一逛了，既然来苍松县一趟，不将这些好去处玩过一遍，岂非白来了。”
他伸手搂着女子，哈哈笑道。
眨眼便到了夜晚。
趁着夜色，坐着马车，陆离来到了码头之上。
“吁！”
随着车夫一拉马缰，马车稳稳的停了下来。
“公子，红乐坊的船就在这里了。”
陆离跳下马车，看了看码头处，此时一艘楼船停着，船上点着红色灯笼，有丝竹管弦之乐传出。
“你在这里等我，回时我还要坐你的车。放心，包夜钱不会少的。”
“好嘞，公子放心，小人不会乱跑，一定会等你的。”
朝着车夫吩咐一声，陆离缓步便走上了面前的花船。
虽然才刚刚入夜，但船上已经很热闹了。
陆离才刚到船边，这里就有十几个姑娘等候着，一个个都提着一盏小小的花灯，见他过来，俱都是眼前一亮。
“公子，您是来这边玩的吗？可有相熟的主顾？”
“公子好生俊俏，看的奴家心痒痒了。”
很快就有两个姑娘围了上来，一左一右极其自然的揽住了陆离的双臂，簇拥着他往船上走。
上了船，顿时灯火辉煌，纱帐帷幕，玉藕嫩腰，简直晃花了人眼。
“你们船上可有什么知名的姑娘？”
陆离神色迷醉，进了楼船的大厅，向着左右姑娘问道。
“咱们楼里的姑娘，自然是以白练姐姐最为出名了。白练姐姐不仅容貌出众，升段也是一等一的，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生得一个好嗓子……”
旁边有姑娘面露羡慕的说着，忽的感应到身旁人停住了，扭头看去，见陆离正看向一个方向怔怔出神。
第二百五十七章白练
她不由好奇的看了一眼。
那里是一个香囊，没什么出奇的，船上到处都挂着，主要是用来增添香味，清新空气。
毕竟花船若是臭的，那体验感便大大的下降了。
“公子在看什么？”
那女子娇滴滴的说着。
陆离收回的视线，轻轻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香囊有些奇特。”
女子略带自豪的说道：“公子可是觉得香囊香味不错，往来的客人都说好闻，想买先回去。不过我们船主说这是独家秘方，是吸引回头客的宝贝，可不会卖给外人的。”
“是吗？”
陆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淡笑着说道：“那也确实是个宝贝了。”
他嗅了嗅鼻子。
一股淡淡的香味传入鼻中，说不上是什么味道，只是很诱人，闻多了，似乎让人血液有些加快，变得更加兴奋了。
这是一种有催情作用的香味，用在花船上当然不错，但如果带出去，随身佩戴，这是想街上多了许多一柱擎天吗？
‘不过这催情的，不仅仅是香味的缘故啊。’
陆离偶然间瞥了一眼香囊，眸中闪过幽光，在他的视野中，那一袋袋香囊，不断的散发着粉红色的雾气。
此时无数香囊一起发作，整座花船内，都是被这些粉红雾气笼罩了。
雾气涌动着，随着旁人的呼吸，渗透进了身体。
没呼如一缕雾气，那些人脸上的血色变浓了几分，笑得更大声了。
“妖气？魔气？”
红色雾气飘来，感应着其中气息，陆离一时竟有些无法确定。
且看看吧。
他散去了幽光。
眼前再无粉红雾气，依旧是红色灯光摇曳，面前人儿笑着，往来客人放浪不羁，充满了红尘迷醉。
“果然，即便是妖魔，也喜欢这繁华红尘吗？”
陆离低语一句。
“公子在说什么？什么妖？”
旁边的姑娘没有听清，不由好奇问道。
“没什么，我是说你们这些妖怪真勾人，看看，把这许多男儿的心都勾在这了。”
陆离语带笑容，指着身前那许多衣衫不整的公子豪客，意有所指说道。
至于旁人是否能够听懂，无关紧要，无关紧要。
“那公子的心能不能也留在奴家这？”旁边女子“听懂了”，轻笑两声，用胸脯蹭了蹭陆离的手臂。
“这就要等我看过那白练之后，再来说了。”
他挑了挑眼前女子的下巴，哈哈笑道：“那白练姑娘什么时候能够出来？或者说现在能不能去见她？”
既然看出了这艘花船的秘密，原本陆离还只是想放松两天，好好玩一下，此时兴致不由更高了。
作为船里的花魁，不知道那所谓的白练，到底是人是妖呢？
“公子真无情，亏得奴家还陪了公子这么久”
旁边姑娘有些哀怨，但还是说道：“我们白练姐姐不是接私客的，想与她说话，得争今日的头花。得头花者，就能够见到白练姐姐。”
“头花？”
陆离听到这个说法，点了点头：“有意思，什么时候可以争头花？”
“那还得再等一个时辰，那时其余客人也来的差不多了，船主便会开始抛头花。”耳旁姑娘解释。
“一个时辰，那倒是还久，正好多陪陪你。”
“讨厌。”
调笑声中，陆离上了楼船二楼的一间房内，从这里打开窗来，便可看见一楼大厅，看那莺莺燕燕，歌舞不休。
在另一侧开窗，也可看见外间河景夜色，看那宁静月光。
这楼船能够如此引人流连，并不仅仅是那香囊美人的缘故，单就这份设计，便可看出其中的用心。
作为红乐坊的姑娘，陆离身边陪着的两个论起素质来，自然是远胜于白天陪酒唱曲的两人的。
在问过两人是否识字之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于是便和她们愉快地玩起了妃子传花的游戏。
所谓妃子传花，其实说白了就是飞花令，加个妃子，脸上贴金的说法而已。
不过不得不说，确实容易给船上的客人，一种帝王后宫佳丽三千的享受。
各自以花字为令，轮流念诗，输的那人便要宠幸。
至于如何宠幸，那自然是要看皇帝如何决定了。
几番下来，面前两个姑娘玩得不亦乐乎，你来我往，竟然诗词都不带停的。
陆离颇感惊异，不由问了问。
“自然是我等玩久了，经常玩这妃子传花，念用了诸多诗词，熟悉了而已。”一女子答道。
很好，这个理由很强大，让他无言以对。
就这样时间慢慢的过去，很快就到了一个时辰。
外间传来一阵花鼓之声。
“公子，争头花开始了。”
旁边玩飞花令的两个姑娘听到，此时停了下来，转头跟陆离提醒道。
“我知晓了。”
陆离松了手，放下两个姑娘，起身走到靠向大厅的窗户前，向下看去。
只见外间已经人流涌动，男男女女聚了近百人，此时一个个面红耳赤，炽烈的目光看向了大厅中央的一座花台上。
花台红色帷幕落下，随着微风摇曳。
隐约之间。
能够看到帷幕之后，一道白色身影，其静坐在花台上，面前摆着一张古琴。
“诸位客人，今日争头花便就开始了。”
一个年约三十余的风韵美妇走了上来，她笑语晏晏，身形优美，虽年纪大了些，但也可以想见，年轻时也是一位艳压群芳的绝世佳人。
“老规矩，咱们白练姑娘先奏上一曲，取后各位客人竞价，价高者争得头花！”
这美妇说了规则，便就退下了花台。
铮！
清脆的琴声响起，只见帷幕后的白练动了。
曲风悠扬，涤荡着船内的旖旎，迎合着天地月色，犹如一缕清风。
“有意思，男女情欲和天地清冷，玩的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套路吗？”
陆离听了会曲子，不由轻轻笑道。
这个白练，果如他猜测的一样，并非一位凡人。
而对方走的套路，大致相当于圣洁魔女吧。
用这滚滚红尘欲念，来洗练自身，从而达到一种冰心之境。
以陆离现如今的眼光，差不多一眼就看穿了眼前白练的虚实。
似邪似正，可谓之魔也。
第二百五十八章惊鸿舞
这曲音清冷，众多男女听着曲子，心中各种邪念欲望仿佛一扫而空。
然而陆离法眼看得清楚。
那些被扫出的欲念，化为了种种魔力，随着曲音的调动，竟然渐渐融入了音律之中。
这音律仿佛也是某种神通。
这时借着红尘欲念，就开始了神通的修炼。
没融入一分欲念，那音律的威能似乎就增添了一些，虽然幅度不大，但长此以往，持之以恒下去，总会量变形成质变。
“真是奇思妙想，竟然能想到开一花楼，从而辅助修炼，这位白练，真是智慧不凡。”
陆离越是看下去，越是心中惊异。
原本的一些困惑，其实也都解了。
原本他还不解，一个修行之士，虽然不知是妖是魔，但总归属于超凡者，为何会做如此行当？
此时却已经清楚了。
若是为了修炼故，那么一切凡人荣辱，却也算不得什么了。
“况且以对方的神通术法，那些凡人纵想做些什么，又怎么分得清是幻是真呢？”
纷乱思绪间，一曲清心乐就已经结束。
众多观众也听得心驰神往，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各位客人，曲子已经结束，现在可以竞价了。”
原先下台的那个美妇人又上来了，媚眼如丝，她看了一眼下方众多愣神的客人，瞬间又勾走了他们的心神。
和白练一样。
这艘红乐坊的船主，眼前的美妇人，也并非简单的凡人。
“我出十两银子。”
“我出五十两。”
“我百两。”
被勾动了欲念，大厅内的众多人心思动了起来，开始了竞价。
而一些二楼上的豪客，此时也渐渐出嫁。
价格一路攀升，快到了五百两。
“百两黄金。”
一道声音传遍了大厅阁楼，热烈的气氛瞬间降了下去。
无数人将目光看去。
就见声音来处，一处窗户口站着一蓝衣人影，光线有些暗淡，看不清容貌，但那气度从容，让人一看就知不是凡人。
“百两黄金，还有价格更高的吗？”
陆离扫视了众人一圈，不少人都低下了头，自惭形秽。
那美妇人也看向了陆离。
不同于周围那些酒色之辈，她修有法力，自然看得清陆离的容貌，见到真切之后，不由暗暗惊异。
美妇人自然能够听得出来，陆离刚刚应当是运用了一些凡俗间内力，这才能够将声音传遍整个大厅，压过那一众的嘈杂声。
‘还是个武人，长得倒是挺俊俏，不知道白练姑娘看不看得上。’
美妇人心中这般想到，扫视了一圈厅内安静的众人，随后笑语晏晏的道：“百两黄金，若是在无价高者，今日头花便归了乙字间的这位贵客了。”
没人应话。
“既如此，今日头花争夺就落幕了。”
美妇人娇声说着，随后扭着步伐来到帷幕之后，对着里面那白练说了几句。
然后白练就起身，沿着花台的走道到了后台。
走到处也有红色蚊帐遮盖，让许多想要一睹芳容的人，心中暗暗失望，但仅是看其行走间的姿态，便足够勾人心魄了。
“真是的，便宜那个家伙了。”
“哼，就算争到了头花又如何？白练姑娘愿不愿意与他共度良宵，都不一定的。”
“就是就是，往日里不也有许多争得了头花，却没过多久就被赶出来的人吗？”
“那人我不认识，应该是外地来的，真想他强来，白练姑娘的背景可硬的很，正好看个热闹。”
众多“雅客”议论间，陆离所在的乙间内，原先伺候的两个姑娘早已经撤下，一脸上蒙着面纱，穿着一身素白衣裳的女子，已经坐在了他的对面，身前则放着原先从花台上抱来的那架古琴。
“白练见过公子。”
将古琴放好，白练盘膝而坐，向陆离行了个礼。
“听闻姑娘乃红乐坊的花魁，精通诗词歌赋，又会诸般乐器，妙舞更胜过天仙，乃是世间一等一的佳人。”
陆离此时斜卧在榻上，一只手撑着身体，一只手握着酒杯。
他先夸了下白练，然后晃了晃酒水，饮了一口，淡笑道：“先前一曲清心乐，陆某已经听过，的确非凡曲。诗词我不擅长，也没那心思。但对于歌舞，在下确是喜爱的紧，不知可有幸，得闻一见。”
白练面纱之后，神色从容，所以有些惊异于陆离的容貌，但些许皮囊早不入她的眼。
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
见对方眸中似乎并无色欲，淡漠如水，仿佛就只是欣赏自己的歌舞音乐。
这令她不由有些动容。
在这充满了迷离香的红乐坊上，还有人能够谨守心神，不受色欲所迷。
她不免仔细的在看了下陆离，甚至暗用神通试探。
‘确实只是个凡人。’
心里得出了这个结论，白练不由得笑了。
这么有意思的凡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公子竟然夺了头花，花了银钱，就是奴家的恩客，恩客有要求，奴家自当尽心满足。”
白练款款起身，声音清冷，配合着她曼妙的身姿，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感。
她走到阁房中央，这里有一个舞台，专门用来跳舞所用。
“奴家便以一支惊鸿舞，送与公子吧。”
说完。
白练便扭动腰肢，摆动双手，赤着的双脚飞快的点着。身上轻纱随着身体舞动，偶尔露出一抹脂白，惹人心动。
悠扬的歌声此时也随之而起，清心宁欲，衬映着那妖娆的舞蹈，果然一舞惊鸿。
陆离静静的看着，嘴角依旧挂着淡笑。
先前白练的试探，他如何会察觉不到？
但以自己如今的修为，只要有意遮掩，哪怕同境界之辈，若无特殊的探查神通，也是发觉不了。
眼前白练修为尚且不错，约有凝聚四气的境界。
但与自己五气朝元相比，又无特殊神通，只要陆离不想，最后得到的结果，当然是个普通凡人。
‘看来我先前感应的没错，这位白练花魁，竟然是位修魔的妖，难怪身上同时有着妖气与魔气。不过这股气息……’
他看着正在轻歌妙舞的白练。
法眼内丝丝缕缕的妖气魔气流动着，妖气不去谈它，但那股魔气。
“竟然给我一种熟悉感……”
第二百五十九章曲终人散
陆离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
修行之后，尤其是如今五气朝元，他已然有了过目不忘之能。
数息过后，便就想起了这股魔气熟悉的缘由。
‘寒月？’
陆离想起了这位自己击杀的第一位凝聚了四气的修士。
当初正是因为寒月的贡献，他才能够一跃凝聚三气，踏入另一片天地。
‘眼前白练，身上魔气与寒月有些类似，虽不尽相同，但修行的功法应当有某种联系，应是同出一源的缘故，所以才会给我熟悉感。’
当时陆离和寒月对战，对方走的便就是那种魅惑路子。
眼前白练虽然声音曲乐看上去圣洁清冷，但实际上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之间，都充满着诱惑。
这种魅惑圣洁合为一体的扭曲感，实际上与昔日寒月以男身化为魔女的路数，差不了多少。
都是那么的变态。
‘遇到寒月的时候，当时虽然立刻就交战了，来不及多言。但对方虽然未曾明说，但实际上也能够猜出，寒月背后应当是有一位真魔的。眼前白练，或许便就是那头真魔麾下的走卒之一，就和那寒月一样。’
陆离一边饮着美酒，脸上带着熏熏然的醉意，脑海中已然将白练的根底，分析的差不多了。
啪啪啪！
抚掌声响起。
“真是一支惊鸿舞，今日能得见此等天舞，陆某这苍松之行也算无憾了。”
陆离站起身来，从案桌上拾起一个空的酒杯，再拿起酒瓶往杯中倒了一杯酒，然后拿着自己的杯子走到了白练的面前。
“美人怎能无美酒，白练姑娘，请饮此一杯！”
他将新倒的酒杯递给白练，里面红色的液体摇晃着，在暗红的灯光下，就如同血一样。
诱惑……迷人……
“那便谢过公子了。”
白练轻纱之后的脸微微一笑，露出的眉眼弯了起来，眸子里似乎闪烁着光。
她接过酒杯，放到嘴边嗅了嗅，酒香醇厚，并没有其他什么“异味”，正欲将杯中之酒饮下，忽地想到了什么，轻笑道：“不如奴家与公子共饮？”
“共饮？”
陆离微微一愣，随后看到面前递过来的玉藕，浅笑着伸出手来，与之相合。
两人手臂一弯，公子家人便饮尽了杯中之酒。
“哈哈哈！”
将酒喝完，陆离畅快大笑，将手中酒杯扔在地上。
他上下打量着白练，对方穿着轻纱素裙，将一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看上去不像是在红船迎客的花魁，反倒像是端庄娴熟的大家闺秀。
他的目光很直白，看的白练还以为眼前之人的色欲，已被自己先前的惊鸿舞勾起了。
正欲出口抚平这股躁动的时候。
陆离就淡笑说道：“今日得闻一曲清心乐，又见了一支惊鸿舞，已然满足矣。”
他感叹般的说着。
然后走回了座位，弯腰将酒瓶拾起，又从袖中拿出一大袋锦囊，颠了颠，金属碰撞声清脆，袋口漏出，现出里面一点金黄之色。
“月不可盈，水不可满。这是今日的酒资，陆某便就告辞了，过两日还会再来的。”
将钱留下，陆离提着酒瓶，朝着后面摆了摆手，便毫不留恋的出了阁楼。
一路走出楼房，他来到了外间的甲板之上。
今夜夜风颇大。
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已经开始霜降，此时寒露夹风，一把吹来，让一些看守在甲板上的花船人员，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与我撑艘扁舟来。”
陆离走到楼船边上，对着等候在那里的一人说道。
“好的，公子稍等。”
这是一个船夫，他们和花船合作，在花船泊向江心的时候，若是有客人想要中途下船，便有这些船夫往来接送。
此时船夫便就下了花船，然后猛地扎入水中，往后游了会，约有一里多吧，来到了花船后跟着的一叶小舟上。
不一会。
那小舟就如射箭一样，飞快的来到了花船之侧。
陆离一边饮着酒，一边赏着月色河景，慢慢的等着。
“公子，船来了，您可以从这边的阶梯下去。”
原先去叫船的船夫回来了，河水寒冷，这才一会，他便有些面色发红，身上被风吹着，说话都有些打哆嗦。
实际上站在此处船头，往远处大声喊话，后面跟着的船也是能够听到的。
但船上都是些贵人雅客，他们粗犷的喊声传了进去，必然会扰了不少客人的兴致，所以也就只能辛苦些，游过水去一趟床了。
不过这班虽然辛苦了些，但每日里往来的客人颇多，收获颇匪。寻常的船夫想要找到这门活计，还没有门路呢，不知道多羡慕他们。
“辛苦了。”
陆离淡淡的一句话，让船夫颇有些受宠若惊。
他走着楼梯下了船，楼梯尽头处有一叶小舟，正在等候着。
“回码头。”
跳上舟去，陆离吩咐道。
“好嘞，公子站稳些。”
撑船的是一个老叟，相貌和刚刚游水的那个船夫有点像，或许是父子吧。
‘不过貌似我坐了那么多船，好像撑船的都是一些年长的老叟，莫非是他们经验老道的缘故，不过眼下这船，撑得倒确实是问。’
陆离吹着江风，又饮了口美酒，心里则在胡思乱想。
而在红船之上。
最顶处的一间阁楼。
此时窗户张开，一道白衣倩影抚着窗台，站立着看向远处渐渐离去的背影。
“陆公子吗？”
白练刚刚那个只告诉了自己姓氏，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蓝衣公子，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像这种知进退，不贪婪的凡人，她是真的很久都没有见到了。
“或许可以将之收入教内，以他的心性，来日成就应当不凡，或可引为臂助。”
白练想着想着，就想起了现如今的局势，原本的笑容也敛去了。
“十二魔使已经抽调去了八人，我虽然依靠水府的身份，暂时还未征调去前线。但时局吃紧，上前线的日子，只怕也要不了多少时间了。”
仙神北上。
给了大燕境内的妖魔极大压力。
即便是身处凉州这等后方腹地，如她这样的妖魔，也已经感受到了这股滔滔大势。
稍有不慎，便会被碾为齑粉。
第二百六十章闲淡日子
乘着扁舟回到了码头。
“公子这么早就回来了？”
等候在此处的车夫，见到陆离这么此时就归来，微微有些诧异。
像他以往接过的那些客人，一个个都恨不得在红船上留宿到天明，不折腾个五六个时辰，是绝不罢休的。
莫不成眼前这位公子看上去……
他不再多想，毕竟是自己主顾，哪能私底下编排。
“乘兴而去，尽兴而归，哪有什么早不早的。”
陆离摇了摇头，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那公子便先上车吧，小人拉你回酒楼。”
车夫憨笑两声。也不去想什么乘兴尽兴，那都是些文人玩意。
今日能够少吹几个时辰的冷风，也少遭一些罪。
正好回去和婆娘暖暖被窝。
马车咕噜噜声转动。
车身微有些摇晃，陆离倚靠着车厢内安置的座椅，手中酒瓶内的美酒还未饮尽，便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他这次干脆利落的走了。
走的毫无留恋，毫不迟疑，丝毫没有拖拉。
‘今晚见了那白练，倒是可以确定，凉州这边，应当就是她与寒月背后的那位真魔的地盘了。’
陆离心中沉思着。
事实上。
这也是他今次直接离去的原因。
怎么说，凉州也是一位真魔的地盘，一位凝聚四气的魔修，对于真魔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得力干将了。
自己在对方的地盘，如果毫无顾忌的对白练出手，那毫无疑问是伸手在那位真魔的脸上，啪啪的打着。
这不同于先前的兰若寺。
兰若寺地处边缘，并不是黑山大妖的核心腹地。
而且加上树妖自己的缘故，隐瞒了那边的消息，所以陆离才得以从容的对付它和燕赤霞，最后来了一波大丰收。
凉州作为西北三州的最为富庶之地，凉王的都城便设在此州，这是绝对核心腹地。
‘在这里对白练出手，只怕那头真魔瞬间就能感应到，然后赶来支援吧。’
陆离以己度人，自己如果特别关注一人，那么千里之内，对方发生何事，当可有大概的感应。
真魔位比真人，修为远胜于他。
对方若是有心，想要在凉州境内感知何事，定然是轻而易举的。
“所以不到最后，不能对白练出手。”
陆离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他如今还打算去一趟红枫谷，也准备在凉州境内游历一下，并不打算就这么被真魔追的到处乱跑。
“而且红船就在这里，那白练也不会随意乱跑，临走的时候再来一趟就是了。”
和常熟县尸妖王一样，陆离打算将白练也斩且搁置。
实际上。
他现在的心态相当的放松。
在将那些对于灰气的紧迫欲望放下之后，陆离便就发现，其实自己大可从容的应对这场仙神博弈。
毕竟他已经五气朝元了。
真人之下，第一梯队的实力，这已经能够影响到一小方面战局的走向了。
而且自己还很年轻。
现在二十不到，已五气朝元，寿元有千载之数。
陆离现在连个零头都没有走完。
漫漫人生。
他又何必急于眼下一时，今后千百年间，有大把机会。
眼下燕国乱局，若是对于百寿凡人而言，或许是千年未有之变局。
但如果对于他这等出入青冥，可遨游天下，跨越部洲的修士来说，所谓的变局不是处处都是吗？
这里的机会抓不到，大不了换个地方，总能寻到合适自己的机缘。
所以想通这些之后，陆离不急，完全不急。
于是他开始听取作乐，游玩花船，叶舟赏景。
“修士的人生，也不仅仅只是修炼，再修炼啊。”
陆离感叹一句，剩下的马车就已经停了。
“公子，酒楼到了。”
外面传来马夫的声音。
“知道了。”
陆离从后面车厢下车，看了看天色，现在还是不到午夜，时间早得很。
酒楼此时还亮着灯。
他走进去，看到大厅这边还有不少客人，扫了一眼，这些人衣襟上，还带着一些寒露。
‘又是刚下船的行商，这边还真是繁华。’
陆离这样想着，却也没去多理会，径直穿过大堂，往酒楼后的房间走去。
长夜漫漫。
他没有浪费的心思。
虽然说要放松，说要享受，但眼下既然还有灰气没有炼化，还有符种晋升没有完成。
在做完这两件事情，将积累完全转化为实力之前，该有的努力还是需要有的。
下来数天。
陆离便深居在酒楼，每日里炼完灰气，构思完符种，觉得有些乏了燥了，就到酒楼那里点两个姑娘唱曲。
亦或者到街上看些杂耍，或者去戏楼听些戏曲，再亲自去寻找当地的美食品尝，倒也有种探宝的喜悦感。
这一日。
陆离从江边垂钓回来，手中提了一尾金黄透明的鲤鱼，兴致勃勃的回了酒楼。
“掌柜的，今日新钓了一尾白水鲤，你拿去叫后厨好生伺候。我可是眼馋本地的白玉汤好久了，以往没有白水鲤，难以一饱口福。这下我弄来了，你可得好好满足一下我这个愿望。”
陆离晃了晃手中的白水鲤，将之递给了眼前一脸笑呵呵的掌柜。
“陆先生真是好运气，这白水鲤虽是白水河中特产，但往日里数月都难得一条，有钱难求，陆先生去一趟就得到了，真是羡煞旁人。”
掌柜半是恭维，半是惊异的说道。
“先生放心，我这就拿去后厨，咱们这的孙师傅可是做过十数次白玉汤了，经验丰富，定不会让先生失望的。”
陆离是这里的大主顾，给的银两十足，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这些日子已经让掌柜的赚了不少钱。
此时提些许要求，自然会尽心满足。
而且特地做菜，还是做这种白玉汤，那也是收费更高的。
“你且去吧。垂钓回来有些饿了，老规矩，给我把好吃的上来。”
陆离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抬步上了酒楼的包间。
推开包间的窗户。
泡了一杯茶，他一边喝着，一边等着饭食。
过了一会儿，街上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陆离好奇看去，只见远处码头，十余艘大船停靠，船上旌旗挥舞，大片的兵士站在其上。
不知什么情况，此地竟然来了这些军队。
第二百六十一章夏国北伐
那些兵船似乎只是停靠，除了下了一队士兵警戒附近之外，就没有更多的士兵下来了。
码头那里气氛有些严肃。
连带着附近的街道酒楼，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路上的行人少了很多，即便是有，也都脚步匆匆的。
眼下可还是乱世。
凉州这边即便已经安定了，但距离之前得庆国入侵，群雄割据，也没有过去多少时间。
对于兵燹的危害，许多人都记忆犹深。
“看这些兵船来的方向，好像是北方，白水河通汾河，沿汾河能到凉州治所金城郡，那里是凉王白逸安的老巢，莫非这些兵士是从金城郡来的？”
陆离缓缓收回了目光，心里有所猜测。
码头停靠的兵船都是大船，能载三五百人，十余艘合起来，便是五千人以上的大军。
这种规模的部队，寻常地方可养不起。
西北三州贫瘠，能有这种大军的地方，除了边关重镇，也就只有凉王都城所在的金城郡了。
“他们是往南而去，南方便是天水郡，陈元相率领的太平军便是镇守于此。难不成凉王白逸安，是准备和代王郑川交战了？”
燕国的局势很特殊。
在这边，即使是凡人间的动向，也能影响到修行界的局势。
白逸安背后站着的是一位真魔。
此时凉军南向，所代表的含义绝对不仅仅只是白逸安一人，还有他背后站着的那位真魔。
“以现在的局势，真魔是不会与黑山大妖起什么冲突的，如此说来，这便是南方出了什么变故，引得凉军有了动作。”
陆离隐隐猜到了什么，但并没有掺合进去的意思。
他还是个小身板，不到真人，轻易是不会涉入棋局博弈的。
眼下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笃笃！
“陆先生，您要的饭菜来了。”
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客栈伙计的声音。
“进来吧。”
话音落下，就见两个伙计提着食盒，将一盘盘珍羞佳肴摆到了眼前的案桌上。
“菜已经上好了，十二菜一汤，先生慢用。”
两个伙计放好菜，告辞一声，便就退下。
靠山吃山，靠河吃河。
码头这边靠近白水河，平日里做的佳肴，自然也多是河鲜。
陆离拿起筷子，夹起一片透明的鱼肉，送入了口中。
肉质鲜滑，入口即化。
他不由食指大动，又夹了一片吃了起来。
午饭用过。
包间里有卧床，陆离在这里小息片刻，一边炼化着灰气，一边休养着心神。
到了午后，他出了酒楼，来到了街道上的一处茶楼。
茶楼不同于酒楼，这里消费更低，附近的居民来到这里，只要花十枚小钱点上一杯茶，再上一二瓜子点心，在杯中茶水没有喝淡之前，便可一直续杯下去。
而茶楼的老板也会请一些唱曲的人来，在楼里唱着小曲，虽然声音算不得多动听，曲调拉的也不一定多好，但对于这些平头百姓来说，却也是难得的消遣了。
如此花一点小钱，叫上一二好友，闲谈之间，便能度过颇为欢乐的一个下午。
陆离进入楼内，左右看了看，便在二楼看到一黑衫老者。
他快步走上去，坐到了老者对面。
“宋先生，还以为今天你不来了呢。”
陆离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脸上露出笑容，看着眼前的老者。
这个老者叫宋海清，好像在码头这边开了一家绸缎庄，坐着绸缎生意，行销凉州南北，生意很是红火。
家里不缺钱财，宋海清便喜欢来这处茶楼找人下棋。
前几日，陆离来到此处见宋海清与人博弈，一连杀了十盘，皆是赢了。
然后这个老头就在那里吹逼，讲什么皆是土崩瓦狗，人生寂寞如雪之类的话。
他看不过去，就和这老头下了。
虽然陆离并没有精研棋道，但他如今修为精深，神魂之力远胜凡人。
如此才思敏捷，大脑的运算之力远胜过寻常之人，只要用点心，宋海清就不是对手了。
接连惨败后，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算是一个棋友了。
“我也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了。”
宋海清抬眼瞥了一眼陆离，然后掀开了眼前的棋盘，从盒中取出一枚黑子，落到格上。
“今天突然来了这许多兵士，连县城那边县官大人都来了，听说南边乱的很，要打仗了。”
这老头一边下棋，一边嘴里念叨着。
“是要和代军打吗？”
陆离也捏起一枚白子，跟着下棋，随口问道。
宋家经商能够如此红火，关系网自然不简单，消息也肯定比自己灵通。
实际上。
今日来这骑楼，他也是打着探听下消息，看一看凉军究竟想要做什么的念头。
“不是。”
宋海清又落了一颗子，眉头皱着，目光有着忧虑：“听说是南边夏国派了大军北伐，是为了报复先前代王郑川南寇边境之仇。夏军入境之后，一路势如破竹，现在代王顶不住了，就像大王求援，所以金城那边便派兵南下了。”
夏国乃是体量不输于燕国的大国，甚至还胜过许多。
而眼下燕国陷入内乱，夏国却是政局平稳，称得上盛世。
如今夏军北伐，代王若是没了，下国难道真的会止住脚步吗？
肯定会得代望凉，进一步动作下去。
唇亡齿寒。
先前白逸安便是靠着击退庆国的入侵，进而崛起在燕国西北三州的。
眼下夏国进寇代王治下的朔、灵、代三州，三州之力如何抵挡一国，凉王为了自己考虑，乃至为了家国大义，都不得不对代王伸出援手。
而且这也算是妖魔统合阵线，凉州的那位真魔和黑山大妖开始联手了。
“兵戈一起，世道就要乱了，宋先生也要早做打算。”
陆离听着宋海清的信息，脑中分析过后，颇有些怜悯的看着眼前老头。
对方做的生意，就是需要时局稳定，才能做得起来。
眼下打起仗来，生意只怕也要吹了。
“老夫知晓，已经安排人去提前准备了，虽然免不了伤筋动骨，但总还是能够活得下来的。”
宋海清脸上有些肉痛，很显然，这次他家的损失不小。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
陆离笑了笑，拿起一枚棋子落下。
“这是弈棋，不是谋国，我们尽兴就好。”
第二百六十二章符种构思
临近傍晚的时候。
陆离和宋海清从茶楼出来，各自辞别，然后悠悠地回了酒楼。
今日在茶楼得知的消息，与他心中原本猜测差不了多远。
昔日在刚来燕国的时候，陆离便在渡口那里听闻了庆国入侵燕国西北，然后被凉王白逸安一举击溃的消息。
那时他心中便已经看出，这是庆国仙神对燕国乱局的一种插手。
直接让庆国武力吞并燕国，从而破解所谓的乱世之局。
只是最后被燕国这边的妖魔，推出了白逸安这位军神，一举破了这个死局。
如今大夏北伐，不过是故伎重施，重演一遍庆国东征之局而已。
“只是这一次哪怕是军神，白逸安想赢恐怕也不简单啊！”
先前只是庆国一家之力，对抗整个燕国妖魔，自然而然的处于颓势。
眼下夏国仙神一起北上。
作为部洲南部魁首，大夏的仙神势力极强，可不是庆国能够比的。
不见现在稍有异动，凉王便和代王联合，黑山大妖也和那位真魔合作，没有巨大的压力，怎么可能如此？
“不过这些都和我无关，且由它去吧。”
陆离回了酒楼，又开始了自己的咸鱼生活。
后面几天。
江面上往来的兵船越来越多，除了兵船之外，还有运粮的粮船也跟着一起南下。
一些军粮也囤积在了码头上，为了保护这些粮食，更是在这里直接驻扎了一营士兵。
苍松县的县令也将行署暂时搬到了这边，配合着征调起民夫，修建着粮仓军营。
肃杀的气氛弥漫了整个码头。
以往夜里的红楼画坊，也不见江面上泊着了。
那些娇滴滴的楼船姑娘，可经不起那些兵大爷的折腾，早早的就随着各自的船主，躲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许是往它处做生意了吧。
毕竟白水河也很大，支流不少，其中就有通向武威郡其他县的，那边可没有兵灾，可以随意的做生意。
红楼画坊走了，倒是各处青楼楚馆的生意好上许多，不少士兵将官照顾着她们的生意。
陆离也少上街头，江边的垂钓，更是没有去了。
他现在每日里就在酒楼呆着，努力的炼化灰气，完善符种，顶多无聊的时候，叫一两个唱曲的姑娘，陪自己聊聊天。
如此在兵船到来的第十天，符种的基本构架，终于完成了。
房间里。
陆离紧闭着双眼，脑海中冥冥渺渺，一个复杂的构造图，呈现在神海之内。
这个构架图依旧是圆珠形状，但是圆珠内的星云，却是大变样貌。
原先里面的星云，是以陆离的神魂为烈日，吸纳着二十道神通所化的星辰。
如今神魂烈日未变，但其周围环绕着旋转的，却不再是一片星辰，而是三团自成体系的星云。
山神石，水神珠，木琥珀。
为了让这三种各自不同性质的力量融为一体，陆离可谓绞尽了脑汁，如今总算是有了成效。
“现在设计图有了，就差开始融合炼化，不过开始炼化需要的时间太久，现在码头这边时局不稳，还是找个安全些的地方吧。”
陆离将脑海中的星云图散去，结束了这次的冥想。
有了设计图，符种的晋升工作，差不多就完成一半了。
接下来在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进行符种升级前，多余的时间和精力，便可以全力用来炼化灰气了。
“现在灰气也炼化了三成，若是要像那些修真小说一样，强行安一个境界的话，我或许算五气朝元中期了吧。”
陆离感应了一下自己体内的法力，比起月前初入五气朝元之境时，已经多了两倍不止，若是将灰气全都炼化，只怕能达到五倍之多。
而这还仅仅只是法力一项。
其他关于神通境界，道行感悟之类的，那便更是多了。
即便是五气朝元这一境界，修士之间的差距，那也是相当大的。
“啊——”
陆离下床伸了个懒腰，虽然知道是错觉，但依旧感觉骨头有点酸。
“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出去逛一逛。”
静极思动。
他这些天一直待在房里，基本上不怎么出门，也不知道白水河上的红楼画坊回来了没有？还有茶楼那里宋老头还在不在？
自己没去找他下棋，别又开始得瑟起来了。
嘴角挂着笑意，他一路来到了酒楼前厅。
才到这里，就听到厅里有人，在议论着近来发生的一件事情。
“县衙这些只在招能人异士，听说很多人都去应募了。”
“嘿，你不知道，当时我就在县城那边看了，好多大师神婆都去凑热闹了，那场面，真叫一个群魔乱舞。”
“话说也真是够邪门的，这边刚来了军马，县城那边就跟着闹妖怪，真是兵灾妖祸凑一起了。”
“嘘，你说这些干嘛？咱们聊妖怪就行了，你谈什么大军？”
“对对对，是我失言了。不谈这些，不谈这些，我先自罚一杯。”
那边的谈论渐渐偏离主题，陆离也收回了注意。
“又闹妖怪，就是不知道，这次是野妖，还是家妖。”
他眉头略起，心中有着猜测。
就像那些食客说的一样，妖祸是和兵灾一起来的。
说不得在苍松县城那边，闹出动静的妖怪，就是那位真魔麾下，是随着大军一起南下的。
想了想。
陆离走到掌柜那边，看着正在记账的掌柜，问道：“何掌柜，刚才听人说县城闹妖怪，到底是什么情况？”
何掌柜抬起头来，见到是陆离，脸上露出笑容，听了询问，便叹了口气道：“具体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往来的客人说，县城那边每到夜晚，便有一只黑鸟飞入城中住户家中，专门到婴儿房中。
那黑鸟在灯火下盘旋，飞得越快，婴儿便哭得越大声，不一会便气绝身亡。
如今已经有接连十余幼婴，死于那黑鸟之下。
这事情闹得很大。
县城那边许多大户已经联合起来，向县尊施压，让其派人着手解决了。
这不，现在就开始张榜招募能人异士，请那些仙师来除妖了。”
何掌柜说着，脸上忧色更多。
今年年初，他也新添了一个幼子，中年得子，自然疼爱不已。
第二百六十三章苍松乱象
现在县城那边闹妖怪，这种专门针对婴儿的，何掌柜当然也怕那妖怪跑来这边。
“原来如此，现在这世道，才太平没两年，又是打仗又是闹妖怪，民生维艰啊。”
陆离听了何掌柜的话，跟着感慨两句。
“谁说不是呢？但我们这种小民又能做什么呢？希望那些招募的仙师，能够顺利将那妖怪除去吧，再不济也要赶走。不，还是除去的好。”
何掌柜想到妖怪从县城赶走，说不得就要跑来这边，立马就反口了。
“定会如何掌柜所愿的。”
陆离看见眼前掌柜那紧张的模样，忍不住哈哈一笑，随即便转身出了门去。
他并非是安慰。
实际上，自己正准备凝聚符种，在码头这里，多半是呆不了多久了。
临去之前，陆离倒也不介意去县城一趟，将那头正在为祸的啼婴妖除去，顺带也能收取一些灰气。
不过这都是备选选项，具体要不要做，还得看情况如何。
在街上走了一会，他来到了茶楼。
“陆先生。”
茶楼掌柜看到陆离来了，连忙打着招呼。
先前他和宋海清对弈，那精彩的棋局在茶楼至今还津津乐道。
在这边，陆离也算不大不小，一个名人了。
“嗯。”
陆离点了点头，在楼里左右看了一圈，相较往日，如今的茶楼人气少了很多，此时只有稀稀疏疏八九人，在楼里喝着茶。
看他们面露忧色，唉声叹气的模样，想来这段日子过得不怎么好。
唱曲的姑娘今日也没有来。
这倒也正常，没什么生意，茶楼老板不可能贴本去请人唱曲。
“宋先生今日来了吗？”
陆离扭头看着旁边的掌柜问道。
“没呢。”
掌柜叹了口气：“这些日子，楼里生意惨淡的很。先生没来的这些日子里，宋老先生来了一次。问过后，得知先生没来之后，也就再也没来过了。”
“这样啊。”
陆离点了点头，虽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太过在意。
“给我上壶苍青翠，再来些糕点吧。”
“好嘞。”
掌柜高兴地应了一声。
陆离其实也算他这边的大主顾了。
每次来这边都点上好的茶叶，糕点也是好糕点，做他一单生意，顶得上寻常数十单。
今日总算有些进项。
很快茶和糕点就上来了，陆离一边品着茶，一边用着糕点，耳边也在听着周围人说着日子疾苦。
对于这段日子凉州的局势，也更加清楚了些。
如今凉王发兵五万，南下援助代王。
先头三万大军已经出发了，余下两万，将由凉王白逸安这位军神亲自率领，过些日子也要沿着白水河南下了。
为了维持大军的粮草转运，苍松县这边征调了数千民夫，专门用来运输粮草。
“难怪街上看不到多少人，原来都被征调去了。”
陆离看了看冷清的茶楼，觉得往日里在这里闲聊潇洒的那些闲汉，应当是被衙门给征调走了。
不过这么多的人被征调，码头这边也少了很多好玩的，变得没什么意思了。
用完茶点。
他起身返回酒楼，到了街上，迎面一队甲士巡逻过来。
陆离看了看，这些甲士穿着鱼鳞甲，当头那人腰间配着一把长剑，身后还有九人跟着，都拿着长矛，此时矛头全都朝天竖起，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当头那人转头看了过来，视线相对，陆离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为首甲士没有回应，只是见到陆离的穿着气度之后，复又收了目光回去。
与这对巡逻甲士错身而过，陆离回了酒楼，找到了何掌柜，用过了今日午餐之后，便提出了辞呈。
“先生想要离开？”何掌柜有些诧异，更有些不舍。
“是啊。”
陆离点点头，似有顾虑的说道：“如今这里越来越多的兵士，太过乱了些，我准备去其他地方看一看，找个安稳的地方继续住着。”
何掌柜叹了口气：“确实如此，那先生一路珍重。”
“何掌柜也是，生意兴隆，万事平安。”
陆离朝何掌柜拱了拱手，随后便转身离去。
码头这里就有车马行。
这次他想去县城，陆离不想走路，去那边问了问，却发现这里的大量牛马都被征用了。
心中失望，但他也没法，最后只能用双脚赶路了。
所幸县城离这里也就十余里，倒也不算太远。
路上遇到不少村庄，陆离看了看，里面多是些妇孺老幼，少有看到成年男丁的。
将到日暮的时候，终于抵达了苍松县城。
比起码头，城里的人气倒是多了许多。
陆离寻了家客栈，才进里面，就发现这里竟然几乎快要住满了。
“这不是这些天县尊招募能人异士吗？”
面对陆离的困惑，客栈掌柜这样解释道：“这些天大量的仙师巫祭闻风过来，加上县衙包了一些厢房院落用来安置，还有他们自行租用的，如今城内各个客栈酒楼基本上都快住满了。”
“原来如此。”
陆离点了点头，随后扫了一圈大厅内，或穿着道袍，或穿着僧袍，或穿着破烂衣裳，或干脆就是奇装异服的各色人等。
法眼之下。
都是些毫无灵性的普通人，就这种货色也想去除妖，只怕是送菜吧。
不过或许人家也只是想来骗些吃喝，眼下不就是在这客栈内白吃白嫖嘛，反正一切费用有县衙支付。
没有去理会这些神汉巫婆吹牛皮，陆离看着掌柜，问道：“那你这里还有房子吗？有没有好上一些的？”
掌柜答道：“房子倒是有，上房也还剩了两间，客人要吗？”
“给我来一间吧，再备些吃的，不用在意钱财。”
陆离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大概十两的样子，放到了掌柜的桌案上。
白亮亮的银子映在灯光下，银色的光芒顿时吸引住了许多人的眼睛。
不少神汉巫婆目光看了过来。
见到那银子，见到陆离这穿着，不少人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
“客人放心，稍后就会有好吃好喝的送上，我先引你去房间吧。”
掌柜的立马将钱收好，贴身放入了怀中，然后热情地引着陆离往后院而去。
第二百六十四章魇祷
陆离跟着掌柜来到了后院，到了走廊处，等到周围没人的时候，掌柜忍不住低声道：“客人今晚可要小心些了。”
“为何？”
陆离面色平淡。
“客人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都说财不露白，今夜客人显了财货，已经招致祸端了。”
这掌柜看陆离那毫无所觉的模样，略有些焦急的说道：“那些神汉巫婆，说是能降妖除魔的法师，但他们的底细，熟知的人谁不知道。
平日里多是些愚弄村夫的骗子，甚至还做着偷鸡摸狗的行当，也不乏杀人越货的强人。
方才客人直接拿出那许多银子，引来众多目光，只怕已经有人盯上客人了。”
事实上。
若非陆离是住在他这里的，怕闹出什么事情来，掌柜的也不会这般好心提醒。
而且对方给的银两确实很足。
若是能够一直住下去，倒也能赚一笔。
“是这些？”
听了掌柜的话，陆离笑了笑：“店家放心，在下既然敢如此做，自然就是不惧的。这些人若是不来还好，要是敢来……”
后面他没说了。
掌柜看陆离这副模样，忍不住又认真看了看他的穿着，还有身上那股不似常人的气度，不知为何，心中也忍不住信了。
“客人有准备，那我就放心了。”掌柜点了点头。
很快院落就到了。
这是一座有着两间房子的院子，其中一间主卧，一间书房，倒是很适合文人雅士。
或许在掌柜的眼中，陆离这种装扮，也和那些书生差不了多少吧。
将人带到，掌柜随后就告辞了。
过一会儿就有伙计送来饭食，陆离用过之后，便在主卧那里炼化灰气。
随着修为越发精深，对于灰气的炼化也越发的快速，他发觉自己原本预估的时间，或许要缩短许多。
‘大概再过半月，灰气便可炼化完全了。’
陆离重新估算了一个时间。
心里正想着，他忽地抬头，扭头往房门外看去。
所在的这处院房外。
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墙角。
“是这里吗？”
“不会有错的，这处客栈总共也没几个房间剩下，那人又有钱，肯定不会去住那些下等房间，剩下的两间上院就此处被人租用，就是这里不会错了。”
“我先前看不清楚，那人随手就拿出了一大锭银子，看样子十两不止，私底下肯定还有更多钱。”
“看来这次来应募做个神汉，还真没来错，不但能够白吃白喝，现在还能发笔横财。嘿嘿。”
“别吵了，我们先摸进去，那人细皮嫩肉的，应该就是个书生，只要速度快，动静都不会发出来。”
“走。”
低声议论中，只听几声闷想，这几人就翻过院墙，跳入了院中。
血。
猩红的血。
三个人跳入院里，才刚刚落地，抬头一看，便看到了满眼的猩红。
大地裂开了，缝隙处涌出了无数鲜血，眼前哪有什么房屋，有的只是一片散发着灼热气息的原野。
奇形怪状的密林，随着风吹来发出呜呜的可怕声音，喷发着岩浆的火山，一具具白骨铺满了地面。
此时似乎是感应到有人进来。
原本躺着的白骨瞬间站起，毛中亮起了幽蓝的火光，白骨如潮，瞬间朝着几人涌来。
“我等你们好久了。”
天空中似乎传来声音，三人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就见如同日月般的巨大血红眼珠，此时正低头俯视着自己。
在那眼珠的瞳孔中，能够清晰的看到自己三人，如同蝼蚁般的身形。
“啊！”
看着这惊恐的一幕，三人尖叫出声。
噗！
红色的火焰在三人身上燃起，在白骨潮水涌来之前，几人就先以化为了灰烬。
声音戛然而止。
骷髅停止了涌动，火山不再喷发，密林不再晃动，涌出的鲜血渐渐流入缝隙。
天空那两只巨大的眼珠缓缓闭上。
咔！
无声的一个颤动，一切全都消失，皎白的月色照落院里，在墙角处，却多出了三堆灰白的尘土。
呼——
风吹过来，漫天尘埃飘洒，落到了城内各处。
“没想到，还真有找死的。”
房间里，陆离收回了魇祷神通，嘴角露出一丝轻笑。
先前的一切自然都只是幻象。
魇祷神通可以使用法术以幻象迷惑人，简称幻术，中术者如梦魇之境。
几人在踏入院内的那一刻起，就陷入了他的幻境之中。
一切所闻所觉，都只是自己想给这些人看到的。
甚至最后那燃起的火焰，也非陆离施展术法，而是直接以幻觉欺骗三人的身体，让三人以为自己着了大火，硬生生的引燃了身体，将自己烧成了灰烬。
骗己骗人骗天地，这便是魇祷神通的核心。
而凡是种此术者，要么神魂远远强过陆离，强行以力破法。要么就有专门应对幻术的神通，以术对术，破解幻境脱离出来。
很显然。
这三个贪财的家伙，只是凡人而已，所以最后灰灰了去。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陆离当作修炼前的小游戏，取过乐子后便抛在脑后，继续开始修炼。
一夜过去。
到了第二天清晨，陆离结束了修炼，起身出了院子。
一路过了走廊，途中遇到了不少洗澡的神汉神婆，一些昨晚见到他漏财的人，见到陆离竟然还活着，皆露出了惊讶的眼神。
等到了大厅。
更是有一些人看着陆离，露出了惊恐忌惮的表情。
很显然，这些人似乎知道些什么。
“客人起得那么早？”
客栈掌柜看到陆离出来，而且身上毫发无伤，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心里也是惊讶，但很快便以笑容代替。
“是啊，昨晚睡得还不错，除了有几只小虫子在叫，被我随手捏死了，就安静了。”
陆离意有所指地说道。
“是吗？”
掌柜的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心里也微微一警，态度热情许多：“客人可要用早点？我们这里有不少好吃的，可以来上一些。”
“不用了。”
陆离摇头拒绝，随后问道：“对了，这边不是在招募能人异士除妖吗？在下也精通一两手异术，想去试一试，不知道该往何处报名？”
他这次是来除妖的，虽然衙门那边估计靠不住，但应该也能提供一点信息。
第二百六十五章荒唐招募
异术？
大厅里，一众暗中注意这边谈话的神汉神婆，此时听到这话，全都脸色一变。
两个原先露出恐惧之色的神棍，不由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后怕。
‘原来是一个会法术的，怪不得钱三他们昨晚上没有回来。’
‘还好我没去，要不然只怕也要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各自在心中这般想着，他们已经盘算着要不要躲一躲，避一避风头了。
“原来客人还是位法师，倒是小人眼拙了，没有认出。”
掌柜的听到陆离的话，也不免大吃一惊，随后便有些惶恐。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大概也知道一些，但却没有去阻止。
若是因此得罪了眼前这位精通术法的客人，对方暗中给自己来两手阴的，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要知道现在城中正在闹妖，对于那种掌握了远超凡人力量的存在，谁能不敬畏。
想到此处，他连忙补救道：“若要报名直接去县衙就可以了，客人看来是初来我县，要不小人给你带路。”
“不必了。”
陆离拒绝了掌柜的殷勤，看着对方道：“去县城的话，直接沿着客栈外的那条主道，一直往里走就可到得，对吧？”
“对，对的。”
掌柜的有些忐忑的点了点头。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陆离转身离开了客栈，没有顾及身后那一众各色的目光。
沿着街道走了没一阵，眼前就出现一个开阔的广场，广场那里竖了一个大鼓，这便是衙门的鸣冤鼓。
在大鼓旁边，还有一面白墙，此时白墙上贴了一张红色布告。
布告旁有两个衙役守着，旁边还摆了一张桌子，此时桌子那里有一个文书打扮的人坐着，给身前三四个排队的神汉模样的人登记着。
见此，陆离走了过去。
前面排队的人很快就登记完了，才一会就轮到了他。
“姓名？”
“陆离。”
“籍贯？”
“天水郡寿阳县。”
登记的那个文书，全程低着头伏案写着，抬头都没有抬过，
“擅长什么？就是会什么降妖除魔的手段？”
此时他补充了一句。
陆离想了想，便答道：“御使剑气的手段算不算？”
“好，这是你的身份铭牌，拿着这个可以去城内客栈免费食住，过两日便会有人来找你，到时跟着那人去就行了。”
文书从按桌上递过来一个竹牌，上面写着陆离刚刚说的信息，并且加盖了县衙的大印。
“下一个。”
陆离接过竹牌，看着依旧低着头的那个文书，竟觉得有些荒谬。
招人降妖除魔，这么敷衍了事的吗？
他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话说这就完了吗？不用试一试本事？”
那文书等了一会，见依旧没有人来，似乎是察觉到没人了，这才抬起头来，嘴中不耐烦的嘟囔道：“问那么多干嘛？免费让你白吃白喝，还不好……”
说到一半，他见到陆离，口中的话顿住了。
“这位公子是？”
文书见陆离穿着气度，明显不是寻常之人，而且对方像书生多过像神棍，此时就忍不住把称谓换做公子。
“修道之士，会两手剑术而已。”
陆离略微解释了一句，随后继续问道：“衙门除妖，难道不先试探应募者本事，直接不分优劣，随意录用吗？”
看陆离这语气还有气质，文书略有些紧张，生怕得罪了什么贵人，忙解释道：“这两天来应募的人太多了，一个一个试，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所以县尊大人便吩咐，先将人都收下，到时候拉上阵去，让那妖怪去试应募者的本事，到时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实际上。
这些日子城内那些应募的道士和尚、神汉神婆、巫师异人，这些人的食住费用，都是由城内的那些富户支出的。
毕竟他们逼着县衙解决此事，总得付出些代价。
对于衙门来说。
办法已经给了，代价又不用自己出，自然怎么省事方便怎么来？
就算最后这些招募来的家伙全都是骗子，那衙门也做了自己的努力，也算有了个交代。
“原来如此。”
陆离略略点了点头，心中也不免为那位县尊的阴狠暗暗吃惊。
对方的心思可谓歹毒。
这些硬物的家伙是什么货色，他可是看得清楚，都是些肉体凡他的骗子。
让他们去和那妖物对抗，完全是送上门的血食，给那妖怪填肚子去的。
若是真出了一二个有本事的，能够解决此事，那自然皆大欢好。就算不能，也能趁机除了这些影响地方治安的隐患。
“这位公子，我看你也不像是缺少金银的，还是少掺和这摊事为好。”
那文书见陆离一副认真的模样，此时忍不住劝说，压低了声音道：“这次是有真要怪，并非是一些虚无传闻，是会死人的。”
他却是怕陆离背景深厚，最后出了什么事，寻到自己头上，生了避麻烦的念头。
“无妨，我自有分寸。”
陆离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确认道：“是两日后有人来唤我们，到时一起行动是吗？”
“你……”
文书见陆离依旧死不悔改的模样，不免有些气急，最后赌气般的不管了，嘴中应道：“是，两日后县衙会派人来引你们，届时跟着就行。”
“那好，多谢兄台解释，这便告辞了。”
陆离朝他拱了拱手，随后转身离去，留下一道淡蓝背影。
一路回了原先的客栈。
再度回来的时候。
掌柜似乎是从那些神棍那里，探听了昨晚的详细事情，对他态度越发的热情了。
得知陆离已经拿到了铭牌，直接就拍着胸脯说将他的房租免了，连食物也一并免费。
这波可是大出血。
要知道陆离居住的院子环境宁雅，平日里吃的也极好，掌柜直接一并免了，即便有衙门的一点补贴，但依旧是亏许多的。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陆离探了探口风，掌柜的这才说出实情。
原来他家中兄弟今年刚生了独子，是兄弟那一脉的香火传承，此时也面临着妖怪的威胁，正惶惶不安呢。
现在得知陆离这位有真本事的异人来除妖，自然得好生交代，指望着他将那妖怪除去。
第二百六十六章驱赶
将掌柜打发走。
陆离院里只剩他一人，随手布下一点幻术，隔绝此间，便陷入了沉思。
“衙门为何非要等到两日后，才着手除妖？而且又有什么自信，能得知妖怪出现的地点？”
这是他应募之后，心中升起的困惑。
不知为何，陆离总觉得，在自己这两个问题之后，隐藏着一些秘密。
但现在收集到的信息，实在太少了，即便发觉不对，也无法做出更好的应对。
“不过那所谓的啼婴鸟妖，再厉害也不可能是一头大妖，只要没超过五气朝元，有些秘密也问题不大。”
虽然还未达到五气朝元的巅峰。
但陆离自信，以自己如今的神通修为，真人之下，已经可以称无敌手了。
不管背后有何秘密，届时以力破局，横推过去就可。
“就先等两天吧，看两天之后，县衙到底弄什么把戏？”
将此事放下，陆离继续炼化起了灰气。
说来也怪。
似乎随着这些仙师的到来，城中那头妖怪真的受到了惊吓，竟然没有在出手祸害婴儿了。
那些神棍们对此洋洋得意，觉得是自己吓破了妖怪的胆，陆离却是觉得，这其中隐含的内幕，越发大了。
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
这天清晨。
陆离刚刚结束一晚的修炼，才出院门，便看到客栈掌柜寻了过来。
“陆公子，衙门派人来集合应募的除妖大师了。”
才见面的第一句话，掌柜便如此说道。
“陆某知晓了。”
陆离点了点头，随后便跟着掌柜来到大厅。
此时厅里一片喧哗。
无数奇装异服的神汉神婆，还有穿的人模狗样的道士和尚，全都聚拢在了大厅里。
在这些人的中央。
有一个穿着衙门捕头服装的人，站着身边跟着两个捕快，客栈门口还有两个捕快站着，似乎是在防止这些人逃跑。
想想也是。
衙门和县中大户，出了这么多的钱，就是为了用得这些人的，若是他们临到头跑了，那岂非是亏大了。
或许在城门口，也有人专门盯着吧。
“所有人汇报自己的身份铭牌，到我这里验明身份，确认无误后，便可出门，外间有人引着，到时会带你们去除妖的。”
那个捕头手中拿着一本册子，正是客栈掌柜这些日子记录的账本，凡是使用铭牌在这里吃喝过的，全都记录在册。
此时正好用来核实这些人的身份。
一个个神棍听了，顿时有些面色忐忑，一双眼珠左右转着，似乎打着逃跑的主意，等见到客栈门口守着的捕快，还有街上巡查的卫兵，一个个又泄了一口气。
这种严格的防备，不是那么好逃的。
或兴奋，或担忧，或忐忑，或恐惧……
总之，一个个神棍在捕头那里完成了核实，凡是在这里白吃白嫖过的，全都跑不了。
陆离没想过跑，他大大方方的上去。
“姓名？”
“陆离。”
“何方人士？”
“天水郡寿阳县。”
相同的话这次再重复了一遍，那个捕头点了点头，所以有些诧异陆离的穿着气度，但还是公事公办道：“拿着身份铭牌，去外边吧。”
陆离点了点头，跨步出了门外。
到了门口，他才发现，这里已经聚了一大批人。
全都是神棍打扮，细细一数，数量竟然几近百人，可想而知，城里这些天来了多少“仙师”。
周围有衙门的衙役，还有城里的守军看着。
这旁边是一条客栈街，这些日子基本上都用来安置这些“仙师”了。
又过了一会。
旁边几家客栈又出来几人，附近守军一个校尉模样打扮的人见到，略略清点了一下人数，然后便走上前来道：“可以了，你们这些人先随我来。”
说罢。
这名校尉便自顾自的向一个方向走去。
“快点，跟上。”
“看什么，跟着。”
“快走。”
见校尉已经做出了决定，旁边的一些士兵，顿时上前呵斥着那些“仙师”，话语中粗俗无礼，根本没有半点敬意。
就像……
就像在驱赶犯人一样。
这引起了“仙师”们极大的不满，但见到那明晃晃的刀枪，这些不满才到喉咙，又吞咽了下去，只能嘴中嘟囔几句，不情不愿的跟了过去。
陆离混迹在人群中，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心中已经隐隐若有所觉。
吵吵闹闹中，一群“仙师”被士兵押送，不知要送到何处。
城内。
某处豪宅。
“哇……哇哇……”
“哈……”
“哇哇哇……”
婴儿的啼哭嬉笑声，在豪宅内某处院落，此起彼伏的响着。
院落周围。
此时把守着数十名士兵，还有衙门的一些衙役跟着守卫。
院里房屋中。
“城内大户的婴儿都在这了吗？”
一身穿将军服饰，面目威严的中年人，这时扭头看向旁边一人问道。
“都在了，共计一十三个，都是不满一岁的婴儿，都被下官聚到了这里。”
说话的穿着一身青色官服，城内一个是有熟悉的人在此，定能认出，这便是苍松县的县令。
“这就好，再加上那些神棍，应当能够让尊神满意了。”
中年将军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
“将军……”
县令迟疑了下，听着耳边那此起彼伏的啼哭声，还是开口道：“真的做出此事，恐怕会引起层城内豪绅的激愤，只怕会酿出民变。而且一下死这么多人，还有婴儿，未免……未免也太伤天和了。”
“哼。”
听到县令的话，中年将军冷哼一声，吓得见另一个哆嗦，他冷笑的说道：“现在开始讲良心了？
当初让你去收集婴儿的时候，去张榜招募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而且民变？
现在大军就在苍松县，他们变一个试试，正好让我麾下的儿郎放松放松。”
说着。
中年将军转身走出了房内，留下淡淡的一句话。
“走了，这里很快就是尊神的用餐之地，你要想变成食物，就继续留在这里吧。”
县令想到先前见到的那位尊神，顿时打了个寒颤，脸上露出了恐惧之色。
正是知道尊神的可怕，他才配合着做出了这些事情。
“等……等等我。”
县令恐惧着喊道，连忙跟着出了门。
第二百六十七章囚牢
一行士兵还有捕快，在中年将军和县令的带领下，毫无留恋的离开了院子。
最后更是连宅院也没有多呆，直接就回了县衙。
在他们离开后未有多久。
熙熙攘攘的一大群人又过来了。
“就是这了。”
“快点跟上。”
“进去。”
校尉带着士兵，押送着一群“仙师”，抵达了这处豪宅，而后穿过走廊，将他们赶进了这处院子。
虽然院子很大，但一下子被赶进了上百人，不免有些拥挤起来。
许多神棍贴着神棍，一些女性的巫婆，尤其是长得年轻的，更是趁机被一些“仙师”占着便宜。
“啊——”
“登徒子！”
“你碰我干什么？”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你等就留在此处，屋里有城内大户的婴儿，你们这次的职责，就是保护这些婴儿不被妖怪所害，要是婴儿死了，你们也就不用出来了。”
领头的那个校尉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随后大声说了一句，也不管那些人有没有听到，转身就离去了。
碰！
院落的大门瞬间被从外面关上了。
“你们留下来在这里看着，别让他们出来。”
校尉对着跟来的一队衙役吩附。
“这……”
领头的一个不快，顿时有些不情愿，但看到校尉瞬间沉下去的脸，只能点点头道：“是，属下领命。”
没办法。
当兵的就是大爷，他们这些衙门差役，虽然平日里在城内可以作威作福，但遇上这些拿刀上阵拼命的，气势上总归是弱上几分。
更别说校尉是官，他只是一个吏了。
“所有人，跟我走。”
见这些衙门差役留了下来，校尉神情缓和几分，然后带着自己的一众属下，直接离去了。
看着这些当兵的走了。
院门外就只剩下衙门的人，领头捕头旁边，有人忍不住道：“头，咱真的要留在这里吗？我总觉得这里不安全。”
“是啊，虽说里面有那么多‘仙师’，但他们是什么货色，咱们还不清楚吗？等下妖怪真的来了，那怎么办？”
捕头也是脸色阴沉，他犹豫再三，终还是摇了摇头道：“现在走了，免不了一个渎职之罪，外面还有那些当兵的守着，咱们出去也是个死。
还不如留下来，赌一把运气，希望那些‘仙师’，真的有一两个有本事的吧。
或者那妖怪真的只害婴儿，不害大人。”
正当一众衙门差役忐忑不安，心中害怕的时候。
院子里。
随着院门的关闭，留在这里的一众“仙师”，也彻底的乱了起来。
“那些当兵的走了，把我们留在这里，这是想害死我们。”
“害我们，你忘了我们是来干嘛的吗？就是来除妖的，把我们留下来不是正常吗？”
“除妖，谁不知道谁的底细，大家都是混吃混喝的，在这里装什么仙师？”
“都别说了，刚刚那个校尉说房子里有大户的小孩，那些大户都是金贵人，他们把自家的孩子留在这，总不会坐视不管吧。”
“对呀，孩子就在屋里面，现在还在哭呢，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这时有人提议道。
“走走，进去看一看。”
“对呀，那些小孩就是我们的依仗，只要他们还在这里，就不怕那些人不放我们出去。”
顿时院子就有十几个人涌入了房子。
其余一些人也想进去，但房子太小，进不了那许多人，只能在院里等着消息。
陆离也跟着人进去。
他此时在自己身上施了一个法术，让人下意识的忽略了自己，避开身旁两侧。
房间明显这段时间经过了改装。
原本是正常的卧房，此时则修改成了一种大通铺的模样。
大通铺上，一排十三个婴儿，整齐的排放着。
此时婴儿或啼哭，或睡着，根本没人看管。
“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孩，身上穿的衣料都是丝绸的，拿去卖了，这得多少钱？”
“睡的床也是，都铺了好几层棉被，比老子在客栈睡的床还要软。”
“身上还带着首饰，还是金银做的。”
这时有几个神情猥琐的神汉，走上前去，毫无顾忌的从婴儿身上粗暴的取下了那些金银手镯，因为动作太过大力，瞬间赢得几个婴儿哭了起来。
“你们疯了？”
旁边有人见到，瞬间不满的说道：“没听到刚刚那个当官的人说了吗？这些孩子出了什么事情，咱们也要跟着陪葬，你这是想害死我们吗？”
“不错，就说那些当官的不追究，那些大户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我们欺负，发作起来都不是我们能够承受的。”
“快把首饰放回去，你们谁有吃的喂一下这些孩子，别饿坏了。”
顿时一些理智的人，神色不善地看向那几个猥琐神汉。
那几人被众人的目光盯着，顿时有些讪讪的，把首饰放回去，这次动作就温柔了许多。
一个人还伸手拍了拍婴儿，似乎想哄哄，却引得哭声更大了。
正好跟进屋的有一个中年巫婆，她似乎有过照顾小孩的经验，上去哄了哄，竟然真的把孩子都哄睡了。
见孩子有人照顾，其余人得了空闲，也开始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
“看样子那些当官的是想把我们扔在这里，让我们去解决那妖怪了。”
“可是那妖怪真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怕什么？咱们人这么多，说不定妖怪见到，来都不敢来了，这些天不是都没动静了吗？”
“但总得想个办法，如果妖怪真来了，你们谁有办法对付的？”
说话这人左右看了一圈，房里众多和尚道士，巫婆神汉，全都避开了来。
“咱们什么成色你心里没点数吗？”
有人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这么说只能等死了，希望今晚妖怪真的不来吧。”
有人叹了口气。
其余人沉默了下去。
衙门的便宜果然不是那么好占的，这才白吃了几顿，白住了几天，眼下连命都要赔进去了。
有人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掺和这摊事情。
但已经没用了。
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里，困在了这座囚牢里面。
这些神棍们的谈论，没有影响到陆离。
他将房子里的布局看过一圈，着重在这些婴儿身上探查过后，眉头皱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八章我要进来了哦
“果然有问题。”
陆离法眼打量者周围，一缕缕特殊的气息，在他眼中呈现。
并非是妖气魔气，又或者其他什么邪气之类的。
甚至连仙气阴气都不是。
“凡尘富贵气。”
陆离思虑一下，对这种气息做出了自己的命名。
就像仙魔妖神鬼，凡俗之间的富贵之人，一般也有着属于自己的气。
而眼下的房间里，在他的法眼中，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气息。
这股气息呈着一种金黄色，就像亮灿灿的黄金，更有浓郁的欲望气息。
对这股欲望他很熟悉，就是人类对于金钱的向往，所产生的浓郁情绪。
“所以说，这是以这些婴儿为媒介，吸纳着城内的富贵气吗？”
陆离再度低头看着那些婴儿。
房间里的富贵之气，便是通过这些婴儿体内的血脉为联系，源源不断地吸纳着城内，那些大户人家的富贵之气。
“这些富贵气，或许也可以称之为气运，财运，现在全都被吸纳到这里，这是要断了因而各自家内的财运气运吗？”
他忍不住想到，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不对，那妖怪如果真的想要断财运，根本不用这么麻烦，这是想要用这些财运来修炼。或者说，用那些财运背后所代表的那种财欲情绪，来进行修炼。”
这种手段很熟悉。
陆离一下子就回想起了用男女情欲来修炼得白练，眼前这种用财欲来修炼的手段，简直和那个妖女如出一辙。
“果然又是那头真魔的手下吗？”
他吐出了一口气，收回了法眼。
这场闹剧到了这里，基本上都已经弄清楚了。
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那个啼婴妖到来，然后将之处理了。
和白练不一样。
眼前这种富贵气的修炼，无论是手段还是手法，都显得低级粗糙许多。
这足以证明，那个啼婴妖，论起实力和地位，远不如白练。
像这种低级妖魔，就算随手处理了，也不会引起真魔的注意。
顶多是引起啼婴妖上级妖魔的注意，但不是真魔，那些妖魔即便追来，先不说能不能查到物理，就算查到了又能拿他如何。
做出了决定。
陆离在房间里面找了个地方，便直接坐了下来，开始炼化着灰气。
根据先前的信息来看，那个啼婴妖是晚上才会出没的，现在距离天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想浪费。
一个白天。
就在那些婴儿的啼哭声，应募的除妖人闹哄哄声中，走向了夜晚。
今夜的夜有些冷。
此时已是晚秋，落日的余晖散去，天地间仅存的一丝温暖也消失了。
霜雾出现在黑暗里，配合着夜风，吹刮院落中的一众“仙师”，浑身瑟瑟发抖起来。
他们虽然穿着也不算单薄，但在这大冷天的晚上，在院落这种无处遮蔽的地方吹风，还是太过难捱了些。
“这该死的天气。”
“妈的，早知道老子就不贪这个便宜了，才过了两天好日子，就要来受这个罪，冒这个险。”
“好想客栈那温暖的床，还有那些好吃的。”
院里那些“仙师”抱怨着，一些人更是彼此挨着靠近取暖。
还有那胆大浪荡的巫婆，更是直接任由几个色迷心窍的家伙搂着自己，也不管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彼此间调笑着。
似乎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让他们更加兴奋起来。
院子房里。
相比起外面寒冷的露天空地，里面能够遮风避暖的房屋，自然早早的就被人抢占了。
在这里面能够占据一席之地的，要么就是膀大腰圆的壮汉，或者身有绝技的奇人，再就是姿色出众的巫婆了。
甚至于陆离在这些人中，还看到了两个身体有着灵力波动的家伙。
虽然很是微弱，但那也是炼出法力的象征。
即使是神棍。
房里房外也是分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层次。
呜呜呜——
外间似乎刮起了大风。
一团阴云飘来，遮蔽了头顶的月色，那苍白的月光，也跟着消失了。
房外彻底的陷入了黑暗。
“来了。”
陆离看了看眼前的一盏蜡烛，此时被吹进来的风刮得有些摇曳，仿佛随时都要熄灭一样。
微风吹过了烛火，盘旋着来到他的鼻尖。
一股淡淡的怪异气味，涌入了鼻腔之中。
“啊——”
院子里的黑暗中，蓦然间传出了一声惨叫。
噗！
“鬼呀！”
“怎么回事？”
“救命啊！”
嘎吱……咕噜……
各种奇怪的声音，隐藏在此起彼伏的呼喊中，在院子里不停的响起。
碰碰！
“开门，快开门，放我进去。”
“救命啊！”
“求求，你们快开门，救救我！”
房门外此时传来重重的撞门声，似乎有好几个人，在使劲的撞着木制的房门。
但因为房门早就被上了门栓，这是为了不让外面的人偷闯进来，此时却就发挥了作用。
“快，把门堵上。”
房子里的人，早就被外面的动静给吓得脸色发白，这时有人回过神来，立刻冲到房门边，堵住了门。
“对。”
“快快，堵门。”
这时又跑过去几个人，将房门堵住。
其实即便堵住了房门，又能有多少作用呢？
现在拦着外面的人，不让他们进来，等到这些人死光了，外接那不知是什么存在的怪物，迟早会盯上房间里的人。
但有一扇门隔着。
有一个较为密闭的空间，总是会给人安全感的。
呼呼——
重重的喘息声，在房间里不断出现，显示着众人的惊恐与紧张。
“啊~”
伴随着一声微弱的惨叫，院子里彻底的恢复了安静。
无声无息。
有人忍不住戳破了窗格上的糊纸，但外面一片漆黑，即便是从房间里透出去的那微弱灯光，也只能照明房间三步之外的范围，再往后便是深沉不可见的黑暗。
嗖——
空气迅速的破开，眼前出现了一只猩红的眼，雨正在窥视着房外的那只眼睛对视着。
“啊……”
那人瞬间被惊吓到，瘫坐在地上，身下已经湿了一片。
“嘿嘿……”
嘶哑难听的笑声，在门外响起。
众人惊恐的看去，只见在窗外，一道扭曲怪异的影子，慢慢的走到了房门处。
“我要进来了哦……”
似乎是在玩弄，也是在享受着，一道声音从黑影中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