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蜀主疑心,飞羽智计剿匪
此时虽一至夜晚,月上枝头,但一座大殿里,仍然点着灯,王建坐于案前,看着一袭睡衣,身后披着一件黑色披风,下方立着一中年男子,那男子一身儒者打扮,相貌儒雅,留着胡须。王建望着儒士,道:“本王深夜招你前来,是因为你是本王的心腹,知道我心中担忧的是什么?宗佶他为本王出谋划策,屡立奇功,堪比本王的左膀右臂,统领中信军,他父亲沈晖,更是任骁骑都尉,我将他委以重任,任命为右卫将军,可他今日却向我推荐一人,让我任命其为左卫将军,我见那人气势不凡,胜有大将之风,本王畏于宗佶现在的权力,便没有答应他,不过我却听从了他的建议,虎岭山上匪寇为患,当下必须消灭,让他们去围剿虎岭山上的山匪,一个人权力越大,只怕他的欲望就会越深,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此人是王建宠臣“唐道袭”,最初是王建的舞童,多次献计,让王建攻克李茂贞,王建欣赏其才能,愈加宠信于他,任职马军都指挥使,这次沈剑三招来上官飞羽,让他心中不安,故深夜招来此人,询问意见。唐道袭回过一礼,微微抬起头来,答道:“回主公,王宗佶的威望足以慑服宫内外的人,足以统御诸将,而且他父亲更是蜀中老将,若是发生兵变,后果不堪设想,当下之急是得想办法削弱他们。”王建微微深沉,伸手拉了拉自己身后的披风,一脸凝重的说道:“可是本王已经任命他去攻打虎岭山了,若是胜利归来,便任命他为左卫将军,本王当时只考虑到,他领一千人去攻打虎岭山的众万匪寇,不过是以卵击石,可深夜细想,本王坐立不安,可若他们此次胜利剿灭山匪,本王一言既出,便不可反悔,军政大事可就全落在他们手中了。”
唐道袭脸色凝重,自然知道军权旁落,这将意味着什么,搓着自己的手指,微微沉思,嘴角勾起一个上扬的弧度,答道:“主公觉得天下重要,还是失信于人重要,乱世之中,诸侯本就尔虞我诈,哪有信义可言?曹公本就说宁叫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此乃帝王之术,也是逼不得已,反观汉高祖刘邦,平定天下之际,大将皆死,主公要是觉得他威胁到主公了,主公不愿意做的事,我愿代主公杀之。”见那儒士低下头去,微微一礼,目光一股杀意,王建闭上眼沉思,沉声道:“宁叫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可是他是本王的义子,本王想做一个贤德之君啊。”唐道袭立时跪地,起手一礼,不卑不亢的说道:“主公,不除则为患,心怀天下者,与其让某人成为一个威胁,不如尽早将他除去。”
王建一下子瞪大了眼,望着儒生,唐道袭注视到那种凛冽的目光,身形一颤,急忙垂下头去,不敢多言。王建注视着地上的男子好一会儿,缓缓起身道:“虎岭山上聚集着数万匪寇,多半是本王先前打败的军队,败逃而去,或是四方逃亡的流民,我军围剿多次,皆以失败告终,他只领一千人马,倒也是很难取胜,不过我倒希望他们就到此为止,莫要寻死。”见他目光不觉然间一冷,捏紧了拳头有着披靡天下的气势。
唐道袭顺着那人的心思,思虑之下,道:“主公,臣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王建转去目光,疑惑道:“讲来。”唐道袭道:“那人毕竟是王宗佶举荐而来,碍与父子情面,主公不好说,退一步讲,关于日后的王权霸业,此人必然留不得,明日他前往攻打虎岭山,而在那山上有一处设伏的奇佳地方,我们何去泄露军情,借山匪之手,除去此人。”
王建缓缓坐在案前,唐道袭盯着王建,想从王建脸上得出回复,却见王建脸色如常,凝视着他,本以为男子会答应他的计谋,可王建一下子愤怒的拍在案上,让唐道袭一下子身形一颤,只得低下头去,王建一脸怒火,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知道我看上你什么吗?我看上的是你忠心,眼里只有本王,你这计谋虽然除去了王宗佶所推荐之人,可令王宗佶怎么想?令那些有心前来投靠本王的人,怎么想?我虽然怕军权旁落他手,但是我不糊涂,本王更怕他王宗佶会当下叛乱,与那些山匪勾结,那可是一万多的山匪,足矣对我蜀中构成威胁,本王所辛苦打下的江山,可就要毁在你这忠心计谋之下了。”
唐道袭惶恐万分的说道:“主公息怒,是臣下考虑不周。”王建望着跪于地上的男子,他在这蜀中求贤若渴,聚贤纳士,四方英才,纷纷前来投靠,可这人竟然如此糊涂,要联合山匪,将有志之士残杀,深深叹出一口气,抬了抬手,道:“起来吧。”唐道袭战战兢兢的站起身,始终不敢抬头。王建道:“本王这天府之国,物产丰富,前有汉高祖刘邦,进而统一天下,后有刘备占两川,而成三国鼎立之势,一寸疆土万人血,寸寸疆土不可弃,本王扼守剑门,占三峡三川之地,训练兵甲,有志匡扶天下,广贤纳士,本王知你忠心,可辛辛苦苦打来的基业,可不能说毁就毁来的呀。”唐道袭此时明白王建深谋远虑,是他过于表现了,说道:“主公深思熟虑,方才是我糊涂了。”王建叹了一口气,招了招手,说道:“天色也不早了,退下吧。”
唐道袭躬身一礼而退,大殿之内只剩下王建一人,幽暗的灯火,随风摇曳,想是这些野心勃勃的诸侯,都是这般的难以入眠,王建拉了拉身后的披风,起身出院,望着天空中的圆月,一脸凝重,缓缓的闭上眼睛,念出一首诗来:“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本王身边为何无一个诸葛孔明啊?”
三国鼎立你建立了盖世功绩,创八阵图你成就了永久声名。任凭江流冲击,石头却依然如故,千年遗恨,在于刘备失策想吞吴。此诗是杜甫赞颂了诸葛亮的丰功伟绩,尤其称颂他在军事上的才能和建树,以及对刘备吞吴失师,葬送了诸葛亮联吴抗曹统一中国的宏图大业,表示惋惜,想是王建想起自己身边没有一个像诸葛孔明这样的谋臣,给他出谋划策。
……
浑深的夜色之下,一座营帐之外点着灯火,一千彪悍者,好酒好肉的吃着。而营帐内上官飞羽找来吴坎,马向前,对着二人说道:“马兄弟你先前是大梁的侦察兵,侦查情报,想必是经验丰富,而吴坎兄弟你对山匪熟车熟路,我想让你二人打入山匪内部,画来他们的山形图,标志好他们的粮食以及武器库,给我及时送出来,待我明晚引军杀到之时,你二人在城中大举点火,造成山匪惶恐,与我军里应外合,这千名精兵足以荡平他们的山寨,就不知你二人敢不敢冒死前住?”
吴坎深深思考片刻,义愤填膺的说道:“和我一起来的兄弟都死于山匪之手,我要为他们报仇,但请将军吩咐。”上官飞羽极为欣赏的拍了拍吴坎的肩膀,此人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汉子,随即看向马向前,马向前自信满满的拍着自己的胸膛,说道:“我这条命都是大哥的,还怕什么山匪,只是我们很难混入其中。”上官飞羽脸色凝重了起来,这一点他也没有想到,吴坎道:“这个不用担心,他们人数巨多,需要在山下每往抢劫一些食物,会遣派几百名匪徒下山,到时我们可顺手解决几个,穿上他们的衣服,混入其中。”上官飞羽望着二人,但见他们神情凛然,视死如归,不由得让他敬佩,拍着他们的胳膊,说道:“这剿灭山匪的头功,我可就给你二人记下了,希望你们都能安然归来,那时,我就带你们去这蜀中最繁华的地方,凤仙楼,好好的喝上几杯。”
吴坎、马向前点了点头,上官飞羽知道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任务,混入山匪其中,要是让他们发现,那就是有去无回,可是不打入敌人内部,画出那里的地形图,那他们进军就无比的困难。
……
这一日阳光灿烂,而在虎岭山布满了人哨,共有十多处营寨,每一寨中都有近千人马,而在山寨中的聚义堂,一条长木桌子上,酒肉满桌,聚着六人,为首一人,四十左右,身穿白衣,清秀的面庞上留着胡须,模样儒雅,便是这山寨中的头领“白衣秀士”王沦,另一人身着一袭粗袍,体形彪悍,从脸上自鼻梁有一个深深的刀疤,且只有一个眼睛,满脸的大胡子,看起来格外渗人,人称小霸王“周同”是这山上的二当家,另一人四十上下,一袭紫色长袍,冷硬的脸上,双目锐利,是这山上的三当家,人称“冷面寒枪王平”是这白衣秀士王沦的弟弟,而另外三人,是在柳家酒楼出现的三位江湖好汉,老大冯山,老二鲁岩,老三石达,没想到他们会来到这蜀中,竟与山匪聚于一起,只是桌上的几人,气氛着是有点不对,非常的压抑,冯山,鲁岩二人既不喝酒,也不吃肉,端端的坐在那里,头发有些散乱,身上有些污泥,只有那石达啃着一条烤羊腿,不断的说道:“真他娘的的美味,好吃。”
王沦手中握着两个铁球,不断的转动着,望了一眼拿大口吃肉的汉子,笑道:“几位武艺高强,既然有缘来到我这虎岭山,不如咱们就结为兄弟,一起共谋大事,只要你们愿意,别说一个女人,就是十个女人,我都愿意送给你们。”冯山脸色一沉,神色不善,而那石达则是抱着一条羊腿大口啃着,快些撑住了,急忙端碗灌下几口酒。冯山端起酒碗猛地喝下一口,站起身来,说道:“我们兄弟三人听闻蜀中繁华,故来此方,途经一户人家,见那老妇人坐一小道上痛嚎,问其原因竟是她的女儿,被几位首领请到这山上来了,那老人家如今孤依无靠,就只剩下这一个爱女,我们兄弟三人素来打抱不平,方才我们和几位头领也比过高下了,虽然我们三兄弟败了,但你们烧杀抢掠,有违侠义,今日,我们三人落在了你们的手里,要杀要剐,悉请尊便。”
那鲁岩见他大哥表态,神色一冷,猛地也站了起来,只有那石达仍是吃的不亦乐乎,似乎从不在乎下一刻自己的处境,白衣秀士王沦哈哈笑道:“三位敢孤身前来我这虎岭山,只为了救一个山野女子,在下佩服,刚才我二弟,三弟与你们较量,我见三位难得一身好本事,有心招揽,像我们这般每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把的玩弄女人有何不好?”冯山,鲁岩阴沉着脸,闭口不言,只有那石达大口啃着羊腿,喝着酒水,说道:“好。”但见那汉子不顾形象,肯与这些山匪同流合污,冯山怒道:“三弟,你当真忘了我们昔日结拜的初衷,你若愿意做山匪,我冯山此刻就与你割袍断义。”鲁岩也道:“我也没有你这个兄弟。”那石达见他两个兄长大怒,一下子站起身来,将啃着的那个羊腿,摔在了桌子上,说道:“还请两位兄长息怒,我石达虽不及两位兄长大仁大义,但也绝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当日我们说过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今日落在了他们的手中,好歹你也让我吃饱了再上路吧。”
“还真给了你们脸了。”那冷面寒枪王平眼神冰冷了起来,一下子拍桌站起身来,这三人竟然为了一个女子上山挑战他们,真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而那王沦却是嘴角扬起一丝弧度,摆了摆手,笑道:“看来三位是主意已定了,活着不好吗?非得着急的去见阎王?”
一向沉默寡言的鲁岩,冷哼一声,说道:“你们打家劫舍,聚众为患,欺压弱小,是我此生最看不惯的人,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而你们还在此处为祸乡野,真是可耻,但求给我哥几个来个痛快的。”王沦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看见这三人都是有一身武功的,而那王建的人马又时不时的前来攻打他们,他想将这几人招入麾下,没想到这几人这么硬气,只招了招手,王平知道了他兄长的意思,喊道:“来人了。”便见六名虎躯大汉,急忙走了进来,王平半眯着眼,神情冷傲,吩咐道:“将他们带下去,好生关押起来,先断了他们的食物,等几时想清楚了,再给他们口粮。”冯山冷笑一声,见那些大汉要推着他走,只将一人推开一旁,紧喝一声:“滚开,我们自己会走。”看着那些人走出聚义厅,小霸王周同,冷哼一笑,说道:“这帮人心高气傲,很难为我所用,大哥还留着他们做什么?”
王沦站起身来,右手转动着两个鸡大大小的铁球,笑道:“这几个人身手都不错,王建这个王八蛋,多次派兵攻打我们,虽然被我们打败,但他们为了消除蜀中的内患,一定还会再来,如今山上就缺这种有功夫底子的人,若是能将这三人拉拢过来,我们的实力便会更深一步,他们现在不愿意,那就先饿上他们几日再说,反正山上有的是埋死人的地方。”
……
只见百来山匪押着鸡畜牛羊,还有三十多名双手被绑的女人,陆陆续续走入虎岭山,前队是十几名骑马的好手,后面都是一些匪徒,这些女人,而其中的两人正在小心张望,正是混入其中的马向前和吴坎二人,他们已换上风雨图的衣物,灰头土脸,并不容易被人认出,鸡畜牛羊都是被他们从外地抢回来的。守在那虎口岭上的几十名汉子,手持长弓,身后背着箭筒,其中一人虎背熊腰,相貌猥琐,像是这些人的头,手提一把砍刀,见到那马上先行走来的中年男子,急忙叫道:“看来四当家,今日收获不小啊。”那骑马走在最前方的汉子,一张长脸,淡淡的眉毛,油腻的皮肤满是湿疹,哈哈笑道:“那是自然,没看到三十多个女人吗,山上那些女人,兄弟们早都没兴趣了,这下可以让弟兄们尝个新鲜的了。”
马向前跟随着队伍进山,听到那几人的谈话,暗中握紧了拳头,神情凛然,喃喃自语道:“这帮天杀的,只会欺负女人,等我大哥杀到,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吴坎望着山上的哨岗,每隔几步便有两个弓箭手,心下暗道:“山匪戒备森严,大军很难攻进来,看来得尽早将山形图送出去,不然伤亡只会更重。”
……
月亮悄悄的爬起,照在这虎岭山上,仍然见岗哨无数,而在一间破烂的屋外,守着四名大汉,屋内见三人坐在墙角的草地上,三人手臂从背后被绳索绑束着,正是冯山,鲁岩,石达三兄弟,他们被关押在这里。冯山从那破烂的房洞中,看到天上的残月叹道:“两位兄弟,你们可曾怨我?”那石达只打出一声呼噜,像是一副熟睡的样子,冯山望去那短小汉子微微一笑,鲁岩笑道:“一日是兄弟,终生是兄弟,不怨。”冯山道:“我们大老远从洛阳来到这蜀中,只是为了寻求一个安身之所,此次我为了那大娘找回他家的小女,我害得两位兄弟落入虎口,真是对不住你二位了。”鲁岩道:“我们的娘都早死了,有幸今生结为兄弟,这一世,有你二位相陪,我鲁岩死都值了。”石达突然翻了翻身子,说道:“早死晚死有什么不一样的,只是奶奶的,这手臂给老子绑的难受。”见到那装睡的汉子突然说话,冯山,鲁岩笑了,他们这些闯荡江湖的,便有侠义之心,何为侠义之心?在他们看来,就是伸张正义,救助弱小,甚至为此付出生命,这世间有坏人,有好人,不是每个人都能作到他们这般,这种精神不是每个人都有。
……
朦胧的夜色下,两个身穿破旧衣衫的男子极为鬼祟的在四下寻找着什么?二人正是马向前和吴坎二人,马向前望着四下,见有一队由七人组成的哨兵走过,二人急于躲在一个暗角,见那些哨兵走过,马向前摸着自己的头,说道:“这山寨如此之大,大哥所说的粮库和兵器存放的地方,究竟在哪里呀?没想到这夜晚的岗哨也如此的多,我们要是被发现,可就玩完了。”吴坎微微一怔,说道:“马兄弟,我已经没亲人了,倒也没了牵挂,如果到时我们被山匪发现了,我会拼命的拖住他们,你一有机会就赶紧逃走,如果这次我不能活着回去,但请你每年清明的时候,给我和弟兄们绕几张纸钱。”马向前看着男子,这是在给他交代后事呀,眉头一紧,微怒道:“你瞎说什么呢,大哥都让我们安然回去呢,还有那些关押着的女人,我们也要想办法把他们救出去。”
虎岭山大寨内,一间偌大的房子,门口守着二名守卫,仗枪而立,门外是张灯结彩,只见一间房门打开,初见是名女子,她长发被风吹的飞舞起来,头上仅仅别着一根玉瓒,顺着她精致的脸廓滑下,脸上散发着淡淡的柔光,只觉她玉面芙蓉,明眸生辉,身穿一件淡紫色长裙,外套一件轻纱,把优美的身段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守在门口的两个大汉,急忙拦住去路,弓身行礼,说道:“夫人。”
见到门口的两名守卫,那女子脸色冰冷了起来,从她的眼神中能看出极致的怨恨,脸上不带任何情感,说道:“我要去上茅厕。”女子话落便走,女子走出一丈外,见那两名守卫竟然跟着,当即回过头,脸色微怒,说道:“我要上茅厕,你们也要跟着。”那两名守卫经那女子一喝,身形一不由得颤,二人急于一礼,其中一人神色为难的说道:“我们奉命保护夫人,寸步不离,不敢违抗大王命令。”女子目光冷冽的望着二人,不悦的说道:“难道我要上茅厕,你们大王也让你们跟着,就不怕我说给大王?你们的脑袋搬家了吗?”那两名守卫面面相觑,煞是为难了起来,那女子倒不再理会二人,迈步离去。
马向前,吴坎二人顺着一排营寨,摸索到一处极其高大的房屋,周围守护着多达四五十人,个个手中握着长枪,在夜色之下,二人身旁是一堆厚厚的荒草,极为的隐蔽,马向前小声说道:“此处有重兵把守,不是粮食库,就是兵器存放地,得想办法接近。”吴坎观察的那处地方,突然神色一紧,拉过马向前的手臂:“有人来了。”两人只屈身躲进了荒草中,只见一个汉子握着长枪而来,周围是一堆荒草,见四下无人,那汉子将手中的长枪放在了地上,脱开裤子嘘嘘了起来,由于夜色的原因,二人躲在荒草中,那人并没有发现二人,见那匪徒在他头顶小便,尿液正好从他身前射过,马向前皱了皱眉头,脸上是极致的愤怒,捏住鼻子低下了头,要不是这里动起手来容易被发现,他这会儿早已出手了,这简直对他是奇耻大辱。见那汉子提上裤子的一瞬间,只见一个手臂忽的伸出去,将他一把拉进了荒草堆里,直接抱摔在了地上,却已被吴坎用手捂住了嘴,吴坎一只腿顶在那汉子身上,一只手举着拳头,一只手捂着那汉子的嘴,冷声道:“不想死的回答我,你们里面守的是什么?”那汉子见到草堆里有人一脸惊容,想要挣扎说话,却被吴坎用手紧紧压捂着嘴,只用劲点了点头,吴坎紧着一双眉头,那汉子是要说话,吴坎说道:“要是敢耍花样,我事先弄死你。”马向前捡起地上的长枪,顶在那汉子的喉咙处,要是他敢发声喊人,第一时间就可以结果他的性命。那汉子被这突来的变故,全身哆嗦着,只咽下一口唾液,满脸的惊恐之色,说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卫。”吴坎瞪大了眼,望着汉子说道:“想要活命的话,回答老子先前的问题,这里是什么地方?”那汉子见到二人凶神恶煞,迟疑下颤声道:“此处是,兵器库……”见他话音刚落,只被吴坎用手重重地击在他脖子处致晕穴上,那汉子便昏死了过去,马向前见那汉子昏死了过去,用脚狠狠踢了那汉子两脚,愤愤不平的道:“让你在老子面前撒尿,让你在老子面前撒尿。”
吴坎不由得觉得好笑,但还是一脸严肃,望着昏迷过去的大汉,说道:“好了,马兄弟,我们现在得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将他藏起来,要不然我们就被人发现了。”吴坎只将那汉子提起,扛在肩上,二人极为小心的退了出去,退到一处暗角,只见这一次又过来七名岗哨。只听一道声音喝道:“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的?”便见到一队人马立时挺起长枪,严阵以待,马向前嘴里不由嘶溜了一声,他们被发现了,这下是难以逃脱,怕是要小命玩完了,盯着那队岗哨,小声问道:“这下怎么办?”吴坎将那汉子放在墙角,紧着一双眉头道:“静观其变。”
吴坎从那暗角中走了出来,捂着自己的肚子,脸上是一阵阵痛苦之色,说道:“小弟我啊,晚上吃坏肚子了,出来上个茅厕。”那领队的男子,见吴坎慢慢的走上前来,丝毫没有放松警惕,疑惑道:“吃坏肚子了?这里可是军营重地,你们大晚上在这里鬼鬼祟祟,不会是外面混进来的奸细吧?”吴坎喊道:“动手。”
见他身形一闪,早已大步踏出,留下一脸错愕的马向前,可真是说打就打,当那七人反应过来时,吴坎已经欺身还进,握住一名汉子的长枪,他毕竟是行伍出身,经过数十次死战的,握住那汉子的长枪,便是一脚将那汉子踢的倒飞出去,于此一枪刺过,那倒飞出去的汉子胸膛鲜血直流,剩于几人反应过来持枪便杀,吴坎身形一闪,直接封住二人刺来的长枪,身形一用猛劲,那二人手中长枪直接断裂开来,吴坎一个撗扫,枪芒扫过,那二人直接被枪尖封喉,只见一枪向他身前直接刺来,吴坎身形一侧,长枪往身前一封,那人长枪紧紧的被他封住身前,马向前杀上前来,一枪只将那男子刺了一个透明窟窿,剩余三人一时惊慌大乱,吴坎脚下一踏,直接翻过那三人身前,转身回劈,封住那三人去路,长枪一进,直接将一人横扫出去,马向前冲到倒在地上的汉子身前,在那人惊恐的眼神下,一枪刺进那人胸膛,剩余的二人已吓的失魂落魄,手中的长枪只哆嗦着,吴坎目光一冷,他不将这些人杀人灭口,他们就要在里面暴露,一枪直戳出去那手劲之大,当场贯穿了一人的胸膛,只将那枪头当场折断,插进旁边剩下那人的咽喉。
吴坎闭上了眼睛,不忍一视,跟随他那帮弟兄当日与山匪交战,也是死得很惨,缓缓松开了手,那汉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马向前滚了滚喉咙,没想到眼前这男子身手竟如此了得,一出手就将这一小队人马解决了,突然间一声尖叫了起来,那女子看到满地的尸体,只捂起自己的嘴,吓的满面苍白,身躯直往后倒走,吴坎看了那女子一眼,已经闪身而过,几个箭步,拦住去路,女子捂着自己的嘴,一对眸子满是惊恐之色,颤声道:“别……别杀我,我是被他们掳上山来的,我爹娘全部被他们杀了。”吴坎眉头紧皱,望着眼前惊恐万状的女子,他们杀人的事被这女子撞见,此刻他陷入了沉思,若是事情败露,他们二人都得死,但见女子身世凄惨,他始终没有下得去手,片刻道:“我们不会为难女人的,更会替你的亲人报仇,但是这件事请替我们保密。”女子闻言,松开捂在嘴边的手,那是一张姣好的面孔,被山匪看上,强迫做了他的压寨夫人,女子呆呆的看着吴坎,此时天上的云层很厚,已经遮盖了月亮,女子那一头青丝随风而飘舞着,地下躺着的尸体,使得天地间格外凄凉。片刻后,女子颤声道:“你……你真的能帮我报仇吗?”吴坎没有多说什么,看着女子点了点头。马向前走上前来,说道:“姑娘放心,这些杀人抢掳的山匪,不杀他们天理难容,等我大哥到了,就将他们一锅端了。”女子望过一旁的马向前,近距离观看下马向前望着女子有点痴迷,女子那一对楚楚可怜的眼眸很是吸引人,让人想用生命去保护。见那女子有些彷徨失色,此刻地上还躺着几具尸体,吴坎冷声道:“都什么时候了,别愣着了,先把这些尸体处理掉吧。”马向前从那女子的脸上回过神来,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吴坎沉声道:“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要是有此地的地形图,你就可以带着它,送去将军那里了。”那女子看着二人的谈话,迟疑下问道:“你们是朝庭的人?”马向前转过目光望去那女子,笑道:“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那女子望着马向前,抿了抿自己的嘴唇,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块羊皮卷,她递给了马向前,说道:“这是你们要的此地地形图,是我偷偷画下来的。”马向前惊讶的接过手,急于打开,吴坎凑上前来,见到上面明确标注着粮库,兵器库,以及各寨布防。马向前,吴坎面面相看,说不出的欣喜,没想到这女子身上竟然带着这么一件地形图,这样就可以让上官飞羽明确的知道这里的布防,打进来的时候就可以减少伤亡。女子道:“我还知道一条路,那里由于山路崎岖,山匪没有任何防备。”马向前、吴坎二人一脸惊诧的看着女子,那女子说道:“我叫素素,本随我爹爹在山里采药为生,可没想到一天村子里来了一帮山匪,被他们的强行带回了山中,做了那头领的女人,可我以命相逼,那头领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派人每日盯着我,那一日爹娘为了保护我,全被他们杀害了,那条路正是我们采药时发现的,在这山的后面,山路奇险,很难有人能爬上来。”
吴坎望着女子有所激动,同时为她的凄惨身世感到惋惜,想到他们此刻杀了人,事情必然会败露,必须得让马向前把地形图带出去,说道:“真是太好了,如果真的有这条路,那就可以让先登死士从后面上来,我军前后夹攻,必定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姑娘,你放心,你的仇,我们会替你报的。”那女子眼角泪光闪闪,微微低了低头,吴坎继续道:“姑娘,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带着我这位兄弟,从你说的那条路赶紧下去。”马向前听到吴坎只让他们离去,惊疑的问道:“你不走吗?”吴坎望着马向前略作沉思,随即摇了摇头,说道:“跟随我那帮出生入死的弟兄,都因山匪而死了,我想留在这里,而此处还需要有人接应你们,你们快走吧。”马向前沉声道:“你说什么混账话呢,我们现在可是兄弟,大哥让我们都活着回去,反正我不会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吴坎望着马向前,见他长相虽然平凡,但是敢随他进匪窝,也确实够胆色,够义气,吴坎眼神中涌出一丝狠厉,缓缓道:“这些山匪欺压百姓,无恶不作,你还想不想将他们铲除了?这里可有数万山匪,再不走,想走也来不及了,上官将军还等着你将地形图带回去呢,走啊……”吴坎重重的拍了一下马向前的手臂,脸上堆满凝重之色,马向前直晃着脑袋,想不通吴坎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做着白白的牺牲?吴坎心中已经做出了牺牲的准备,这里是他和牛大壮等人,曾经围剿山匪的地方,可是他那些弟兄都战死在了这里,他愧对那些弟兄,此刻只想多杀几个山匪。吴坎道:“姑娘,换上他们的衣物,将你的衣物留下,快走。”那女子呆呆地望着吴坎,这里可是匪窝,留下来怕是难免一死,可她知道要想为她的爹娘报仇,他们几个人是完全不够的,要与这些人外面的人马会合。
……
一间破旧的房屋中,可见天上的残星,时不时有怪鸟的叫声,一个汉子躺在草地上呻吟着,喊道:“饿呀,老子饿呀。”冯山,鲁岩二人倒是闭着眼,平静的靠在墙角,这般平静的接受死亡,他们江湖之人,为了自己心中道义而死,他们问心无愧,更是无愧立于天地之间,只听门外守卫喝道“什么人?”下一刻只听几声惨叫声,冯山几人猛的睁开双眼,一道身影从房门外冲了进来,见那汉子破旧的衣衫上上满是血迹,那汉子对着冯山,鲁岩几人抱了抱拳,说道:“几位好汉的事,在下方才听说了,几位肯为一个女子,就敢身赴山寨,挑战山匪,在下佩服的紧。”
冯山问道:“好汉所来何事?”只见吴坎急于上前解开那几人的绳子,吴坎道:“在下吴坎,是来和山匪来拼命的。”吴坎见冯山,鲁岩,石达活动了着手腕疑惑望着他,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几位好汉了,我是朝廷的人,奉命前来剿灭山匪的,可是方才行踪暴露了,我杀了几名山匪,将他们的尸体焚烧了,我想山匪马上就会知道了,几位既敢来这山匪窝,想必是早已不畏生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和我拼上一拼。”冯山,鲁岩面面相看,不管如何,他们绝对不会和土匪同流合污的,为祸百姓,冯山稍作思考,说道:“好汉既然是朝廷派来的人,需要哥几个做什么?尽管吩咐。”吴坎沉声道:“我想与几位合力烧掉山匪的粮食,即便我大军攻不进来,只要将他们围困,不出几日,他们军心溃散,必定不战而败,可是那里有重兵把守,一旦我们动手,便是有死无生。”
冯山望着吴坎,见那汉子脸上沾着血迹,一对双眼炯炯有神,这山上可有聚着近万名匪徒,他敢孤身前来这匪窝之中,可见是胆气过人,英雄了得,沉默了会,烧毁山匪的粮草九死一生,但这些山匪所做之事令人发指,冯山转过目光望着他二弟,三弟,问道:“二弟,三弟,你们怕不怕?”
石达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一脸的尴尬之色,拍着自己的肚子笑道:“瞧,这不争气的家伙又叫了,大哥,你兄弟我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与其要被关在这里活活饿死,就照这兄弟说的做,烧了他狗日的粮食,也将他们活活饿死,杀一个回本,杀两个就当赚了。”冯山望着那短小精悍的男子,久久没有说出话来,他们三兄弟武功虽然平平,但他们心中有侠义,有这样的兄弟,此生值了。吴坎见这三人愿意和他一起共事,微微一笑,对着三人抱拳一礼,笑道:“在下与几位虽相识的有点晚,但是今日能够在这山匪窝相识,也算是缘分,敢问三位好汉姓名?”那三人纷纷抱拳回礼,自报姓名:“冯山”,“鲁岩”,“石达”。吴坎望着三人,点了点头,说道:“能够结识三位好汉,生前也是吴某的一件幸事,粮库那里守卫森严,凭我们四人很难杀入,不过在这营寨里有一群马队,一会儿……”
但见四人商量完毕,吴坎出门只捡起一柄长枪,抬头望了一眼天色,沉声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冯山三兄弟也纷纷出门,从那几个尸体身旁,捡起地上的长枪,尾随其后,茫茫夜色中,一轮浅浅的月亮穿梭云间,山匪横行,抢掠百姓,此夜将是他们的灾难。
第四章(内外夹击,一战破匪患
吴坎,冯山,鲁岩悄悄来到粮库,在这里有着百来名手持长枪的守卫,这些人都是昔日被王建打败的军队,或是四方流民,吴坎望着那些山匪,一双眼神锋利如剑,便在此时想起了他那些昔日的兄弟,喃喃自语道:“兄弟们,今夜我就多杀几个山匪为你们报仇,来陪兄弟们来了。”
“什么人?”粮草重地,见到三人持枪走来,一名大汉戒备的喊道,见那汉子人高马大,大手大脚,手握一柄钢刀,肥肿的脸膛上长着一个特别硕大的酒漕鼻子,那些守卫及时戒备开来,“杀……”吴坎高喝一声,与冯山,鲁岩手握长枪疾冲而过,那手持钢刀的壮汉立时勃然大怒,喊道:“敢来这里找事,拿下他们。”
随那大汉话落,三十多名守卫纷纷冲身出去,但见短兵相接,吴坎持抢便扫,枪尖一点寒芒而至,只将最先上前的几名守卫打倒在地,怒喝下持枪横扫,让那些人近不得身,在看冯山,鲁岩二人皆是身手了得,便已持枪杀了多名守卫,由于对方人数巨多,他们三人纷纷被冲散开来,那手握刚刀的大汉,见到三人杀了他十多名弟兄,及时大喝:“一起拿下他们。”
一群守卫蜂拥而至,一时间百来名守卫只将吴坎,冯山,鲁岩三人团团围困,吴坎怒目而杀,身形转动,长枪挥动,很难有人能阻拦得住他,他的周围已经堆积了十几具尸体,那手持钢刀的大汉虎吼一声,杀向前来,那大汉一阵猛劈,将那钢刀使得虎虎生风,吴坎长枪往身前一封,枪棒直接被大汉劈成两段,吴坎大惊下急于后退,那些守卫也暴怒向他身后攻去,吴坎抬脚将一人踢飞,将那折断的枪头直插入一人身体,这时又有几人向他身前刺来,吴坎闪身一躲,夺过一人手中长枪,将那人横扫在地,那持钢刀的大汉已经暴跳如雷,大喝一声,转起身子挥刀而走,吴坎持抢猛斗,再看冯山,鲁岩二人,数十件长枪直向他们攻去,由于山匪人数众多,他们身上一时受伤多处,吴坎将那长枪一下刺进一人胸膛,将那人挑飞出去,砸开一片守卫,那是使钢刀的大汉直接将他身前劈了一刀,挥在他身上的猛劲直接将他涌倒在地,吴坎躺在地上连连翻滚起来,躲避那些攻向他身前的长枪,猛的翻身而起,只见十几名守卫向他齐齐涌来,吴坎身形连连躲闪,只听一声惊恐的叫声“二弟”显是那冯山的叫声,吴坎将一名守卫杀倒在地,回头一看,见那鲁岩身上被两人持枪刺入身体,那汉子嘴角不断的流着血迹,手里握着那两名守卫的长枪,大喝一声,直接将那两名汉子举了起来,一时间齐齐数十件长枪,刺在了那汉子身上,冯山在那四十来名守卫的包围之下,杀红了眼,向他的兄弟急于杀去,鲁岩嘴里不断的流着血水,望着那与守卫拼命的冯山,他咬着一嘴血,脸上抹过一丝笑容,喊道:“来生再做兄弟。”冯山瞪大了眼看去,瞬时间十几件长枪从鲁岩身上抽出,鲜血直喷,鲁岩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瞪着一双不甘的眼睛。冯山虎吼几声,一杆长枪从他背后刺过,他嘴里一口大血喷出,转过身怒目圆睁,那刺枪的守卫一脸惊愕,便被冯山一枪刺穿了胸膛,直推着那汉子冲出去了一丈,冯山恶狠狠的望着那些山匪,使那些守卫望而生惧,吴坎长枪挥动之间风声呼呼,他在敢死营这段时间无数次血搏,早已不畏生死,此刻一双暴怒的眼神,杀的那些山匪连连后退,冯山长枪一挥,扯开一片风声,只将一人横扫出去,望着鲁岩的尸体,左冲右杀,但他势单力薄,还是不敌山匪合围,只被人前后用长枪刺入身体,仿佛一下子筋疲力尽,爬在了地上,嘴里鲜血直流,那些山匪围着他没有再出手,冯山向着鲁岩一步一步的爬去,他身体所过之地,地上全是血液,经过一段的时间还是爬到了那男子身前,只伸出手握住那鲁岩的手,笑了一笑,一动不动躺在了哪里。
吴坎望过那死去的冯山,鲁岩二兄弟,他要杀进粮库,可却被活活地拦住,眼前这大汉身手与他不相上下,只将手中长枪紧紧的攥住,此刻他已被八十来名山匪团团围困,此刻各营之间,山匪已经闻声而来,而那使钢刀的男子瞪着虎眼望着吴坎,此人已杀了他二十多名弟兄,要不是有他拦着,这里的守卫会折一半,吴坎大笑几声,手握一杆长枪,眼神如一把锋利的宝剑,望着四周山匪喊道:“弟兄们看到了没有?你们的老大没有做孬种。”见他虎吼一身,闪身而出,杀向那使钢刀的大汉,于此一处马棚中熊熊烈火燃起,一个汉子骑着一匹黑马疾驰开来,他后面跟着一群马队,在那熊熊烈火燃烧下,马群早已失惊,就跟随着那冲在最前方的马匹疾驰而去,浩浩荡荡,不可阻拦。那些山匪将吴坎四周团团围困,吴坎与那使钢刀的大汉,猛斗开来,那大汉双手握刀猛劈,吴坎将那杆长枪猛刺点扫,大汉挥刀而防,只听马叫嘶鸣,百来匹马向这里急奔而来,有些马匹身上已经燃起了大火,四下围困吴坎的山匪一下子大惊,纷纷散开,吴坎正和那大汉斗得不可开交,见这些马匹冲来,那大汉已有了怯意,不闪开就会被乱马踩死,而吴坎却是死死的缠住那大汉,想和他同归于尽,石达直接骑着那匹马冲进了粮库,后方的马匹随着他疾驰而过,一下子粮库燃起熊熊烈火,四周场面更加的混乱,那大汉已被乱马踩死,吴坎趴在地上看着那一棚大火,满是血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嘴里仍是不断喝着鲜血,在这生死一刻,他想起了那和他在树林里打架的女子,那女子是他此刻最后的回忆。
此时粮库前来了一大队人马,为首的是那虎岭山的白衣秀士王沦,他身旁的是他两位结拜兄弟,二当家小霸王周同,三当家冷面寒枪王平,周同,王平两人手中均持一杆铁枪,见到这一幕三人脸上惊恐不已。
“废物,还愣着干什么,快救火。”王沦直接吼叫了起来,这可是他们的粮草,没了这些他们会活活的饿死,可那大火燃的实在太猛了,没有人敢在这时冲上前去,王沦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眼神无光,精神不振,没了这些粮草,便没有了生存根本,此刻这山寨里必然会军心溃散,输了,一切都输了。那冷面寒枪王平愤怒的一张脸上,看过冯山,鲁岩二人的尸体,捏紧了拳头,恶狠狠的说道:“早就该杀了你们的。”
突然间,只见两个汉子走来,望着那神色异常愤怒的王沦,其中一人拉住身边的另一人说道:“首领正在气头上,夫人被我们看丢了,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他的好。”王平走上前去,问道:“大哥,想必他们都是朝廷派来的人,我们当下之急是该想一个应对之策才好。”王沦看着那一队大火燃起,缓缓起身,神色恍惚的摇了摇头,说道:“粮草被烧,我们再也无法和王建的人马抗衡了,我们完了,彻底完了。”
王平紧着一双眉头,看着粮草起火,却无法上前救火,虎岭山的匪患,从此刻起军心溃散,没了粮草他们迟早便会饿死,看着那熊熊烈火,不知该说些什么。人生只有一生一死,要生的有意义,死的有价值。吴坎他们虽死了,可敬仰他们的人明天又站起来,他们的人死了,精神没有死,“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他们虽然曾在这个世间默默无闻,但是他们捍卫了自己认为有价值的事,将得到后人的敬仰。
一座营帐之中,上官飞羽身穿银甲,看着手中一张地图,脸泛欣喜之色,连连叫“好”,随即望过马向前,和那换上了一身破烂衣裳的女子,笑道:“真是太感谢素素姑娘你了。”那女子脸色凝重,抿了抿嘴唇,一下子跪下,说道:“求将军杀了山匪,为小女爹娘报仇,小女愿意做牛做马报达将军。”
上官飞羽望着女子,心一下子触动,想他娘也是被乱军杀死,和眼前人有些同命相连,将女子连忙扶起,说道:“素素姑娘放心,这些山匪伤天害理,我们定会替你报仇的。”那女子用手抹了抹在眼角,想是想起了自己的爹娘,被山匪杀死的惨状,不由得低垂了粉颈,上官飞羽望过一旁的男子,拍着马向前的肩膀,满面春风的说道:“马兄弟这次你可立大功了,不仅带回了山形图,还救回了素素姑娘。”马向前却面无表情,在那种情况下带着女子逃走,留下吴坎一人,自觉心中有愧,上官飞羽见他脸色不对,看了看四周,紧着眉头问道:“吴坎兄弟呢?他怎么没有和你们回来?”马向前沉默了一会儿,方才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们打探情报的时候被山匪发现了,然后吴大哥和我联手将一队山匪杀了,吴大哥说他要与我军里应外合,便让我带着地图回来交予大哥。”上官飞羽闻言,脸色一变:“什么?”看向马向前说道:“既然你们已经被发现了,为何不一起回来?”突然间想到吴坎的兄弟皆是因山匪而死,他之前便说要为他的兄弟报仇,缓缓闭上的眼睛,面色惨然,不用说他已经想好了最坏的结局,吴坎没了。
“大哥,我……”马向前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上官飞羽伸手止制住了:“此事不怨你,多少怪我,吴坎是因为他兄弟死于山匪之手,才留下和山匪拼命的,你二人从那个后山上下来,你敢不敢再去虎岭山?”马向前望着上官飞羽点了点头,上官飞羽叫“好”,继续道:“我给你四百先登死士,带着他们从你们回来的那条路上爬上去,与我前后夹击,消灭山匪。”那女子突然道:“我和你一起去,那后山上虽没有人防备,但是有山匪设置的陷阱,我从小就在山里长大,对于那些特别敏感,我会帮到你们的。”上官飞羽望过女子,知他爹娘死于土匪之手,她也想为自己爹娘报仇血恨,既然女子都那么说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况且女子是最熟悉那里的地形,也便吩咐道:“马兄弟好好保护好,素素姑娘。”马向前看了一眼那姑娘,猛的点了点头,看那女子的神色隐隐不对,心下却已是对眼前女子动了心。
……
黑蒙蒙的天色,在一处悬崖峭壁上,四百人向上攀爬,领头的便是马向前和那素素姑娘,悬崖极为的陡峭,那女子突然间脚下没有踩稳,吓得大叫一声,胡乱的一抓,头上掉下一些沙石深不见底,身体就要掉落悬崖,马向前大惊之下,抢先抓住那女子的手,那女子身体一坠,让得马向前的手臂碰在一块岩壁之上,擦伤了手臂,马向前望着女子,喊道:“小心。”那女子紧紧的拉住马向前的手臂,脚下摸索着踩住了一处岩石,含情脉脉的望了一眼马向前,泯住嘴唇,要是从此处掉下去,怕是得粉身碎骨不可,马向前心里不知为何暖暖的。
夜色下,四百多人继续向上攀爬,极其隐密。天色开始蒙蒙亮,一行将士终于攀爬上来,在那女子的带领下,一行人纷纷向山匪的营寨靠近,对于这危险状况,山匪茫然不知,在王沦看来,这里无人能爬上来,根本不需要派兵把守。马向前大步向前,一下子被潘素素拉住手臂,轻声道:“小心,前面有陷阱。”马向前凝目望去,前面是深深的厚叶,密草,马向前对着一名将士试了一个眼色,那将士上前用刀将那些树叶拨开,只见一个一丈多高的大坑,下面全是一些深深的铁刺,马向前看了一眼身前的女子说不出的感动,这要是掉下去,他是必死无疑,一行人一连走过好几个类同的陷阱,此刻又被那女子识破了一张大大的铁网,还有脚下踩的一些飞箭,那些箭全是由竹竿做成的,尖锐无比,扎到人身上,便能将人身体穿个窟窿,总之险象环生,要不是这女子,这四百人怕是要多一半要折在这里。
天色刚亮,上官飞羽便领着剩于六百名将士前往虎岭山,见他身穿亮银甲,头戴虎盔,胯下一匹汗血宝马,腰挎龙影刀,手持一杆龙胆亮银枪,行在最前方,自是神采奕奕,威风凛凛。上官飞羽看了一下周围山势,高举长枪制住人马,喊道:“留下一百铁甲将士,在此地设做疑兵,倘若大战燃起,只可摇旗呐喊,不可现身,其余五百人随本将直入虎岭山,会一会这些无恶不作的山匪。”
……
虎岭山的营寨上,竖起一个长长的木架,上面吊着三具全身血淋琳尸体,便是那吴坎,冯山,鲁岩的尸首,一眼望过去引人注目,对于这几人烧毁了粮草,可谓是大大的重创了山匪,山匪如今只能杀一些牛马维持生计,可这些牛马有限,维持不了几日,王沦,王平二位当家站在城楼上,面色惨然,想这几人烧了他的粮草,将他们吊在这里示众,恨意未尽,王沦手中握着两个铁球搓动着,冰冷的眼神望着那三人的尸首,王平沉默的一会儿,说道:“我们兄弟好不容易建立了虎岭山,五处营寨,统领近万人马,让敌人闻风丧胆,即便是这西蜀霸主王建也拿我们没办法,可虎岭山差一点因这几人毁灭,粮草被烧,我军人心溃散,好在将那些逃跑的斩首示众,暂时稳住了人心,如今只能宰杀马匹充饥,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周边的几个村落几乎被我们抢了个精光,当下得解决粮食问题。”
王沦面无表情,手中搓动着那两个铁球,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我猜他们的人马,马上就到了,我让二大家前住驻守虎岭口,等将他们的人马打败,我们再从长计议。”王平冷哼一声,狠声道:“真想不通这些猪头猪脑,跟随着大哥有何不好,每日好酒好肉,非得丧命在此地。”王沦闻声闭上了眼睛,对于这几人的武艺,他是非常的敬佩,有招揽之意,可这些人宁可死也不愿意和他共事,摇了摇头,再没多说什么。
……
“此地便是虎岭口。”上官飞羽凝目一视,见那里山形似虎口,大大的张开,随着他们的到来,那里已有近百名弓箭手,拉弓搭弦,更有三千匪徒,手持长枪,严阵以待,那里站着一个体形彪悍的大汉,穿着一件粗布衣衫,手持一杆长枪,从脸上自鼻梁有一个深深的刀疤,且只有一个眼睛,满脸的大胡子,看起来格外渗人,便是虎岭山的二当家周同,上官飞羽踢了踢马肚,率先上去,面对那些弓箭手毫无畏惧,放声喊道:“山上的弟兄听着,我奉蜀王之命,今举义师,招讨尔等,想必你们也有家小,有亲人在故乡念着你们,今日虽做山匪而苟活于世,实令双亲蒙羞,无疑刀尖舔血,虽图一时快活,却难当一条好汉。如今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天下大乱,民生疾苦,而你们还在此地,为祸乡野,自是天理难容,不妨你们率众降来,弃恶从善,我军起首相候,本将当与众弟兄,共生死同患难,还万民以康乐,早日马放南山,刀枪入库,壮士还乡,一朝光耀祖宗,娶妻生子,方不枉人世一遭。”他这一番慷慨陈词,只让那些山匪面面相看,想是做了山匪的确有愧,上官飞羽见没有人放箭,继续道:“兄弟们,天下之所以乱,就是因为主上昏聩,诸侯争霸,而你们占山成匪,更使得百姓民不聊生,你们也有爹娘,甚至有些死于乱军之手,而蜀王求贤若渴,爱兵如子,礼贤下士,我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跟着我军,本将保证你们,从今三餐管饱,走到哪里都可抬起自己的脊梁。”
上官飞羽眸子紧的一缩,只见一箭向他飞射而来,那箭经三百米的距离似闪电划过虚空,就要射往上官飞羽胸口三寸时,被他及时伸手抓住,只见那周同手持一把硬弓,面色一变,显然没有想到对方竟能抓住他射出去的箭,那周同见一箭不中,愤愤地将弓扔在地上,拿起长枪直指上官飞羽,放声喊道:“贼将休得啰嗦,可敢与我周同一战?”上官飞羽微微一怔,心想只要此人敢出来和他打,他就有十足的把握将此人擒获,如此一来大军可轻易的进去这虎岭口,上官飞羽高举长枪,喊道:“有何不敢。”
片刻之后,那周同骑着一匹马飞骑而来,没有过多废话,持枪便杀,上官飞羽微微一笑,想是此人自持勇猛,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见那人一枪冲杀而去,只觉四周的空气随着那枪头而过,裂开了一般,上官飞羽闪身一躲,那汉子一枪不中,疾驰而过,及时掉转马头冲杀而来,一枪横扫而来,上官飞羽持枪而挡,一声金戈相撞声传开,那汉子面色一变,眼前人内力极为深厚,这一击他双手反被震的发麻,上官飞羽将那人长枪震开,枪身一扫,那大汉急于横枪而挡,却不想这一击力大无比,直接让他身躯震飞了出去,那汉子身躯重重的摔在地上,嘴角溢出血迹,还未反应过来时,一脸的错愕之色,只见一个枪头已经直指着他的咽喉,双方人马皆是一脸的惊愕,显然都没有想到这白袍小将竟如此厉害。
上官飞羽笑道:“好汉一身本事,为何在此做了山匪,不如降了我军,随我共建一番大业。”那大汉见那枪尖指着他的喉咙,面如土色,真是没想到对手竟如此厉害,只是两招交锋,他便被人打败了,以往王建派来的人马,多半都死在了他的手中,今日他竟遇到了一个硬骨头,周同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说道:“大哥待我不保,既然落在你的手里,给爷个痛快的。”
上官飞羽见那汉子闭上了眼,不畏生死,虽然长相凶恶,但不失为一条好汉,他也想将这些抢掠百姓的山匪尽数除掉,可这里有近万人马,要是抵抗起来,他全然没有办法,笑道:“你死了,你的爹娘怎么办?你这些弟兄他们怎么办?”那汉子挣开了眼,望着上官飞羽,显是心事未了,望了一眼身后的那些弟兄,他爹娘虽死了,可是这些弟兄跟随他出生入死,是和他有情义的,上官飞羽也望了一眼那些山匪,笑道:“我大军随后就到,你且听山下。”上官飞羽伸了伸手,只见一名将士点起了一个信号炮,立时山下尘土飞扬,喊声震天,那汉子闻声脸色大变,上官飞羽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念你们都是四方流民,只是为了占山图口饭吃,不忍杀害,你若让你弟兄此时投降,尚有活路可讲,不然待我大军杀到之时,你这山寨可全是死人了。”那大汉望着上官飞羽,见他不像说假,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让他们放下武器,不做抵抗,但是你要保证他们的安全。”上官飞羽收回了那汉子喉咙尖的长枪,笑道:“那是自然。”那汉子望着上官飞羽,很是惊讶,问道:“你看起来很自信,你就不怕我出尔反尔,起来抵抗。”上官飞羽笑道:“我既然能擒获你第一次,就能擒获你第二次,不过第二次你们这群人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那时这里将是一片死尸。”
周平看着上官飞羽,直觉他从容自若,深不可测,周平上前喊道:“兄弟们,山上的粮草,如今已被烧,这位将军不愿再见死人,他答应我,只要弟兄们放下武器,他便放你们一起活路。”山上的那些山匪犹豫了起来,如今见自己的二头领都被擒获,上官飞羽愣愣出神,心下暗道:“莫非这些山匪的粮草被烧,与吴坎兄弟有关?”片刻之后便见有山匪走了出来,不多时那里放的便是长枪,很快那些人马便被铁甲将士围困了起来,总有三千多人。上官飞羽看着这些匪徒,这要是动起手来,他根本没有把握从这里打进去,要说这其中最大的功劳,便是吴坎烧了他们的粮草,山匪虽然能坚守下去,但是总会有饿死的一天,上官飞羽问道:“你们山上还有多少人?”周平一顿,说道:“差不多还有八千多人吧,若是你愿意放过他们,我愿意说服他们投降于你。”上官飞羽望着那汉子点了点头,喊道:“所有敢死营将士随我进山。”
……
虎岭山营寨,只见一名山匪,行色惶惶的冲向城楼,对着王沦,王平二兄弟,及时跪地一礼,说道:“禀报大头领,三头领,二头领被一白袍小将所擒,现如今虎岭口已经失陷,敌军向我营寨攻来。”王沦闻言脸色大变,愣住了神,王平大惊:“什么?”望着那汉子狠声问道:“二首领被擒,虎岭口可有我军三千人马,都让贼军打进来了,他们究竟来了多少人?”那汉子颤声道:“山下尘土飞扬,喊声震天,具体人数不详。”王平面色一冷,直接将那汉子一脚踹飞了出去,夺过身边一名守卫的长枪,直接向那汉子刺了过去,那前来禀报的汉子,脸面失色,只被一枪穿胸而过,王平抽枪而出,狠声道:“要你何用?”
“报——”拿前来禀报的人刚死,只听又一声惊慌的喊声传开,只见一人行色匆匆地冲了上来,可是见到地上那人的尸体,那汉子一下子愣在原地,看着王平手中的枪尖鲜血直流,到嘴边的话,当即咽了下去,王沦一对冰冷的眼神望着那汉子,沉声道:“什么事?”那汉子犹豫之下,颤声道:“报,报告大首领,在……在我军后方出现了大队人马,现向我寨后方攻来。”
王沦倒吸吸一口凉气,满目惊恐之色,望去大寨的后方,隐隐听见喊杀之声,自顾自的说道:“后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后方怎会出现人马?”王平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他们想必是从后方的悬崖上爬上来的,大哥现在怎么办?”
王沦这一会儿早已乱了分寸,那虎岭口,可是虎岭山的咽喉要穴,只要打过那,对方就可以如履平地,这山上就再也没有想要的地方可守了,他们就依靠那里多次打败王建的人马,如今又出现大队人马向他后方冲来,前后夹击,他们已经被包围了,颤声道:“那悬崖陡峭无比,无人可以爬上来,这群疯子,疯子,快,准备叫几十个可靠的兄弟,带着收集着财宝准备躲入暗道,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王平惊讶道:“大哥,我军至少此刻还有七八千人马,完全可以和他们死战的,我们只要一退走,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王沦看着王平,惊慌的说道:“我的弟弟呀,虎岭口乃我军咽喉要穴,打过了那里,我们就无力抵抗了,现如今后方又冲来贼军人马,前后夹击,我军早已军心大乱,你还能指望他们抵抗吗?现如今能做的带走财宝,以图日后卷土重来,快,去选几个弟兄随我走暗道。”
……
上官飞羽在那虎岭山二当家周同的带领下,领着三百敢死营将士,一时间长驱直入,搬下号令“降者不杀”,可以说不费一兵一卒夺下四处营寨,此刻来到虎岭山的最后一道防线,当看到悬吊在木架上的尸体时,他脸色一变,当即翻身下马,惨然道:“吴坎兄弟,是我对不住你啊。”再看着那营帐之中的几千山匪,上官飞羽眼神中是冷冷的寒意,他握紧了手中的银枪,吴坎是因这些人而死,可理智还是战胜了他,此刻在这里杀这些人,便会引起外面人的抵抗,那几千人看到上官飞羽和他身边的敢死营将士向他们走来,竟是怯怯懦懦,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纷纷后退,上官飞羽转身看了一眼悬吊在木架上的尸体,缓缓闭上的眼睛,心下暗道:“不能动手,不能动手,兄弟对不住了,是我害了你。”在山匪紧张的注视下,上官飞羽睁开的眼睛,望着山匪平静的说道:“放下武器者,不杀。”
那几千的山匪还有犹豫之举,只见后方的人马杀到,上官飞羽再次重声喊道:“放下武器者,不杀。”这一声却是吼出来的,让人心头一震,敢死营将士也纷纷喊道:“放下武器者,不杀。”马向前所领人马冲来,一时间山匪被前后包围,便有山匪惊恐下扔下了兵器,随后那里便放满了兵器,敢死营将士上前将一行人团团围困,上官飞羽将手中的长枪插在地上,脚下一踏飞身而起,手中龙影刀瞬间出鞘,斩掉绑在吴坎手上的绳子,将其尸体提了下来,马向前和潘素素上前,愣在原地,看到那全身血淋淋的尸体,二人面色惨然,若不是吴坎为他们断后,他们也像这般被吊在了这里。马向前虎吼一声,喊道:“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便持刀杀向那些山匪,却被一杆银枪飞出,扎在了他的脚下,马向前怔怔地看去上官飞羽,上官飞羽蹲下身子,解下自己身后的白袍,将吴坎身体盖上,望着那死不瞑目的尸体,神色惨然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说好的,等你回来请你喝酒的,你却先走一步了。”上官飞羽苦笑一声,顿时热泪盈眶,伸出手将吴坎的眼睛合上,他这会儿的心情无比沉闷,要不是他的计策,让吴坎混入虎岭山,吴坎也许就不会死了,上官飞羽望着吴坎的尸体,心有愧疚,低声道:“我比你还想杀人,可是我不想让我带来的弟兄再有伤亡了,这里也该结束了。”只用白袍将吴坎的头盖上,马向前摇了摇头,吴坎是为了保护他而死的,潘素素泯着嘴唇,玉颊上也留下了热泪,她知道马向前这会儿很痛苦,伸出手拉了拉马向前的衣角。
上官飞羽锋利的眼神,起身看了一下山匪,移步走到马向前的身前,拔出那杆银枪,他刚才攻寨的时候便知道这虎岭山上有三个头领,先前他擒获了二头领周同,可是却不见老大和老三,明显是躲了起来,走到那些被围困的山匪面前,一对凌厉的眼神扫视着,问道:“你们的大首领和三首领呢?”那数千名山匪蹲在地上,没有一个敢说话的,上官飞羽眼珠子转动一下,冷冷一笑,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他们在这紧要关头抛下了你们,你们还有必要替他隐瞒吗?”
还是没有人说话,上官飞羽脸色逐渐冰冷了下来,那二人是这山中的大首领和三首领,绝对不能把他们放走,冷笑道:“倘若有人将他二人的行踪说出来,赏金一百,可做个百户长。”但见那些人中,有一个长脸汉子,神色复杂,不知如何是好,望了一眼上官飞羽,又低下了头,迟疑之下喊道:“他们从暗道走了。”
“暗道?”上官飞羽一惊,意识到事情不妙,他先前可是立了军令状的,倘若让二人逃走,虽然这一次平定了匪寇,但回去也会遭到质疑,朝那汉子挥了挥手,冷声道:“出来,带路。”却见那汉子面色一变,显然是怕了,上官飞羽皱了皱眉,马向前可没好脾气了,骂出一嘴脏话,“妈的”就走上去,便将那汉子扯了出来,那汉子连忙乞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上官飞羽枪头直指那男子的喉咙,冷声道:“想要活命的话,带路。”
第五章(除恶务尽
那汉子看到指在脖子上的枪尖,大气不敢出一声,急忙前面领路,上官飞羽看过马向前,吩咐道:“留在这里,看好他们。”马向前神色一紧,见上官飞羽离去,那里可是山匪的二头领和三首领,怕是多有危险,忙于说道:“大哥,我和你一起去。”上官飞羽停下脚步微微一顿,知道这些山匪需要有人把守,这里他最信任的便是马向前,沉声道:“这里更需要你。”马向前忧心冲冲,见上官飞羽持枪离去,他望过一旁潘素素,想的便是女子的爹娘因山匪而死,他也想跟着前去为女子报仇,可这些人还未收编,万一他二人离开,这些人造乱,那他们的一番心计可就白费了,当下也就只能留在这里看守。
暗道中王沦,王平两兄弟行在最前方,后面十二人抬着六个大箱子,最后面八名手握钢刀的大汉护送,那几个大箱子,便是他们这些年来四处搜刮而来的民脂民膏,显是箱子太重,十二人抬着都特别吃力,暗道很是宽敞,两边设有火把,王平手持一杆铁枪,见那十来人气喘吁吁,只怕后有追兵,历声喝道:“一帮酒囊饭袋,平日里干什么吃的,这点活都干不好,动作麻利点,快走。”
……
上官飞羽在那山匪的带领下,也进入暗道,那山匪心事重重,带着上官飞羽前行很不情愿,想他面前这位将军竟然孤身前往,他那两个当家的可都是练家子,而他出卖的王沦,他们两个怕是有去无回,直觉暗道阴森森的,说道:“大人,他们就从这暗道走了,要不,您就放过小的吧。”
上官飞羽脸色一冷,望着暗道,只怕设有机关,他对这里又不是很熟悉,冷声道:“废话少说,带路。”那汉子贼眉鼠眼,连忙笑道:“不是小人多嘴,那里可是我们山寨的大当家和三当家,我们两个去,只怕是……”那汉子说到这里再没有敢往下说,只是看着上官飞羽,上官飞羽沉声道:“他们即能在此地占山为王,想必都有些手段吧。”那贼汉子道:“他们何止有些手段,朝廷每往派来的人,都不曾在他们手中过十来回合,便被他们杀死了。”上官飞羽已经知道这汉子是怕自己有去无回,便道:“放心,只要你帮我找到他们,一会有我在,你绝对死不掉。”那汉子没敢多说什么,心下却冷不丁的说道:“谁能知道你能不能活着?”
只见那汉子一不小心脚下踩到一一处机关,已经吓得炸开当顶,上官飞羽往墙角的两侧一望,只见一些箭筒露了出来,显然都是一些设好的暗器,好在他手疾眼快将那汉子一把提了回来,一掌将那汉子震退出去,“嗖嗖嗖”,只见从墙道两侧射出飞箭,上官飞羽急时舞着枪身,只将枪舞的风声呼呼,似泼水不能入,将那些射来的飞箭打去一旁,身形一闪,枪走寒芒之势,将那些墙上露出的箭孔尽数打弯,暗道方才恢复平静。上官飞羽回头看着那摊坐在地上的汉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那人已经吓得小便失禁,轻叹一声,说道:“你回去吧。”
话落,便已大步踏出,施展开轻功向那暗道的出口掠去,那十几人抬着箱子,行动缓慢,上官飞羽不多时便已追上,只听一人惨叫,一把银枪从一人身上穿胸而过,随着那人倒地,二十来人大惊失色下回过看去,只见一人身穿银甲,尤为平静的站在他们身后,王沦脸色一变,打量了一下上官飞羽,眼神露着寒芒,说道:“你就是破了我山寨的那将领?”上官飞羽面无表情,点了点头,王沦冷笑一声,道:“你能擒获二当家周同,证明你有些实力,可你孤身前来,未免太没把我弟兄二人放在眼里了。”
上官飞羽神情自若,冷声道:“你们做恶多端,为祸乡野,我不想和你们多说废话,出手吧。”王平皱了皱眉头,他平日里为人傲气,此人竟然比他还目中无人,一双眸子之中杀意滚滚,咬牙切齿的道:“兄长先走,等我解决了他,随后跟上。”
王沦望了一眼他身旁的男子,他弟弟太过傲气,虽然枪技出众,和他出生入死数十载,这几年和他占据虎岭上,多次斩杀王建派来的将领,见那人敢孤身追来,再看对方此刻有恃无恐,丝毫没有畏惧的样子,想是能破了他的山寨,有一些身手,沉声道:“别大意,小心点为妙。”
王平点了点头,目光如锋利的剑刃,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那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那杆银枪深入那人的胸膛,目光冷冷的望去上官飞羽,持枪将那尸体扫了过去,刚好落在上官飞羽的脚下,上官飞羽望着那汉子不解其意,王平冷笑道:“能打败周同,且让我看看你的枪法。”
上官飞羽方才明白,对方将那人的尸体扫过来,是将他的兵器送了过来,要和他公平的比试一下,他微微一笑,他的威龙神掌,在武林之中,已经难逢敌手,可为了尊敬自己的对手,他还是将枪抽了出来,两人目光紧紧一视,犹如两把宝剑锋芒相对,王平沉声道:“兄长,先走。”话落,便已大步踏出,以一招“哪叱探海”直刺上官飞羽脑袋,上官飞羽见敌方来势极快,侧身一闪,把握的极为巧妙,那一杆长枪刚好从他的脸旁穿过,上官飞羽将枪势一封,将那人的枪头震去一旁,两人持枪猛点开来,王沦看了一下二人,恐后面有追兵,便喝一声“走”,领着手下带着六箱财宝离开,上官飞羽见王沦离去,王平向他胸前一枪横扫而来,也不打算久战,持枪一压,这一身先前无极功内力哪是王平能比,王平一枪扫在上官飞羽枪身之上,一声金戈之声传开,王平脸色立刻一变,倒退而走,双手只被一股劲力震得发麻,刚稳住身形,还没回过神来,便见上官飞羽枪头刺来,快不及眼,直刺他的胸口,急将身体一侧,还是慢了,只觉身体一痛,看了一下身前被划开一道口子,狠声道“好枪法”,退后数尺,持枪拦住上官飞羽去路,上官飞羽面无表情,虽只有两个回合,他能看得出来这人的枪法非同小可,说道:“有这身武功,可惜了,做了山匪。”
上官飞羽右臂将枪身一震,枪走锋芒之势,一枪直入,王平见了对方内力深厚,只得侧身而闪,却不想身形一闪,刚好给上官飞羽一个机会,横枪扫来,王平大惊之下,急将枪身往身前一挡,只一下受到一股巨力,砸到了暗道的墙上,摔倒在地,大口吐出一口鲜血,上官飞羽见对方已经身受重伤,而那伙人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急于追去,缓缓从男子身旁走过,王平眼神中杀意浓烈,起身大喝一声,向上官飞羽一枪杀去,却不曾想上官飞羽早有防备,使出一招“回马枪”,一枪刺入王平的胸口,王平惊恐的看着上官飞羽,大口喝着鲜血,上官飞羽抽枪而出,王平趴在地上再也不动,上官飞羽望了一眼男子,摇头一叹,疾奔追去。
出了密道,只觉视野开阔,这里是一个山腰,密林匆匆,上官飞羽已不见那些人的身影,只看到地下的脚印,顺着脚印发足急追,王沦担忧他弟弟的安危,时不时的回头张望,此刻这一回头,可吓得着实不轻,见上官飞羽飞奔追来,脸色大变,微微一怔,已经知道他弟弟死于非命,急于喝道:“快,给我拦住他”,那七名手持钢刀的汉子,随着一声下,纷纷持刀而走,王沦对着那些抬着珠宝的手下喝道:“快走。”
上官飞羽手握银枪,目如利刃,神情自若,见七人前后杀到,一枪扫出,一股雄厚的内力,便将最先冲来的贼汉扫飞出去,那贼汉大叫一声跌倒在地,便没了声息,此时一名贼汉右手单刀已经砍来,这一砍力道正猛,上官飞羽只将身形一侧,那汉子一刀劈空,上官飞羽抬起一掌,拍在那汉子的胸膛,那汉子惨叫一声,口中鲜血直喷,直飞出一丈开外重重地摔在地上,上官飞羽旋身一转,一枪刺出,冲来的另一人刀势还未落下,便已被上官飞羽一枪刺死,再看王沦已经越走越远,只将那杆长枪飞出,刺入另一人胸膛,只剩下三人,握刀的手颤抖着,已不敢上前,上官飞羽身形一闪,施展一招“八面来风”,身如鬼魅快不及眼,电光火石之间,那三人的身体已被他三掌纷纷震飞出去,摔在地上,没一个再起身的。
上官飞羽急将枪从那尸体里取回,发足疾奔,掠下山头,只见那里有一个湖岸,再看停有四艘船只,那几人已经将三箱财宝搬上船只,若是让这些人逃走,后果不堪设想,王沦见了上官飞羽继续追来,脸色一变,当下已顾不上另几箱财宝,大叫:“不要管那些了,快走。”
上官飞羽大步流星追到,却已见那十来人坐船而去,岸边放有三个木箱,上官飞羽打开箱子一看,却见里面全是金银珠宝,想这些断然是他这些年来从四处搜刮来的,王沦乘船而去,哈哈大笑,此刻已到了水上,料想那人再厉害,也追不过来,望着上官飞羽双目毒怨,放声笑道:“贼将,今日幸有上天保佑,我王沦得以不死,灭我山寨,杀我兄弟,迟早有一日我王沦会回来找你报仇的。”
上官飞羽看着那人得意洋洋,一行人越行越远,已经逃出了十五丈远,想到吴坎多少因他而死,死不瞑目,恨不得将贼首当场击毙,当下咬牙切齿,卸掉银甲,只露出一身黑色紧身衣,施展开轻功,张开双臂,踏水而过,他所过之地,胡面只被他踩的湖波荡漾,王沦见了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也没想到,此人竟然有着一身轻功,已吓得面如土色,怪叫连连催促着那几人划船。上官飞羽从小就在悬崖上每日练功,那百丈悬崖日以坚持下来攀爬,早已练成了一身上乘轻功,身轻如燕,王沦惊慌的喊道:“快走,快走。”
他那几个属下用力划桨,上官飞羽身形一跃,猛然一个“云里翻身”,头下脚上,乘下翻之际,见那只船上乘坐着四人,没有箱子,只打出一招“龙威莫挡”,人还未至,雄厚的内力随着掌势呼啸而出,只将一艘船只当场击毁,那四名汉子哪能禁得起他这一掌,全被他打落水中,在湖中扑腾,显然都是一群旱鸭子,不经水性,王沦不由得滚了滚了喉咙,脸色苍白,上官飞羽落于一块木板之上,借着一踩之力,向王沦乘坐的船只跃去,王沦此刻惊恐万状,他还想着用这些珠宝,以求日后卷土重来,却不想被一个人追杀至此。
上官飞羽身形一翻,刚落在王沦的前头,以一招“惊鹿回顾”,一只铁掌打向王沦的胸前,王沦怪吼一声,出掌悍然相接,却不曾想上官飞羽内力深厚,船只随这一击剧烈的摇晃,只让他一下子倒退数步,幸好有两名属下及时将他扶住,才不至于让他被这股猛劲压倒,王沦嘴角溢出了鲜血,只被上官飞羽一掌打伤,上官飞羽急于出手结果他的性命,掌势刚到王沦的面前,却见王沦连连挥手,喊道:“这位大人,且慢动手。”上官飞羽收住掌势,且看他要说些什么,王沦屈身跪在船上,指着那些箱子颤颤巍巍的说道:“大人,这是小人全部家当,小人愿将这几箱财宝尽数相送,愿求大人留小人一条性命。”
上官飞羽望着王沦,沉默一番,笑道:“方才那位是你弟弟吧?他比你可有血性多了,你们这些年来不知残害了多少百姓,今日落在我的手中,还想苟活于世?即便我放过你,你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正如你所说,你还会来找我报仇的,我就索性给你一个痛快的。”王沦知道今日再劫难逃,目光一狠,上官飞羽见的那人眼神不对,却见王沦衣袖中露出一把折扇,握在手中,猛然一挥,只见一些白粉从那扇中飞出,上官飞羽急于护住双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此人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好在他反应过人,护住了双眼,却被王沦趁机一掌打在他的身前,好在他自幼练习先天无极功,一身雄厚的内力,虽受这一掌暗算,却是受伤不重,上官飞羽在那人打在他身前的一掌时,以一身雄厚的内力将其反震出去,抬掌便将王沦击飞而出,却不想对方也是个练家子,在水上倒飞而出,脚下一点,翻起身来,见那两名山匪向他握拳打来,上官飞羽双掌齐出,将二人打落水中。王沦望着上官飞羽,一脸狞笑的说道:“你以为我只是为了伤你的眼睛吗?哈哈……你已中了我的失魂夺命散,此毒未有解药,沾着即死,不出一时三刻,你便会毒发身亡。”
上官飞羽心头一震,当下已怒火中烧,冷啍一声,骂道:“卑鄙无耻的小人,且看我取你狗命。”身形一闪,掌风呼呼向王沦身前压去,王沦知道不是对方的对手,只得闪身而躲,狞笑道:“你此刻若在动用内力,只会让毒性散发的更快,一会儿你的全身就会腐烂而死,哈哈哈……”上官飞羽狂啸一声,反手一掌,打在王沦的胸膛,王沦受这一掌,惨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让得一旁的另两艘船上的属下目瞪口呆,上官飞羽仰天喊道:“吴坎兄弟,你可安息了。”话落,一掌震在王沦的天灵盖上,王沦大口咳着鲜血,跪在了船上,这一掌让他必死无疑,可却脸上笑意满满,想的便是上官飞羽中了他的毒粉,也会随他而死。上官飞羽看着王沦只片刻没了声息,仍是怒气冲冲,不可平复,心下暗道:“没想到我今日竟遭了这小人暗算,若真如他所说,此毒无解,恐遭不测。”目光如刃,望着其余两艘船上,剩余的几人,冷声道:“你们是要死,还是随我回去从轻发落呢?”
那六人见上官飞羽身手着实了得,如今他们首领已死,可是这里却有几箱子财宝,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下就有人狠声道:“弟兄们,他虽身手了得,可是他却中了大当家的毒粉,不出一会儿必死无疑,我们不如一起合力将他除掉,为首领报仇,大家事后共分财宝。”
那几人面面相看,皆有心动之色,上官飞羽望去那贼眉鼠眼的汉子冷笑一声,这些山匪的确可恨,他本来以为这些人见到王沦一死,必然已成惊弓之鸟,树倒猢狲散,却不想这些人生出邪念,为了财宝甘愿冒死,即便他此刻中了毒,对付这几个小虾米,根本不在话下,冷笑道:“给你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偏偏不要,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上官飞羽话落,脚下一点,身形跃至那放狠话之子的船上,那汉子脸色一变,却见上官飞羽一掌打来,他猛的一出拳,只听“啪”的一声,整条手臂当场骨折开来,杀猪似的惨叫一声,便被上官飞羽以一招“推窗望月”震入水中,只见旁边两人拳头向他左右打来,他双掌齐出,这一掌看似平淡无奇,可这雄厚的内力,那是那两人所能相比,只听那二人惨叫一声,身子竟被震出一丈多远,才落在水中,另一艘船上剩余的三人,见到那三人顷刻间毙命,哪有人还敢出手,有夺宝之心,忙于屈身跪拜,喊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上官飞羽望着那三人没有多言,看着自己的双掌,心下却惊奇无比,一番施展内力下来,却不见有毒发的迹象,很是奇怪,再次跃到王沦尸首前,捡起那扇子闻了一闻,一股刺鼻味儿,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心下惊疑道:“不是说此毒奇毒无比么?为何我却没有毒发的迹象,莫非是他刚才故意诈我,扰我心智。”
上官飞羽疑惑下,将那残余的白粉,往王沦的手臂上倒了一点,那跪在船上的三人,见到上官飞羽不说话,大感惊奇抬起头来,上官飞羽目光失色,见王沦的手臂,已经慢慢的腐烂掉,可谓是触目惊心,可他为什么却没有中毒的迹象呢?原来那日冷玄月从西域雪山带回来的那颗“朝圣丹”,是以天山雪莲和世间各种名贵的药材炼成的丹药,有百毒不侵之效,刚才那毒粉虽奇毒无比,但对他却全然无效,可这一切他还不知,此刻在那里叫一个表情复杂。
上官飞羽再一次动用一番内力,一掌击在湖面上,只惊起一片骇浪,却见自己和一个没事人一样,一时间喜笑颜开。那活下的三人一脸惊讶,不是失魂夺命散吗?为何他此刻还好好的?这真是好人多福,自有天佑,恶人虽逞一时之凶,难逃报应二字。上官飞羽但见其余箱子都放有财宝,这些拿回去可充军饷,刚好需要这三人将这些抬回去,当下笑道:“那好,我便饶你们一命,将这几个箱子随我带回去吧。”
那三名幸活的山匪见上官飞羽饶恕他们,忙于谢恩,几人沉舟而归,他这个荡寇将军,总算不负沈剑三推荐之情,以一千破万人,可谓智勇双全,收复虎岭山,此地圆满结束。
上官飞羽回到虎岭山,夕阳刚刚落下,马向前仍是领着将士守候在虎岭山,不敢有任何松懈,但见一身银甲,手持银枪的上官飞羽回来,后面还有几个抬着箱子的山匪,马向前急于上前叫道“大哥,你回来了?”上官飞羽点了点头,马向前道:“大哥,我已经打探清楚了,那另外的两名好汉正是咱们先前在柳家酒楼见过的,听素素姑娘说,他们是为了来救一个老妇家女儿,和山匪约定,要是他们赢了,就叫那女子带走,可三人最终都败在了那三大家的手中,大头领想将他们留下委以重任,可是他们都拒绝了,被山匪关押了,最终是吴大哥救了他们,他们当晚合力烧了山匪的粮草,四人无一幸免,山寨里当晚就有人潜逃,被大当家抓住,当场斩首示众,方才压制了下来。经过排查,共计山匪一万二千二百零三人,且山寨上还关押着三百一十六名女人,不知大哥如何发落?”
上官飞眉头不由得一紧,想是这些女子都是被山匪从各地掳掠来的,怒道:“这帮丧尽天良的畜生,形如猪狗,祸国殃民,罪该万死。”上官飞羽沉声道:“将那些女人都放了吧。”马向前应声“好”退去,“等一下”却见上官飞羽叫住马向前,似是想到了什么,琢磨一番:“三百一十六名女人,想他们如今多是家破人亡,身世凄惨,这样吧,将这一箱财宝拿给他们分了吧,让他们找户人家,安稳的过好下半生吧。”
马向前望着上官飞羽似心有事情,不见他离去,迟疑下说道:“大哥,有件事,还望你能答应。”上官飞羽道:“你我还客气啥,怎么了?”马向前有些难以启齿,望着一旁的女子,只把那女子看的一脸羞涩难当,上官飞羽顺着目光看去潘素素,那女子貌样出众,虽和其相处不久,但也能发觉她为人善良,马向前虽其貌不扬,但为人憨厚老实,也算是勉强配得上人家,上官飞羽已知马向前的心思,笑道:“人家素素姑娘是怎么想的?可不能强求人家啊。”马向前道:“大哥,素素姑娘,爹娘都遭山匪毒手,已经无家可归,只要大哥同意,她,她愿意……跟我在一起。”
他这一句说完,脸色也不经意红了一圈,那女子更是已经羞得满面通红,虽说他被王沦看上,她以死相逼王沦倒也没有强迫,清白之身仍在。上官飞羽笑道:“这是好事啊,你们能够相识,也算是天作之合,今后好好待人家吧。”马向前喜不自胜,说道:“这么说大哥,你答应我了。”上官飞羽笑着点了点头,连连说道:“好事,好事。”
……
上官飞羽领兵回营,已是月上枝头,傍晚时分,右将军沈剑三早已恭候,夜晚归胜来的千名将士,野营篝火,喝的一片酣畅。大帐之中,沈剑三另设酒宴,上官飞羽,马向前,潘素素皆有功劳,通臂神猴侯八宝,擒龙剑客展蛟龙二人与上官飞羽相熟,陪同帐下。
沈剑三望着上官飞羽,微微笑道:“这些山匪盘踞虎岭山,横行乡野,大头领白衣秀士王沦,二头领小霸王朱同,三头领冷面寒枪王平,多次斩杀我军大将,父王几次用兵,都无功而返,却不想被兄,只用了一千人,便将其尽数招服,为民除掉王沦,王平兄弟,上官兄智勇双全,大败匪寇,此次本该父王亲自为你接风洗尘,却不想马军都指挥使唐大人传来,父王偶感风寒,身体有恙,只能由我代父王替你接风了,来,荡寇将军,为兄敬你一杯。”
他今年二十四岁,比上官飞羽年长,上官飞羽望着端起酒杯满面春风的沈剑三,他一时不知为何心中悲凄,站起身来,行过一礼,说道:“回沈将军,此次剿灭匪患,非飞羽一人之功,功在吴坎,和那三位见义勇为,古道热肠的侠义之士,要不是他们以命烧了山匪的粮草,乱了他们的军心,飞羽纵有才谋,也不能如此之快攻克虎岭山,其次要不是马兄弟不畏生死,潜入敌营,探得情报,领四百先登死士,绕敌后路,视死如归,与我前后夹击,飞羽也断不能胜,此次能胜,功在将士。”
马向前看着上官飞羽,他大哥将功劳全部让给了他们,让他说不出的感激,沈剑三微微颔首,能将功劳让给部下,这样的人还真是古今难得,知道上官飞羽因吴坎之死,还心怀愧疚,只上前几步,往地上倒了一杯,此杯敬亡魂,敬英烈之士,方才回到坐前再次添满一杯,望着另一旁的马向前,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将这又瘦又黑的汉子,当一回事,此刻因上官飞羽叙其功劳,方才另眼相看,端起酒杯相敬道:“马兄弟,来,此次攻克虎岭山,有你一半功劳,事后我当禀明父王,为你给予嘉赏,本将军,先行敬你一杯。”
马向前见到沈剑三头一次对他客气,急忙站起身来,躬身行过一礼,说道:“回禀将军,小人不敢贪功,这都是大哥的功劳。”沈剑三哈哈大笑,说道:“古今之人莫怕论功行赏之时,少了自己,你们二人还互相谦让的不行,不如就让我们大家共饮一杯吧。”
几人闻言,端起酒杯,只饮下一杯,满心欢喜。忽听帐外一声传来:“兄长,你们喝酒,不叫上小妹我。”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从帐外走进一人,见那人一袭黑色蜀锦衣袍,腰挎一条白玉带,发竖金冠,面如美玉,唇似丹朱,手持一把折扇,贴胸而来,由于她脚登黑色官靴,更得身材修长,亭亭玉立,两只秀目,神彩飞扬,不知底细的人,真认为她是风度崩翩的俊公子,又有谁能知道她是王建的义女,沈剑三的妹妹,红玉郡主。
沈剑三望过那女扮男装的俏丽佳人,他早已将那日从林遇险,是谁救了她,告诉了他妹妹,沈红玉今日光临,自是为了前来感谢,只可惜那日为了将她抢入山寨做夫人的吴坎,却不得再见郡主尊容,惨死虎岭山,真是日月如梭,光阴似箭,人世沧桑。沈红玉看着上官飞羽笑而不语,沈剑三笑道:“上官兄,可还认得她是谁?”
上官飞羽见到那公子,极为秀气,只觉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来,沈红玉轻扇折扇,笑道:“当日被那小子轻视,我本想找他算账的,可是先前早已受伤,只怕他胜之不武,才没有动手,现知道他是月寒宗少主,迟早一天,本郡主会前去会他一会的。”
上官飞羽方才明白过来,此人自然就是沈剑三先前给他提及的妹妹,此刻听她还是对那件事耿耿于怀,已经为他那卓兄弟担忧起来。沈剑三笑道:“小妹,莫要胡闹了,还不见过上官将军。”沈红玉秀目有神,脸上笑容光彩夺目,说道:“能带领一千人,消灭数万匪寇,有些本事,怎么说我也算是郡主,哪有郡主先见小将的。”上官飞羽一时还真是忘了她是王建的义女,王建又被皇帝封为蜀王,急忙弓身一礼,道:“卑职,见过郡主。”
沈红玉再见故人,只是想以身份压一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小子身边的朋友,此刻见上官飞羽弯腰事权贵,乐开了花,笑道:“好了,开玩笑的,你可是兄长的看重的人,他向来眼高于顶,能看上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自古有道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得见小将军气度不凡,红玉有礼了。”见她轻握折扇,抱拳一礼,作了一个江湖人见面礼,沈剑三哭笑不得,他这个妹妹,哪有一个女人样,更像是生错了身份。沈红玉笑道:“听说上官将军武艺超群,被我这个兄长吹的是,武林中年轻一辈少有英才,我也艺从名师,喜爱舞刀弄枪,还望哪天小将军不吝赐教。”上官飞羽微微颔首,一笑置之,沈剑三笑道:“小妹,与兄长坐吧。”
还在几人谈笑之间,刚刚入座,饮过几杯,便从账外走进两人,沈剑三神色一紧,心下诧异道:“他怎么会来?”只见那为首一人三十上下,浓眉朗目,鼻直口方,一张白里透红的面孔,英武中透出文雅,身后随着一个四旬左右的中年秀士,五官清秀,举止潇洒,身穿白色长衫,脚登皂底逍遥履,透出一派斯文之气。
那男子一进来,便笑着望过了帐下众人,只见他望着沈剑三笑道:“听说义弟,向父王推荐了一名小将,首战便破了虎岭山匪寇,解决了我们的隐患,义兄闻名前来结识。”那男子说话间目光已经看向了上官飞羽。上官飞羽见那人仪表堂堂,首先便有了好感,见他一来便说的是自己,站起身来,却不知他如何称呼,微微一礼。此人也是王建的所收的一名义子,本名华洪,善战多谋,深沉多智,是王建手中的最有名的战将,王建曾对东川顾彦晖开战,华洪在楸林大败东川军,俘杀达数万之众,华洪被王建正式收为养子,改名王宗涤,王建即占有东川,任王宗涤为留后,而他旁边的那位儒士是他的策士“马文休”,儒士能和他一同起来,可见深受王宗涤的器重。
沈剑三从桌上起身,走上前来,哈哈笑道:“今日什么风,还把义兄吹来了。”王宗涤笑道:“我这大老远回来,自然是想喝义弟的一杯酒啊。”沈剑三笑道:“义兄此来,怕不是只有喝酒这么简单吧?”王宗涤笑道:“我这来的可真是时候啊,在外面便闻到帐下的酒香,义弟还不给我介绍一下?”
沈剑三微微一笑,望着上官飞羽道:“上官兄,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可了不得,便是我的义兄,不仅为人善战多谋,深得义父器重,更被圣上任命为,东川节度使,可谓是人中龙凤,少年登科,正逢人意啊。”王宗淙呵呵一笑,道:“我啊,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你可真是廖赞了。”别看两人面上一个比一个和善,实则二人腹黑的很,明面上看不出来,暗中却斗得厉害,当年为了这东川节度使一职,最终他义父还是按功劳任命王宗涤,沈剑三可是一直为此事耿耿于怀。
上官飞羽知道了男子的身份,这些可都相当于世子殿下,此次变为弓身一礼,道:“卑职,见过大人。”王宗涤微微一笑,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欣赏之意,说道:“闻名不如一见,果然英雄了得。”沈剑三对着手下人,喊道:“来人,快添酒桌来,与我并桌。”王宗涤见侍卫进来,挥了挥手,笑道:“不必了,兄长我听说义父感了风寒,方才特去看过,这病说来可真是奇怪,义父此刻不敢见风,无法来为荡冦军洗尘,故遣我前来慰问,我说几句话就走。”
沈剑三自对方以来,他几乎都已知道这里面的猫腻,此人所来,无非受封一事,但还是惊讶的问道:“哦?不知义兄此来,有何指教。”王宗涤笑道:“谈不上指教,只是义父这病来的急,因左将军一职,事关重大,马军都指挥使唐大人,和各营参将,中郎将,他们会见义父,皆不甘心位于小将军之下,说来也对,他们哪一个不是累积战功,军中老将,义父唯恐众将不服,发生叛变,只好由我出面,妥善解决此事。”
沈剑三心下暗道:“果然为此而来。”自从他义父称病那一天,他便知道他义父是反悔了,左将军一职,权力重大,统领众军,而他又统领着中策军,而上官飞羽又是他引荐去的人,倘若上官飞羽就任左将军一职,他二人就相当于将整体军权握在了手中,难免不会被人嫉妒,让他义父生出猜忌之心,可如今上官飞羽平寇有功,若是不给个说法,难免让人心寒,且看他怎么说?沈剑三笑道:“不知义父让兄长来,如何一个妥善解决法子?”王宗涤望着上官飞羽一脸温笑,说道:“小将军平寇有功,智勇双全,义父得将军如鱼得水,必会委以重任,只是当下倘若让小将军任左将军一职,又生怕营下老将不满,就只好委屈小将军先做一个平寇将军,将那些降来的一万匪寇,拨给小将军三千人马统治,待小将军日后建下功劳,让众将心服口服,在那时以功劳论职,不知小将军可觉得心有委屈?”
还不等上官飞羽表态,沈剑三却一脸惊讶“平寇将军?”心下暗道:“这不就一个虚职吗?毫无实权,想必这又是唐道袭这个老狐狸出的计策,就算一个中郎将都比这平寇将军大多了,可是义父为此事生病,我倘若在计较,必然会落人把柄,此事我也不好多言。”
见到沈剑三似有意见,王宗涤眼神当即一冷,一脸坏笑地看着沈剑三,对方如若继续多言,此次他便可借机小题大作,让他义父从此疏远沈剑三,此次他是有备而来,已经布下口袋阵,就等着沈剑三往里面钻,一不小心便可以将沈剑三以谋犯罪论处,沈剑三正是因为考虑到了,此事是他义父的决定,而对方在暗下里与他形如水火,此刻断然不敢为上官飞羽打抱不平。
上官飞羽可不知二人的私下斗争,至于这官职大小他根本就满不在乎,当下行过一礼,说道:“飞羽素闻蜀王爱惜人才,心系朝庭,故不在意官职大小,甘愿受职,为主上效力。”他这一说,倒是令王宗淙有些尴尬了,虽说人家没有居功自傲,答应下来了,但那言下之意爱惜人才,心系朝廷,无非是让他义父成了表里不一的人,可是这左将军一职实在不敢给其任用,晓之其中厉害,方才说道:“那我就恭喜将军了。”
其实上官飞羽并没有那么多心思,他的心思很简单,就是谁给百姓谋福祉他就跟着谁,谁能安定这乱世天下,他就为其效力,他不忘自己的初心,是为了安定天下而出山的,他的一身本事也该在这乱世有用武之地,眼下蜀中百姓,在王建的治理下得以安定生活,地方更被王建治理的井井有条,可见王建的确是一个明君,值得他在其帐下效力,虽然如今不得重用,但他若真是一个有才之人,将来也可以建下功劳,步步高升。这世上没有一帆风顺,官运亨通的人,苏秦从前不遇,遭亲戚唾弃,后来发奋勤学,凭借自身本事,手执六国相印,名震天下,韩信曾到项羽帐下只做了一个执戟郎中,后到汉王手下,却只做了一个运粮小官,原以为英雄无用武之地时,离开刘邦,另图他路,却因萧何月下追赶,向刘邦鼎力推荐,才一朝拜了大将,帮助刘邦打败项羽,攻克天下。如今天下大乱,哪个地方都成了割据势力,自立为王,部下不断谋反,他初出茅庐,人家不信任他,也是应该的,总之人要有一个端正的心态,认识自我,不该走入一个盲区,若是持才放旷,必然招来横祸,有能力又如何,还不成了一个杨修,曹操刀下的冤死鬼。
王宗涤就怕上官飞羽对于任职一事不满,转身离去,让他义父遭人耻笑,如今他即愿意任平寇将军一职,可谓轻松无比就解决了此事,对方很是大体,微笑道:“小将军,那些匪寇虽然现在已经归降,但毕竟是山匪出身,过惯了抢掠生活,有了懒散习性,还望小将军好好引导才是呀,我希望在日后的战场上能看见这支队伍,同小将军一起为义父建功,好了,明日小将军就准备操练他们吧,我也该告辞了,几位尽管尽兴。”
王宗涤话音未话,起手微微一礼,上官飞羽已知他所来的目的就是自己任职一事,此刻目的达成,显然已经不愿再留,也便起手回过一礼,沈剑三没有多说客套话,他这个兄长来的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不想让他身边的人好过,让他将来成为他义父的继承人,看着王宗涤转身时对他投来的一丝笑意,可谓是相当得意,领着那儒士走出帐外,沈剑三心事重重,久久未语。
沈剑三看向上官飞羽,他将上官飞羽推荐给他父王,虽说也有私心,有意拉拢,将来成为自己的人,但和其相处下来,对方是真的有见识,通过此次虎岭山一战,那些匪寇虽谈不上精锐,但也是多次将他义父派去的将领打败的,他更相信自己慧眼识金,结交了一位旷世之才,一时苦笑道:“纵有盖世之才,可怜英雄无用武之地,仁兄,可有怨?”上官飞羽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今夜只管喝酒,莫再论此事了。”沈剑三看着上官飞羽,见他不骄不躁,想是迟早有一天会展现自己的光彩,哈哈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喝酒,喝酒。”
江湖是快意恩仇,在刀光剑影中成长,在腥风血雨中开始蜕变,经历沧桑,即像风一样来去潇洒,也像云一样日晚多愁,更像落叶一般四季无奈,有他生命耀眼的一刻,也有他枯萎死去的一刻,江湖,不比这朝堂弄局,人心复杂,尽是阴谋算计,棋差一招便会身败名裂,身死魂消。要我说人活一世,哪能尽如人意?只求个问心无愧。
……
第六章(存孝知错悔改,梦蝶救兄奔走
李存孝因他四哥李存信离间,不受重用,便反叛了他义父李克用,李存信奉命领兵前去讨伐,却不想被李存孝领兵战败,晋王李克用担心李存孝与梁王朱温合兵一处,使自己的处境危及,所以亲率大军围困信阳城。
浩浩荡荡的人马之中,见一人骑匹乌黑马,头戴帅盔,身穿甲冑,足登虎头战靴,肋佩三尺宝剑,气势凛然,男子面相威严,下巴蓄着长须,一只眼虽用一片黑带遮住,但独目而视,却是给人一种震慑力,看起来孔武有力,便是晋王李克用。在晋王李克用身旁一骑,男子头戴将盔,身穿甲冑,手持一杆长枪,面色颇冷,双眼锐利,鹰勾鼻子,便是李克用帐下的四太保李存信,而他身后一人长相粗犷,身穿甲冑,腰挎一把雕弓,手持一杆长枪,便是李克用帐下六太保李嗣本,与李嗣本同行一人,身穿甲冑,手持一柄青龙偃月刀,男子三十五六上下,浓眉大眼,便是李克用帐下的十二太保康君立。
晋王李克用帐下十三太保个个武艺超群,谋略过人,今日领四太保李存信,六太保李嗣本,十二太保康君立前来,合兵五万,就是为了剿灭李存孝,李克用望着六百米开外的那座城池,一时心有所想,此城便是李存孝所占据的信阳城,那人是他昔日最为器重的义子,如今却背叛了他,父子反目成仇,这一幕着实太过可笑。李存信眼神冷洌,望着那座城池,只想立即带着人马摧毁那座城池,只要李存孝在他父王身旁,他永远都要低人一等,先前被李存孝打败,回去之后,他父王虽没有怪罪于他,但多少影响他在他晋王心中的地位,此时他父王亲自领兵前来,料定李存孝必死无疑,心中可谓是暗暗得意。
李克用领重兵前来,李存孝手下的大将,安休休,高思继等人又被他提前调离,此刻城中只有五千人马,就算李存孝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一死,可他仍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他自信没有亏待李存孝,可对方还是起兵反叛了他,恢复了自己原来的名字“安敬思”,李克用越想越气,冷哼一声,说道:“信儿,前去告诉他,如若开门受降,尚有活命可言,倘若拒降,城破之时,便是他的死期。”
李存信听着他父王那冷冷的语气,不寒而栗,李存孝大逆不道,反叛了他父王,虽然勇武过人,但却是最让人忌惮的,想他父王绝不会善罢甘休,应声而去,手持长枪,骑马走到城门前,对着城池上的守卫喝道:“快让叛逆之徒,安敬思出来答话。”面对那些手持长弓,严阵以待的将士,李存信有恃无恐,心下暗道:“李存孝,前日你虽打败我,今日且看我如何置你于死地。”
李存孝经过手下的通报,披甲登上城楼,当看到这个陷自己于不义的小人,立时怒不可遏,喝道:“李存信,前日我有心饶你一命,今日你还敢领兵前来,莫非真想丧命于我手不成?”李存信望过那个身穿铁甲,面相清瘦的男子,想这个手拿铁马鞭,腰上跨着弓箭与长矛,每每冲锋陷阵,其勇猛势不可挡,敌军闻其名,便会闻风丧胆,梁国猛将见他攻取潞州,不战而退,攻取晋州,紧闭城门死守不敢出来迎战,攻打绛州,守将听闻就弃城而逃,先前他被对方压制,只要有对方在,他在营中就毫无建树,今日对方因自己巧设离间计,使得李存孝反了他父王,想只要对方一死,那他就能得到他父王的信任,统领众军,心下可谓是痛快之极。
李存信见对方揭了自己的伤疤,冷笑一声,扬声喊道:“李存孝你当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如今你已经死到临头了,还敢大言不惭,我且问你,降还是不降?”李存孝闻言火冒三丈,当即夺过身边一名守卫手中的弓箭,拉弓搭弦,“嗖”一箭射出,李存信脸色一变,只见那箭射向他来,已经吓破了胆,却见那一箭射下他头上的将盔,李存信不敢多言,掉转马头便走,信阳城头上的将士见李存信落荒而逃,一片喝彩,李存孝也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倒要看看你所说的死字怎么写?”
他一时得意,只见李存信被自己一箭射走,却没有看见后方的李克用,他一上来就被那个陷害他的人吸引了目光,而在后方观看的李克用见到对方一箭射下李存信的头盔,已是勃然大怒,咬牙切齿的说道:“逆子,枉我对你一番信任。”
六太保李嗣本见他父王一张脸都气的变成了猪肝色,他四哥李存信一战败阵,失了他们的威风,他想要挽回颜面,主动请缨,说道:“父王,这反贼太过猖狂,让孩子前去会他一会。”李克用怒目圆睁,看过六太保李嗣本,心知李存孝的本事,他身前这个义子想要立功,只能是一败再败,那时只会长了他军的锐气,灭了自己的威风,方才气消了一半,摇了摇头,说道:“倘若单打独斗,你们无一人是他的对手。”
六太保李嗣本微微一怔,李存孝勇武过人,和他虽同为十三太保,但武力相差甚远,只好闭嘴不言,晋王刚才还有心给李存孝留一线生机,只要对方可能开城投降,他便既往不咎,可如今见那男子嚣张跋扈,想对方绝不会再屈服于他,心中杀意更浓。
城楼上的李存孝见到下方的数万大军,凝目一视,但见是他父王的旗号,脸色一变,当看见阵前他父王亲自到来,立时吓得全身一颤,仿佛一下子失了魂,只颤声道:“父王。”之前他因李存信的离间,担心自己性命堪忧,怕他父王有一天把自己杀了,才会暂时投靠朝庭,可最后他却又后悔了,派去前往送信给他父王的人,却被李存信给暗中阻拦了,想是自己刚才一箭射下李存信头上的将盔,打了他父王的脸,必然让他父王更加的记恨自己,这次真是有口难辩了。
李克用见这里已成定势,他和李存孝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一刻,沉声道:“传令下去,排阵围城。”康君立骑马而行,传令诸军,喊道:“父帅有令,全军将士排阵围城。”李存信听到康君立传达的命令,望去那城楼上的男子暗暗一笑,为李存孝的鲁莽愚蠢,感到得意。李克用原地安营扎寨,与李存孝在信阳城外展开对峙,李存信骑马走到李克用身前,说道:“父王,安静思虽勇猛过人,我军无人能敌,但信阳城内粮食短缺,如今他见到你亲自前来,绝对不敢出城迎战,不如我们掘沟堑围城,困他个十天半月,他所领的将士必然毫无斗智,立时军心大乱,我们可轻易夺下城池,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李克用思考之下,颇为认可,李存孝要是与他玩起命来,这里还真无人能挡,缓缓说道:“好,他之勇猛,我军的确无人能挡,就依你所言,让将士们昼夜不停,掘沟围城。”
夕阳西下,李存孝站在城楼上观望,只见那些将士用铁锹开始掘沟,当下惊疑道:“嗯?父王既然已经到来,为何不攻城呢?此刻只令军士在城外掘土,莫非是要将我活活的困死么,不成我得出兵冲击,不能让他们得逞。”他旁边的一个将领见到李存孝的担忧,却不以为然,行过一礼,说道:“将军,您所畏惧的只是晋王,晋王待沟堑筑成,定会留兵围城自己退去,他手下诸将都不是您的对手,筑好沟堑又有什么用?”李存孝望过那名将领,暗暗思考之下:“李存信,康君立等人,凭我的本事,完全不俱,只是父王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敢与之为敌,不日朱温便会出兵,父王定然引兵退去,也罢,就任他们掘沟吧。”
……
李存孝没有再管晋军掘沟,三日下来,沟堑筑成后,从城楼上望,深沟高垒,无法靠近,李存孝非常被动,不日城中粮尽,他手下的将士开始恐慌,李存孝登上城楼,看着城下的将士和那深沟,不由得悲痛万分,一个堂堂男儿竟然垂下眼泪,哭着对城下的守将,康君力喊道:“十二哥,烦劳你向父王转告,儿蒙父王的大恩,位至将相,难道愿弃父子关系而投仇敌?这是由于存信诬陷的缘故,希望能活着见父王,说句话就死。”
康君立看着那城楼上的铁甲男子,见对方如今肯低声下气,已无先前的锐气,不免摇头一叹,暗道:“唉,这还是那个昔日无人能敌的飞虎将军吗?”说来,他和李存孝也有所过节,曾经他义父派他前去潞州上任,结果李存孝却因潞州是自己打下来的,据功自傲,不满晋王的安排,以此生恨,将潞州洗劫一空,康君立为此事也是耿耿于怀,以前对方得势,如日中天,他只能将此事暗暗咽下,可如今情势不一样了,如今的李存孝萎靡不振和丧家大有何区别呢?微微一笑,喊道:“十三弟,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此刻你想见父王,只怕是为时晚矣,父王有令,只许我在此驻守,不能放你军一人出来,你好歹也是一代人物,落得如此下场,不免让人唏嘘不已,你还是自行了断吧,那样也不失为一条豪杰。”
可叹乱世之间,无弟兄情,二人虽同为李克用十三太保,如今为了各自的利益,却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李存孝闻言,心如死灰,闭上了眼,一张脸颊上泪流不止,神情似哭似笑,想他从前是何等风光,谁不敬他三分,如今虎落平阳,遭人陷害,父子反目成仇,他被他父王困在这城池之中,不日便会被活活饿死,这一切都怪他当处太过傲气,得罪了所有人,如今没有一个人肯来帮他。
这一晚,月上枝头,只见数匹马疾驰而行,为首一人,那女子一袭白衣胜雪,腰配弯刀,精致的五官让人不免多看,可是一对眉眼之间,如寒冰一样冷冽的神色,却能让人心跳停止,李梦蝶刀法大成,出府去见她父王之后,方才知道,他的十三哥竟然反了他父王,他父王正领兵前去讨伐他十三哥,要知道,除了他父王对她最好,接下来就是他这位十三哥,此刻心急如焚,骑着马飞驰而行,只想着他父王能饶李存孝一命,后面跟着八人,便是他的帖身护卫。
一座大帐之中,营帐里面有着简间的草塌,上面铺着一层虎皮垫子,帐中点着一盏灯火,李克用独自在茶几上下着围棋,对于李存孝反叛他的事,很是感伤,一连几日,彻夜未眠。李克用一时想起往事,黯然伤神起来,往棋盘上落下一子,自言自语道:“本王已经困了他十六日了,城中少粮,他怕是熬不过这个秋天了,寒冬马上就要到来,我和他父子数十年的感情,从那一日,在山中看他赤手空拳勇斗大虫,期间将那猛虎打死,我便将他视为神将下凡,是上天有意安排他到我的身边,为本王成就一番大业的,我将他收在帐下,一番栽培,让他成为独挡一面的大将,却不想今日他反叛了我,要联合我的大敌朱温擒杀我,说来他也是为我立下的汗马功劳,我是真不忍心将他杀害,我待他不薄,视他为己出,让他统领众军,以他的本事,日后必是我儿存勖的好帮手,他怎得如此糊涂?为何反我,究竟为何反我?”李克用细细想来,不由得怒火中烧,将身前的棋子一把打在了地上,愤愤然道:“我有岂能不知你和存信明争暗斗,互不相让,你们两个皆是本王的义子,不可多得的领军之才,为何就不能兄弟和睦相处?一起辅佐本王成就大业呢,说来,本王还是对你太好了,存信向来嫉妒心强,我将什么好东西都给了你,却冷落了他,你心智天真,落得今日下场,错在本王呀,可如今你的兄长们都看着呢,我若是不将你严惩,日后反叛我的就是他们其中的每一个。”
且听他自言自语,吐露出了他实在不忍杀害李存孝之情,脸上尽是惨然之色,热泪盈眶,可却身为一方诸侯,又没得办法,勿听营帐之外,马叫长鸣,似如龙吟之声昂昂传开。“小蝶。”晋王从那马的鸣叫声,似是一下子就听出了来人,急忙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果不其然,是他的义女李梦蝶来了。帐外,朦胧的夜色之下,一身白衣的女子翻身下马,只见营帐之外有侍卫守护,一下子便认出来人,李梦蝶见那十多名统一服装的黑衣带刀男子,这些人全是他父王的亲卫,与他身后的这八名帖身侍卫,原本都是共同保卫他父王安全的,只因她后来要练习刀法,他父王向来宠爱她,便将自己的亲身护卫,挑选出了八人,每日陪她练习,如今她刀法已成,却知自己在乎的二人,相互拼杀起来,她是万万也没想到,如今快马赶来,只想阻止二人。
李梦蝶急匆匆地走到营帐之前,那十多名武士,见到李梦蝶前来,急忙跪地一礼,叫道:“郡主。”李梦蝶为了他十三哥李存孝之事,已经急不可耐,见到营帐内点着灯火,还不等众人通报,便已率先闯进了晋王的营帐,那些侍卫都知道晋王对这女子是疼爱有加,视若掌上明珠,不敢横加阻拦。
李梦蝶一进帐,见到他父王,想到两个对他好的人反目成仇,就不由得热泪盈眶,冲上前去一下子将晋王拥抱了起来,晋王见到女子哭的和一个泪人似的,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心疼不已,随着女子的到来,可谓是满心欢喜,拍着那女子的后背,笑着打趣道:“小蝶,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是谁惹你生气了,一见面就给父王施起苦肉计了,说出来我一定替你好好的收拾他。”
李梦蝶此刻虽听他父王的安慰之语,在晋王的怀中更是哭出了声,面颊上梨花带雨,此刻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晋王已知她的来意,知他和李存孝兄妹情深,他曾经还想过将他这个义女许配给李存孝,可是李梦蝶只把对方当成是自己的哥哥,李李存最后也有了自己所爱之人,他也只好作罢。此刻他这个女儿一来,就来这么一出,还把晋王给弄得伤心起来,看着那女子精致的五官,一张美艳如花的粉脸,已变成了苍白之色,连往日鲜红欲滴的樱唇也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用手摸的摸那女子脸上的泪痕,也不由的伤心泪下,失声道:“看来这件事没有瞒过你,你是为了你十三哥,来的吧?”
李梦蝶见他父王已经知他来意,一下子屈膝而跪,通红的粉面脸颊上,泪流不止,哭泣道:“求父王饶恕十三哥吧,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义子,随父王南征北战,为你立下的大小功劳,请父王饶恕十三哥吧。”
李克用望着他这个女儿,可谓是他心口上的肉,哭笑一声,抬头看着账顶,眼眶湿润,他所收十一个义子,没有一个人肯替李存孝求情,这也让他感到了官场无情,李存孝勇冠三军,凡是领兵无往不胜,说实话他也不想杀了李存孝,可是又不得不杀,李存孝的能力太大了,若是他投靠朱温,将来死无葬身之地的便会是他,可看着那女子哭的着实可怜,于心不忍,李梦蝶知道他十三哥这次反叛,断然已经失去了他父王对其的信任,只想求他父王给其留一条性命,李克用将李梦蝶扶起,笑道:“傻丫头,父王怎会舍得杀他呢?他虽对我不仁,但我却不能对他不义,如今朱温挟持天子,已得天下一半的地盘,凭他的本领,万军阵中斩敌上将,我还需要他为我征战沙场呢,又怎会斩去我的一臂,只是他拒绝受降,父王我也没得办法。”
李梦蝶此刻知道他父王的真实用意,已经是不愿意杀他十三哥的,只是因为他几个兄长的原因,方才抹去脸上的眼泪,十分委屈的说道:“只要父王答应小蝶,不杀十三哥,小蝶便有办法让他开城受降,继续回到父王帐下,为父王效力。”李克用看着女子,笑道:“好啊,只要你愿意进城前去说服他,让他开门受降,父王可以既往不咎,再次重用他。”李梦蝶听到他父母的话,总算宽下了一半心,苍白的脸上笑容一现,倾刻间光彩照人,她头上的几颗白玉珠子,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更是让她美不可言。
……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月夜之下,银月酒下万千柔情,湖面生辉,一处凉亭,石桌上放着玉壶,池中尽是绿得耀眼的荷花,见一男子独坐,见他身着一袭黑衣,散披着一头墨发,神采奕奕,面相清瘦,手里正拿着一块玉佩,黯然生情,衣风微微吹动他的衣袍,让他透着一种儒雅中的美。上官飞羽望着李梦蝶送给他的这块玉佩,缓缓闭上了眼,此夜,他又想起了在那冰天雪地之中,对那女子一见倾心,激斗飞天神鹰,为女子解穴,入潼关引兵救他两位兄长,潼关城内赠送宝甲,月下谈心一件件往事,上官飞羽缓缓睁开眼,淡淡残月,冷风扑面,知离天亮尚早,忽然一丝幽怨浮上心头,自顾自地摇头苦笑,似乎还是那件原因,天下没有安定,容不得他儿女私情,只将那玉佩揣进了怀里,自个倒过一杯笑酒,一连三杯下肚,忽大笑间,似有所感,念起李白所写的一首诗来: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只听他逐句道来,只许伤情无限,离愁别绪,乱世之下,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不能实现,怎能容得下儿女情长?可他纵然不是先天圣人,心中还是难以割舍情爱,却只能把这份思念藏在自己的心深处,这真是“嫦娥泪流天上,后羿痛苦人间。两情若是碧海深,何顾天涯各一方?
忽然间,一缕一缕的萧声由远及近,萧声婉转激扬,上官飞羽面色一紧,只听那人似内力深厚,奏起的萧声,只将平阔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荷叶都剧烈地摆动起来,上官飞羽只听那萧音极为的怪异,似是能给人制造一种幻境,急忙拢住心神,再者他身上已有智远和尚赠送他的五行珠,不受外来邪物的侵扰,那美艳的幻境已经对他起不了作用,却心惊道:“是他。”
此人他早已打过交道,便是那日在洛阳城里他追赶那淫贼所遇到的一个神秘人,只见一处高阁之上,在月光的照映下,那男子身材颀长,眉目如画,墨发飞扬,一身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白皙的肌肤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放荡不羁,桀骜不驯,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只见他将一短玉萧,不断奏起,脸上似是在笑,可那笑容却不达眼底,明明一张好看的脸,让人不由多看,那一抹笑容,却让人又感觉到来自灵魂深处的冰冷。上官飞羽听声辨位,从那萧声传来的地方望去,喊道:“朋友,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呢?”
玉萧郎君只听上官飞羽以一阵内力传开,喊他出来,当下也不打算躲躲藏藏,脸上映出一道格外灿烂笑容,那短玉萧在他手中一转,只觉他投手之间姿态优美,将那玉笛插入腰间,脚下一点,张开张臂,身如一只大鸟,斜射而出,从房顶上一掠而来,上官飞羽凝目一看,见来人是一位俏公子,只踩着湖面上的荷叶踏步而来,身轻如燕,有着一身上乘轻功,还不等他多说什么,玉萧郎君却一掌击来,掌式迅疾,快不急眼,上官飞羽不知其来意,一个“藏头躲颈”,闪开了这一掌,那人却反应极快,往上官飞羽胸前反劈一掌,玉萧郎君料定上官飞羽会再行躲闪,趁他一退之时,立时欺身还进,变爪式向上官飞羽肩头猛抓,上官飞羽不由心惊,对方出招一气呵成,又狠又快,确实是不可多得的高手,对于这种来去无影的高手,不敢有任何怠慢,当下浑出一股内力散开,蓄势待发,只待对方一掌抓在自己的肩头,以雄厚的内力将其手掌震开出去,玉萧郎君乘势,倒飞而出,上官飞羽急时问道:“我们已经见过面了,阁下究竟是谁?”玉萧郎君望着上官飞羽微微一笑,说道:“怪不得能抵制我的怪音乱神,果然是着这一身好内力,我对你没有任何敌意,你我现在还未分出胜负,打过再说。”
随他话音刚落,上官飞羽见对方,身形一闪而过,一只右掌已攻向自己左边太阳穴,掌式过处,虎虎风响,上官飞羽身形后退一步,铁掌陡翻,硬接下了这一掌,玉箫郎君以一招“推窗望月”,双掌齐出,上官飞羽以一招“随波逐流”,双掌紧紧一对,只听“啪”的一声,料是玉萧朗君这个江湖成名已久的二品高手也难敌上官飞羽这一身先前无极功内力,身子竟被震出一丈多远才落下地来,玉萧郎君身形稳下,只觉自己的手掌发颤,不由心惊道:“此等功力,想是只有那些老怪物可比了。”再次猛提一口气,身形一跃而出,刚到上官飞羽身前,右手一抚空,半空中幻化成无数只爪印,从各个角度凌空抓来,上官飞羽竟被对方这一招恍走了心神,心惊之下,一式“金鲤倒穿波”,身子倒纵出一丈多远,玉萧郎君见上官飞羽退去,此刻更是踩住一片荷叶,心下笑道:“想你内力深厚,我比不上你,难道轻功还不如你吗?”嘴角上扬一笑,是那么的邪魅动人,大踏步似流星赶月,飞身紧追上来,上官飞羽一式“乳燕凌空”轻身腾起,玉萧郎君觉得此时正是机会,人在虚空,无力借式,当下轻轻落在荷叶之上,眼神如电,蓄势待发,侍到上官飞羽落下之时,便可一掌将其击败,却不想上官飞羽一鹤冲天而起,直起数丈,忽然在半空一翻身形,脚上头下,一式“龙威莫挡”打出,那掌力声势逼人,伴随着强劲的风力从上而下,玉箫郎君大惊“不好”,手掌一抚,只觉一只只手印,在他身前一晃,一股掌式成倍的向上官飞羽身前逼去,却不想还是被上官飞羽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其的掌势逼散,上官飞羽及时收掌,身形向后翻去,玉萧郎君身形也于此连连倒翻而出,上官飞羽那一掌的余威打在湖面之上,震起一片骇浪。
玉萧郎君望着几丈开外的上官飞羽,收住心神,刚才要不是对方及时收掌,他怕是不死也要身受重伤了,脸上映着一抹笑容,哈哈大笑道:“先前你我已经交过一次手了,那时我只觉得小兄弟能抵制我的萧音,很是不简单,不曾想这次见面,小兄弟身手好像更加了得了。我听姐姐说你能打败月寒宗的卓宗主,那老小子可在这蜀中威震江湖几十载了,今夜老哥来访,就是为了一睹小兄弟风采,今日一番交手下来,果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老哥甘拜下风。”
上官飞羽望着男子一拢红衣,艳艳绝伦,男子白净光滑的皮肤,一双狭长的眉毛下是一对多情而又冷漠的眼眸,月夜之下给人一种妖艳的感觉,此刻看来对方只是来和自己比武的,这也没有多少奇怪的,江湖人与人比武这是常有的事,可令他更多诧异的是,他和月寒宗门主卓不群比斗,此事鲜为人知,知道胜负的人更没几人呀,对方是从何得知的?上官飞羽刚才与其一战,发觉此人的武艺绝不在索命门那行人之下,心下对于他的身份有所惊疑:“此人所奏的萧音极为怪异,好在我心志坚定,不为所动,不知他是正是邪?”当下抱拳一礼,笑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阁下的姐姐又是何人?”玉萧郎君倒是面上含笑,一副自来熟,抱拳一礼,笑道:“在下姬从安,江湖人称玉萧郎君,公子也可以唤我小白龙,至于我姐姐,你们是见过面的。”
他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怪侠,向来神出鬼没,我行我素,为人亦正亦邪,他凭借自身内力所奏的萧声,怪异绝伦,入人耳时,仿佛有万千女人脱掉衣裳向人拥来,可以让人陷入其中无法自拔,而他的“千手如来掌”也是变化莫测,诡异多端,方才在招式上,上官飞羽可未占得便宜,全仗一身内力取胜。
“唔?”上官飞羽倒是一脸惊讶,他什么时候和这个成名已久的怪侠姐姐见过面了?玉萧郎君见上官飞羽表现的诧异,依旧打着哑谜,笑道:“在这蜀中没有我他姐姐不知道的事情,要说不知道的事,除非她不想知道,卓宗主为了他的女儿前来,欲将你招揽他的门下,凭他的本事若是能将你打败,自然会相当硬气的带你走的,可是他没有带走你,就证明他败在了你的手中。”
上官飞羽与这神秘来人相处下来,多少有点不自在,轻声一笑,卓不群说来也是卓不凡的父亲,他不敢居大,忙于岔开话题说道:“姬老哥深夜来访,不会只是来和在下比武的吧?或者只是来向我打探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吧?”玉萧郎君见上官飞羽直言不讳,倒显得为人无比豪爽,他哈哈一笑,无比的惊讶的笑道:“几时将那不可一世的卓宗主打败,都是小事了?小兄弟可有所不知,他的身手至少在这蜀中排在前四,平时只要跺一跺脚,都足够让这方江湖势力颤一颤的,要是将你二人比斗之事,他败在你手中之事传出去,这想是这江湖很快也有小兄弟的一席之地了。”
上官飞羽见对方有意赞赏于他,倒也是宠辱不惊,从容自若,可听到玉萧郎君说月寒宗宗主卓不群的身手,只排在蜀中的前四,他当日和那人比式,虽然二人都没有未尽全力,可对方的游龙掌,那仍是变化莫测,威力无比,可以说是与他平分秋色,对于那另外几位高手,倒是极感兴趣,微笑着问道:“敢问兄台,这蜀中其他几位高手分别是哪几位?”玉萧郎君微微一怔,他没想到上官飞羽会向他问这个问题,不过武人好胜心强,那卓不群以“游龙掌”,“金鳞夺命针”名震江湖,他虽没有和卓不**过手,但是他姐姐曾和卓不群有过一段私人恩怨,他姐姐也曾承认,自己不是卓不群的对手,卓不群如今败在了上官飞羽在手上,这自然让他多少有点不服,可是刚才与上官飞羽一战,对方及时收掌,让他没有完败,他这个成名已久的怪侠输的心服口服。
玉萧郎君走近上官飞羽身前,说道:“就我所知,在这蜀中排在他前面的至少有三位,所擅“六劫伏魔指”的鬼见愁前辈,以指为剑,伤人于几丈之内,实力不可谓之深,而且他为人聪明,很会算计,一般人在心智上不仅讨不了好处,手上就更别提了,是江湖上人最不想见到催命鬼。而另一位断肠仙老前辈,所发暗器手法极为高明,下毒的功夫更是冠绝天下,听说他便是卓宗主的师父,他老人家性格怪异,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世上已无人知道他的去向。另外一人便是一位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江湖人称“短命太岁”所擅一百零八路铁线拳,其中三十六路夺命招,招招取人要害,人挡杀人,神挡杀神,江湖之中,少有敌手,而他原本只是一个镖师之子,却因他的女人被当地的权贵霸占,结果他一怒之下杀了那权贵一家老小五十六口,后来勤加精练武功,自创一百零八路铁线拳,因自己女人的原因,开始淫乱良家妇女,名声在江湖上越发狼藉,后来武当山有二十多名弟子下山欲将他除去,为民除害,却不想反被他将那二十多名道士杀了个干净,后来他更是打上了武当山,与武当掌教天宝真人一战,败在其手,不知所踪。”
上官飞羽闻声只觉头皮发麻,皱了皱眉,这江湖果然是藏龙卧虎,就说那索命门十大高手,一个比一个难对付,还有两位从未露面,想必更是身怀绝技,那些人还以为他早已死在了剑泉山庄,却不曾想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日后但凡见面,又得和这些小鬼纠缠,想到这里,就觉得忧心忡忡,此刻在听到这几人,他这点微末道行就甭提了,不过这些都是些老前辈了,寻常江湖上都不怎么抛头露面,就好比他的师父,更是厌倦了江湖争斗,选择的归隐山林。
上官飞羽问道:“兄台到现在还没有回答我,你所来何意呢?你姐姐又是何人?”玉萧郎君见到对方现在还对他有所提防,不由地哈哈大笑道:“我来此并没有恶意,所来只是单纯的以武会友,想和你交个朋友,至于我姐姐,你们不是在凤仙楼见过面了吗?”上官飞羽听到这地方的名字当即一惊,心下琢磨着“凤仙楼?这里不是我和沈兄初次见面的地方吗?”由此想起了那日的女老板,见那女人只是轻飘飘的一掌,便将那名与侯八宝立战不下的刺客震飞出去,心下叫道:“姬红娘,姬从安。”方才一下子恍然大悟,哈哈一笑,抱拳笑道:“原来兄台是凤仙楼姬老板的弟弟呀,失敬,失敬。”玉萧郎君微微一笑,心下却道:“小爷喜欢浪迹江湖,无拘无束,而姐姐却暗中组织着江湖情报网,武林豪杰的名字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我才不愿待在她那勾心斗角,一人浪迹江湖,好不快活,要不是卓不群那老小子和姐姐当年有些交情,厚着脸皮找上姐姐,将他战败的事告诉了姐姐,想让姐姐帮他出个主意,让眼前下做他的乘龙快婿,姐姐想让我出面,与他接近,要不是念在姐弟之情,我才不愿掺合这破事情呢。”当下疑惑的问道:“小兄弟,武艺如此高强,不知出自哪位名师?”
上官飞羽见对方提及他的师傅,微微一怔,那个满目慈祥的白发老人,之前也是江湖上的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只因厌倦了江湖争斗,不愿卷入是非,才选择归隐了山林,做了一个与风月为伴的隐士,关于他师父是谁?那昨日的无上荣耀,已是过往云烟,如今不值一提,抱拳一礼,微微笑道:“家师只是一介散修罢了,喜欢清静无为,曾自称闲云野鹤,不值一提。兄台既然来访,不如与飞羽饮上几杯可否?”
姬从安见上官飞羽不肯透露出自己师承何方,不过也对,一些人虽然身怀绝技,但却在江湖上仇家太多,一旦透露出身世,必有仇家寻仇,当下也不多问,笑道:“也好,与小兄弟架也打过了,那就再来拼拼酒量。”
两人来到亭下石桌上对坐,月光照下的湖面,微波粼粼,四周微风吹动,两人的衣衫随风而动,他处是千家灯火,舞姬艳舞,此处是凉亭月色,万籁俱静,风雅之所,上官飞羽往那精致的玉杯里,倒入两杯美酒,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说道:“姬兄,请。”玉萧郎君倒也不客气,江湖之人向来放荡不羁,纵酒千杯不为多,端起酒杯,先是闻了闻酒香,不禁赞道:“十年陈花雕?哈哈……今日不曾想我还真是有口福了,此间英雄酒,可以慰风尘,小兄弟,请。”上官飞羽微微一笑,说道:“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可与人言者无二三,今日与兄一会,但求一醉,请。”
两人笑着饮过一杯,玉萧郎君笑道:“江湖人士向来生性豁达,真心不想被那些臭规矩所约束住,小兄弟一身本事,为何会来蜀中投军呢?”他来之前已经将上官飞羽调查的清清楚楚的,包括他今来剿灭山匪后被封平寇将军这个虚职,在他看来,还不如在江湖上逍遥自在好呢?可偏偏就是卓家那小姑娘看上此人了,那卓不群为了自己的女儿,肯去屈身求她姐姐帮忙,如今这个艰巨的任务只能交给他了。
上官飞羽微微一怔,原本只是一个小户人家的孩子,却因一场战争,他丧失唯一的母亲,后被徐长风所救,传他一身武艺,正逢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总要有一些人站出来,来结束这个乱世之争,上官飞羽不由得唉声一叹,说道:“江湖说来也大,四海之内,举目无亲,说来也小,时常可见,义勇之士,可是只做一个江湖人,永远结束不了这乱世之争,侠以武乱纪,做一个江湖人,只许分得清善恶,行侠仗义,可那样未免太自私了,如今这乱世只靠一个江湖之人是救不过来的,不少地方一些身怀武艺之人,都占山为王,他们为了口饭吃,却欺负比他们更弱小的人,而能给百姓们安定生活的,还得依靠一个明君,蜀中百姓在王公的冶理下,生活安定,免受了战乱之苦,故在下闻名前来。”
玉萧郎君望着上官飞羽,原来对方心中想的是安定天下,比起他来,可谓是志向大多了,他本来有意拉拢对方加入他姐姐的凤仙楼,如今看来是自己太过自私了,端起酒杯,默默自饮了一杯。上官飞羽想起凤仙楼的势力遍布蜀中,此刻既然能和对方结识,自己的妹妹生死不知,当下便想找对方帮他寻找一下,笑道:“姬大哥,可否帮在下一个帮?”玉萧郎君哈哈一笑,对方现在是平寇将军,也算是朝廷的人,有什么难处能用得到他?当下笑道:“小兄弟但说无妨,只要老哥能帮到的,定当竭尽所能。”
上官飞羽一时想起他不知生死的妹妹,就不由得黯然神伤,缓缓道:“我本是关中人士,当年黄巢兵乱,母亲死于乱军之手,我还有一个妹妹,那一日与我分散,现在不知生死,听说凤仙楼势力暗布江湖,可否托沈兄帮我寻找一下我的小妹。”玉萧郎君看着面色惨然的上官飞羽,还以为对方要找他办什么事呢?只是帮他找一个人,这对他来说小事一件,若是能让上官飞羽欠他一个人情,对于他此来的目的,也是极为不错的,当下说道:“只是找人,这有何难?不知小兄弟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上官飞羽刚还为寻找他妹妹之事担忧,想天下之大,更逢乱世,时隔多年,如今想找到一个人,如问大海捞针,谈何容易?可凤仙楼暗中势力遍布江湖,见到对方肯愿意帮忙,不由得欣喜几分,说道:“小妹上官飞燕,中和四年因黄巢兵乱,我便和她失散了,今年算来她也有十八了,我记得她脖子上面有一个免形胎记,我先前失去了记忆,隐隐只记得脑海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每当想起那幅画面头痛不已,后来当我再经历一次生死,方才想起了她是我的妹妹,我对她可谓是日日思念,还望姬大哥务必帮我寻她一寻,若是我兄妹二人能够一日团聚,必当感谢姬大哥的大恩大德。”
姬从安看着上官飞羽站起身对他躬身一礼,从男子那一双眼神之中,他能看出男子对妹妹的思念之情,也能理解,毕竟是失散的亲兄妹,血浓于水,骨肉至亲,而上官飞羽也表现地相当谦恭有礼,没有因自己的实力而目空一切,这让他与其相处下来极为快意,微微一笑,说道:“放心,纵是茫茫人海,只要令妹还在这个世上,寻找令妹之事,就交给姬某好了。”上官飞羽悲喜交集之下,再行一礼,一脸真挚的感谢道:“如此,多谢姬大哥了。”玉萧郎君颔首一笑,再行饮过一杯,粉白的脸颊上不由得泛出一片红润,不由得挤眉弄眼叹道:“好酒,真是好酒啊,小兄弟暂切宽下心吧,坐下与我同饮吧。”
上官飞羽也知道此事急不得,微微领首,坐下与玉萧郎君畅饮数杯,清冷的月亮,时而躲进云层,似是羞见旁人。
……
第七章(诡谲风云,落子无悔
朦胧的夜色下,只见数骑马匹疾奔而行,为首一人是一位女子,见她一袭白衣,月光笼罩之下,她一张美丽鹅蛋脸,倾国倾城,骑在白马之上,显的身姿格外修长,宛若天上的仙子下凡一般,她娇声连喝“驾”,那匹白马更加疾奔开来,后方的那八名侍卫紧紧追随,晋王李克用面无表情,看着他那义女李梦蝶扬长而去。
李存信也在暗处,看着那数骑马离去,以他的聪明早已想到,那女子虽和李存孝不是亲生兄妹,但却胜似亲生兄妹,况且他父王对这女子视若掌上明珠,想是让女子进城劝降李存孝归降了,心下狠声道:“我好不容易才将李存孝逼到了绝路,此刻可不愿他再次回来,身份地位驾临我之上。”李存信想到此处,拳头不由得紧握,眼神闪过一丝寒光,走到李克用身前,行过一礼:“父王。”李克用见夜色已深,对方也没有睡去,微微点了点头,李存信开门见山的说道:“小蝶深夜来此,想是已经知道安敬思叛变了吧,看她离去,想是父王让她进城招降安敬思了。”
李克用看了一眼身前男子,神色颇为冰冷。李存信看到他父王一只眼神间投来的寒光,心神不由一慌,李克用他又岂能不知,李存孝反叛与眼前人至少有些关系,可李存孝武艺高强,在营中威望极高,的的确确威胁到了他的统治地位,可谓是毒害深远,他知道日后一旦自己死去,他的儿子李存勖继位,很难掌握住李存孝这个绝世悍将,到时必是李存勖的后患,他虽然很器重李存孝,但那是因为李存孝打仗勇猛,能为他打胜仗,可是李存孝此次反叛,已经证明对方存有异心,断然不能再留,至于李存信,他很是了解此人的为人,是有一定的野心,但不会反叛于他,甚至日后可以好好的辅佐他儿子李存勖,可以说与他是同心同德,当下沉声道:“进去说。”李存信紧张的神情闻言,心头一松,屈身一礼,答道:“诺。”
帐营之中,点着数盏灯火,李存信看到零散一地的棋子,一对眼珠子快速一转,便知他父王也是心事重重,屈身便去捡地上的棋子,一边说道:“父王近来一直睡眠不足,想事为叛将安敬思之事,忧心忡忡吧。”李克用面无表情,沉默了好一会儿,见对方将那些棋子逐一的拾回棋坛中,方才说道:“父王想听听你的看法,是杀还是留?”
李存信微微一怔,他深知晋王是不想杀李存孝的,可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了,李存孝武艺超群,在沙陀人中号召力极强,此次已经叛变,若是留下,必是后患无穷,再从他的利益的出发,只要李存孝一死,他就是晋王手下的一等心腹,从前李存孝拥有的一切荣誉,便将立刻成为他的,便道:“父王请让我用围棋为你演示一下。”
李克用凝目而看,见李存信分别在棋盘上摆上四个四方位黑子,留有一个气孔,正当他疑惑不解时,李存信抓起一个白子说道:“父王,他就相比这一个白子。”见他眼神一寒,将那颗白子落入那四个黑子形成的气孔之中,他这一来分明是自寻死路,且听他继续道:“他原本明明有很多路可以走,可他偏偏往这气孔里钻,他这是挑战父王的权威啊,若是不将他以正法,日后反叛父王的人将会更多,再退一步讲,他敢反叛父王一次,就敢反叛父王两次,他的武艺的确绝世无双,可那何尝不是最危险的,一旦他选择的这条死路不能置自己于死地,必然置于死地的将是父王,非孩儿不仁,只是孩儿另有一番苦心,还望父王能够细细体谅。”晋王见男子对他躬身一礼,他脸色颇为凝重起来,一番细思,李存孝深受他恩,却反叛了他,这是他自寻死路,怨不得任何人,闭眼沉声道:“秋天来了,冬天还会远吗?生命每个人都只有一次,谁都要为他的错误选择作出代价。”对着李存信挥了挥手,说道:“本王知道了,先行退下吧。”李存信望着神色黯然起来的晋王,从晋王的一番话中,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起手行过一礼,退出帐去,抬眼望着天空中的星辰,已经仿佛看到了不日将有一颗将星陨落。帐内只留李克用一人,缓缓睁开眼望着棋盘上的那颗黑子,久久未语,只是一张脸格外的阴沉。
……
李梦蝶一行九人行至信阳城外,奉命镇守城外城外的十二太保康君力,见到是郡主也便没有阻拦,城外已是深沟土垒,人马难行,忽见李梦蝶拉住马缰,见他兄长心切,身形一纵,施展轻功而过,他身后的八名随从也是同张双臂,身如大鸟,一跃而出,城上的守卫见到有人飞来,以为是晋王派来攻城中,当即有人喝道:“什么人?立即停下,不然马上让你变成刺猬。”李梦蝶身形落下城边,抬头看到那些守卫已经拉弓搭弦,面色不由得一寒,她身后的一名随从,见这些人已成了瓮中之鳖,还敢如此的嚣张,当即怒道:“瞎了你的狗眼,连郡主都不认识了吗?快开城门,郡主要见他十三哥,要是怠慢了郡主,小心你的狗命。”
那守城的将领听到是郡主到来,暂切收住傲气,他家将军原先是晋王的手下,如今双方虽然成为敌对势力,但郡主到来,此事事关重大,他一个守城门的将领,一时拿不下主意,只好放声喊道:“还请郡主稍候片刻,容小的前去通报将军,再来恭迎郡主进城。”那名随从不由的一肚子怒火直冲,他已经将郡主的身份表明出来,此人还敢不放他们进城,怒道:“这帮叛逆之臣,就该让晋王将他们一一处诀。”
李梦蝶一双冰冷之极的眼神望去那说话的随从,眼眸之中是浓浓的杀意,那随从本是跟随晋王南征北战的死士,是晋王从千军万马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士,如今竟被女子这一双眼神看得心惊胆战,一种死亡的威胁感,方才意识到是自己说错话了,低下头去,不敢再言,李梦蝶冷声道:“此次姑且念在你跟随我有些日子的份上,饶你一命,再敢说十三哥的不是,我必斩不饶。”旁边的一些随从闻声,也是诚惶诚恐,他们已经跟随郡主已有数月,此刻女子说出这番话来,让人不寒而栗,他们不知李梦蝶和李存孝二人自幼感情深切,二人都是被晋王收养,晋王曾经想将李梦蝶许配给李存孝,可是李梦蝶只将李存孝当做自己的兄长,没有应诺此事,而李存孝却对李梦蝶一往情深,不愿看到李梦蝶为此事难堪,之后便找了一个权贵家的女儿刘氏,做了自己的夫人。
此刻信阳城内,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男子站在屋外,似愁眉不展,见李存孝迟疑之下,推门而入,屋内摆件相当的整洁,床前放着一个一人高的铜镜,床边吊着数十串水晶珠帘,隐隐可以看见床塌上有一个女人,见那女人盖着一件花色的被辱,里面穿着宽松的白色睡袍,已怀有身孕,便是他的夫人刘氏,那女子一双眼紧紧闭着,面容姣好,一看便是大家闺秀,李存孝望着熟睡中女人,心中有所愧疚的说道:“夫人,是为夫对不住你了,娶了你,却无法再许你荣华富贵,此次我干下蠢事,反叛了父王,怕是性命难保,如今你怀有身孕,到时我会恳求父王饶你和孩儿一命,到时你和孩儿就隐姓埋名吧。”
李存孝不由得热泪盈眶,心下继续道:“这些日来,我对小蝶仍是思念犹深,只可惜当日父王赐婚,她一直只把我当作自己的兄长,想是她已经心有所属,没有答应做我的女人,为了不让她难堪,我才娶了你做了我的夫人,如今父王已领兵围我半月之数,我怕是难逃一死,你尚且怀有身孕,我儿一旦生下,不得见自己的父亲,想是人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我已经为我的兄弟安休休,高思继等人写好书信,我倘若死后,令他们不得起兵反抗晋王,让他们依旧效命父王,我想到时父王,念及于此一定会饶过你和孩儿的。”只见他缓缓闭上双目,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危机,连累了自己的夫人和他未出生的孩儿,脸上泪水直落,面色惨然之下,只道一句:“夫人,对不住了。”毅然转身离去,而那女人也从未睡熟,从李存孝进门的一刻,她便一直是在装睡,此刻见到李存孝离去,从她紧闭的眼眸中留下了一行晶莹泪珠,滑落白净的脸颊,女子缓缓睁开一双杏目,说道:“男人做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向来不闻不问,我只知道永远站在最后,默默的支持着你,即便有一日你死了,你永远也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孩儿我会抚养成人的,告诉他,他有一个了不起的父亲,为朝庭战死了。”
世世代代有英雄,时时处处见小人。因他四哥离间的原因,李存孝被晋王猜忌,唯恐性命不保,暂投朝庭,却不想引来晋王领兵围剿,他一身高强武艺又当如何?想当日那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项羽,还不是败于刘邦之手,自刎于乌江,此刻亦将这一代战神落寞之时。
……
李存孝刚出房间,便见一名虎虎生威的将领走上前来,且看那将领对着李存孝恭恭敬敬的行过一礼,说道:“报,城外有个自称郡主的人,前来求见将军。”李存孝闻见郡主二字,这真是晴天霹雳,震得他身心一倾,双眼瞪如铜铃,心下骤然一惊:“小蝶?”想他背叛晋王已有数月,纸包不住火,如今来人怕就是他那位小妹了,李存孝待在原地愣愣出神,他如今落得这个下场,那女子是他最为在意的人,如今他生命堪忧,不知是该去见还是不见?犹豫了片刻,还是登上了城楼,当看到城下那位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女子约摸十八九岁年纪,发间插着一些似如银雪般珠子,发黑如墨,面赛初春桃花,眼若三秋清波,峨眉皓唇,鼻如悬胆,唇红齿白,身穿一袭素罗袍,腰配银鞘弯刀,脚登高鞋窄脑红底官靴,长身玉立,丰姿神秀。
李存孝望着城下的女子,眼神既期待又怯生,他二人从小就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些许是因为紧张,紧握着拳头指甲已深入掌心,隐隐捏出了血印,李梦蝶也是在那男子出现的一瞬间,秋波盯在了城楼上,当看到那往日威风凛凛的阵前勇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今变得消瘦,失去了以往的英气,她一张美艳如花的粉脸,已变成了苍白之色,连往日鲜红欲滴的樱唇也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樱唇微张,小声叫道:“十三哥。”李存孝摇头苦笑一声,缓缓闭上的眼眸,饶是他一个七尺男儿此刻也有柔情的一面,脸颊泪水直落,心下道:“你不该来的。”
他不想让女子看到他此刻的处境,可对方已经知道了,他也只好接受这场戏剧化的命运,扬声一喊:“快开城门。”随他声落,城门缓缓打开,李存孝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向着城楼下走去,而城外的十二太保康君力见信阳城门打开,他面无表情,已经想到女子进城是他父王的主意。
李梦蝶走进城门,当看到那迎接自己的男子,她一张面颊上泪水隐隐落下,这一幕,敢叫人肠断。清冷的月光照下,两人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神交汇在一起,李梦蝶刺客再见亲人,却已是兵刃相见,面容痛苦之下,也许是不想让他十三哥为此难过,娇美如花的脸上浮出一笑,急忙跑上前去,与他十三哥拥抱在一起,失声泪下,李存孝拍了拍他小妹的后背,极为悲凉的一笑,说道:“是父王派你来的吧?”
李梦蝶娇躯一颤,他二人都是被他父王收养,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他父王所赐,可对方竟反叛了他父王,不由的生气,当即从他十三哥的怀中脱离开,忽然一巴掌扇在李存孝的脸上,那一巴掌声音无比清脆,让的全场人大惊失色,李梦蝶手掌颤抖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他十三哥这一巴掌,她紧紧咬着樱唇,看着男子脸颊上的红掌印,她神色尤为不忍,用玉手摸的摸男子发红的脸颊,有显委屈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父王?”
李存孝被他小妹扇了一巴掌,脸上是红红的掌印,可却丝毫没有怪罪女子的意思,只一时握住李梦蝶那一只颤抖的手,凄凉的笑道:“如果你早一点来,给我狠狠来几巴掌,或许会打醒我,可惜如今一切都晚了,我不怪任何人,只是自己自作孽而不可活,成王败寇,这便是我的命。”
李梦蝶面颊上梨花带雨,显得楚楚可怜,脸色苍白,只摇晃着脑袋,这不是她想听到的结果,这不是当初她认识的那个十三哥,意气风发的男子,他十三哥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比那会儿还在他父王面前替他十三哥求情,倘若男子真是为了自己的霸业而反叛了他父王,那他父王虽宠爱她,但想是她也无能为力能救下他十三哥了,片刻仍是不敢置信,粗里粗气的说道:“不,你反叛父王,一定是有原因的,在我心中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一直对父王忠心耿耿,请你告诉小蝶,你究竟为何反叛父王?”
李存孝一对目光格外平静的看着李梦蝶,和眼前女子能够再次相见,人生已无憾事了,他英雄过人,但却最终无法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半生戎马,到头来却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他反叛他父王多因他四哥离间的原因,可如此说出来别人也不信,毕竟他反叛晋王,已经成为事实,曾经朱温派来人马前来和他联络,已经被他四哥抓获,想是他父王早已知道,他与梁王朱温有所内幕,到时他即便将事情来龙去脉,是因为他四哥醉酒离间一并讲出来,也是难逃一死,只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说道:“我自知此次犯下的滔天大罪,难免一死,但能和你再见一面,人生已无憾事。烦劳小妹代我恳求父王,但求父王能放过我的夫人和未出生的孩子,我安敬思甘赴黄泉,受父王的知遇之恩,只求来生做牛做马偿还了。”
李梦蝶听到他十三哥这一番话,犹如打了一个晴天霹雳,小嘴一张,身躯一颤,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十三哥只和那女人结婚数月,便怀有了孩子,一双眉头蹙起,问道:“什么?大嫂已经怀有身孕了?”一想到他十三哥个反叛他父王,失去以往十三太保的身份,让自己处境危险,不由得她气愤的骂道:“你真是个混蛋,你倘若死了,对得起你未出生的孩子和将要为你守寡一生的大嫂吗?”
李存孝仍是背着身,不敢再看身后女子,缓缓闭上的眼,热泪盈眶,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只有一死谢罪了。李梦蝶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说道:“十三哥你放心,我见父王并不是真心想要杀你,只要你现在悬崖勒马,一切还来得及,我会求父王对你网开一面的,快随我回营向父王当面请罪吧,凭兄长的能力,不日便会重新得到父王重用的,回去请罪不仅是为了在乎你的人,更是为了你未出生的孩子。”李存孝一时间怔怔出神,抹了抹脸上的泪痕,他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身外,只求自己的夫人和孩子能够安然活下去,缓缓转过的身躯,一双毫无波澜的目光望着一袭素衣的李梦蝶,见女子真像是月宫中的嫦娥仙子下凡,神韵超非,他就那么平静的看着女子,两人算来也是青梅竹马,只可惜是他一往情深,不能算是两情相悦,嘴角浮出一抹笑容,心下道:“傻丫头,我此次犯下谋逆之罪,父王一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即便我能力超非,料定父王也不会宽恕于我,即便父王有心饶恕于我,想是四哥也会从中相阻,除去我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十三哥此次回去有死无生,但想我亲自前去请罪,父王多少会饶过我的孩子,既然是你前来相请,即便是这鬼门关,十三哥也愿意为你前去,今生不能与你共结良缘,但求来生再续前缘。”一番心中暗想,当下微微笑道:“好,请容十三哥在陪夫人和她肚中的孩子一晚,明早,十三哥就和你去见父王。”
李梦蝶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喜笑颜开,一双清澈的眸子之中,重新流露出了以往的神彩,只要他十三哥愿意随她回去,一切还是有转机的,却不想这一次还真是因为她而害了他十三哥,李存孝勇猛过人,跨下青骓马,手中毕燕朝天挝,过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如果李存孝破釜沉舟与晋王一战,尚有独自活命的可能,若是他逃出去,与他的兄弟高思继,安休休等一众勇士会合,未尝不能卷土重来,可是自己的妻儿尚在城中,他又岂能抛下自己的妻儿独自逃命,再说他父王此次亲自前来擒他,晋王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实在不想和其反目成仇,如今最好的结果便是去向晋王请罪,是生是死,全凭他父王作主。
……
第二日天亮,城楼下严阵以待的十二太保康君立大为惊奇,只见城门缓缓打开,从城内走出两来,女子身穿素衣,腰挎弯刀,一张美丽的鹅蛋脸令人魂不守舍,便是郡主李梦蝶,而观另一人,男子身穿一袭黑色紧身衣,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虎眼有神,足登黑色官靴,见那二人身形一跃,一个“旱地拨葱”,倏地蹿起,半空中身形连翻,便已跨过那深沟绝垒,那些守城的将士纷纷拿起长枪戒备起来,旁边更有上百弓弩手已拉弓搭弦,做好迎敌的架势,康君立一对眉头紧皱,眼神如剑注视着来人,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他奉命在此围困李存孝,此刻见李存孝出城,虽然对方未持兵器,可李存孝的一身武艺,仍是让他不敢放松警惕。
李梦蝶一对秋波望着那些持枪,拉弓搭弦的士卒,一双眸子不由得顿生寒意,昨夜她进城的时候,未见康君力对她阻拦,此刻却对她横生阻拦,分明是不想让他十三哥见到他父王,脸色不由的一冷,沉声道:“十二哥,你这是何意?”康君立轻轻笑道:“小妹,李存孝反叛父王,兄长奉命在此驻守,没有父王的命令,不敢让他擅自出城。”李梦蝶冷笑一声,对方所说之意,无非是想将他十三哥活活饿死在城内,神情不悦的说道:“快快闪开,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康君立虽然也是他父王所收的养子,也是他的义兄,但却与他私下交往不深,此刻他十三哥处境危机,为了他十三哥能活着见到他父王,更是不惜和对方翻脸。康君立见郡主对他要大大出手,面无表情,一对眼神显得冰冷之极,握住偃月刀已做好架势,沉声道:“虽然小妹贵为郡主,深得父王宠爱,昨夜虽不知你进去见这叛徒做什么,但是我是奉命在此驻守,没有父王的命令,即便是谁,我也不会让他再次踏出城外一步。”
李梦蝶闻言不由得气得浑身发颤,这些人分明是嫉妒他十三哥的能力,想置他十三哥于死地,李存孝知道康君立是对自己曾经抢掳潞州之事耿耿于怀,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微微笑道:“十二哥,虽然我曾经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我们毕竟是父王共同收养的义子,如今我落得这般下场,只求能见到父王,说一句话甘愿受死。”
他曾经目空一切,如今肯低声下气,却不想康君力冷哼一声,怒道:“别跟我嬉皮笑脸,你与朱温密谋,意欲谋反,擒住父王献城,对父王大不敬,今日我必让你死在这乱箭之下,来人了,给我放箭。”
见到对方大手一挥,呵斥弓弩手放箭,李梦蝶惊叫:“你敢。”立时玉双按住刀鞘,护在李存孝身前,一双眼眸犹如一潭寒泉,冷不见底,那些欲射飞箭的士卒可却犹豫了起来,虽说康君立是他们的首领,可那女子毕竟是郡主,一旦晋王怪罪下来,他们都会死于非命。李存孝见到十二太保康君力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他,便知康君立私下和他四哥李存信交情颇深,如今二人都想将他杀之而后快,面色一冷,将拳头捏的吱吱作响,这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以他以前的脾气,哪能受这种委屈?李梦蝶按住腰间弯刀,蓄势待发,神色颇为冰冷的说道:“怎么说我也是一名郡主,我若是有了闪失,想是父王绝不会放过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我看你敢让他们放箭。”
康君立神色一滞,望着那极力护住李存孝的女子,一对眼珠子暗转,看着那些士卒不敢放箭,神色也犯难了起来,眼前这女子,可是深受他父王的宠爱,他敢借此拦住李存孝,甚至可以当场斩杀李存孝,对于一个叛将,他父王是不可能怪罪他的,可眼前这女子身份可就大不相同了。可是一旦让李存孝见到他父王,要是他父王一时心软放过的李存孝,那凭借李存孝的能力,日后定可再次超越他们,取得他父王的信任,康君立心中犯难,已是骑虎难下,意识到事情不敢弄得太过难堪,便笑道:“早就听说小妹刀法有成,不如趁此机会,让兄长一睹风采如何?你若赢了我,我便闭一只眼让你们过去,可若是输了,你们就速速返城吧,待我请示过父王,让他定夺。”
康君立他是晋王手下的十三太保之一,随晋王南征北战,武艺高强,他心中想的是与郡主李梦蝶交手,凭他的身手一定可以将女子当场擒获,便可以趁机让士卒乱箭射死李存孝。李梦蝶聪明伶俐,知道康君立的心机,清眸流盼看过一旁的李存孝,心想他十三哥,若是能见到他父王,便会有所转机,当场应诺下来:“好,就依你所说,我倘若赢了,你便放我们过去。”
康君立见对方爽快应诺,阴沉的脸上泛出了一丝得意之色,哈哈笑道:“小妹但请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倘若是输了,亲自护送你们去见父王。”说来他的确有些奸诈,想要将李存孝身前的这个挡箭牌先行给他控制住,可他还是过于自信,在他想来,他一个征战沙场的武将怎是一个女子能比,他一出手,还不手到擒来?李梦蝶所习刀法,可是上官飞羽传授,乃是徐长风纵横江湖数十载的不二武艺,虽然李梦蹀只是以数月时间,将纵横刀法初入庭堂,还未将其刀法间的气势完全领悟,不然江湖上必定有她的一席之地。见到他小妹要和康君立交手,李存孝冷着目光,满脸担忧之色,康君立虽说刀法历害,可他深知他小妹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当下还是退开一旁。
李梦蝶见他十三哥退开,百里透红的俏脸上不经意间露出一抹笑容,知道他兄长是信任她的,康君立望了一眼李存孝,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似是再说,看你一会儿怎么死。李梦蝶当下也不废话,腰间的弯刀立时出鞘,一道紫气寒光乍现,见她身形跃起,奔若雷霆,施展一招“劈山救母”刀势直逼康君立脑门,康君立见女子主动攻来,不由得冷笑一声,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当下身形一退,一个螺旋一转,大刀往腰间一缠,借势一斩,刀风呼呼而过,一刀出,尽是杀仗之气。
李梦蝶使得是短刀,还未近身,康君立的长刀已逼迫的她不敢上前,她也是艺高人胆大,猛一个鹞子翻身,康君立那一记凶狠的刀法只与擦背而过,李梦蝶身形一落地,脚下一点,快迅闪到对方的左侧,借对方一击不中之时,施展一招“一刀两断”,横斩康君立腰身,康君立面色一变,没想到对方的刀法竟如此迅疾,急将刀身护住身前,只听铁器相撞的清脆传开,康君立只被李梦蝶刀势一步震退,心头满是震撼。忽见李梦蝶身形一转,来了一式怪招“霸王举旗”,刀式自下反上回撩,康君立啊的一叫,哪会想到对方的刀法,竟如此奇妙多变,要是让对方一击得逞,那他的下巴还不得分开两半,急忙往后退开数尺,只将一手大刀舞花开来,封住李梦蝶刀势,让她近不得身,那样下去双方只能战个平局,李梦蝶施展开“抽刀断水”舞花式,杀不进去,身形忙退开数丈,康君立长啸一声,大踏步而出,大刀猛的劈出,李梦蝶忙于躲闪,但见二人身形交错,四周只被荡起的滚滚黄沙中,裹着一男一女两条人影,各逞豪强,拼斗不息。李存孝站在一旁观看下来,脸上泛出惊异之色,心下惊道:“没想到数月不见,小妹的刀法竟也如此精湛了。”
五十来合交手下来,康君立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李梦蝶脸颊也有些苍白,可却为了能让他十三哥顺利见到他父王,当下咬紧了一口玉牙,浑身施展出一股内劲,身形一拔而起,施出一招“万里封喉”,磅礴的刀气从上斩下,康君力已是目瞪口呆,惊得忘了作出反应。李存孝眼见情况不妙,若是因自己,他小妹一刀杀了康君立,他父王一定会怪罪的,当下身形一闪,抢先来到康君立身前,浑身一股气势散发,右脚猛的一踏,地面都似被他一股浑厚的内力震的紧颤,两只大手从两侧合过头顶,,李梦蝶一刀斩下,却见是他十三哥急忙收力,即便是以李存孝的武功,仍被李梦蝶那一刀将凛凛身躯全然一震,虽硬接下这一刀势,却着实有些费力。李梦蝶手中的刀势就被李存孝一对铁掌夹在半空,李梦蝶连人带刀被李存孝举在半空,她想教训一下康君立,却被他十三哥阻止了,秀眉紧蹙,惊声道:“十三哥。”
“小妹,好了。”李存孝外力一撤,李梦蝶也与此收势,身形缓缓落下,四周的将士已是瞠目结舌,这个久经沙场的悍将,十二太保败在了一个女子的手上。李梦蝶目光转过一旁,望着惊恐中的康君立笑道:“十二哥,小妹多有得罪了,不知你先前所说的可否当真,带我们去见父王。”康君立缓过神来,一张脸却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只一下子攥紧了拳头,中军大帐就在不远处,李梦蝶要领李存孝去见他父王,此刻没了他的阻拦,从这里防线过去,便可直到中军大帐,而女子却要他亲自领着他们去见他父王,这分明是奚落他,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你……”
想他好歹是晋王手下的十三太保之一,在三军将士面前,此刻败在一个女子的手上,昔日威风可真是一扫而尽了。李梦蝶看着一脸难堪的康君立,她一张俏脸上却满是喜色,笑道:“怎么,兄长可以说话不算数吗?”
康君立此刻打错了如意算盘,败在了女子手上,不能除去李存孝这个心头巨患,更是被女子所言逼得好似要喷出一口精血来,一张脸由红转紫,最后变成了铁青,一只拳头紧握,两只眼神像是就要喷火似地注视着李梦蝶,他和李存孝说不上是深仇大恨,但李存孝却是他和他四哥李存信共同的眼中钉,肉中刺,可谓是不得不除,如今又怎能放过他去见他父王?可是自己刚才在三军将士面前,说的话又不能失信于人,要不然他在这些将士面前,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念及于此,一只拳头缓缓松开,就待张口,李存孝却先是开口,说道:“好了,小蝶,军营大帐就在眼前,我们自己去见父王吧。”李梦蝶见他十三哥开口,看过康君立沉默了一下,对方是他父王帐下的十二太保,虽说和她交情不深,但是名义上也是他的兄长,方才笑道:“既然十三哥都这么说了,那小妹就息了此事吧。”
康君立虽然不愿让李存孝过去,但自己毕竟有言在先,此刻输了,即挥了挥手,那些挺枪拦路士卒心领神会让出一个道来,看着李梦蝶,李存孝二人迈步过去,康君立脸上表情复杂,心下道:“四哥,小弟无能,没能拦住李存孝,这或许就是他命不该绝吧。”
李存孝走过由士卒让出的小道,突然回过身看着信阳城,忧心忡忡,一想城内有他的妻儿,一帮弟兄,他此刻去见他父王,不知生死,就显得有些悲戚,无奈,或许这一次与他们将是永别。李梦蝶泯住樱唇看着他十三哥望着城池一时愣愣出神,知道他是放心不下那城内的一切,缓缓劝慰道:“十三哥,你就宽心吧,父王见到你前来请罪,一定会很高兴的,你一定可以安然见到慎儿出生的。”
她所说的慎儿便是李存孝给未出生的儿子取的名字,“安静慎”,想是他要他的儿子日后凡事一定要谨慎从事,不能像他过于莽撞,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李存孝看着身前女子,眉头微挑,眼神中充满情愫,微微笑道:“你呀,这次怕是得罪十二哥了,他这人小肚鸡肠,你这次当着一众将士的面摆了他一道,他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李梦蝶面无表情,冷哼一声,说道:“是他自己不要这脸面的,为了将十三哥杀之而后快,不惜在此地对你痛下杀手,如果我刚才输了,他便可趁机擒住我,想是十三哥身手纵然了得,但是在这乱箭齐发之下,必定有死无生,再者他身为一个阵前大将,对一个女子出手,又算得上那号人物,我方才敢应战,就没怕得罪他。”
李存孝一时间含情脉脉看着女子,女子一袭白衣胜雪,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质,那一双眼神虽然冷澈,但却对他例外,李梦蝶望过李存孝,似是有些惬意,急忙一转目光,李存孝心中一叹:“我真羡慕那小子。”想到那人,在他小妹危难之时,只是救了她小妹一命,便让他小妹从此牵肠挂肚,他和他小妹打小青梅竹马,说来只是自己一往情深而已。
第八章(一将功成万骨枯,将星陨落天地暗
李存孝,李梦蝶兄妹二人移步中军大帐,在那里守着几十名彪形大汉,一行人身穿甲冑,头戴铁盔,面戴狰狞的铁具,腰挎刀剑,这行人服装统一,身形高大,便是从千军万马中选拔出来的精兵死士,负责守护晋王的安全。帐内,晋王正与诸将商讨军机,一行人见到郡主与李存孝走来,李存孝先前是晋王帐下第一等猛将,在营帐中声望极高,可他反叛之事早已传开,晋王出兵讨伐的便是他,可见他此刻主动前来,几十人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可却都已经暗暗戒备开来,那领头的一人先是叫声:“郡主。”微微行过一礼,随即目光不善盯在了李存孝身上,李梦蝶投过目光望着这几十名守卫,这些人可都不是一般人,每个人身上的杀伐之气尤为深重,可不比昨天晚上那一队人,这可是只受命于他父王的亲卫“飞虎队”。李梦蝶面色凝重,显得心事重重,此次毕竟是他十三哥反叛他父王在先,此等重罪,在古往今来,都是要被诛杀的,可是一想到那个和他自幼青梅竹马,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第一时间送给她的少年,她心中一横,一定要进去给他十三哥争取一个活命的机会,便细语温声道:“十三哥,你在帐外稍候,小妹先去禀告父王。”
李存孝知道自己所犯之罪重大,他父王见不见他还是一回事,虽然自身武艺高强,无惧这一行人,可他的妻儿都被困在城内,所来只是为了给他们求取一线生机,微微点了点头,让他小妹先去禀报。李梦蝶贵为郡主,那几十人未敢阻拦,只进得大帐,见两旁站着几十员文臣武将,其中便有四太保李存信,六太保李嗣本分立左右,他父王端坐上位,李梦蝶从帐中众将身旁走过,众将心头一凛,都是知道晋王所收一名义女,巾帼不让须眉。四太保李存信脸上表情古怪,已知女子所来,便是为叛将李存孝而求情,他父王召集他们来此,也是为了商讨李存孝所犯之罪,该当如何处置?他早早便吩咐康君立务必要拦住李存孝,不能让他来见他父王,如今见女子到来,已知李存孝闯了过来,心下暗道:“十二弟竟未拦住他们,这下李存孝是生是死,可全凭父王做主了。”
李梦蝶即见晋王,叫声“父王”,声刚落下,已是屈膝而拜,说道:“十三哥已被女儿说服,愿率众归降,现在帐外等候父王召见。”众将闻言大惊,李存孝刚刚反叛晋王,他还敢来此地,就不怕丢了自己的性命?晋王面无表情,对于李存孝反叛之事,他是如鲠在喉,说不出的痛苦,他身为一方统帅,不得不严厉处置。可对于那女子还是喜怒不形于色,微微笑道:“小蝶你也辛苦了,先行下去休息吧,你十三哥的事,父王会亲自妥善处置的。”
李梦蝶见到他父王要支开她,以她的聪明已想到,他父王不会轻易饶恕他十三哥,秀眉紧紧一蹙,俏脸上满是凝重之色,迟疑下失声哭道:“不,我要父王答应我,要宽恕十三哥所犯的罪行,饶他一命。”
李存信望着晋王一番察言观色下来,他父王虽然不想杀掉李存孝,但是迫于自己的统治,不得不杀一儆百,可见那女子在他父王面前哭声相求,自是让他父王柔情百转,前后为难,当即冷笑一声,说道:“小妹呀,谋逆之罪可是要诛灭九族的呀,何况他与朱温密谋,传信说要杀害父王,以表忠诚,投靠朝庭,父王对他算是仁至义尽,他反而不知图报,与朱温狼狈为奸,图谋不轨,若是父王不将他除之,何以立威于天下?何以服众?”
李梦蝶见对方所言字字锋芒,只恐他十三哥性命难保,脸面已是吓得苍白无色,只摇着头,不敢相信,他十三哥一定是被人陷害,这绝对不是他十三哥所写的书信,他十三哥对他父王立下赫赫战功,对他父王可谓是忠心耿耿,绝不会如此大逆不道,一双冷澈的目光望着李存信,充斥着一股寒意,狠声道:“不,这分明是有人诬陷十三哥,这绝对不是十三哥所写的书信,他对父王忠心耿耿,绝不会生有此心。”
李存信见对方还为李存孝脱罪,冷冷一笑,一双眼神显得无比高傲,居高临下说道:“诬陷?呵呵,小妹,四哥知你和他感情深厚,可是你不能不分是非,颠倒黑白,朱温传给他的书信,已被我当日从中截获,父王原本也不相信,可当我将那信件呈现给父王的时候,才知他狼子野心,贪生怕死,朱温信上通知他,要他秘密除掉父王,许他做天下的兵马大元帅,众所周知,那朱温挟持天子,密谋篡位之心已生,如今这天下能足以和朱温抗衡的只有父王,若是父王死于安敬思之手,朱温从此便无强敌,到时他篡位成功,你的十三哥可就是他最大的功臣。”
李梦蝶听着一番诛心的话语,只望着李存信,俏美的脸上变得有些狰狞,狠声道:“不,这是你在信口雌黄,诬陷十三哥,十三哥对父王一向忠心无二,更是为父王立下无数战功,岂会生有二心?分明是你从中挑拨父王与他关系,他才误中了你的奸计,生怕自己会被父王杀害,才不得以反叛父王,还请父王明察秋毫,一定还十三哥一个公道呀。”
晋王见到二人生起争执,他原本是要将李存孝杀害的,此刻经过李梦蝶的一番赤诚旦露,却心生犹豫之色,四太保李存信生怕李存孝今日不死,今后成为自己最大的障碍,以李存孝的能力,便定会压制的自己黯然失色,一张脸上显得无比阴沉,冷哼一声,愤愤然道:“公道?公道就是他反叛乃是事实,要将他以正军法,若留此人,无疑是养虎为患,还请父王立即责令将士将叛将李存孝拿下,军法处置,以儆效尤。”
帐下的一众人也是纷纷点头,皆站在了四太保李存信这一边,李梦蝶咬牙切齿看着那纷纷点头的众人,见到这些人心生嫉妒,迫于他十三哥能力,此刻落井下石,浑身气得发颤,神色颇为激动的说道:“父王,此时天下正逢大争之时,十三哥可谓是千古难见的大将之才,您断然不能杀害十三哥呀,就让他戴罪立功吧,给他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吧。”
李存信暗暗思咐,就怕他父王,因为李存孝一身超凡武艺,留他一命,急于出例,屈膝而拜,表现的一副赤胆忠诚,正言厉色道:“父王,若是以一个人的能力大小,而留他继续犯罪,迟早有一天,必会亡于其手,风霜以别草木之性,危难而见忠良之节,如今他反叛已是事实,他有霸王之勇,只怕也有霸王之志,猛虎又怎能居于人下?还请父王当断则断。”
“你……”李梦蝶一脸激动的看着李存信,此人可真是阴险狡诈,是不给他十三哥留有活路了。李克用面色也不由得一紧,攥紧拳头,他这个义子所言也不无道理,沉思片刻,李存孝确实对他立下了汗马功劳,说实话他也不忍心断去自己的一臂,可如今事情之所以犯难,是除了他这个义女之外,再无一人替李存孝求情,这件事他要是处理不当,便会失去人心,见那二人已是争的面红耳赤,说道:“好了,你二人休要再此争执了,让他进来吧。”
李梦蝶见到他父王,让他十三哥进帐,脸上忽然一喜,这一番舌枪唇战,总算向他父王为他十三哥求到了一些生机。李存信见女子起身,对着他冷哼一声走出帐去,紧握拳头,脸色格外的阴沉,心下暗道:“父王也晓其中厉害,还是静观其变的好。”想他父王还是念及父子之情,无奈下缓缓起身,站在一旁。
李梦蝶走出帐外,看到那一袭黑衣跪在帐外的男子,不由得脸上泪水滑落,上前说道:“十三哥,一会儿面见父王,一定要据理而争,万不可心慈手软,让四哥封住你的退路,你若是再退让,小妹怕是真的要失去你了。”李存孝看着泪流满面的女子,不知她小妹方才经历了什么?但有一点,他无比明白,自己的处境很危险,点了点头,起身随李梦蝶进得帐内,只见上坐之人,气宇轩昂,虎虎生威,李存孝神情微微一顿,那人对他有知遇之恩,可他却因他人的离间之计起兵谋反,心中已是说不出的惭愧。晋王望着走入帐中的男子,他神情凛然,仍是面无表情,心中却是生出一番惋惜,想来人是他从一个小村落里带出来的,与他南征北战,每往冲锋陷阵,身先士卒,他是真没想到和对方走到今天这一地步。一旁的李存信眼神中流露着一股狠厉之色,似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众将望过一袭黑衣,身躯凛凛的李存孝,那前段还如日中天,不可一世的飞虎将,如今却落得身心憔悴,成为一个丧家犬,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李存孝见到晋王,急于屈膝而拜,磕头道:“儿臣,拜见父王。”晋王独目而视,面色微冷,冷哼一声,说道:“你既反叛于我,何必又称儿臣。”李存孝心头一紧,听他父王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迟疑一番,朗声道:“儿当日承蒙父王看重,方有今日这番成就,儿臣于晋有功而无过,之所以至此,乃是四哥的缘故!”
李存孝一双凛然的目光,望去立在一旁的四太保李存信,李存信见到李存孝似如利剑一般的目光射来,心中不由的一颤,微微将头转过一旁,一对眼珠子暗转,似是在想应付之策,他曾经到李存孝的府上,对其应诺,只要对方起兵,他便从中接应,可那是为了离间李存孝和他父王之情,只怕李存孝将此事揭露出来,自己也会失去晋王的信任。晋王多少知道点其中内情,两人向来不和,李存孝走到今天这番地步,是和李存信有关,但却他谋反是事实,不容置疑,沉声“嗯”了一声,面色隐隐不悦,呵道:“你写给朱全忠的信,大肆毁谤于我,这也是李存信逼你干的吗?”
一旁的李存孝见他父王提出信件,犹如炸开了当顶,紧着一双眉头,心头大惊,暗自道:“我写给朱温的信,父王是从何知晓?莫非?”他神色一怔,已知自己的属下有晋王的细作,自己已是难以狡辩,他神色一怔之下,心下又道:“事到如今,父王想是留我不得了,不如主动请死,让父王看在昔日的情面,饶过我的妻儿。”
李梦蝶看着怔怔出神的李存孝,一张美艳如花的粉脸,已变得苍白之极,一对秀目暗转,心下暗道:“看十三哥的神色,他莫非是真写下这书信了?哎呀,你怎么这么傻,父王对你可谓是恩重如山,如果真是这样,我,我……”见她心中一想到这里,已是心急如焚,紧攥着玉手,大拇指紧紧掐在自己的食指上,心下无比为难,若真是如此,她与李存孝情意深重,如今他兄长命悬一线,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可若是救他兄长,必定会冒犯他的父王,他父王对她有养育之恩,深受其宠爱,自是不敢违背晋王,她此刻已是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如果不是自己进城劝说她兄长向他父王前来请罪,他十三哥就不会面临生死危机。
其实李存孝所写的书信,只是他想要投靠朝庭,并无对晋王有毁谤之言,而晋王看到的那封信,这一切都是李存信的手笔,当日白连城会见李存孝,出城早已被李存信的暗哨发现,将其擒获,事后那封信也是李存信仿照李存孝手笔所写,事后将其呈现给晋王,晋王当日只见朱温派来属下和李存孝私会,他二人可谓是冤家对头,也就对此信以为真,只可惜白连城已死无对证,李存孝的冤屈已是难以洗白,而此事最可笑就在李存孝确实给朱温写过书信,但那只是自己要以自己所掌刑州,洺州之地献城投诚,并无秘密斩杀晋王之言,李存孝此刻以为是晋王为自己献城之事而生气,不敢再为自己争辩,一时连连在地上磕过三个响头,可真叫一个头破血流,让得一旁的李梦蝶秀眉紧蹙,神情激动。
李存孝失魂落魄般抬头看着晋王,已无先前的神气,一时哭笑道:“事到如今,孩儿我也是百口难辩,只求父王看在孩儿昔日为您也立下不少的战功的份上,饶过我的夫人,和未出生的孩儿,儿臣身受父王的知遇之恩,无奈一时听受小人谗言,使自己落入万丈深渊,父王要杀孩儿,孩儿不敢怪罪父王,但愿来生做牛做马再来偿还父王了。”
晋王一脸凝重之色,见到这个天下曾经勇猛无二的绝世猛将,他这个义子曾经是那么的铁骨铮铮,每次征战回来,身上受伤百处也不会为此而感到疼痛,此刻在他面前将额头磕的破烂,让他心中多少有些心软了。李梦蝶听他十三哥生出求死之心,脸色一变,可真是被惊走了魂魄,极为显得委屈,惊声道:“十三哥,你胡说什么呢?你忘了你城中的妻儿了吗?你只要赶快向父王认罪,父王一定会宽恕你的。”
李存孝见到他小妹对他的关切,在自己如今这个处境,他的一些兄长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为自己求情,深怕受到牵连,而他小妹却奋不顾身仍然为自己求情,心中是无比宽慰,为此轻轻一笑,却显的无比平静,面对这个虎虎生威的父帅,并无死亡前的恐惧,见他缓缓闭上双目,只一时热泪盈眶,对于命运这样的作弄,似乎已经认命了,这一切或许对他来说足够了,曾经的天下第一勇将,只要自己的妻儿能活下去,他即便到了九泉之下,亦可冥目了。李存信一番察言观色下来,见到晋王犹豫不定,只怕李存孝真的会被赦免,只一时冷笑出声,冷嘲热讽的说道:“十三弟啊,没想到你还有一点做男人的担当么,自知自己所犯罪孽深重,难逃一死,只求父王饶过你的妻儿,你放心,即便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可父王毕竟宅心仁厚,与你多少有点情意,你的妻儿,我们会替你照顾好的,你就安心的上路吧。”
李梦蝶听得此言,煞白的脸显得极为愤怒,他这个四哥可真是心思歹毒,谋逆本就罪该当诛,只是因为他十三哥的武艺,他父王有些于心不忍,还在思量,可如今他四哥在他父王面前不断的添油加醋,以他父王的性情,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而她原本只是一个孤儿,如果不是有幸被晋王收养,怕是早已经死于战乱了,这个乱世吃人不吐骨头,人间的炼狱。而在这些兄长之中,李存孝与她的感情最深,李存孝从小便与她相熟,教她骑马,练习武艺,她出帐前都给他十三哥讲好的,让他十三哥进帐之后,一定要求他父王宽恕自己所犯罪行,或许晋王一时念情心软,便会饶恕他十三哥的,此刻却见他十三哥情愿受死,事出反常,想是只是为了自己的夫人和未出生的孩子,这一时却只苦了郡主,救他十三哥心切,可怜巴巴的望着晋王,只求他父王千万不要下达那个命令,否则到时一切都成定数了,是谁也无力改变了,急于双膝点地,磕头恳求道:“父王,求您饶过十三哥吧,他年轻气盛,经过此难,定会收敛心性,日后定会给父王屡立奇功的,您就给他一个带罪立功的机会吧。”
李克用看着那跪地磕头的的女子,神色颇为泛难,一时直觉头痛,拍着自己的脑袋,心中一番思量,李存孝的武艺举世无双,日后自己要征战四方,讨伐朱温,以李存孝的武艺,定可成为一方独挡一面的大将,可让他放心不下的是李存孝此次已经谋反,一旦日后再次谋反,怕就很难扼杀李存孝了,自己之所以能擒住李存孝,是因为将他手下的高思继,安休休等人事先已派往别城,分弱了他的一半实力,不然与其交手,必是一场恶战,晋王一番权衡利弊,心中还是没有主见,只一时沉声道:“先将他押回太原,事后再议。”
当听到晋王下达的命令,李存信唯恐不妙,就要从旁进言,却见晋王眼神已恶狠狠盯视着他,晋王那喜怒无形,浑身凛然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李存信“父王”两字刚从嘴中蹦出来,只好咽了下去,一时阴沉着脸,不敢多言。李梦蝶但听他父王要将他十三哥押回太原,心中可谓是更加的焦急了,他父王此刻虽没有杀他十三哥,却要将他十三哥押回太原,那里可是他父王的大本营,一想到他父王绝不会轻易放过他十三哥,秀目暗转,只求立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李存孝见他小妹的神情,知道他小妹还想为自己求情,可自己起兵谋反,已成为事实,他父王对自己是杀是留,全凭他父王做主,一时对着女子摇了摇头,又见女子为他求情,随他一同跪在地上,于心不忍,说道:“小妹快快起身,别让父王为难了。”
晋王对自己所收的这个义女,可谓是相当的宠爱,见女子已跪了多时,也想让她快快起身,却见李梦蝶神情不悦地看着他父王,又看着他十三哥,可谓是相当的委屈,狠声道:“既然父王不肯赦免你,我就陪你一起跪着。”晋王唉声一叹,对那女子可真是无可奈何。李梦蝶玉手一紧,脸上尽是凝重之色,她也看出了他父王为此事而犯难,心想:“既然十三哥暂时没有危险,等我回到太原在设法向父王替十三哥求情。”
而晋王之所以这么说,一是重视李存孝的能力,想看看有没有人再为李存孝求情,二是多少与李存孝有些父子之情,三是因为义女李梦蝶,他事先已经答应女子不杀李存孝的,可是由于自身统治地位,李存孝在军营中威望盛高,先前可是打败了四太保李存信的,军营之中已无人能与他抗衡,一时既不能杀,也不能轻易放过,只能使出拖刀计,事后再议。
晋王再次看了一下跪在地面上的瘦弱男子,他一张苍黄的脸上颇为阴沉,心下暗道:“没想到你我父子竟然兵戎相见,到了不死不休的份上,只可惜你还是败了。想你当日跟着我是何其的威风?落得今日这结局,皆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李存信望过跪在地上的李存孝,双目暗转,心下一番思量,叫声“父王”走进晋王身旁,李梦蝶但见他四哥这时靠近他父王,一对冷澈目光当即注视到了李存信的身上,只见四太保李存信对着晋王俯耳轻语,不知他对晋王说了什么,却见晋王微微点头。
李梦蝶只觉他四哥有所阴谋,心下可谓是相当的警惕,只见四太保李存信从她身旁走过,微停脚步望着他十三哥掀嘴一笑,那高傲的神态,可真是令人不由反感,她终是气不过,冷哼一声,只将俏脸转过了一侧,真不想见到那一张令她讨厌的面孔。李存孝见到他四哥对他投来的戏谑之意,如今自己落得这等下场,可谓是讽刺至极,只闭上了眼眸,心下暗道:“这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好汉休提当年勇。”
不一会儿,四太保李存信进得帐中,目光先是望去仍是跪在地上的李存孝,嘴角微挑,略带一丝嘲笑,可见晋王用手肘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意识到时间一长,他父王一旦犯了头痛,此事就会不了了之,不能再拖,大步上前,对着晋王起手一礼,说道:“父王,八虎现已帐外等候。”
晋王微微点了点头,李存信又折返出帐,只引进数名虎体熊腰的大汉,李梦蝶大感疑惑想要看他四哥葫芦里卖什么药?当见到几个大汉走来,观察一番,见那八人,个个身穿血色长袍,黑里黑气的一张大脸膛,满是坑坑洼洼的麻子,相当的渗人,大手大脚中提着长长的铁链,八副脸孔尽是一样的面无表情,冷漠之极,浑身透露着一股煞气,使人不敢接近。
李梦蝶见到来人,惊出声道:“铁血八虎?”对于这八人的手段,她还是有所耳闻的,乃是他父王手底下一支特有的精锐,个个力大无比,在沙场上更有以一敌百之能。据说中和四年,晋王曾讨伐黄巢后,路过汴州,在封禅寺休军整顿,朱温在上源驿宴请他父王。晋王乘酒醉大发脾气,惹怒了朱温。
晚上,酒席散后,李克用喝醉睡着,朱温埋伏的士兵出来,放火烧房,晋王仆人熄灭蜡烛,将晋王藏在床下,用水泼醒晋王并告诉他,是朱温想要谋害他,晋王大怒不已,幸好逢天降大雨,把火势灭了些许,晋王与一队精锐借着闪电的光亮,用绳索坠城逃出,而当时为保护晋王的安危,其余随从皆已战死,只存活下来这几人,这八名便是当日随晋王幸免遇难者,事后便被晋王嘉赏,直接受命于晋王的统治,原来四太保方才离去,就是找来这几人,想要将李存孝当场擒获。
李存孝但见这几人来者不善,双膝跪在地上,暗握拳头,仍然不敢起身,闷声不响的用足内劲,要是这些人敢对他蛮来,他就敢从这里杀出去,只见那八人对着晋王先是单膝点地一礼,晋王面无表情,挥了挥手,那八名大汉起身便望着跪在一旁的李存孝。李梦蝶只觉情况不妙,手疾眼快,倏地起身,护在李存孝的身前,怒喝道:“你们要做什么?”
那八人面面相窥,其中一人对着李存孝微微一礼,说道:“将军的武艺我等是知道的,要是你出手,我等断然不是你的对手,可这是晋王的命令,请恕我等得罪了。”李梦蝶,李存孝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去晋王,却见他父王面无表情,李梦蝶泣声道:“父王,你这是做何?十三哥今来请罪,你找来这些人,是要将他立刻处置吗?”
晋王见那女子护在李存孝身前,二人可真是兄妹情谊深重,脸色微沉,心下暗道:“傻丫头,以他的本事,他若是真心想走,我又岂能拦的住他?若是父王真的要杀他,你会为了他而与父王为敌吗?”李存信知道他父王会对眼到这个女子生出慈父的一面,他怕李存孝一身高强武艺,不愿束手就擒,方才对他父王俯耳说:李存孝武艺高强,只怕他狗急跳墙,在此地行凶,无人能拦得住他,想将他押回太原,需用铁链扼住其手脚。
李存信冷声道:“小妹,你别再执迷不悟了,李存孝谋逆已是事实,难道你真的想为了一个不忠不孝之人,而不顾与父王几十年的父女之情么?”李梦蝶闻言,一张脸膛气得更是煞白,他十三哥落的今日这个下场都是此人在作祟,浑身都似在颤抖,恶狠狠的说道:“我在与父王说话,你给我闭嘴。”
李存信如今可是晋王身边的心腹,被女子顶撞,犹如炸开了当顶,怒不可遏,只伸出一只手指指着女子,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你……”晋王见到二人又起争执,这里可是他的军营大帐,里面还有一些外人在此,急时喝道:“好了,安敬思,凭你的本事,在这百步之内,挟持本王,从这里杀出去很容易,当然,你也可以这么一试。”
李梦蝶听到他父王阴阳怪气的语调,又见他父王将雷霆之怒发在了他十三哥的身上,两人的关系当中是走上了极端,一张俏脸上在这帮武将面前毫无出息的泪流满面,李存孝望过晋王,紧握的拳头暗暗松开,身上的气势隐隐散去,苦笑一声,说道:“小妹,退开一旁,别再为难父王了。”
他自身武艺,虽然举世无双,但却不敢再次意气用事,一来晋王对他有知遇之恩,先前糊涂遭受李存信的离间之际,背叛了晋王,他已是悔青的肠子,如今自己的妻儿尚在城内,要是他此次这么做,料定自己的妻儿毫无生机,他所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妻儿求取一线生机。李梦蝶望着他十三哥委屈不已,要不是她进城劝说他十三哥前来向他父王请罪,也不会让她十三哥如此被动,又见他十三哥,让她退开一旁,甘愿受擒,一时迟疑不定,只将脑袋摇的像一个波浪鼓似的,望着李存孝,委屈巴巴的哭声道:“十三哥,是小蝶不好,是小蝶害了你呀。”
李存孝望着那女子泪流满面,可真让自己心痛不已,一双眼深情的望着那女子,神色似哭地笑道:“小蝶,有你这般护着我,兄长已经知足了。”突见他眼神如电,并指如戟,李梦蝶脸色一变,对李存孝全无防备,已被他十三哥点了身上穴道,李梦蝶眼神惊恐的看着他十三哥,自己穴道被点,动弹不得,李存孝怕见女子那对冰冷发亮的眼眸,只将头微微撇过一侧,说道:“十三哥既敢来,就没想着活着回去,此事真的不怪你,若有来生,只愿你我莫做兄妹。”
他话外之意是对眼前人一番深情,可叹今世有缘无份,藏在心中的情谊此刻说岀,只觉痛快无比,李梦蝶无比气恼的看着他十三哥,想是他兄长点她的穴道,只是不想她涉及此事,与他父王为难。李存孝哈哈大笑间起身,那双眼锋利的看过四太保李存信,李存信但见李存孝从地上起身,以为他是狗急跳墙,要和自己拼个生死,及忙惊恐的叫道:“快快保护晋王。”
他话音未落,已护在晋王身前,那立在左右的大将,随着李存信的这一惊喝,及时围住李存孝,晋王却一把推开身旁的李存信,喝道:“尔等闪开。”一张紫膛脸上,独眼中放射着寒光,丝毫不惧看着李存孝,想他贵为一方诸侯又在自己的大帐,怎会怕一个前来请罪的叛将,这样传出去岂不是丢尽了自己的威风?晋王与李存孝的眼神紧紧相对,却让旁者心惊肉跳,在他们面前的,可是名震天下的第一好汉,对方若是来个狗急跳墙,他们还真是难已抵挡。
李存孝自觉心中有愧,一时气势减弱,神色微怔,随即目光对着那八名大汉扫视一番,想他的一世威名,怕是要败在这几人手中了,而那几人在李存孝的注视下,无不心起波澜,对方虽然只是孤身一人,但他的威名早已威震天下,与他交手的猛将从来不过三个回合,众人还在心惊下,却见李存孝仰头看着帐顶,自顾自的苦笑一声,缓缓闭上一对眼眸,悲切道:“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只念出一句曹松的己亥岁,一番黯然感慨,想到了那一幕幕壮烈的画面,金戈铁马,刀光剑影,自己挥舞着铁槊一马当先,我之勇猛,谁与争锋?想是自己争名夺利,追随自己的将士有些都成了白骨,而今自己落得这个结局,着实可叹可悲。再者他今日从这里杀出去又如何?晋王还是不会放过他,还不如就在这里做个了断。
晋王面无表情看着那怔怔出神的男子,并没有第一时间下令将其擒拿,李存孝睁开双眼望着那几名大汉,哈哈大笑几声,不紧不慢的说道:“来吧。”那八名大汉拉动铁链,准备拼死一战,却见李存孝闭上了眼,微伸双臀,令几人神色一怔,李存信见李存孝束手就擒了,不做任何抵抗,当即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速速将其拿下。”
那八名大汉对李存孝的武艺可谓是钦佩万分,若是对方选择在此刻动手,他们断然不是对手,八人先是对着李存孝微微一礼,便上前用铁链将李存孝的手脚缠绕开来,被点中穴道的李梦蝶,见他十三哥束手就擒,她不忍多看,缓缓闭上了眼眸,清澈的泪珠从脸颊落下,心中是道不出的苦。
晋王也不忍不看,他这个义子本性不坏,只是一时走错的路,又见义女梦蝶被点中穴道,走上前去,从女子的眼神中她能看出女子对他有恨意,可这高处不胜寒,他也是没得办法,只用手抹了抹女子脸颊的泪水,苦笑般的说道:“莫怪父王。”便将女子哈腰抱起,被点中穴道的李梦蝶宛若木偶动弹不得,心中是满满的自责,懊悔,要不是她自作聪明,让他十三哥前来请罪,他十三哥又岂能被擒?此刻更不想多说什么,晋王抱着李梦蝶走到李存孝的身前,脚步微微一顿,他和此人毕竟有几十年的父子之情,对方和他兵戎相见,这是他不想看到的,闭上眼目沉声道:“不管你生死如何,本王答应你,只要我还活着,你的妻儿,他们此生必将衣食无忧。”
李存孝已被那铁链五花大绑,听到他义父对他的承诺,自己走到这一步,都是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他父王能饶恕他的妻儿,他已经很感激了,看了一眼晋王怀中的女子,苦笑一声,他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在这生死离别之际,却是满面热泪。
……
李存孝被押回太原,尽管李梦蝶多次求情,还是没有改变这一惨状,李存孝被判车裂之刑,其实晋王本不想杀他,希望诸将为他求情,就此顺势免了他的罪,谁知诸将都妒忌李存孝,没一个为他求情,李克用为此深恨诸将,但却没有谴责过李存信,因为李存孝的能力太过强大,不得不除。
李存孝被押赴法场,本是晴空烈日,就在李存信准备行刑的时候,天空阴云密布,太原府上空是一层黑黑的乌云,李存信坐在执法官的位子上,望着天空突起的变故,眉头一紧,尤为惊心地说道:“这是什么鬼天气?”
李存孝手上套着枷锁,身上绑着铁链,他的周围是三百名弓箭手,和五百名长枪手,他抬头望着凝重无色的天空,此刻他心中反倒是安然了很多,想明白了很多事,甚至他都能预料到信阳城中的妻儿肯定会被自己的兄弟救出去,甚至只要自己反抗远在西北的那位兄弟肯定会不顾一切来救自己,但是他不想这样,晋王对自己的知遇之恩需要报答,那就用自己这条命来还吧。所以他任由李存信喝斥武士将自己四肢拴在从五匹马身上垂下来的绳索上,丝毫不见挣扎。
李存信从木桌的盒中取出军令,望着那即将死去的绝代猛将,一时间感触良多,苦笑道:“李存孝呀李存孝,你武艺冠绝天下又如何?外人常传“王不过项,将不过李”,有人将你之勇比及西楚霸王,至此天下再也没有你这样的猛将了,你我斗了这么久,你虽然勇猛过人,但却愚蠢至极,你若是不起兵谋反,以你的能力迟早会封侯拜王,那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笑,可怜,可悲,可叹,可敬,最终还是我赢了,今日也是我要亲自送你上路了,也对,你若不死,父王满眼都是你,怎会有我的出头之日?如今,你曾拥有的地位,一切都将是我的。”
他二人原先同为晋王帐下十三太保,却因李存孝深受晋王的宠爱,向来目中无人,引得诸将不满,让得同样有野心的李存信心存嫉妒,二人斗得如火如荼,李存孝打仗虽猛,但却心智简单,最终还是败在了李存信的心计上。见李存信闭上眼,将那一块军令扔出,五马并驰而行,可当五马竭尽全力往外拉扯的时候,李存孝竟然在一瞬间条件反射下内劲收缩,狂啸一声,震耳欲聋,四周阴风怒吼,似有鬼神相助,力道之大竟是让五马倒拖而回,让那些旁观者目瞪口呆,大吃一惊,世上竟然还有人拥有如此神力。
李存信瞠目结舌,看着被车裂受刑的李存孝,连续十几次都车裂不死,反而累的几匹骏马声嘶力竭,这让身为监斩官的李存信脸色惨白,不知所措。李存孝自知自己难逃一死,不想再受这折磨,放声喊道:“四哥你我怎么说也是兄弟一场,可否讨碗酒喝?”
李存信被这一幕吓得惊魂落魄,咽下一口唾沫,缓缓回过神来,见他迈步走到李存孝身边,朝几名武士施了个眼色,让他们稳住马匹,吩咐旁边的一名随从:“去,取壶酒来。”
李存孝一双血红的眼睛望着李存信开口,苦笑一声,说道:“没想到五个畜牲共同发力,都拉我不死,哈哈哈……四哥,你我兄弟至此,也不多说什么了。你们如此行刑是没办法杀死我的,也没办法向父王交代。不如你让人挑断我的手筋脚筋,让我的手脚无法发力,打碎我的膝盖肘骨,让我四肢无法相连,再用五马之力,才有可能将我弄死。你我做了这么多年兄弟,就当看在弟弟的面上,给我个痛快的吧。”
李存信皱了皱眉头,被李存孝所言惊呆了,他不得不承认此人真乃盖世英杰,又见随从已提来一酒坛,端着酒碗,李存信亲自为李存孝倒上水酒,神色略显得凝重,说道:“没想到此刻你还肯叫我一声四哥,”说到此处,他不知为何,脸上竟然流下了滚烫的泪水,继续道:“十三弟你放心,你的妻儿我绝不会为难他们的,你安心的上路吧。”只亲自喂李存孝喝下一碗酒,李存孝饮下一碗酒,但觉痛快无比,在这最后一刻,眼神望向了别处,似是在这一刻想着一个人,渴望能再看到她最后一眼,在这一刻注定遗憾了,在自己行刑的一刻,那人并没有来。李存信接过身边亲卫的长刀亲手挑断了李存孝的手筋脚筋,然后五马奔驰而过,李存孝跟着四分五裂。
一代千古无双的名将李存孝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死的时候年仅33岁,太原城天降大雨,阴云不散,仿佛老天爷也在惋惜这位名将,他的英年早逝,最终也成就了忠勇无二的王彦章,当然这已是后话,暂且不论。
事后,李存信去李克用那交令的时候见到自己的义父脸色惨白,独目之中闪烁着噬人的寒光,让他自己险些一个踉踉跄跄栽倒在地。李克用惋惜存孝,为之十多天不理政事,兵势也逐渐转弱,而朱温的势力则开始变得越来越强大。一日,月上高枝,李克用梦到一只老虎向自己奔射而来,自己吓得落荒而逃,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男子身穿铁甲,胯下汗血马飞骑而来,男子骑马飞奔之际,挽弓射箭,那身手可真叫一个了得,百步穿杨,三箭齐发,只将那白额虎射翻在地,晋王从梦中醒后,可谓惊得一身冷汗,知道李存孝被五马分尸,冤魂不散,李存勖守在晋王身旁,见他父王做了噩梦,关切的问道:“父王,你怎么了?”
晋王见到自己的儿子李存勖守在身旁,缓缓定下心神,从卧榻上坐起,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的说道:“方才做了一个噩梦,只见一个白额虎向我扑射而来,关键之时,被一个身穿铁甲男子所救。”李存勖道:“想那人便是存孝了,父王因十三之死,十多天未理政事了,据密探来报,朱温即将要对我们用兵了。”李克用脸色一沉,刚刚痛失义子,又闻朱温对自己要用兵,不由得怒火中烧,用拳头捶着卧榻,说道:“这个逆贼害我痛失存孝,迟早有一日,我要杀进洛阳,结果了他的狗命。”李存勖见他父王心怀大志,微微行过一礼,说道:“父王雄心壮志,一日必能得偿所愿,可是要事先保重贵体呀。”晋王微微点了点头,显是自己想的太多,积劳成病,每日都犯头痛,用手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道:“估计是存孝冤魂不散,命当地为其建造神像,封其为当地山神,对他需每季祭祀,不得有误。”李存勖微微行过一礼,答道:“孩儿这就去办。”李克用对李存孝的死感到无比愧疚,喃喃自语道:“孝儿莫怪为父。”
想是自己贵为一方诸侯,对于自己手下谋反,他是不得不严惩,以正军纪,见李存勖转身告退,晋王一时想起了一事,忙问道:“勖儿,那丫头怎么样了?”李存勖脚步微微一顿,自然知道他父王所说的是谁,可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头,一对眼珠子暗转,脸色极为难堪,想当日李梦蝶前来自己的府上,让他为李存孝前去求情,可他非但没有求情,反而对她下了迷药,李梦蝶醒来之时,李存孝已被行刑,之后李梦蝶便深深的怪责李存勖,一念俱灰之下,独自住进了城南小院。
李存勖此刻听到他父王提及他小妹,自然知道他父王心中对他小妹怀有愧疚,徐徐转过身,对着晋王摇了摇头,叹道:“他兄妹二人情谊深重,远比我们这几位兄长,当日我不想她看到十三弟受刑,便事先在酒中下了迷药,骗她喝下,想她当时救存孝心切,并没有多想,却不想我这个做三哥的,在那杯酒下了迷药,她醒来之时,存孝已被处刑。十三弟之死,对她打击颇大,想她心中有恨,已经独自住进了城南小院,我已经多次前去探望,皆被她拒之门外,情况很不乐观。”
晋王闻言面色惨然,心中是无限的凄凉,这些儿女都是他一个个看着长大的,如今却白发人送黑发人,见证他们的死,而且还是自己下的命令,说实话他心中也苦啊,缓缓闭眼,热泪盈眶,叹一声:“是我这个做父王的太自私了,对不住他们啊,来生莫生帝王家!”
……
第九章(步步惊心
此时正是“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深秋之季,天气微寒,让人想到处于这乱世之间,那些食不饱腹忙于逃难的人民,更是一番悲怆。“绝代有佳人,常年锁金阙。度日似如年,更是愁滋味。”
生逢在这乱世之间,有些人的命运无法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对于这皇宫,平常女子无不想深入宫中,做王的女人,可又有谁知晓,被锁在这皇宫内院中女人的痛苦,他们一生都将面临着孤苦,他们只是帝王家的一只燕子而已,更何况此时天子被挟,连天子都只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而已,他们这些做妃子的更是毫无身份可言,不过比起那些逃亡的百姓而言,他们幸运多了,至少没有面临饥寒交迫。
见一座宫殿,寝室辉煌之极,白玉红毯铺地,殿内摆放着无数稀奇古玩,水晶玉璧为灯,卧塌是六尺宽的沉香木床,床边悬着珍珠帘幕,风起绡动,如坠云山。殿内,一人高的铜镜内,见佳人身坐檀香木椅,身着素色长裙,双袖上绣着雪白的点点红梅,身后用金丝勾勒成片片祥云,一只活灵活现的仙鹤冲天而起,用一条白色织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腰束住,头绾成倭堕髻,青丝垂肩,金簪斜插,面夹桃花羞色又似瑞雪出晴,目如明珠又似春风生情,其相貌也,面如满月,目若春风,星眸皓齿,怎一个美字了得?那女子虽貌美如花,可却双眸之间带着点点哀愁,有着世间一种凉薄之气。
想女子身世悲惨,娘亲被乱军杀死,自己虽侥幸逃得一命,成为仇人所养的家姬,生活艰辛,度日如年,后被仇人将自己献给梁王的二公子朱友珪,换得那人的荣华富贵,随后又被梁王朱温瞧上,强行抢走,不免让人觉得荒唐至极,自己明面上虽是皇上的妃子,却在这宫殿之内是为朱温的女子,她若不是心怀深仇大恨,恐是早已结束了这可怜的一生。
上官飞燕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只有面对镜子,她才能发觉自己还活着,不至于在这荣华富贵中迷失自我,看着那一张让旁人欲罢不能的脸蛋,却让她自己觉得恶心,要是她没有这一张面孔,她将失去所有的宠幸,想到此处不由得冷冷一笑,面容上涌现憎恨之意,愤怨之情,一时间自顾伤神道:“要不是因为这张面孔,我怕也是早死了,娘亲,兄长的仇,我一日也不敢忘,只是那仇人深得老贼信任,我无从下手,娘,你告诉燕儿,我该怎么办?”
这一时只觉自己显得孤依无靠,她毕竟只是一个弱女子,那蒋玄晖本是一个不入品的武将,却因晋献上官飞燕有功,先是任职四品官职,后来更是直步青云,深得朱温的信任,上官飞燕虽得朱温的宠幸,可那人却已成为梁王的心腹,想要将一个朝堂重臣除掉,自己想要报仇谈何容易?还在她忧心忡忡之间,从殿外走进一名丫鬟,叫声“主子”,随音而落,忙对着上官飞燕毕恭毕敬的委身一礼,说道:“蒋大人求见。”
上官飞燕听闻丫鬟禀报,全身一颤,眉头紧蹙,望去那铜镜里面的一双眸子冲斥着寒意,让人目光一触如坠冰窖,对于那人,想是女子无时无刻不想将其除掉,那人杀了她的娘亲,杀了她的兄长,是女子的仇人,上官飞燕神情变得激动,在这寂静无声的大殿,能听到她粗重的呼吸声,一想那人的权势,还不是她此刻能解决的,自己绝不能意气用事,否则只能是飞蛾扑火,她那激动的神情才缓缓平复下去,对方既然敢来见自己,必定有恃无恐,她倒想看看对方的来意,沉声说道:“带他进来。”
丫鬟应声告退,上官飞燕刻意压制自己的心情,俏脸上仍是冰冷,缓缓起身走到一处用珠帘隔开的别室,那里放着一架古琴,显得颇为古老,上官飞燕望着那架古琴,一时愣愣出神,自己从小被人教练琴技,只是别人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她坐了下来,玉指在琴弦上拨动开来,琴音从殿内传荡开来,那先前的丫鬟引进一人,见男子体型匀称,一袭黑衣,威风凛凛,一对时不时眯成两道细缝的眼睛,透露出心内冷酷无情的本质,男子有一管笔直挺起的鼻子,唇上蓄胡,发浓须密,此人如今已被梁王朱温任命为枢密使,权同宰相。
蒋玄晖立在几丈开外,隔着珠帘能隐隐看到其中女子的背影,听着女子所奏的琴音,闭上眼沉醉其中,那琴音由原先的婉婷,宛若春雨蒙蒙,润物无声,渐为激昂,宛若蛟龙出海,江河泛滥,遍布杀机,蒋玄晖尤为心惊的睁开眼,再听那琴音缓缓已毕。
蒋玄晖微眯双眼看着那名丫鬟,那丫鬟接触到蒋玄晖投射而来的眼神,心头一颤,已经知道对方的意思,微微一礼自觉地退了出去,蒋玄晖见那名丫鬟离开,此刻大殿只剩下他与上官飞燕,一张冷酷的脸上泛出一丝嘲笑,望着那珠帘内的女子的背影,笑道:“小美人,如今已是飞上枝头,做了凤凰,可别来无恙啊?”面对仇人上官飞燕面无表情,只是一双眼眸显得冷彻之极,沉默了好一会儿,冷冷的说道:“你来,就是对我说这些的吗?”
蒋玄晖听到那冷冷的语气,反倒哈哈大笑起来,脸上带着颇为冷酷的表情,笑道:“小美人,你我可是生分了些呀?”听到那人的笑声,上官飞燕只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暗暗叫声“老贼。”目光犹如一柄利剑,望着琴弦,是无尽的杀意,只觉得自己此时显得弱小无助,拿对方根本没有办法,再听那人继续道:“老夫今日来,可不是对美人说这些的,哈哈……我要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好事,老夫沾美人的光,已被梁王赐封枢密使,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老夫能有今天的地位,全是倚仗美人,老夫特来拜谢美人。”
上官飞燕听这一番话脸色巨变,没想到自己的仇人又晋升了,那她要对其下手,谈何容易?心下惊道:“难道上天真的放任这是恶人逍遥法外,真的不想让我报此血海深仇吗?”蒋玄晖见上官飞燕默不出声,洋洋笑道:“老夫希望你能做一个聪明的女人,虽然你我过去有些恩怨,但你应该仔细想想,你能有今天的地位,身份,全是拜老夫所赐,如今你得宠,翻手是云,覆手是雨,要什么有什么,可是你别忘了,再美的人,终是有人老珠黄的一天,终会被人厌弃,只有爬到最高的地位,才不会担心被人挤身下去,只要你我二人联手,今后我做丞相,老夫定当倾尽所能,祝你登上皇后宝座。”
上官飞燕心中可谓是百种滋味齐齐涌上心头,自己的兄长被眼前人一箭射死,她岂能忘记那痛心的一幕?从那一日,她日日夜夜都活在噩梦中,只有杀了对方,才能结束这场噩梦,可对方的身份已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女人能够扳倒的,除非自己真的能登上皇后之位,到那时方有可能,此刻冷冷一笑,说道:“你真有办法,能助我登上皇后的位置。”
没想到她委屈求全,还要求一下自己的仇人,这都让她觉得是奇耻大辱。蒋玄晖知道女子和她有着的深仇大恨,原本只是来警告对方,自己的身份已经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女人能够扳倒的,想让上官飞燕早点死了这条心,此刻见到上官飞燕对皇后宝座之位也感兴趣,不由得哈哈大笑,如今的昭宗皇帝被朱温挟持在手,女子名面上虽是昭宗皇帝的妃子,却是朱温的女人,只要她能永远抓住朱温的心,一旦朱温一日登基,上官飞燕便有可能成为皇后,而他也可以通过女子稳固自己朝堂的地位。
上官飞燕听到那人肆意痛快的笑声,这无不是对她的折磨,不由的愤恨,双眼放射着森人的寒光,她一刻也不想见到对方那张可憎的面孔。蒋玄晖目光望了一下四周,殿内可谓是精心布置,与那传说中的天宫有的一比,可见梁王对女子的宠爱,缓缓笑道:“人世间,只要敢想,一切皆有可能,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观梁王,有取而代天子之心,只要你能抓住梁王的心,你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让他醉于你这温柔之乡,皇后之位,只是你不敢想而已。”
上官飞燕紧紧的攥住拳头,面无表情,这些伤害她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蒋玄晖知道这个女子,姿色虽不可方物,但却少了一些手段,继续说道:“小美人做皇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若是一直这么冷冰冰的,一个男人若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会失去耐心,你不妨多主动一点,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捕获男人的心,又何尝不是?一个人若是没有真正的能力,只靠一副皮囊,即便到了那个位置,那个位置也不适合你,也会被命运替换,老夫我就知道图其所好,怎么能让人感受到自己的能力?虽然一时丢了颜面,可却能将一个人捧高,让那人在自己的身上得到享受,从而使自己加官进爵,这何尝不是一个人的能力?再说了,一个人的颜面又值几个钱?用热脸去贴冷屁股,虽然在他人看来可耻,可有些人就是不会,放不下自己的身段,从而与机会失之交臂,哈哈哈……老夫言尽于此,全看美人自身的造化了。”
上官飞燕目光冷彻,见此人把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说的如此义正辞严,心下不由的冷笑,对方真是一朝得势的小人作风,不过再次一想,对方能从一个外来州地不入职的武将,从而变成如今权倾朝野的梁王心腹,身居朝堂一品官职,必有其过人之处,说他是心狠手辣,毫不过分,将一些与梁王作对的朝堂重臣,暗中逐一迫杀,从而获得梁王朱温的信任。
蒋玄晖脸上红光满面,哈哈一笑,搓了搓自己的手指,一双眼神微迷看着四下,神态显得颇为冰冷,阴沉沉笑道:“时晨也不早了,我想梁王也快迫不及待的登门了,老夫就先告退了,哈哈哈……”只见他大笑着转身出门而去,此刻可真是春风得意,上官飞燕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看着自己手掌中捏出红红的指印,眼神中充斥着一股狠劲,她又陷入了那一幕回忆,一群乱兵残杀逃亡的流民,自己的母亲也被乱军一枪刺死,不一时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便被一群地狱走来的魔鬼残杀殆尽,那里躺着尽是尸体,那拉着她手逃命的兄长也被一箭射死,想到此处不由得热泪盈眶,就那样坐在琴架旁愣愣出神。她不知他的兄长尚在人世,不然她冰如铁石的心中或许能得到那么一丝宽慰。
随着蒋玄晖的离去,已是夜深人静,寝殿中侍候着两名丫鬟,大殿内点着数盏油灯,忽听一阵笑声传来,上官飞燕已知来人,忙抹了抹脸上的泪珠,只从殿外走进一个虎虎生威的男人,见其一身黑衣蟒袍,足蹬黑色的厚底官靴,身上气势凛然,金冠束发,乌溜溜的眼珠闪烁着神采,陈迹斑斑的老脸上挂着喜悦之情,两名丫鬟见到来人,急忙跪地而拜,喊声:“王爷。”
朱温听到那温柔细语,看去那两名侍候的丫鬟,脸泛惊讶之色,见其岀落得也是婷婷玉立,仪态万千,只一副色相,贼眯眯的看着,直把那两名丫鬟看得脸红羞涩的垂下了头,谁不知朱温是远近闻名的好色之人,只要是被他看上的女子,都难逃厄运。上官飞燕也注视到了朱温看丫鬟的炽热神情,她一张俏脸虽无表情,一双眼眸却冷不见底,这让她认清了一个现实,若是自己一天失去了这一张脸,她将变得一无所有,心下狠道:“我必须得登上皇后的位置,那样才能杀了我的仇人。”
朱温笑着将一名丫鬟的下巴高高抬起,看着那一张浩然白雪的俏脸,那丫鬟显得有些羞怯,可却不敢反抗,朱温惊奇的笑道:“没想到美人身边的丫鬟也是如此的美丽,瞧这白嫩嫩的脸蛋,水灵灵的大眼,哈哈……”上官飞燕对朱温的好色视而不见,只拨弄了一股琴弦,琴音传开,朱温注意到自己失态,忙咳嗽了一声,挥了挥手,说道:“下去吧。”
那两名丫鬟应声告退,而刚才被朱温戏弄的丫鬟,再走到殿门的一刻,突然回过了头,秀目看着朱温不知在想什么,微微愣了一会儿,才出门而去。朱温笑着走近上官飞燕身旁,当看到那上官飞燕红红的眼眶,眉头一紧,伸手摸着女子的脸,十分生气的问道:“美人这是怎么了?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你生气的?快告诉本王,本王定让他不得好过。”
上官飞燕冷哼一声,将这个权倾朝野的王爷的手拨开,将头撇过一侧,没好气的说道:“还不是你,这么晚才来找燕儿,让燕儿好等,王爷是不是厌倦我了。”朱温微微一怔,头一次见女子这么说,更是喜不自胜,一把将上官飞燕哈腰抱起,看着那一脸娇媚的女子,哈哈笑道:“美人,可着实冤枉本王了,朝中政事繁忙,那些大臣全是酒囊饭袋,什么事都让本王亲自处置,本王又要时刻关心河东李克用的动向,可谓是身心交瘁,哈哈,再说本王这不是来找美人了吗?”一边说着便抱着上官飞燕向床塌走去,这一夜鱼龙戏水,燕儿双飞宿,这一刻的上官飞燕或许不再是那么单纯了,一个原本天真善良的人都是被生活所迫,心中的阴暗都是被周围的环境所压抑造成的。
……
话说上官飞羽剿灭虎岭山上的匪患,被封平冦将军,统辖三千人马,每日操练兵士,以拳击枪法为主。时光匆匆,一别寒冬已至……
这一日,天降鹅毛大雪,一处别致的小院之中,院落有几颗松树依然翠绿,见一个女子呆呆的立在长廊,女子内穿一袭素衣,外披名贵的雪白狐裘大衣,上层头发盘成圆状,插着几根镶着绿宝石的簪子,下层将三千青丝散落在肩膀,光滑白皙的皮肤,也许是寒气的原因,让得她红润的脸庞将美如花,白里透红的脸庞上粉嫩的朱唇显得娇小可爱,目光呆呆地看着那墙角下的一树梅花,那女子长的亭亭玉立,貌若天仙,腰间挎着一口银月弯刀,女子冰冷的眸子散着寒光,虽然面无表情,立在这雪天之中,却别有风韵。
这一时李梦蝶或许想起了幼年和他堆雪人的少年,教他骑马射箭的兄长,那一代猛将就被他父王下令处死,她心灰意冷之下,便住进了这别院之中。只见李梦蝶将腰间的弯刀,缓缓取下,一番深情的凝视起来,这是他兄长送给她的礼物,只可惜那人已经不在了,忽见她将弯刀抽出,目光一冷,身形弹射而出,磅礴的刀气将那墙角的梅花一个旁枝斩断,似乎是想到了伤心之处,刀法之间尽是凌厉,凶狠,身形跳转之间,只可惜了那一树梅花,不惧这严寒之冬,却被女子无情摧毁。
在那院落之中,雪如柳絮随风轻飘,像织成了一面白网,落往人间,女子一个“乳燕穿空”腾身而起,见她就像是凌空的仙子一般美丽,令人魂不守舍,随着李梦蝶身形翻跃,手腕转动那柄银光闪闪的弯刀,渐渐地,刀式越转越快,把天上的飞雪也卷起来,随同那一树梅花洒落人间。
见小院的木门轻轻地被推开,从外走进一个男子,见那男子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身上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玉冠束发,斜飞英挺的剑眉,蕴藏着锐利的目光,男子身姿修长,内穿一袭黑衣,外披一件无比名贵的白毛貂皮,腰佩宝玉,神情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还在翩翩起舞的女子,似乎惊艳了时光,李存勖的目光一下子被其吸引,望着女子那妙嫚的身姿,那姿态可真是翩若惊鸿,让他神情有所呆滞,见女子转动身形飘落而下,一片飞雪,与之紧紧而随,让其美得更是不可方物,似乎是那一尘不染的九天玄女误入人间,李梦蝶转身看见来人,先是微微一怔,随后一张脸上便是仰不住的愤怨之情。
李存勖见到那一张冰冷的脸,接触到他小妹冰冷的眼神,饶是他的定力,也有所心寒,知道女子还是对自己当日见死不救而生气,他心下是满满的愧疚,唉声一叹,说道:“往事不堪重回首。世事繁华如梦,故人何处?已是阴阳两别离。故人已死,生者当活。”他所言之意,就是李存孝已死,让李梦蝶莫要再牵挂了,迈步向他小妹走近,却不想李梦蝶转身一刀将他逼退,李存勖尤感惊心地看着她小妹,李梦蝶紧紧的攥住弯刀,神色冰冷之极,身形一跃而起,施展出一招“抽刀断水”,将那墙角的梅花砍了一个凄凄惨惨。
李存勖望着他小妹对那一树梅花一阵疯砍,知道自己当初的见死不救,让他小妹一念俱灰,只摇了摇头,叹道:“小蝶,你这又是何必呢?故人已走,爱恨别离当休。你独自住在这个小院之中,孤寂至极,何必这样惩罚自己呢?马上也快春节了,春回大地,万物重生,一切也该变得喜庆美满,随兄长去向父王认个错吧。”
李梦蝶空中一个浪里翻花,身形一转,头上脚下,将那飘落的梅花以一片刀气搅弄起,李存勖望见雪地上的那一个由梅花组成的字,眉头紧紧地皱起,抿着嘴唇,无比的惊讶,那女子竟用那飘落的梅花写下了一个“恨”字,想来她经过一番爱恨别离,刀法已经到了浑然天成的地步,也能从这一个字里面,体会到女子对她的恨意。
李梦蝶身形落下,冷澈的目光凝视着李存勖,极为委屈的苦笑一声,说道:“当日我去求过你,让你向父王求情,能保十三哥一条性命,让他带着自己的妻儿,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可你非旦没救,反而给我下了迷药,更让我未得见十三哥最后一面。”
李存勖听到女子那冷冷的语气,能感受到女子对他有着无尽的恨意,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叹道:“我知道你对三哥有恨,恨三哥见死不救,不过我想告诉你,即便三哥前去阻止,向父王求情,父王还是会下令行刑。”
李梦蝶听到男子这番解释,一张脸颊变得愤怒至极,咬牙切齿间施展出一招“盘龙吐信”转身一劈,一道刀芒破空而出,只将那梅树拦腰折断,那一对冷澈的目光望着那倒下梅树的树身,浑身似气得发颤,愤恨的说道:“可你还是选择袖手旁观,我不怨你见死不救,但是我恨你让我不能见十三哥最后一面,我不会原谅你的,你走吧,以后请别来这里了。”
李存勖望着女子那一对凶狠的眼神,又看着地上残枝英梅,极为无奈的摇头一叹,只好转身,黯然下自顾自的说道:“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每个人降生都是偶然的,离去却是必然的;一个生灵与另一个生灵的相遇总是千载一瞬,分别却是万劫不复。说到底,谁和谁不同是这空空世界里的天涯沦落人?”
虽然他还想劝说女子,让她走出心中的那层忧伤,可毕竟是自己曾经不对,如果他当时对李存孝求情,希望他父王网开一面,即便他父王依然对李存孝行刑,那也不至于让女子对他怀恨在心,这还不是,李存孝的能力让他感到害怕,要是以后自己继承了王位,他很难控住对方,心想与其让他成为隐患,不如尽早除掉,以解后顾之忧。既然事情已经做绝,让女子对自己怀恨在心,当下只好摇头一叹,迈步而去,空落落的院落,铺满了一层白雪,只剩下女子孤零零的立在院落,她手中的银月弯刀不自觉地脱手而落,蹲在雪地,掩面而哭。想她连他十三哥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她恨自己,是她当初进城,劝他十三哥,向他父王认罪,却不想被他父王事后下令车裂之刑,在她看来,他十三哥之死就是因为自己,她不能原谅自己。
“满地残树枝,人肠欲断裂。”她无意于世俗的声色犬马,无意于浮云般的富贵荣华,流转的时光,当一场红尘风月的过后,他十三哥的离去,竟令她化做了一只亘古寂寞的寒鸦,夜夜伫立于忧伤的枝头。
……
蜀中成都,仍是大雪飞扬,见一处别院,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松柏傲然,屋外是天寒地冻,屋内却搭着小小的火炉,倒是相当温暖,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见一男子坐在案前,正聚精会神翻阅着一卷古籍,男子一身雪白蜀缎长袍,金色丝带缠着一头乌发,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一对英挺的剑眉,温和的双眼看着那些文字含着笑意,时而微微点头,似是从那古籍中得到智慧的启发。
外面的雪势依旧,远远从长廊走来一名汉子,那人身着一袭黑衣,体瘦肤黑,眼睛虽小,眼神却格外有神,其相貌普通,但却给人一种踏实,心安的感觉,那汉子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大步而来,来到屋前喊一声“大哥”,站在台阶上弹去沾在身上的雪花,随后推门而入。
上官飞羽并没有被那汉子所打扰,仍是不动如山,全神贯注看着古卷,马向前看到一副认真读书的男子,只恐打扰了对方,特意放轻了脚步,走到案前,将那食盒轻轻放下,又走到火炉旁,添了一点木炭,再看上官飞羽还在读书,不由的摇头一笑,对于上官飞羽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只要将饭食放在这里就行了,就要转身离去,却听背后一阵笑声传开,喊道:“有道是‘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屋外是冰天雪地,对于我来说却是上天馈赠,前人智慧,不可不读也,虽得其智慧,还需亲自实践,哈哈……马兄弟,你来了。”
马向前听到身后人说话,笑着转身,急忙走上前去,一边揭开食盒,一边笑道:“学识固然重要,但人是铁,饭是钢,大哥还是要先吃饱肚子嘛。”上官飞羽只觉对方说的在理,微微点头,望着那食盒笑道:“马兄弟,素素姑娘今天又做啥好吃的了?”马向前笑着将饭盒摆开,但见鲜活的鱼汤,还有无比鲜嫩的卤豆腐,红烧鸭子肉,大碗米饭,但见热气呼呼的香气传开,上官飞羽凑上前一闻,满心欢喜道:“好香啊。”
马向前憨憨一笑,这可是他媳妇儿亲手做的,这一个偌大的小院就住着他们三人,他妻子每日就负责他们的伙食,虽是他妻子手艺比不上皇宫御厨,但所做的饭食却很对二人的胃口,在这乱世能讨到媳妇,而且还能在此处过上好日子,真是他上辈子积了福,而这一切多亏了上官飞羽,要不是上官飞羽当日在潼关城外格外留情,他怕是早已成为一堆白骨,哪还会有这后来的幸福?忙将一只筷子递向上官飞羽,笑道:“大哥,快尝一下,觉得素素的手艺怎么样?”
上官飞羽笑着放下手中的书卷,接过筷头,先吃了一口卤豆腐,笑道:“我可真是沾了马兄弟的光了,能尝到素素姑娘的手艺,真是人生一件幸事。”马向前听他大哥这么说,即便是他的厚脸皮,此刻也有些发红,笑道:“我能和素素走到一起,这一切还不是缘于大哥,我这人不会说话,人世上我马向前已经没有亲人了,大哥就是我的最重要的人,以后即便是大哥你让我去死,我也绝不含糊。”
上官飞羽听男子所言有所感动,微微一怔,一对眼神紧紧的望着那肤色黝黑,心却善良的瘦弱汉子,他自幼在深山里长大,可谓是孤苦伶仃,如今出山已经将近一年,结交了几位朋友,其中有几个让他念念难忘,有他大哥萧远易,郡主李嫣然,月寒宗卓氏姐弟,还有那让他一见倾心的李梦蝶……在这乱世,朋友能够相聚,极为的不容易,虽然与马向前的相识时间也短,但是对方和他也经过几番生死,又见男子动不动就要为自己去死,可谓是真心把自己当成了亲人,面容有些严肃的说道:“马兄弟,你如今有素素姑娘了,以后别再说这样的傻话了,你我形同兄弟,我怎会让你为我去死呢。”
马向前见到上官飞羽所言真挚,望着上官飞羽一时沉默不语,上官飞羽微微笑道:“好了,你去多陪陪素素姑娘吧,近来无事,我一会要去龙华寺拜会禅月大师。”马向前来到蜀中也有些日子了,知道那禅月大师是一位学识渊博,有名的高人,寻常人是很难见到的,见到他大哥要去拜会,略感惊讶道:“啊?大哥要去见那和尚,要不我陪大哥一起去吧?”上官飞羽一边吃饭,一边说道:“不了,大师是有名的高人,即便是我也很难见到,大雪封山无法作战,一旦到了暖春,可就要发生战争了,你到时想陪素素姑娘都没时间了。”
马向前知道上官飞羽是替自己着想,想让自己多陪一下自己刚结成良缘的妻子,也便不再多说。上官飞羽饮食完毕,马向前抢着收拾一下饭碗,上官飞羽一笑置之,起身取了一件带毛的黑衣披风,披在身后,出门而去,首先一股寒气袭面而来,吹动着他的一头墨发,只觉他剑眉英挺,神色凛然,英气逼人,见看院内已经积雪厚尺,墙边松柏树木,生机盎然。院内长廊回饶,连个人影儿也无,天上的鹅毛大雪,似如漫天的柳絮而飞,他的心情显得格外的凝重,如今天下战火四起,民不聊生,不知又有多少人在这严寒的冬季丧失了生命?一时又想起了在山上练艺的那些日子,也是顶着风霜雪雨,不畏艰辛,想着想着那位长眉白须,一袭白衣飘飘,长手长脚,仙风道骨的老者又映入了他的脑海,想他师父原先也有济世之心,可是一生漂泊,怀才不遇,最终选择远离是非之地,归隐山林,他可不想步入他师傅的后尘,一双眼神坚毅的说道:“师父,飞羽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不忘他师父的嘱托,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大侠,已经将匡扶天下当成了自己的第一己任,在他看来,人同这个广阔天地,浩瀚宇宙相比,实在太过渺小,只有对这个世界有所贡献,才能比肩天地,更不枉此生。他双眼显得炯炯有神,虽然此时不得重用,但是他相信,会有他大展身手的一天,一时神情坚毅,只一步迈出,踏着那皑皑白雪而行,只觉他一身浩然正气,不惧风霜雪雨,似如那傲骨寒梅,凌寒而生……
上官飞羽步行来到龙华寺,身上沾着大片的雪花,望着眼前的寺院,笑道:“这也算是故地重游,上次还是沈兄带我前来,只可惜那一次有军务在身,未得一见禅月大师,说来却也遗憾,上次闻其诗作,今我暗生敬仰,但愿今日能与之一见。”一番自言自语,走进寺门前一看,门前写有一副对联:“百家争理,万法一统;三教一体,九流同源。”
默默读过一遍,不由一怔,其中所指的三教便是儒,释,道,能作出这样对联的人,可真是心胸宽广,知识渊博。上官飞羽算是出生于道教,可却对于佛,儒皆有研究,这源于徐长风在山上对他的教化,其儒家,乃孔子所创、孟子所发展、荀子所集其大成,之后延绵不断,为历代儒客推崇。儒家在先秦时期和诸子百家地位平等,而后汉武帝为了维护封建专制统治,听从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建议,对思想实施钳制,使儒家重新兴起。儒家,孔孟思想,为历代儒客尊崇,是起源于中国并同时影响及流传至其他周遭东亚地区国家的文化主流思想、哲理与宗教体系。前5世纪由孔子创立,脱胎自周朝礼乐传统,以仁、恕、诚、孝为核心价值,着重君子的品德修养,强调仁与礼相辅相成,重视五伦与家族伦理,提倡教化和仁政,抨击暴政,力图重建礼乐秩序,移风易俗,富于入世理想与人文主义精神。
而道教以“道”为最高信仰,认为“道”是化生万物的本原。在中华传统文化中,道教是与儒学和佛教一起的一种占据着主导地位。与中华民族同呼吸、共命运,紧密相连。道教教祖老子把“道”作为宇宙本体、万物规律,是超越时空的神秘存在,从而注重修炼养生,老子、庄子提出的清静无为、见素抱朴、坐忘守一等修道方法。其核心便是一个“命”字,既是生命的“命”,也是修炼的“命”,尽力使心灵的虚寂达到极点,使生活清静坚守不变。万物都一齐蓬勃生长,人从而考察其往复的道理。那万物纷纷芸芸,各自返回它的本根。返回到它的本根就叫做清静,清静就叫做复归于生命。复归于生命就叫自然,认识了自然规律就叫做聪明,不认识自然规律的轻妄举止,往往会出乱子和灾凶。认识自然规律的人是无所不包的,无所不包就会坦然公正,公正就能周全,周全才能符合自然的“道”,符合自然的道才能长久,终身不会遭到危险。
佛家讲的是“见性”。“性”是什么?是“心性”,也就是修养。佛家有七个字:“见性、救世、通万有。”见到你的心性,叫“内观内照”,就是你自己要想到有一盏探照灯,来照亮你,你自己首先要能看明白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是它的一种很客观的修炼方法。佛家的修行基本上都有三步,叫做“戒、定、慧”。戒是有所不为,不能说谎话、不能杀生、不能做坏事。定是不为万物所扰,哪怕泰山塌下来,我也不为所动。慧呢?由戒和定入手,慢慢会产生智慧,就是所谓的“定慧双修”,不定就不能产生智慧,有了智慧以后又可以更好入定。三教总的来说都是治世之道,都是教世人行善。
上官飞羽对这一副对联暗暗点头佩服,此来已是颇有收获,就如徐长风所说,学无止境,一个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一个人学习应是没有止步的,应该将天下的学术融为一体,博采众长。走进寺门,这古刹雄伟壮阔,庭院整洁,古树参天,庄严肃穆,此刻仍是飘着大雪,四下不见人影,寂了无声,他不请而来,只是为了拜访那位得道禅师,此刻见无人通报,也不敢硬闯,只得立在院中,任雪下,任风吹,倒是一副虔诚之心,虽是立在院中天寒地冻,却自持一身先天无极功内力,不惧严寒。
时值风雪漫天,过了很久,才见出来一个僧众,想是那禅师的徒儿,那僧人远远一眼认出了上官飞羽,见其是上次随同沈剑三一同前来的贵客,急于走上前来,双手合过一礼,问道:“敢问施主所来何事?”上官飞羽双手合十,回过一礼,答道:“小可不请自来,特意前来拜访禅月大师,烦劳师父代在下通报。”
那和尚大量一番上官飞羽,见其两腮已经冻得通红,他不认识上官飞羽,可沈剑三是王建的义子,他是认识的,他师父一生漂泊,后来能居住在此地,也是多亏了王建求贤若渴,心想此人能和世子一同前来,必是大有来头,又见他为见师父久立雪中,自是心有虔诚,一番暗想,方才道:“师父正在禅定,即便是我等,也不敢轻易打扰,要是施主能等得住,那就随小僧西厢房先候着。”
上官飞羽知道和尚是怕自己外面受冻,双手合十致谢,道:“由此麻烦师父了。”那僧人见到上官飞羽连番行礼,真是一个谦谦公子,自有一番好感,面带微笑,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说道:“施主,请随小僧来。”
上官飞羽见那僧人已先前引路,尾随其后,来到一间厢房,见其室内陈设井然,内设桌椅,上放茶具,一处简便的卧榻,只是墙壁上所画罗汉像栩栩如生,状貌古野,绝俗超群,笔法坚劲,人像粗眉大眼,丰颊高鼻,形象夸张,当即吸引了上官飞羽的目光,他知道自己要见的那位大师,不仅作诗了得,其画技更是精湛,再见墙壁上写有《阳春曲》一篇:“为口莫学阮嗣宗,不言是非非至公。为手须似朱云辈,折槛英风至今在。男儿结发事君亲,须斅前贤多慷慨。历数雍熙房与杜,魏公姚公宋开府。尽向天上仙宫闲处坐,何不却辞上帝下下土,忍见苍生苦苦苦。”
上官飞羽暗暗点头,此诗批评了口不臧否的阮籍,表扬了不惧权贵、敢于犯颜直谏的朱云,希望能有魏征、房玄龄、杜如晦、姚崇、宋璟那样的名臣拯百姓于水火之中,心下叹道:“想来大师一生漂泊,和师父一般怀才不遇,观其作,志向高远,兼有猛锐之风,非一般僧众所能比。”那僧人见上官飞羽看着墙壁上的诗作怡然自得,不忘一番提醒,和颜悦色的说道:“施主,师父他老人家一般禅定,都需好几个时辰,感悟大道佛法,有时甚至几天几夜,施主若是等不住,亦可自行离去,小僧还有事做,就先行失陪了。”
上官飞羽知禅定,乃是僧道修行方法的一种,即不动心,破生死关,他来此就是为了拜访那名大师,当日从沈剑三口中得知其诗作,可谓是敬佩不已,寒冬之际,他除了每日训练兵士,也没事做,今日有缘来此,必然要寻那高僧一见,双手合十行过一礼,说道:“小可今日闲情,就留此间等候,师父,大请自便。”那和尚微微垂头,双手合过一礼,转身离去。
上官飞羽这一候不打紧,却已是几个时辰过去,却见他仍是心平气和,候在其中,时间说来也快,再过了几个时辰,只见一名清秀的小和尚端来几碗斋饭,告知是师兄吩咐的,上官飞羽便知是招呼自己那名僧人吩咐的,告谢一番,简单的吃过一顿素斋,那个小和尚前来收过斋碗,上官飞羽问道:“禅月大师,还未出定么?”那小和尚回道:“不曾。”便已离去,上官飞羽今来是非要见那大师一面,只好在床塌上盘膝而坐,闭目养神,运转先天无极功内力,抵御屋内所袭来的寒气,不知觉间,夜幕已来,整个寺院静悄悄的一片,显是被这寒冬风雪所止,上官飞羽睁开眼,稳住精气,见到房内四下漆黑,自顾一笑道:“看来此夜,我还要住在此处了,想必要见那大师,还需上天考验我一番,也罢,就在此地等候一晚。”
屋外,风声呼呼,阴暗的上空中只有点点星光,一轮浅浅的弯月,这场大雪一连下了好几日,想必明日便是个晴空万里,一时间房门只被一阵怪风吹开,上官飞羽不由得惊声:“怎的,这么大的怪风?”一时怎么也睡不着,只得下塌出去转悠一圈,见寺院已是铺满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再抬头看着黑幽幽的天空,雪停了,四下却随着风势伴随着一片飞雪,再听几响暮钟传遍寺内,一时若有所思,静立风雪之中良久,漠然的黯然神伤,想起远在潼关的结拜大哥,深山中的师父,走到一旁折来一个树枝,凌空一跃而起,一个怪蟒翻身,头上脚下,便用那根树枝代笔,在雪地上挥洒开来。
一片风雪伴随着他潇逸的身姿,他以树枝代笔,这一写字的动作却也怪异,不过好在他外功,内功精湛,那片雪地在他的随心挥洒下,快速涌现出了一些苍劲有力的字迹,良久,见他一个鹞子翻身,身形稳稳的立在雪地,一片风雪吹过,见他那一头墨发飘飘洒洒,两道剑眉,英气逼人,上官飞羽望着雪地上自己所写的诗句,念道:
“人间飞雪多堪恨,乱世惊魂山河破。于风声处听鬼嚎,王朝更替百姓苦。人道卑贱命已定,若得修行事无常。人生几何去匆匆,却道故交不相逢。暮鼓晨钟人生短,明月如是人颜老。世间多有痴心人,奈何事与他愿违。龙虎不遇磨难中,想是天公会人才。纵使冥冥天注定,我亦拔剑换新天。”
这一刻,他站在这风雪之中,联想到此刻诸侯并起,山河破碎,心中生出一股恨意,不知在这风雪之夜又有多少人要被活活冻死?只在那风声中听到了苦难人民的挣扎声,一代又一代的王朝兴起衰亡,只是让百姓生于苦难之中了。经常有人说那些卑贱的人命运已经定好了,可是他若及时修行自我,便有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人生的时间如白驹过隙是有限的,只是和其好友相见的机会少了。在这佛院之中听到暮钟一响,只恨人生太短,见到天上的月亮,圆了又缺,只是人颜易老。虽然他心怀壮志,也只能感叹一声我所做的这些事是不是徒劳无用?像他这样的济世之才,此刻没有遇到赏识之人,应该是上天有意磨练他。虽然这一切看似已经天注定了,但是他依然想用他手中的剑,去帮助贤明的君主,匡扶天下,早日让天下人民免除疾苦,国家迎来一个彻头彻尾的改革。
见他立于风雪之中,朗读完自己这一首诗作,自顾一笑,眼神坚毅的说道:“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时,我又岂能郁郁寡欢。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他想起了,唐代诗人高适与朋友久别重逢,经过短暂的聚会以后,又各奔他方的赠别之作,虽然高适身处晦暗寒冷的愁人景色,但他有也豪迈豁达的胸襟,在此刻他也不能自怨自艾,应该在人生低谷中认识自己,上官飞羽心境仿佛明朗,迈步向厢房那处走去,自嘲道:“诗者,乃人心声,吾写诗全凭兴致,虽不着音律,远不入流,乃有感而发,随心所欲,故难称佳作,只可明其我智,不失吾之初心,再者世间,有李杜诗篇,足矣。”
……
第十章(坐而论道
上官飞羽回到厢房静候一夜,想那贯休和尚是远近闻名的有德高僧,多少王公贵族慕名前往,想与其结交,都被他以悟禅而拒之门外,此次难得有机会,自然不可放过。次日,天色缓缓而亮,见一处禅房,一位古稀之年的老僧坐于一尊大佛身前禅定,那老僧身披紫衣袈裟,须眉如银,红光满面,身不动,心如止水,只闻寺院晨钟一响,那老僧终于睁开那一双老眼,见老僧双眼显得格外慈祥睿智,自顾自说道:“佛曰:‘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沙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净。’世间一切,皆是圣贤一点一滴用心所生,其性至善,心在苍生,德高万物。”
老禅师生于战乱之间,七岁出家,一生飘零,晚年来到蜀地,因其学问被王建所器重,特意被安排在此寺院,他老人家在此静坐了一天一夜,便是在此领悟佛法,如今似有所开悟,佛教认为一粒沙可见三千大世界,人可以修出百千万化身,“万物无自性、无本质”。说明了一切的根本。世间万物都是由微小的物质构成,构成分子的原子电子,构成生物的细胞,构成大地的微粒,微小的物质构成了浩瀚的宇宙,怎能不说一朵花就是一个世界,一棵草就是一个天堂呢?对于组成花朵和小草的那些细胞来说,花和草不就是世界和天堂么。宇宙间的奥秘,不过在一朵寻常的花中。“道“,就在日常生活中,就在寻常事物中。庄子说,道在屎溺。大小便中都可以有道。还有哪里不可以有道呢?无处不有道。世界在哪里,就在那一枝一叶上。
老禅师缓缓起身,身体明显驼背,步履蹒跚而行,继续说道:“吾心不在枯荣,闭门心冥冥。只应天上人,见我双眼明。阳乌烁万物,草木怀春恩。茫茫尘土飞,培壅名利根。”
见老褝师徐徐走前门前,推门而出,那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让得他老人家满心欢喜。他当下所说之意,就是自己身在俗世,心已在天堂,别人看他不懂,只有天上的神仙才能懂得他的志向。阳光照射万物,草木怀感恩之心。世间万物,皆有他最终的归宿。
此刻虽已是五更天,因为冬天夜长的原因,天色仍是有点灰蒙蒙,早晨这天气更是寒冷,又见地上积雪未化,老禅师推门而出,那一早便候在室外的僧人,双手对着老禅师合过一礼,说道:“师父,您老终于出定了,昨天寺中来了一名施主,说是来拜访师父的,那施主是上次和王爷所认义子沈公子一同来的,他从昨夜已候在现在了,徒儿看其人也难得谦恭有礼,便被徒儿擅自作主,招呼在西厢房内,今师父破禅出关,不知师父与他见或不见?”
老禅师听自己的徒儿徐徐道来,略作惊讶,心想那人既是世子的朋友,身份必定不凡,又见惠空说那人谦恭有礼,已经擅自将其招呼在寺内,人家登门造访,我又怎能失礼,会心一笑,说道:“哦?是来见老僧的?哈哈,此处除了王爷时而前来与我坐而论道,倒是不见得外人,快快引为师前去见他。”
那惠空和尚见自己的师父,要亲自去见那人,当下一怔,想他师父被王建封为禅月大师,被蜀王加赐紫衣,身份尊宠,哪能降低身份,去见旁人?缓过神来说道:“师父是有名的高僧,就连王爷都是亲来相见,您怎能屈身去见他人,师父尽管在此候着,由徒儿前去请他便是了。”那老禅师闻言却摇了摇头,对着身前的僧人,颇为严肃的说道:“惠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出家人修的便是自己的心?佛待众生皆平等,你将人家留在厢房候了这么些时辰,已是我们的不对了,再者人家是登门拜访,老衲又岂能再次失礼,切记,以后不管你的道行有多大,待人待事还需亲身亲为,快快与我前去相见。”
那惠空和尚被老禅师一番教训,好一番脸红,双手合过一礼,说声:“师父教训的极是。”即引老禅师前往西厢房,那老禅师年事已高,步履蹒跚,老态龙钟,被那僧人搀扶着,两人在雪地上踩着一路脚印,片刻来到西厢房,那惠空和尚只顾朝前,倒是没有注意脚下,一脚踏出,那老禅师因为是个驼背老人,目光时常看在地下,发现雪地有字,一把拉住惠空和尚,却让得那僧人心头瘁然一惊,疑惑的看去他师父,只见他师父双眼放光的看在雪地,他也看去,那真是一手好字,苍劲有力,潇洒自如,这雪地上的字竟然没有被风吹散,想那人手头的功力实在深厚。
上官飞羽也没有想到,自己昨夜有感而发随心挥洒的一首诗句,竟留在这里献丑了,老禅师细细移步,上前阅读一番,一双苍老的眸子尽显慈祥之意,不由得面露微笑,望着那诗句微笑道:“老僧虽未见这位施主,但见这门前一手剑拔弩张的好字,和这慈悲悯人,豪迈的诗句,便知其豪气干云,必是世间少有的英雄……惠空,快快前去唤门。”
老禅师已是迫不及待,他也是作诗的能手,往日闲情逸致作诗不下近百首,今日见到这一首心怀苍生,豪气冲天的诗句,已是满心欢喜,那僧人听他师父吩咐,急忙上前去,敲了敲门,双手合十,喊一声:“施主,师父他老人家今早出定,闻施主久候,亲自前来相见了。”
上官飞羽此刻于床榻上盘膝正坐,练习着先天无极功内力,忽听屋外有人叫门,只睁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心下一阵惊讶,那老禅师德高望重,怎会一大早就来面见自己,急忙下床,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出门相迎,门刚打开,便见那僧人双手合十说道:“施主,这位便是恩师,师尊他老人家今早出定,特来相见。”
上官飞羽随着那僧人指引的目光看去,但见到老僧老态龙钟,似柄中灯火,依依残年,却见他身披一袭紫衣袈裟,足穿灰色僧履,眉须皆白,双眼古井无波,红光满面,脸上布满一片慈祥之色。
那老禅师倒先想见识是哪位英雄能写出这样的诗来,他先是神色内敛,于此细细打量一番眼前之人,但见那公子双眸闪耀着异于常人的神彩,胸脯横阔,自是有万夫难敌之威风,两道剑眉,骨相奇佳,又从其诗中感受到对方的万丈豪气,心头微感诧异,喃喃自语道:“老衲虽从此诗中,已知这位施主绝非等闲之辈,其性,其志不日必是当世英雄。此刻再一观其相,一身精神,具乎两目,一身骨相,具乎面部。神庭饱满,望其眉目间有乘风翔舞之势,此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必是盖世之才。”
上官飞羽见到老禅师亲来相见,可不知他此刻心下之意,只对他四目相对,默不作声,便从容不迫的走上前来,起手躬身一礼,朗声道:“晚辈仰闻大师才德,今日冒昧前来求教,不请自来,还望大师莫怪。”
老禅师见上官飞羽言语间甚为谦虚,对他又是一躬到底,虽见其诗文中倾吐万丈豪气,可此刻却如此的对他谦逊有礼,不由的满是好感,双手合过一礼,叫一声佛家偈语“阿弥陀佛”笑道:“公子客气了,有道是有朋远方来,不亦乐乎,公子既然来到宝刹,便是缘分也,又闻公子前来是为解惑,我佛曰:普度众生,请公子与老衲禅房一聚。”
上官飞羽见老禅师伸手相请,略作惊容,自己并未对其坦露自己的身份,如此看来,这大师并不是攀权附贵之士,这倒让他不由得再钦佩几分,此次双手合十,回过一礼,已是欣然同意。禅月大师会心一笑,就要迈步而行,却一脚踩到雪地上的字迹,当看到如此豪气的诗句,被自己毁去有些不忍,急忙移了一脚,略作惊讶的问道:“公子的内家功夫可真是了得,不知拜在哪位高人门下?”
上官飞羽但听老禅师提及自己的出身,微微一怔,对于自己那名已经潜心修道的师父,说来他也有些想念,可他不愿再向世人提及那壮志未成的大通手徐长风,这方江湖已已经留不下他师父的身影,即婉言笑道:“小可自幼涉难,幸被一名道长所救,这一身所学,皆是那位道长所授。”
禅月大师见上官飞羽有所隐瞒,也不见怪,微微点头笑道:“如此说来,公子原来是出自道门的弟子呀,佛道本相同,皆为世人善。老僧见地上所留诗句,悲悯苍生,心怀天下,万丈豪气,便知公子日后成就必定不凡呀。”上官飞羽但听禅师对他一番夸赞,看去雪地上所写的诗句,不由的脸上一红,羞愧难当,心下道:“我深知身前这位高僧的才名,其作诗能力更是了得,只怪昨夜下笔的功夫太深,此刻见其字迹仍在,在大师面前,我未免又些班门弄斧了,恨不得马上将其抹去。”
禅月大师看着上官飞羽一脸惬意,他面带一片慈祥,捻着自己的胡须,笑道:“老衲虽是佛门之人,但也有好诗之心,此刻既见公子所留杰作,也愿做一首相送。”上官飞羽闻见老禅师要作诗相送,兴高采烈的看着禅月大师,那慧空和尚略感惊讶,心想:看师父他老人家还真来了兴趣了,没想到他和这位施主如此投机。同样一脸期待地看着禅月大师,但见老禅师看过四下,一番思索,来回踱步间吟道:“鬼气苍黄棘叶红,昔时人血此时风。相怜极目无疆地,曾落将军一阵中。”
老禅师虽然已年老高龄,但他吟诗的时候浑身流露着一股霸气,让得上官飞羽不觉一怔,那短短数语,却令人仿入战场一般,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惊魂动魄的撕杀,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此诗是出自一个僧人之口,这种撼天动地的气魄,将军虽然被困阵中,但他最终却活了下来,又有前两句相称,给人无限的想象,此人能冲出千军万马,可真是武艺高强,当如那长坂坡上的赵子龙一般,当下连连叹道:“好诗,好诗,大师真乃一条直气,海内无双,意度高疏,学问丛脞,今日飞羽算是服气了。”
老禅师天赋敏速,笔吐猛锐之气,心怀苍生,类似他的诗篇,如他的《富贵曲》,力指斥贵“太山肉尽,东海酒竭。佳人醉唱,敲玉钗折。宁知耘田车水翁,日日日灸背欲裂。”慧空和尚倒是过耳不忘,将他师傅先前吟过的诗句,再次小声的重复一番,见他师父就站在那里,似是潸然泪下,想起了前尘往事,想他师父虽然是身在佛门,但也有济世之心,只可惜光阴偷换,他如今已是老朽之躯,即便有心在这乱世建功,已是光阴不留人了,只能将这一腔抱负,寄托在这诗句之中了。
老禅师缓缓回过神来,极为凄凉的笑了一声,望着上官飞羽目光带着欣赏之意,说道:“前尘往事知多少?回首处,皆是伤心事。老僧已是一副残躯,这乱世天下只能看你们年轻人了。公子也无需自谦,老僧未必在这诗词歌赋上胜过公子,老僧我七岁出家,漂泊一生,受尽人间疾苦,方才有这信手拈来的诗句,公子现在年及弱冠,有的是时间,而老僧已是柄烛残年,想是不日就要做古了,公子才德兼备,日后必是不世人物,希望你早日能辅佐贤明之君,结束着乱世纷争,老僧飘零一生,幸蒙蜀主贤明,今日方有个栖身之所,今日能与公子相见,老衲无比高兴,若公子不弃,老僧倒愿意和你做个莫逆之交。”
上官飞羽听禅月大师一番感慨,神色颇为凝重,想对方是真的有才,他对其很是佩服,真是光阴不留人,老禅师和他师父都是曾心怀天下的人物,只可惜命运不由人,谁曾不是豪气万丈的男儿?只是,多少月圆又缺?岁月匆匆人颜老,缓缓行过一礼,说道:“大师人虽老矣,壮志可往,飞羽是敬佩之至,大师能看得上飞羽,愿意与我倾心相交,飞羽又岂能不识好歹?只是飞羽一介寒士,怕是辱没了大师的身份。”老禅师听闻上官非羽此言,哈哈大笑几声,拉过上官飞住的手臂,一对老眼洋溢着灿烂的笑意,说道:“这可就是公子的不是了,老僧又岂是那些攀权附贵之人,仅凭公子在雪地所留这一首诗句,便可当得起老僧的朋友,哈哈……”
上官飞羽见到这大师也是现性情之人,即凝目看去雪地上的字迹,原来只凭借这一首诗句,自己便被这高僧认可,禅月大师笑道:“世人都觉老僧脾气怪异,却因我写诗藐视那些权贵,没想到老僧晚年还能遇到一个知己,也算是一生飘零,老有所得,小友快快与老僧禅房一叙。”
慧空和尚见他师父此刻兴高采烈的心情,知他师父年事已高,每日除了钻研佛法,在禅房里悟道,从未见他像今日这般高兴,一时不由得湿了眼眶。片刻,上官飞羽随同禅月大师来到一间禅房,此间相当的别情雅志,墙壁上画着一副副栩栩如生的罗汉相,正逢寒冬,内设有暖炉,茶几,书架,上官飞羽与老禅师煮茶而坐,上官飞羽见老禅师总是一副和蔼可亲,心平气和的模样,联想到他的才华,凄然道:“大师这般才能,未免太过可惜了。”
禅月大师见一个后生为他惋惜,微微一笑,做一个手势让上官飞羽饮茶,上官飞羽微微颔首端起茶杯与禅月大师对过一盏,禅月大师说道:“吾见世人相争,万人徒劳,所争之物,生带不来,死带不去,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上官飞羽听闻老禅师这一句深奥的佛法,一时不置可否,只一双目光紧紧的望着老禅师,老禅师看着上官飞羽深沉的目光,笑道:“老僧倒愿意给公子讲则寓言故事,不知公子可愿听否?”
上官飞羽默默点了点头,老禅师再行给他二人添满茶水,缓缓说道:“在五浊海中有一个小岛,叫无明岛。无明岛上生长着一种茂盛的树,叫功利树,这树的叶子十分鲜嫩。功利树上有一种蚕,这种蚕特别贪谗,它们拼命地吃着树叶,吃得很饱很饱也不肯罢休,因此这种蚕百分之九十九以上还没等作茧就“撑”死了。它们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大家都这样。这其中有一只叫大觉的蚕,它一边吃着树叶一边观察,见这些同类生来就这样吃呀吃呀,直吃得绿身子变成了黄身子,还吃,最后都挣扎着死了。它感到很悲哀,觉得蚕生一世,生不知何来,死不知何去,实在可怜。此时大觉的身子也开始变黄了,它觉得肚子里无端生出八万四千烦恼丝,纠缠盘结成一团,堵得难受。它很想找个智者求个解脱法门。一群自称为“知了”的蝉飞来了,它们刚落到树上便高声大嗓地发表宏论,个个都有棒喝天下教训一切的大师气派,而且各执一词,自鸣得意互不相让。听着蝉们空洞华丽不着边际的鼓噪,大觉不仅无法解脱,反而更加困惑和焦虑。这时一只蛾子飞来,吓退了这批“大师”,蛾子告诉大觉它们,这种口头禅只会耽误生命。大觉便问:“那么依您说该如何呢?”蛾子说:“快把肚里的丝吐出来,结一个壳把自己封起来,剩下的事随它去就是了”。那些蚕说:“把自己封起来有什么好?这不是作茧自缚么?”蛾子说:“和你们讲了你们也不会懂得其中的微妙道理,听我的就是了。”那些蚕又说:“你蛾子是飞行动物,我们是爬行动物,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呢?”蛾子说:“我和你们本是同类,只是在不同的生命阶段,形象不同、觉悟程度不同罢了。你们只要能及时地戒掉贪婪的习气,吐出肚中的淤积,舍弃对功利的执著,抱元守一,闭关自省,最终都是可以羽化飞升的呀!”那些蚕们还是不肯听蛾子的话,它们既无法理解又不愿意相信,它们说:“蚕生短暂,该及时享受才是,就是死也当个饱鬼,傻瓜才听你蛾子的信口胡说呢。”
蛾子说了半天,没起作用,叹一口气,摇摇羽翅飞走了。大觉想了想,觉得蛾子说得有些道理。再说,它生来就对生命状态有些想法,不甘心浑浑噩噩地生,再浑浑噩噩地死。于是它决定照蛾子说的办法去做,就离群找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吐丝去了。
大家劝它不住,眼看着大觉吐着丝把自己一道一道地捆起来,都不住地叹息:“好端端的树叶子不享用,还把好不容易吃到肚里的宝贝吐出来,作茧自缚,真是天下第一傻瓜。”其中也有一个蚕若有所思,它对大觉说:“你若成功了,可别忘告诉我们一声。”可这只蚕忽视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它们的生命能等到大觉破壳而出的时节么?再说,当大觉变成蛾子时,再说话它们还相信么?
大觉吐呀吐呀,肚中的丝吐尽了,茧也做好了,它很畅快,便很放松地、静静地呆着,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惬意,体验到自身的一种微妙不可言状的变化,渐渐地眼耳鼻舌身意都化为乌有,整个生命似乎变成一个椭圆的球体,它变成了蛹。当然这一切只有大觉自己知道,茧外的蚕兄弟们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的。不仅如此,它们还在指指点点地评论说:“这个圆球中埋葬着一个不思进取、消极厌世的可怜虫。”
禅月大师这一番娓娓道来,让上官飞羽久久陷入了沉思,每个人的生命意义不同,创造的价值也不同,不能因为一个人的微小,所创造的价值就否定他的存在意义,那只作茧自缚的蚕,真的是消极厌世吗?那是因为人与人的生命意义不同,追求不同,一个人已经找到了心中的方向,那便是他生命的意义。人生于世间,唯有一段不同于他人的经历,随着时间而到达生命的终点。
禅月大师再行添满两杯热茶,一脸笑意的看着上官飞羽,他那一张脸膛已饱经沧桑,显得又黄又紫,那一双眼却含着温和,显得平易近人,他当处选择出家并不是厌世,而修行便是他的道,他存在世间的意义。上官飞羽看着身前这位心慈面善的高僧,似是豁然开悟,端起那杯热茶一饮而尽。老禅师也是笑着端起茶杯抿了抿,继续说道:“从生到死,不过呼吸之间。从迷到悟,不过一念之间。从爱到恨,不过无常之间。从古到今,不过笑谈之间。从心到心,不过天地之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上官飞羽听着这一些玄之又玄的话,久久没有说话,可他的心似是明白了,这番道理就像是他师父经常所讲的道德经一般,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水是此间最高的善,滋润长养万物却不争,甘居于下,居于低位,这是人所厌弃的。故而水这种品质,更加接近道。为人处世,有了成就,就要学会功成身退,不居功。水是最柔弱,但又有最强的生命力,正因为它柔弱,天下最锋利的刀剑也无法使水受伤。做人不要过于要强,身外的蜗角虚名,蝇头微利,不要去争,没有什么好处。
上官飞羽一番沉思,明白了人各有志,每个人生命的价值观不同,此刻喜笑颜开,说道:“能与大师交谈,飞羽真是受益匪浅,侊然间明白道祖所讲,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如白驹过隙,随心往矣。”
禅月大师听闻上官飞羽所言,会心一笑,上官飞羽前半部分话是出自老子道德经里面的,讲的是物欲,纵情享受会使人堕落,贪恋对自身优厚的供养会使人忘掉本心。过分游乐会使人心生躁动,无法平静。珍贵的宝物会影响人的正道,让人做出不该做的事。因此圣人重视内在修养,忽略对外在的供养,因此超凡入圣。甘于处于低谷,甘功成身退,方可心怀坦荡,形骸自由,无所挂碍。当一个人真正做到了“外我”,即使处于尘嚣也可享受静谧。可对于这些话常人视为玄机,或是风言之语,可对于智者来说,仿佛打开了锁住他们智慧的枷锁。
对于这短短的一生,我们应该坚持自己应该坚持的,别去做令我们不想做的事,如若只是为了活着,那样既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生存而活着。
禅月大师欣慰的看着上官飞羽说道:“公子既是道家弟子,既知因果,来此无非是遇到困惑之处了?老僧见施主天资聪慧,一点即通,要知修道者,求的便是一个自在,洒脱,天人合一,若是时常困于心而自扰,那还修什么道?而我们修佛之人,无非是看淡世间种种,求一世心安,求个无牵无挂。公子也应明白,自古聪慧者,早早夭折也,乃天妒英才,适才不遇,于你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伽叶尊者曾问我佛:释尊,人生八苦,生、老、病、死、行、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如何无我无相,无欲无求?佛曰: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如此看,而今天下大乱之根本,首先在于人心丧乱,天下诸侯各为番镇,自立为王,实为野心勃勃,人欲之往矣,公子即想救世,只凭一己之力,谈何容易?更想唤醒冥冥众生,难也!要知,地藏王菩萨,一生欲解救众生,然发下宏愿,不度完苦难众生,自己绝不成佛,然众生到如今皆苦,他也终未成佛。”
上官飞羽闻言脸色更变,也为此事犯难,他一个无权之士,如何能解救乱世天下?只靠自己的一腔热血,无疑世间又多了一具白骨,想禅月大师能说出这番话来,其心中自有见解,双手合十行过一礼,说道:“大师所言极是,飞羽也不相瞒,我听闻蜀君贤明,特前来相投,机缘巧合之下结识蜀君义子沈万三,蒙他引荐,以平定虎岭山上的匪寇,被蜀君封为平寇将军,此刻虽空有一身本事,却不知如何报国安民,还请大师教我?”
禅月大师一对古井无波的眸子紧紧望着上官飞羽,他从自己的徒儿口中早已得知,上官飞羽与沈万三有些交情,再得知他在蜀中述官职也不惊讶,又见男子一副英雄模样,风度翩翩,英姿飒爽,尤其与他对视的时候,所表现的眼神坚毅,不卑不亢,让他心下更为欣赏,对于身前这个晚辈的请教,他这一刻面容显得格外严肃,他也曾年轻,有过志向,如今他已是一个古稀之年的老者,望着身旁这个年轻之士,他一双老眼投出希冀的眼神,也有些说不出苍凉之情,摇头一叹,说道:“我如今已是古稀之年的老者,更何况生逢与战乱之间,诸侯各地称王,八方皆是难民,纵使心有余力,而力不足矣。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夏商而始,不知已亡其多少代帝王?李唐所经三百多年太平天下,而今衰亡,乃天意所致,依老僧看来,如今朱温挟天子而令诸候,其势最甚,必须联合各路诸侯群起而攻之,方能解救朝庭于危难,而朱温之势一旦落败,天下诸侯又作鸟兽散,只图私利,如此往返,这乱世不知又要经历几代君主?难得公子有济世之心,才德兼备,只要不改其志,适遇雄才大略之君主,当可辅佐明君安定天下。”
上官飞羽知道禅月大师对他是勉励之言,这要是他这一辈子遇不到一个明君,岂不是就要碌碌一生了,心下暗自琢磨一番:梁王朱温据中原之地,又挟持天子,联合各地诸候群起而攻之,是为良策,可这各地诸侯各怀鬼胎,只怕他们不会联盟。他一番沉思之下,见到禅月大师对天下颇有见解,急于行过一礼,继续问道:“飞羽有一言,斗胆相问,还望禅月大师如实相告。”
禅月大师但见上官飞羽一脸严肃,知道他接下来所要问的问题极为重要,他也一脸正色的说道:“老僧与公子一见如故,你我二人今日既为莫逆之交,当士为知己者死,公子但说无妨。”
上官飞羽见禅月大师所言诚恳,已把自己当成了患难之交,能结交这样一位有德高僧,真是他的洪福,再次行过一礼,以示敬意,说道:“大师,请恕小可放肆了,大师以为王公可算得上当世明主?”
禅月大师微微一怔,自然知道上官飞羽所说的王公是何人?那人便是这蜀中的主公,据两川之地,兵强马壮,说王建可以和梁王朱温抗衡,和刘备一样在这蜀中做一方国主,可他绝对不可能像汉高祖占据之两川之地,继而出兵占据天下,因为他身前并无张良,韩信等策士良将,更有梁王朱温,岐王李茂贞对他所辖之地虎视眈眈。
禅月大师没有想到上官飞羽会问他这个,要知私底下讨论自己的君主,可是有生命之忧的,即见上官飞羽问及,他微微一笑,再次确认一下,说道:“公子就问这个。”上官飞羽见禅月大师似与他谈笑风生,可他知道自己问的问题极关重要,若王建不是当世明君,那他留在此地也无必要,仍是紧绷着神情点了点头,禅月大师方才正色说道:“吾观其志不小,据二川险要之地,佣兵数十万,辖万里之地,百万之民,但只可偏安一方,其将来必束于梁王朱温,岐王李茂贞之下,公子若是只想求个前程,蜀主有求贤若渴之心,待人宽厚,气量非凡,是为明君,当可从之,但其并非平定天下之霸主,公子若想救世安民,使天下众生早日脱离疾苦,还需尽早脱身离去,以寻霸主而从。”
结尾
看见我写的这部小说,我真的不知该大笑还是该痛哭,一个个人物都是自己苦心塑造的,剧情都是精心策划的,集诸子百家之思想,道学、玄学,佛学,儒学,兵学为一体,可却成了无人问津,这是一部可以学习到很多东西的著作,但不是当代主流。通过这部小说,我终于明白了,一个人不能为写经典之作而去写小说。即使有人找上你签约你都拒绝了,因为你知道这部小说是你的心血之作,远远不止那个价。可是如今你生活困苦,纵有冲天之志,也没有名望步入社会高层,那就卸掉你的高傲,迎合大众的口味,只为爽而爽,我要换一个网站,这一次我要名利双收。
可通过和两位朋友的论道,我改变了自己先前的思维。
我竟然不知不觉落入了魔道,好在幡然醒悟。古人的“三十而立”,有岂是他人所能够加以引用的“三十而立”。孔子在未遇到老子时,迷茫不知究竟,遇老子闻道而后恍然大悟,遂立于天地之间,以仁为思想,爱一切人,开示众生。一般人即便活了一百多岁,也无法在这个时代的潮流中立住脚,他们算是立了吗?世人都把“知”搞混了,以至于行为错乱,没达到自己的期望时,骂天叫娘觉自己苦,命运不好。个体生命依附在群体之中,就会被群体所影响自己的思想行为,不管是错,是对,只要是群体所认为错,他就是错,群体认为它是有价值的,它就是有价值的。中华上下五千年了,几乎人人都在讲道理,我见他们所讲每个道理都是对的,人们就把他们的道理延续了下来,鹦鹉学舌。为什么那么多人努力着,仍然没有出人头地呢?那些早上天还没亮就起来扫马路的人,这些人不比谁勤劳,不比谁能吃苦?那套道理体系用在自己身上真的合适吗?人生如战场,瞬息万变,如果不能做到临机应变,何以顺应历史潮流?人生能有两三个对自己言行思想影响的朋友,真的是太妙了。读书人读的就是七分活性,三分神韵。神韵骨相以鉴别奸诈和忠贤,活性用以做事。含而不露,光而不耀,贤君所为也。大道早已破矣,天下只有一个理,那就是知行合一,如何知,如何行?你既然明白了这番道理,那就别以为自己实在高人一等,你与普通大众并没什么两样,同归尘土,只是个人思想觉悟的程度不一样。奇哉奇哉,大地众生皆有智慧德相,但以妄想不真,分别执著,而不能证得。人来世上只有两种意义,一是为觉醒自己,一是为他人觉醒,可连我们自己都没有觉醒,何能觉醒他人?凡人所做的心障实在太深了,觉醒自己便是无比困难的,只有那些心境善良的人,才能识见自我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