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上任
“二位客官可有何事？”昭然笑着停下，手里还端着个茶壶。
店里忙得时候脚跟打后脑勺，她这个掌柜的当然也要上场了。
老夫人近距离的看了两眼，发现这姑娘眼神极为清正，面相也是和蔼可亲，当下就点了点头，闲话起来：“姑娘可是这客栈的老板？想来一人支撑这么大的客栈也十分的辛苦吧？”
这男子说话是十分规整的官话，老夫人的官话说的不利索，还带这些南方的口音，软软的听起来很有意思。
昭然笑眯眯的点头：“也不算是辛苦，总有这么多伙计帮忙呢。”
这会儿该上的菜也都上了，小文小武两个能忙的过来，她跟着看起来有意思的一家人聊聊也没什么。
不过没一会儿，这话题就像奇怪的方向发展去了。
像是家是哪的？家里亲人都还在吗？多大了诸如此类的问题，饶是没经历过的昭然也觉得这话题走向怎么这么像相亲呢？
聊了半天，菜已经上来了，昭然赶紧起身告辞，怕打扰他们吃饭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她怕再坐下去一会儿这位大娘就要当场指婚了。
回到柜台处，把自己手里的毛巾放在了桌子上，松了口气。
一直坐在这里的陆霄垂眸问：“刚才你在那里怎么说了这么久？”
那个位置离这里有点远，再加上这个时候又是人声鼎沸的时间，以陆霄的耳力也没有听清楚。
又很在意。
昭然诧异，平时陆霄可不管这些的，不过她还是老实的说：“就是那个老太太问我一些个人情况。”
说完低头整理起了账目。
陆霄眸色暗了暗。
正在专心吃饭的闫阳书不明所以的缩了缩脖颈。
“怎么了？”老夫人赶紧问，“要是觉得冷了就让他们上去再给你拿件披风下来。”
那阵冷风已经过去了，他赶紧摇头说：“没事，不冷。”
到了晚上回了房间，老夫人和儿子语重心长的说：“儿啊，这个姑娘不错，肯定是能撑得起家来的，就是年纪大了点，都22岁了还没成婚，也不知道是不是又什么隐疾……”
话还没说完呢就被自己儿子皱着眉打断了：“娘，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一个小姑娘？”
老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刻薄，赶紧轻轻的拍了两下说：“瞧我这嘴，总之啊，你要是真的瞧上了这个姑娘，就得好好的看一看，这客栈啊，也不经营了好。”
闫阳书：还能不能让我说句话了？
半晌才回了自己的房间，十分新奇的用了房间里的东西洗了漱，这才躺在了松软干净的床铺上，幽幽叹了口气，其实他也知道，娘未必就真的看中了这个昭掌柜，她只是拿这姑娘做个筏子劝自己赶紧成亲而已。
单身久了他才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的。
第二天一早，闫阳书不紧不慢的收拾干净了自己，出门一看，跟在自家娘身边的丫鬟正蹬在门口呢。
丫鬟赶紧蹲身行礼，笑着说：“老爷可是在等老夫人？刚才红姑进去服侍了，一会儿就能出来。”
闫阳书淡淡的嗯了一声吩咐道：“等老夫人出来了就带着她去大堂坐着，我先去点菜。”
这会儿已经日上三竿，想来客栈里应该也人少了下来。
当他进了客栈的门的时候，发现自己错了，店里还坐着十几桌的人呢……难道他们都不赶时间的吗？还有不断的从外面进来就为了吃个早点的。
难道这客栈的早点也有什么不同之处不成？
见他坐下了，这回是昭然亲自来接待，她手上披着个雪白的巾子，看起来还挺像这么回事。
“客官可要点点儿什么？今天早上我们有羊肉和猪肉大葱的小笼包，还有馄饨、阳春面，炒饭炒菜也都有，看您想吃什么了。”
昭然笑起来亲和力极强，闫阳书又想起来画本子里的女妖精，察觉不对，赶紧摇头，怕昭然误会又点了点头说：“那小笼包是何物？”
“就是小小的包子，一屉9个，那就是。”她指着临近桌子上正美滋滋蘸醋吃小笼包的客人说。
看起来吃的很香的样子，那小笼包里的汤汁都顺着筷子流到桌面上了，闫阳书吞了口口水说：“这小笼包一人来一屉，有什么汤？也一人一碗吧。”
“今天早上没有羊肠汤，蛋花汤可好？”
闫阳书点头嗯了一声。
“客官稍等。”她转身去了厨房里传菜。
等包子都到了，人也都下来了。
他们家给的实诚，像老夫人这样的吃上六七个包子再加上一碗汤就是十足十的饱了。
倒是几个汉子又添了一笼。
吃饱喝足，他们也不打算在这里久呆，闫阳书干脆叫了人上去收拾行礼，自己坐在下面结完账之后就和站在柜台前打咸菜的昭然聊起了天。
“掌柜的可知道从这里到大城县可要多久？”
昭然手停顿了一下，摇头说：“我也不太清楚，我帮你问问吧。”
扭头就叫了小武过来：“你可知道马车从咱们客栈到大城县要多久？”
他俩之前的东家就在大城县，当然清楚这个距离的问题，他估摸着说：“马车的话快的话不到两个时辰就能到，慢的就得三个时辰了。”
闫阳书皱眉，看样子他们还是要饿一顿了。
“你们可是要去大城县走亲？”昭然好奇的问了一句，从他们这里路过的大部分都是从云州到海州跑的客商，大城县的也不是没有，就是很少，像是这位一样还带着家眷的就根本一个也没见过了。
闫阳书没打算隐瞒，反正从这个距离估算这客栈不是归云州管辖就是归大城县管，总会有交集的时候，“此行是为了上任，朝廷要求正月前要到任的。”
昭然小声的哇哦一声，真是没想到，居然还能见到古代的县令？县令这官在现代看似乎小了点，但是在人口流动性不强又人口不多古代可是实权长官啊，还是掌握生杀大权的那种。
秉持着这可能是这辈子唯一一次见当官的的机会，昭然抬头猛瞧了几眼。
第47章 出门
闫阳书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上下看了自己几眼，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有些疑惑：“我身上可是哪里不妥？”
“没有没有，”昭然有些不好意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是有多孟浪，“就是吧，我还从来没见过县令呢，好奇，想多看几眼。”
说完还哈哈干笑几声。
闫阳书倒不是很在意，只温和的笑了笑：“昭姑娘真是有趣。”
昭然：？？？
说话间，那老夫人一行人已经呼啦啦的下来了，车夫也已经把车赶到了门前。闫阳书见状站了起来，拱了拱手权当做告别。
老夫人倒是有些不舍得，她拉着昭然的手说：“丫头啊，没事的时候来大城县找大娘啊，大娘手艺也不错，给你做好吃的！”
头一回遇见这么自来熟外加热情的老太太，昭然尴尬之余也觉得有些好笑，她干脆应了下来点头，又从桌子底下拿了个小布袋出来，递给了身边的仆妇说：“这是店里的咸鸭蛋，卖的很好，就着馒头吃很方便，您就收下吧。”
老太太没吃过这东西，也有些好奇，又想着以后总有机会还回来，也就没推辞，又拉着她的手说了几句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昭然抹了把汗。
“掌柜的，这还是头一回见您送人家东西呢！”小文冷不丁的从旁边说了句话。以前送那都是在人家买了东西的基础上给的搭头，看刚才那个满满当当的布袋子，怕不是给装了有十几个吧？
昭然抱胸，极为自豪的说：“你懂什么？这可是县令爷。”
小文不可置信的瞪了大眼睛：“嚯，还真没看出来。这是新上任的吧？看起来倒是挺和善。”
“行了别感叹了，去厨房里帮忙吧。”昭然挥挥手把人赶走。
这日午后，几队从大城县出来要去海州的商队坐在一块儿热热闹闹的讨论，昭然耳朵很尖的听见了什么‘灯会、刘员外、上元节’之类的词汇，很是好奇，打发小文去套话去。
“他们说大城县上元节的时候刘员外出钱办了灯会。”陆霄冷冷的说。
昭然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这位大忙人还在呢：“你听到了？”
陆霄给了她一个废话的眼神。
昭然噎了一下，随即又欢快的凑过去问：“那你还听到了什么别的了吗？灯会应该很有意思吧？”
陆霄皱眉：“我没去过。”
昭然了然，这句话大概的意思就是：我怎么知道？的意思，她也不恼，就开开心心的坐着等小文回来告诉她更多的细节问题。
她已经有快三个月没有出过客栈了，再在这里待下去估计自己还不得废掉不可？而且天气也不比之前冷了，有机会出去见识见识古代的灯会也是好的。
小文一溜烟跑了回来，眼神亮晶晶的说：“刚才我打听了，几位客官说大城县这回上元节的时候又灯会呢！我就三年前看过一次，真是热闹！”
“怎么，这灯会还不常有不成？”昭然动手擦盘子。
小文给了个这您就不知道了吧的眼神，解释道：“这灯会啊要是想举办，那就得看谁家出钱了，衙门可没钱办这些东西，还得出人出力的，他们才懒得管呢。我记得上回还是钱大善人出资办的呢，那可真是十里八村的都来了啊！”
一脸向往的样子。
昭然暗暗咋舌，看小文的样子似乎这灯会还挺了不得的？她还以为就是有些卖小吃的然后猜猜灯谜什么的呢。
然后她十分草率的双手合十啪的一声信心十足的说：“我要去参加上元节的灯会！”
小文：！！！
小武：！！！
“掌柜的不可啊！”两人一块喊。
昭然疑惑转头问他们：“为什么不行？这灯会有什么忌讳吗？”
“掌柜的，咱们店里缺了你可怎么行啊！”小文痛心疾首，早知道就不说了。
虽然说掌柜的每日就在柜台前收收银子也不干什么活儿，但是她就相当于一个定海神针的作用啊，她要是走了，主心骨都没了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呢。
昭然似笑非笑的说：“没了我你们也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难不成这店就开不下去了？”
幺儿抱住昭然的大腿，童言童语：“掌柜的，客栈里没有你不行的呀！”
小文小武两个给了昭然一个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掌柜的的眼神。
昭然无奈扶额，到了晚上的时候，她是铁了心一样的把这件事公布了出来：“我是一定要去的，都快闷死我了。”
闻言，另一桌的一众人全都是十分担忧的样子。
昭然对他们的意义格外的不同。
整家店都是她一个人在撑着，她这一走，他们心里还真是没底儿了。
唯一一个支持昭然的人是苍天和苍老爷子，看来在客栈里这几天是养的不错，就连脸色都好看了不少，一口猪蹄一口小酒的吃的不亦乐乎。
“要我说啊，昭丫头你就放心去，这店里啊，有我给你看着呢，带上陆霄，这小子虽说是闷葫芦一样的性子，不过功夫还是不错的，保准你安安全全的回来。”
猪蹄软糯弹牙，可太好吃了。
老头儿吃的满嘴流油。
昭然看了陆霄一眼，还没开口呢，就连陆霄不紧不慢的点了头。
明明两人吃的是一样的猪蹄儿，怎么陆霄吃起来就这么又快又斯文呢。
昭然摊手，一脸无奈的冲着小文几个笑了笑。
没办法，事情太顺利。
小幺儿露出气鼓鼓的表情看着陆霄。陆大侠怎么能把掌柜的给拐走呢！
……到底是谁拐谁啊喂小豆丁！
既然出行人员定了，昭然又担心起来：“可到时候怎么去呢？我这小身板走上四个时辰可走不下来。”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嗐，那不是还有踏雪吗？”苍天和嘬了嘬手指头，“你们两个一块骑着踏雪就是了，这小子自打会说话了就会骑马了，让他带着你肯定不会有错的。”
？？？苍伯你说的确定不是妖怪？哪有小孩子刚会说话就能骑马了？
谁骑谁还不一定呢！
第48章 进县城
昭然没用自己的背包，只是入乡随俗装了个小包袱，又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整个人像是通红的雪娃娃。
陆霄看见穿的这么多的昭然的时候愣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这倒也没错。
踏雪飞奔起来的时候要多冷有多冷。
踏雪是匹好马，所以它非常的英武，所以昭然上不去。
最后还是在众人揶揄的眼神中被陆霄举上了马……
有点别扭，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别人共乘呢，两人坐的很近，近的昭然都能听见陆霄呼吸的声音……有些羞涩。
陆霄皱眉：“不要动，小心掉下去。”
昭然：“……”行吧听你的。
他们朝着南边跑去，也许是因为陆霄顾忌着昭然，所以速度并没有很快。
昭然回头问他：“你去过大城县吗？”
陆霄低头睨了她一眼，语气淡淡的：“没去过。”
！！！昭然头皮发麻：“我也没去过啊！怎么办？！”
她猛地回头，差点把自己给甩下去。
陆霄无奈的腾出一只手来搂着她的腰固定住，说：“我知道在哪里，你要是再动的话我就把你绑在马背上。”
男人的大手紧紧的箍在自己的腰上，昭然慢吞吞的哦了一声，伸手把兜帽带上。
这样应该看不见我的脸了吧？
寒风呼啸着从脸上划过，昭然被风吹的低下了头，只看着前面马蹄踏过的地方。
他们走的这条路还算是平坦，看得出来也是有很多车马走过的，那黄土坡上还有车辙印呢。
昭然心里默默的安慰自己，看来应该是没有走过。
他们今天的运气也不怎么好，这一路连一个行人都没有看见过。
骑马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昭然已经有点坐不住了。
屁股被颠的生疼，她自以为小心翼翼的挪了一小下想让自己舒服一点点，没想到就是这点动静都被发现了。
陆霄低头问她：“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昭然皱眉说：“太累了，而且我感觉有点磨得慌，也不知道离大城县还有多远啊。”
“应该快了，再忍忍吧。”陆霄说，他们出来到现在应该也有一个多时辰了。
休息了再上路的话会更难受。
昭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一声不吭的忍耐着，所以当到了大城县外下马的时候她腿软的差点跪在地上。
两腿间磨得火辣辣的疼，估计是磨破了。
一瘸一拐的搀着陆霄往前走。
昭然一脸稀奇的四处看，这个县城刚进城门的附近大都是低矮的住房，根据她问路的结果往最繁华的那条街走去，越近那些建筑就越气派，当然，这点气派在她看来不算什么，毕竟也是见过故宫的人嘛。
听那老人说晚上的灯会就在这两条街上办，现在道路的两边也已经有很多开始摆摊准备晚上卖东西的人了。
两人慢慢的往街边上走，边走边看，没得一会儿就到了那个老人说的大城县最好的客栈外头了。
是个两层的小楼，木头的牌匾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昭然兴味盎然的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房间了。”
陆霄把踏雪的缰绳递给了知机凑上来的小二那里，点头说：“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两人进了门。
那些桌椅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三三两两坐着喝酒吃花生米的人，还挺热闹。
在大堂最中间的位置上有张桌子，周围不少的空地露着，一看这张桌子就是有用处的。
她带着陆霄走到柜台前，那个续着一脸胡须的看起来是掌柜的的人抬眼瞧了瞧他们两个，看清楚衣着之后立马来了精神。
这两位身上穿的衣服可都不错，尤其是这个兜帽盖着脸的女的，这料子他竟然都没见过！
点头哈腰的说：“二位可是要住店？”
昭然也没想把脸露出来，就这么嗯了一声：“开两间上房。”
掌柜的笑的更欢快了，转身拿了两块木头牌子并两把锁往桌子上一放，推到了昭然的面前说：“上房150文一间，二位有什么需要的叫了小二吩咐就是了。”又朝大堂喊了一嗓子。
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矮瘦男子十分机灵的上来了，带着他们两个往上走。
“二位也是为了这灯会来的吧！”小二笑呵呵的说，“咱们这客栈里啊，都快住满了。”
昭然嗯了一声，好奇的问：“这灯会上来的人还不少？”按理说需要住宿的都是那些村里来的穷人，晚上回不去了，但是那样的人应该不会舍得来住宿吧。
小二笑着解释：“这您就有所不知了，今年啊这方圆百里算来算去办灯会的就只咱们县一个，那周边的县里看不着的可不就来了咱们县了？到了。”
说着就停在了门前指着两间房说：“这就是二位的房间了，灯会天一黑就开始了，二位可别误了时间。”
昭然伸手给了他几个铜板，小二乐呵呵的走了。
推门进去，里面的环境让昭然大失所望，屋子里干干巴巴的一点都不圆润。
窗子灰扑扑的，桌子倒是挺干净的，还有茶壶茶杯什么的，就是没有水，想来要是想喝水还得去要。
床铺看上去倒是挺干净的，就是用的年头有些久了，那窗幔都灰扑扑的颜色都掉没了。
这一百五十文可太亏了！
啧了两声摇头，坐在床铺边上等陆霄过来。
“你饿了吗？”昭然问已经放了东西过来的陆霄，“咱们是现在下去吃还是在客栈里随便叫些东西上来？”
陆霄在窗边往下面看了看，发现那些小食摊大部分都在进行准备工作，摇摇头说：“随便在客栈里吃些吧，小食摊都还没开张呢。”
她哦了一声站在外边喊了一声小二哥——刚才见有人这么做的。
送他们上来的小二很快就来了，脸上带了三分笑问：“客官可要些什么？”
“你们店里有什么招牌菜？能快些上的。”
也不是酒楼，她也没抱多大的希望，不过当那三道菜上来的时候她还是挺满意的。
只吃了一点，准备留着肚子等晚上再吃，剩下的那些东西都进了陆霄的肚子。
“这肉饼还不错啊。”昭然撕了一口焦香的饼说。
陆霄摇头：“比不上你做的。”
昭然愣了一下，笑了。
第49章 愿望
外面天刚蒙蒙黑，还带着些青色，店家们就已经开始忙忙碌碌的把今天晚上最重要的东西都拿出来挂上了。
不过还都没有点呢。
慢慢的，店门前的那些各式各样的灯笼都让伙计挑着点着了，刹那间整条街都亮了起来。
一点点朦胧的灯光和像是下了银霜一样的地面很快就被下面蜂拥的人群遮挡住了，昭然十分兴奋的回头说：“咱们下去吧！”
陆霄点头，跟在昭然身后下了楼。
他们住的这家客栈是县城里最大的客栈，店前当然也挂的满满当当的灯笼，看上去还都挺有意思。
给他们引路的那个伙计脸上笑盈盈的说：“二位客官不如看一看这灯笼吧，这都是我们掌柜的专门请了县城里坐等做的最好的老李做的。”
昭然抬头往上面一看，果然看着上面挂的几十盏灯，最中间的那盏木制的六角宫灯十分的漂亮华丽，上面还雕刻着些她看不出来的花纹呢。
伙计一看就明白了，带着点歉意的说：“这盏灯啊是那老李的宝贝，这回我们掌柜的能把这盏灯借过来挂上吸吸人气儿也是费了大力气的。”
意思就是不卖。
昭然点头表示明白，笑着和伙计说：“我们先去转一转，等转完了回来再看灯。”
“您忙您忙。”
她来参加这个灯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体验一下古代的热闹和吃点好吃的，灯不灯的倒是没什么打紧。
说实话，这些灯里面除了一些特别精致的老手艺之外啊，她还真没几个看得上的。
越往街里面走就越热闹，还有围成一圈杂耍的，什么杂技的喷火的应有尽有，她津津有味的看着，看那些人大冬天的累的馒头大汗，还十分给面子的扔了十几个铜板进了锣里。
陆霄一直跟在她的身后，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虽然还不到连转身的机会都没有的地步，但是为了防止有人趁热闹占便宜，他还是紧紧的跟着昭然，随时准备出手护着她。
热闹看了半晌人也饿了，昭然找了家人比较多的小摊子坐了下来，店主是两夫妻，看起来既干净又勤快，店前也应景似的放了几盏灯，不过大都十分粗陋，和别的摊的比起来倒像是粗制滥造的一样。
老板娘很快过来，笑着说：“二位要些什么？”
昭然四周里看了看，发现这家卖的就是个热气腾腾的汤面，在这寒冷的冬日里捧着一碗汤面，这滋味确实是妙。
“那就一人来一碗鸡丝面吧，一大一小。”
“好嘞，鸡丝面一大一小！”老板娘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那老板立马动了起来。
没得一会，两碗鸡丝面就上来了，这家十分实诚，大的那碗几乎是昭然的两个巴掌大。
吸溜一口，整个口腔都被浓香的鸡汤味充满，再加上一点柔韧的鸡丝，确实是好吃。
吸溜吸溜的把自己面前的这碗面吃完她才抬起头，发现陆霄早就吃好了，她问：“要不要再来一碗？我看你好像也不怎么爱吃那些摊子上的小食。”
她看着什么好吃就买什么，肚子都已经填了个半饱，这下子可是什么都吃不下了，不过以陆霄的饭量来说，这一海碗鸡丝面也不过是个半饱而已。
陆霄摇头说：“不吃了，结账吧。”
叫来老板娘结了账，昭然又带着陆霄往前走了。
那老板娘十分鄙夷的切了一声。
“这是怎的了？”老板十分温和的问。
“看着是个大丈夫，连付钱都让自己媳妇出，真是没出息。”
陆霄当然不知道，不过就算是他知道了估计也会继续心安理得的享受昭然的‘包养’。
昭然是看什么都稀奇看什么都想买，看见人家手刻的木簪子都想买上一匣子。还是陆霄看不下去了制止了她。
“你买这么多做什么？又不会经常戴。”
昭然十分不舍的收回了手，抬头一看，这家摊子后面是个黑漆漆的胡同，一点亮光都没有，吹过来的风冷飚飚的，她赶紧把已经冻得发红的手收回了袖子里缩了缩脖子：“那咱们还是往前走吧，这边有点冷。”
陆霄默默地站到了昭然的旁边替她挡了挡风。
让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段漆黑的巷子里不仅有风，还有人……
彭的一声闷棍敲在了柔柔弱弱的女孩子脖颈上，人一下子就昏厥了过去躺在地上发出声响，也幸亏外面热闹，不然这么大的声音指定要把人招来的。
高壮男人扔掉了手里的棍子呸了一声小声问：“先生，这可怎么办？”
矮瘦的身影手里还拿了把扇子，十分轻松的摇了摇说：“你不是说这女子还有些来历？带回去给你家主人吧，他会处理的。”
“这……”男人迟疑，“为何不直接杀了？”
这男人慢悠悠的往外踱步说：“杀了好找过来吗？走吧，我也要去河边放灯了……”
摆摊的看见身后的巷子里出来个人，冷不丁打了个冷战吓了一跳，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了句。
男人踱步走远了。
昭然和陆霄也已经跟着人群来到了河边，这河两边的摊子不算很多，可比起之前街上却明亮了许多，无他，只这写摊子上都摆着荷花灯摆的满满的。
四眼望去，不少的小姑娘和妇人都手里拿着荷花灯蹲在河边祈祷，昭然来了兴趣，兴冲冲的抓了陆霄的衣袖把人领到了摊子前。
两个荷花灯到手，昭然笑嘻嘻的递给了陆霄一个，说：“你也许个愿吧，咱们一起放了。”
陆霄的眼神十分深邃，没接，只淡淡的说了句：“我从来不许愿，想要的我都会自己拿到手。”
昭然白了他一眼，轻声骂了一句：“真是没情趣，你不许我许好了，那我就许两个愿望，把你的那份也许掉。”
陆霄看着难得孩子气的昭然，好脾气的笑了笑没说话。
昭然把灯放进了水里，赶紧握紧了拳头闭上了眼睛。
一愿父母平安喜乐，二愿生意财源滚滚。
这大概是最朴实无华的愿望了。
昭然想。
第50章 丢人
这天晚上昭然可是撒了欢一样的逛啊，直逛到星子漫天，所有的摊子都逛了一个遍这才意犹未尽的收了手。
当然，她不收手也不行了，自己的两只手外加上陆霄的手上全都满满的是她买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大多是些不贵的小玩意儿，她还专门买了些胭脂水粉准备回去试一试呢。
虽然这些东西里面很有可能铅含量过高，但是见识见识还是应该的。
不是她说，这古代的东西还真是精致的很，巴掌大的圆盒外头还雕刻了各种图案，精致的很！
终于挤回了客栈，这才想起来居然没买个灯笼，抬头一看，居然发现挂在最中间的那个显眼的六角宫灯没有了。
“诶？那灯笼呢？怎么没了？”昭然疑惑的问，“不是被你们店给卖了吧。”
绳上挂着的灯笼这一晚上不是卖就是送的已经没了大半，亮度也远不如刚才的好了，也就没看见伙计通红的脸颊。
伙计一脸苦笑着说：“哪能呢，被我们掌柜的收起来了。”
“这不是你们准备用来招揽生意的吗？怎么收起来了？”
伙计积了一肚子苦水，差点哭出来：“哎，没想到新年县那个出了名的二世祖也来了，带着新纳的小妾来充面子，被女人一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非得把那灯拿下来要买了去，说了不是我们的也不听，看看，我这脸上还是让他给打的呢。”
昭然皱眉，“没人能管？”
“哪能没人啊！也不知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什么的，我们掌柜的都说了我们靠山是谁他都不听，最后还是好说歹说的才答应走了，我们掌柜的差点都要给跪下了。”伙计一脸的愤愤。
昭然暗暗点头，看来这掌柜的也是个好汉，别人的东西就算是给多少钱多少压力也是不卖的。
伙计抱怨了一通，气儿也顺的差不多了，脸上带了笑容问道：“二位可是想买灯？咱们这灯可剩的不多了。”
昭然摩拳擦掌的准备猜上几个灯谜，她这见多识广的现代人不见得连个小小灯谜也猜不出来吧。
半晌后，昭然手里拎着个四四方方的精致走马灯闷头往前走，连话都不说。
陆霄心里暗暗的笑了两声。
还是个小孩子脾性。
剩下的灯迷大多是不好猜或者价格贵的，不然也不会留到现在了，要是一般的灯谜也就算了，十几个里面总是能猜出一两个的，关键是这剩下的灯谜大多都是字谜……字谜啊！这让她一个写字儿还得查字典的人怎么猜？！
摔！
手里的这个还是陆霄帮忙猜的。
昭然撅着嘴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前，打开了让陆霄把东西都放在了桌子上，问：“明日什么时辰走？”
陆霄说：“吃完了早饭吧，不用太早起。”
他也知道昭然是个起床困难户，而且今天也很晚了，虽然外面还是人声鼎沸的，不过时间估计都快到子时了。
她闷闷的嗯了声，等人走了之后倒是好好的把灯笼放在了桌子上盯着看了几眼，又带了点甜甜的笑意吹灭了蜡烛和衣睡了。
第二天一早她起床往下一看，发现街边上的人早就散了个干净，只剩下了地上乱糟糟的垃圾没人打扫。
伸了个懒腰叫了水洗漱了，这才动身去找陆霄。
人家早就在下面叫了饭等着了。
就是两碗普普通通的面，没什么吃头，西里呼噜的吞进了肚子，陆霄有些迫不及待的说：“咱们走吧。”
还是店里的菜和他的胃口，外面的这些东西都太清淡了。
灯会散了个干净，她知道也没什么好瞧的了，点头应好。陆霄提着大包小包的带着她上了马。
待昭然坐稳，陆霄伸手固定了下她的位置，又伸手帮她把斗篷带好了，这才一夹马肚子满满的往前走了起来。
昭然脸上泛起了两团红晕，刚才陆霄一只手就能把她抬起来，这也太有男友力了吧！
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呢，就被前面吵吵闹闹的声音给唤醒了。
昨天来的时候还是两扇门大开着随便进呢，怎么今天就成了只留了一扇门？还得一个个的盘查。
实在是太挤了，陆霄怕马踩到人，干脆下了马牵着缰绳往前走。
越走越近，昭然看见那士兵手里拿了卷不知道什么东西不停的比对着，城墙上还贴了好几张画，上面是个人头……
女的。
她也就能看的出来这么多，这张画像秉承了古代一水儿的抽象派人物画，眼睛细长脸蛋丰腴，真要是能根据这画像找到人就有鬼了。
“哎！等等！马上的把兜帽摘了。”士兵指着昭然说。
她也不浪费时间，干脆利落的摘了帽子露出了一张脸，士兵辨认过没问题了才放他们走。
这一耽误，半个小时过去了，昭然抱怨：“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还这么兴师动众的。”
陆霄在她耳边低声说：“是刘员外家的小姐，昨天出来逛灯会，丢了。”
？！！“你怎么知道的！”
明明回头不方便还一个劲的往后看，陆霄无奈的把她的头拨了回去，解释说：“我听到的，有几个人在议论。”
半晌，昭然叹了口气：“希望她没事吧。”
不过这个可能很小，这是在人力物力都不充足的古代，而且还是昨天晚上丢的，一个弱女子，落在歹人的手里，有怎么样的待遇恐怕也不用多想了。
陆霄没说话。
这个时代对女子实在是太苛刻了，闯江湖这么多年他什么没见过？恐怕昭然的希望要落空了。
后半段路程昭然一直都很安静，等回了客栈，刚刚过了午饭时间。
小文小武两个热情的像是十天半个月没见过她一样，赶上来嘘寒问暖，就连小幺儿也成了她腿上的挂件。
“幺儿，你总要让我坐下吧。”颠的屁股都要成八瓣的了，她得好好的歇一歇。
小幺儿这才听话的从她的腿上下来。
小声说：“掌柜的不在，幺儿可想掌柜的了。”
昭然心里慰帖的不行，胡了两把他的头，转头问起了她不在的时候有什么异常情况。
第51章 寻人
小武笑着说：“那倒是没有，咱们店里都是老客了，见您不在还有问的呢。”
“那就好，去让你马婶子给我和陆大侠做点饭上来，快饿死我了。”这一路颠的她都快要吐了。
厨房的锅整天都热着，想吃就能做，马氏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也已经完全的是个熟手了，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两荤一素就上了桌。
咬了一口喷香的包子，昭然这才松了口气：“骑马可真是太难受了，陆霄里就不难受吗？”
陆霄也饿了，不过看起来没她那么不抗饿，慢条斯理的说：“一开始骑马都这样，往后多练练就好了。”
她赶紧摆手：“快算了吧。”
还不如骑我的电三轮呢。
虽然说在路况不好的地方也颠，但至少不会这么折磨。
这一趟出行，昭然过了足足三天才缓过劲儿来。
头两天就不说了，走路姿势都不对劲，这天倒是好点了，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坐着。
还有汉子和她打招呼：“昭掌柜，最近店里又新上了什么好吃的？”
昭然指了指墙上的水牌，笑着说：“新上了一个水煮肉片，有点贵，够四个人吃的。”
水煮肉片就是要大海碗装上两层肉吃起来才过瘾呢。
汉子不不在乎这点小钱，点了道水煮肉片又上了个素菜：“再给我拿上十个咸鸭蛋吧，我爹就爱这一口。”
这就齐活了。
跟三个人坐了一张桌子，没一会儿，超大尺寸的盆就上来了，入眼就是红彤彤一片，肉片肥嘟嘟的看着就喜人，汉子伸了筷子一捞，足足两层肉，下面还满满的都是配菜，就知道自己这钱没白花，这肉配上白米饭简直就是人间仙境——美得很！
一时间没人顾得上说话，等吃完了一碗又填上第二碗这才慢了下来，几人嘴唇都吃的红红的直呼过瘾。
“走了这么多饭馆啊，还是这在江湖和我的胃口，便宜量大还好吃。”汉子说，“要不是这几天那边盘查的太严了，早就能吃上了。”
“谁说不是呢。”对面的抱怨，“要不是因为刘家小姐丢了闹得满城风雨也不至于出城都不好出，还白白多花了一晚的宿钱。”
“他们家家丁天天围着县城转悠，我听说现在连下面的村儿都开始排查了，你说这大小姐丢了这么久了，还能找到吗？”
汉子啧啧两声：“就算找到了这名声也毁了，哪儿还嫁得出去？要是我啊，丢了也要瞒着的。”
对面的猥琐一笑：“人家家里有钱，就算是清白毁了也能招赘呢！”
总有那见钱眼开的吧。
昭然离他们很近，听都听不下去了，女孩子哪能被他们这群老爷们挂在嘴边调侃呢！更何况这是礼教严苛的古代！
正准备找个由头打断他们，几人不说话了。
正松了一口气，门口就来了个家丁模样的青年男子，高高瘦瘦的，穿的衣裳就是皱皱巴巴的有些脏了，背上还背着东西鼓鼓囊囊的看不出来是什么。
小文小武两个正忙着，刚准备让人去问问呢，这男子就朝着这边来了，走进了一瞧……嗬！这邋遢的，头发都油亮亮的了，眼袋也耷拉的老长，一看就是好久都没睡好了。
“这位客官要点什么？”她客气的问。别管人家客人怎么样，他们开门做生意的就是要一视同仁的。
男子像是有些着急了，喘匀了气儿抬头看了眼说：“来两个肉包子两个素包子，再上点咸菜。”
“我们店里肉包子有猪肉大葱的也有肘肉蘑菇的，素的就一个馅儿，白菜鸡蛋的，您要哪种？”
“一样来一个！”
“好嘞。”昭然转头朝着厨房喊了几句，又指了指桌子说：“您先坐着吧，一会儿就得。”
男子却没有走，四下里看了看问道：“你就是掌柜的？”
虽说现在女子抛头露面不像是前朝一样那么严苛了，可这自己独自看店的女掌柜的也还是少见。
昭然没把他这好奇的眼神当回事，直接点头说：“我是掌柜的，可有何事？”边说这边手下不停的装咸菜，现在他们店里的咸菜除非是客人说了只要哪一种，一般都是盛出来都做了拼盘的，小小一个白瓷碟，红的辣白菜绿的酸豆角摆在一起煞是好看。
男子得了准话，从自己的包袱里拿了张画出来，问她：“这几天你可看过这个女子？”
昭然定睛一看，狭长眼睛圆脸蛋，不是那天见到过的画像是谁？凑近了一看这才看见这女孩子嘴角上还有一颗痣呢。
摇摇头：“这几天都没有见过。”男子失望的摇摇头，刚要把画收起来昭然就问：“你手里还有多余的画像吗？我可以贴在客栈前头让过路的人都看看。”
“有的有的！”男子赶紧把手里这张递给了昭然，这才放心的下去坐着了。
没一会儿包子就来了，白胖的包子摆在碟子里好看的很，热气腾腾的，店家还贴心的放了瓷碟蘸醋，桌子上还有蒜，想吃的自己剥，他满足的吃了个饱饭。
这家的菜可真好吃，那咸菜就是他在刘员外家干了这么多年都没吃过呢！
自打小姐丢了之后他就被派出来找人了，三天过去他一直都是在外边奔波，饥一顿饱一顿的，别说是收拾自己了，能吃上个饭就不错，这下子吃了个满足，身上的那股劲儿一下子就松懈下来了，眼见着天也黑了，再往外跑就是云州了他也不用去，干脆又去前头开了个通铺。
推门一进去，被这屋子里的简洁和奇异给唬了一跳，见里面坐着的三个汉子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努力的收回了自己的惊讶——怎么说也是刘员外府上出来的，怎么能给府上丢人呢！
几个汉子一看就明白这是从来没住过的，十分好心的给介绍怎么用这屋子里的东西，没一会儿，里面洗澡的那个出来了，汉子们说：“这大冬天还能舒舒服服洗个澡的地方也就是这客栈了，我啊，宁愿多花钱住一晚上也得洗个澡！”
谁说不是呢！
第52章 麻烦
有钱人家里冬天都未必洗的那么勤快，他们这些穷人家就更不用说了整个冬天都不洗澡的也不是没有，他们也不是不想洗，那身上多难受啊，不还是得忍着？不过自打知道了这客栈以后啊，他们隔三差五想洗了就租个最便宜的通铺住住洗个热水澡，这床铺也是实打实的软和，这么好的条件一晚上满打满算也才三十文钱，也就一斤肉的事儿，哪能舍不得呢？
“我家婆娘听说这儿这么好，还吵着要来看看呢！”蔡奇一脸的骄傲，“她爱干净，这一冬天不洗澡都要难受死了。”
“那你带嫂子来没？这边实在是有点远。”
蔡奇叹口气：“谁说不是呢，只能在家里烧点水擦擦身子了。”
在洗手间里享受着久违的热水冲刷感觉的男子都已经有点恍惚了……这条件，到底谁是地主啊？
就是他们府上的主子洗个澡也没那么好的条件，这水一冲下来，浑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哪里还有半丝寒冷。
要不找时间也带老娘来享受享受？这热水可真舒服，也不算贵。
他睡了三天以来最舒服的一觉。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那几个汉子起来的声音给吵醒的，从窗户往外一看，天光大亮。
头脑不再昏沉的感觉真好，他心里感叹，下了楼交了钥匙，又叫了份馄饨美美的吃了起来。
“掌柜的，你们店里的咸菜可外带？”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昭然笑着点头说：“当然可以外带了，你要多少？”
因着是第一次来的客人，昭然还特意多给了一勺。
男人万分感谢着接了过来，又有些犹犹豫豫的说：“掌柜的，我在县里的时候听见了点事儿。”
？？？昭然一头雾水，这人自己也不认识啊，听见了事儿要跟自己说？
见她不明所以的样子，男人咬了咬牙说：“我们府上一直和曹押司家世代交好，有一回我们老爷和曹押司说话的时候我在外头候着，曹押司家的小厮跟我说到了月底查账的时候要好好清一清这些不按规矩走的人，这里头就有你们客栈的名字，许是生意太好让曹押司家给盯上了。您有空还是快去县衙里把该办的都办好了吧！”
？？？！！！
那小厮走远了，昭然却愣神半天。
她还从来没想到在古代开店也需要什么手续之类的东西呢……而且这才开了多长时间啊，居然就让人给盯上了？
这个曹押司八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见那小厮说起来的时候那讳莫如深的样子嘛！
一想到可能会有人来捣乱，她就一刻也坐不下了，从厨房里把尤妮儿叫了出来顶替一会儿，她去了客栈后头找陆霄去了。
从马厩出来，正巧遇见正在喂马的苍天和，她笑着问：“苍伯，陆霄在外头吗？”
苍天和拍了拍正低着头吃草料的马，笑着和昭然点头：“在外头呢，这小子还算不错，没丢了自己的身手。”
从马厩出来，果然见一片平坦的坡上只有陆霄一个，手里拿着把剑在练。
她说不上来，总是看起来挺有气势的。
见他练得投入，昭然也没想打扰，只挑了没有积雪的地方朝着她走了过去。
陆霄是练武之人，那听力可厉害的很，昭然一往这里靠近就知道了，转身收势，心平气和的问她：“怎么了？”
这会儿正是前面忙的时候，昭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就过来找他的。
昭然着急的说：“我刚才听说有人要整咱们客栈！今天不行了，明天你还得带我去一趟大城县！”
说完就要跑回去，陆霄赶紧伸手拽住了她，皱眉说：“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顿了顿，看昭然只穿了一双软底的绣花鞋，伸手拽着她往客栈里走：“外头还没化冻呢，地上冷的很，穿这么薄的鞋出来是想要拉肚子吗？”
昭然被拉的踉跄，她脚上穿的蝶恋花的绣花鞋是小文的娘专门给她做的，里面还有一层兔毛，暖和的很，平时在客栈里活动是足够了的，就是出门不太行。
陆霄这么一说她才感觉出来脚底板已经凉透了，也不再挣扎，跟着她进了客栈。
眼见着两人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视野里，苍天和美滋滋的拍了拍踏雪说：“我看你的主人啊马上就要有另一半儿了，要不要也给你找一个？”
踏雪打了个响鼻，没理他。
他们进了昭然的房间，昭然跺了跺脚说：“果然还是自己的屋子里舒服啊。”接了热水给陆霄泡了茶，递给他之后坐在他对面说起了前因后果。
……
“就是这么回事。”昭然手捧茶杯，氤氲的热气朦胧了她的眼睛，“这个时代有钱不如有权，手握权力的人想怎么整治我就能怎么整治我，更何况我本来就不是那么的合法呢……哎……”深深的叹了口气。
本来以为来到了礼教严苛的古代就够倒霉的了，更倒霉的是居然还有当官的盯上了她，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小官，但那也是掌实权的官啊，说让倒闭就得关门，要是想要客栈里的东西了……来个强取豪夺，估计自己也就没命在了……
见昭然愁眉苦脸的，陆霄心里有些酸酸涩涩的，他放下茶杯，淡淡的说：“那明天一早就走吧，带上银子。”
他从来没有开过店，也不知道她究竟缺了什么东西。而且他的人脉都是武林上的，官场上的忙也帮不上……
“咱们当天去当天回来吧，我怕我走了真有人来捣乱就坏了。”又叹了口气，“真是麻烦。苍伯说明天也许会下雪呢……”
“那咱们天不亮就要走，你能起得来吗？”陆霄有些怀疑。
！！！掀桌！
“别看不起我啊！”
到了晚上，昭然开始收拾东西。这一趟总是要花点钱的，还得打点打点，这点人情世故她还是懂的，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几十两银子没准就要下去一大半……心痛啊！
晚上的时候已经刮起风来了，一见就是明天天气更不好的样子，她干脆把那件容易脏但是更厚的披风拿了出来。
第53章 峰回路转
又翻了几个帽子什么的，还有个耳套，很普通的那种。又上杂物间里找出来冬天骑自行车用的厚手套准备第二天给陆霄用。
因为第二天要早起，昭然还定了个闹钟，起来的时候没睡足，有些头昏脑涨的。
把东西都背好了这才下了楼。
下面陆霄已经做好等她了。
抬头一看……才四点钟的样子，客栈里就已经开始忙碌了，马氏正带着尤妮儿在厨房里忙活，小文小武也已经在拾掇大堂了，就是这个点儿，还有马上要走的客人正准备吃饭呢。
她坐下之后打了个哈欠：“好困啊。”
吃饱喝足，又拿保温杯装了热水带了干粮，她从包里掏出那副革的黑手套递给了他：“带上吧，这个停暖和的。”
陆霄抿唇接过，这黑漆漆的东西还有五个手指头，他没见过。
见他一脸疑惑，昭然赶紧接过来示范了一下：“就是在这样，很简单的吧。”
这手套是男款的，戴在她手上有点过大了。不过在陆霄的手上就正好了。
昭然满意点头：“不枉我找了半天，就这样吧送给你了。”
她去柜台拿上了准备送给闫阳书母亲的小咸菜什么的，装进了褡裢里出了门。
还是以前的样子，她坐在前头，陆霄在后面护着她。
昭然发现，这个东西吧，她还真是习惯了，第一次坐的时候浑身都难受，等第二次的时候就没什么了，到了今天这次……习以为常？
陆霄瞥了一眼褡裢里的小罐子问：“你带着咸菜干什么？午时前一定能到的。”
踏雪飞奔起来了，昭然的声音被颠的细碎：“这是要送礼的，衙门里头那肯定是需要打点的，咱们又不认识谁，，想打点也找不着人啊。也幸亏之前闫县令来了之后让我给知道了，看着也是个随和的人，咱们去试试看管不管用，不管用也无所谓，就是多花点钱的事儿。”
话是这么说了，不过能少花点钱还是少花点钱的好啊。
经过了前两次的璀璨，昭然已经学会了自己找舒服的位置了，再加上她起的又早天色还黑着，没一会儿头就开始一点一点的了。
坐在后边的陆霄感觉更直观，刚才头还一点一点的呢，没一会儿小脑袋瓜就往后仰躺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低头看了一眼，昭然的整个脑袋都被蒙在大大的兜帽里，无奈的笑了笑，挺直了身子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等昭然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我居然睡着了！你没哪儿不舒服吧陆霄？”昭然有些慌乱的问，人的脑袋这么硬，还在马上往后一颠一颠的磕，得多疼啊！
其实倒也没多疼，毕竟昭然还带着毛茸茸的帽子呢。
就是有点难受。
陆霄摇头让她坐好：“马上就到了，别动了。”
大城县的县衙就在整个县城的最中间，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昭然想的那样高大上，反而还有那么点破败，要不是门口站着的两个衙役，她还真看不出来呢。
她带着陆霄从县衙的前头绕到了后头——这是之前打听的，县太爷的女眷就住在这后头的一条街上。
当她站在门口的时候更是啧啧两声——和前头的县衙比起来，这简直就是个福窝啊！
就是上头的牌匾有些朴素的格格不入。
门房是个没见过的老头，昭然十分客气的说明了来意：“我们是来拜访老夫人的，您就说是在江湖客栈的掌柜即可。”
老头嘟囔两句啪的一声关上了大门，耳朵尖的昭然还依稀听见了几句。
“一点礼数……拜帖都没有……”
她有点尴尬，把古代需要拜帖给忘了，尤其是这种官宦人家，麻烦着呢。不过即使是她知道了今天也来不及用上这一套的。
没过一会儿，那个老头回来了，后头还跟着个丫鬟，穿红着绿的打扮的十分漂亮，不知道的以为是哪家的小姐呢。
这是那天跟着一块来过客栈的仆从，昭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不过这位显然不是那么的客气，板着个脸，估计要不是他们家主子要让她进来她都能动手把昭然赶出去。
昭然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一会儿自己不会真的要被赶出去吧？
因为要去的是内院，陆霄留在了门房处等待。
穿过了三进垂花门，才到了最里头的那间房，这一路上看的昭然是眼花缭乱，就连那抄手游廊的栏杆上都雕着画儿呢！
她还在心里腹诽几句：难道古代做官这么挣钱吗？
这么座宅子真要建起来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呢。
到了门口，那丫鬟也不跟着进去，甩了甩帕子一脸不屑的说：“进去吧，老夫人在里头等着呢。”
昭然懒得理她，自己掀开了帘子进了门。
屋里的布置比起外头来说倒是朴素的很，这间客厅里除了必要待客的几把椅子之外就没别的家具了，又有些过度朴素。
老夫人笑意盈盈的招招手：“听说你来了我还以为听错了呢。”
昭然松了口气。
先行了个礼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后头站着的婆子，坐在离老夫人最近的那把椅子上说：“这是店里额的一些特色小菜，专门给您老人家送过来的。”
老夫人心里精明的很，知道眼前这秀丽的女子八成是有什么事儿要找她，七扯八扯的就是不问昭然是来做什么的。
昭然怎么办？没有台阶自己创造台阶喽！
抿唇笑了笑：“这次来拜访老夫人确实是有些事儿的，我店里现在还缺些手续，想着在衙门里办了，可谁承想我谁也不认识，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您了，您能帮我引荐引荐吗？”老夫人眼里精光一闪，拍了拍昭然的手说：“这事儿啊我还真帮不了你，我这老婆子啊前半辈子吃了太多的苦，后边就只享福了，再说了，那前头的事儿我这老太婆怎么懂？”
昭然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今天在这里是碰了个钉子，开始为包里的小钱钱哀悼。
谁知老夫人话锋一转，指了指外头说：“小阳在前衙呢，我让小厮领你过去问问他好了。”
第54章 县衙
“老夫人，这来找您帮忙说话的人您都挡回去五六波了，怎么偏生就这一个留了下来？”那婆子问道。
老夫人抿了口茶水，笑了笑：“这姑娘和我的眼缘，而且这不过是个小忙而已，我本来说不上话，这事儿就交给小阳烦恼去。不能帮的他自然不会答应，也省的我这老糊涂被人说了句什么脑子不清醒就答应了。”
婆子倒是很佩服老夫人，她服侍的人家多了，也见多了得意便猖狂的例子，像是老夫人活得这么通透的倒是少见的很。
“他们家的小咸菜确实是不错，今日午时送些给小阳去吧。”
“是。”
昭然和陆霄跟着小厮进了衙门，她环视一周，发现这些正在干活的衙役和官吏们全都脚步匆匆的样子，有些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自打我们老爷来了以后啊，他们可不像是之前一样的清闲了！”小厮撇撇嘴小声说，“前任知县留了不少的烂摊子，我们老爷自打上了任，连回家的功夫都没有，吃住都是在衙门里，老夫人都快要心疼死了。”
“那我这是不是太打扰他了？”昭然一脸的难色，要不还是自己多花点钱好了？
小厮一脸算你识相的表情，“你知道就好。”
“要不我还是自己去办吧……”
“那倒不必，不过就是老爷一句话的事儿，估计我们老夫人也想让老爷借这个机会歇一歇。”
昭然还想说些什么，可眼见到了门前，她闭了嘴。
小厮给了她一个眼神，自己上前敲了门进去了。
没一会儿，门开了，小厮弯腰说：“老爷请你们进来。”
进去之后他们绕过了一个屏风，发现屋子里并不是只有一个人，闫阳书一脸疲惫的坐在桌前，还有两个人一站一坐的和他说话。
两个中年男子一见是个女客，也明白眼下的话题不适合接着说了，干脆都站了起来告辞。
闫阳书没有挽留，点点头示意他们出去，又对着昭然笑了笑说：“坐下吧。”
昭然有些不好意思打扰了人家的工作，赶紧说：“我这次来其实是为了客栈的一些手续问题的，还有我自己的户籍。想在衙门里办好了又不知道找谁，只好来找你了。”
看着昭然笑的像朵花一样，陆霄表情冷漠。
闫阳书松了口气笑了笑说：“这好办，这就让他带你去找了人办就是了。”
刚要端茶送客，昭然又有些迟疑的开了口：“我本来是想不起来这个事儿的，不过昨天的时候有人特意告诉我一件事——说是县衙里的曹押司正准备拿这件事来赚上一笔呢……我也不知道这个曹押司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想着就算是没这个事儿我这些手续也要办了，这才急急忙忙的过来。”
闫阳书的脸在听到曹押司这个名字的那一刻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像是冬日的寒风一样。
昭然没忍住回头看了看陆霄的冷脸——不知道两个人谁更冷一些呢？
县衙里这些积年的老吏官职大多是世袭的，这也就导致了这些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手里的权利越来越大，甚至有的地方整个衙门都要被这些小吏掌控，俨然就是个土皇帝。
曹押司就是这样的人，曹立做押司已经是第三代了，势力早就在大城县里盘根错节，就连县令等闲也指使不动他，闫阳书听说上一任县令一开始也是有当好官的念头的，可是后来不如意的时间越长这心思就越淡，最后还是让曹立给攻下来了，整日沉湎于酒色。
曹立是块硬骨头。
既然这么容易就有了这个想法，看样子这么做也不是头一回了。
闫阳书板着脸啪的一声放下了茶杯：“清书，带昭掌柜去办手续。”
现在两方正处于一个互相试探的阶段，曹立不敢轻易对他下手，所以表面上也不敢怎么和他对着干，昭然的客栈就算是曹立事先打好了招呼，那手底下的人也不敢不听县令的吩咐。
果然，有县令的小厮清书做领路人，昭然的手续办的极快，不仅把客栈用的到的东西都登记造册，就连她自己也有了一张崭新的女户户籍。
她满意的掸了下这张薄薄的纸，和清书道谢：“多谢清书小哥儿了。想必闫县令那里还忙着，就麻烦你去和县太爷说一声去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看县太爷还要不要见我们。”
清书满意的点头。
看来这两个人还是挺懂规矩的。
没一会儿清书就出来了，朝着他们摇头说：“老爷已经和幕僚说上话了，只说这次没时间招待二位，只能等下一次了。”
昭然赶忙摆手：“多谢县太爷，也麻烦清书小哥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出了县衙的大门，昭然这才松下了心里一直吊着的一口气。
陆霄好笑的看了她一眼：“这下放心了？”
昭然仰头，十分自豪的说：“幸亏我不要脸的来求了闫县令，不然啊，你看他刚才那表情，就知道这事儿要是靠我自己办肯定没那么容易。也不知道这曹押司到底是个何方神圣，居然能让一县父母官都如此忌惮。好了，咱们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事情如此顺利，而且还没多花钱，昭然开心的很。
“随你。”陆霄给了昭然一个她毫不意外的答案。
两人随意找了个路边摊吃了几碗面，陆霄还多买了几个包子。
“你还要多逛一逛吗？”陆霄抱胸问她。
这街道人倒是挺多的，就是那景色看起来有些简朴，见惯了繁华的昭然还真不怎么看得上眼，上一次的灯会上体会的就已经差不多了，这次啊，本来就来回奔波的这么累了，她摇头说：“算了，也没什么好买的，干脆回去好了。”
陆霄没说话，还是和之前一样，两人共骑踏雪回了客栈。
一回生二回熟，客栈里的伙计们对于昭然离店这件事已经不像是这么恐慌了，倒是期盼着她回来告诉他们客栈的消息。
“怎么样怎么样？办妥了吗掌柜的？”
第55章 洗澡
曹府位于大城县北的曹家巷，其实原来曹家巷不叫这个名字的，不过自从曹立祖父那一辈起，整条巷子都被曹家买了下来之后就改成了这个名字。
穿过复杂的雕花红漆回廊，眼前是一个精美的垂花门，里面静悄悄的。
忽然，从封闭严实的门里传来一声巨响。
“曹大人恕罪啊！那可是县令带来的人！小的哪敢不从？”王勇颤巍巍的用袖子擦了把头上冒出的汗珠，出溜一下滑跪到了地上。
真真儿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啊！曹立同县太爷二人斗法可不要紧，苦的都是他们这些底下混饭吃的小人物。
不听谁的都不行！
那天自打给那个年轻的小丫头片子办了手续之后他是越想越不对劲，忽的想到了之曹大人似乎是提过一嘴关于这个客栈的事儿。
他也没当一回事，毕竟这种上头想要搞他们的他们提前要是不知道信儿那不是手到擒来，结果办了之后越想越不对劲，这不，第一时间就来了曹府报信来的。
刚才那茶杯好悬没砸到他头上。
说着又擦了把头上冒着的虚汗。
曹立冷冷的哼了一声，“滚出去！”
屋子里清净了，曹立还是气的火冒三丈，忽然从那面四折的山水图屏风里慢悠悠的走出来一个人。
这人一把美髯，头上带了纶巾，瘦瘦矮矮的样子手里还拿着把羽毛扇笑吟吟的扇风。
“曹大人何苦生这么大的气？”矮个男人直接坐在了曹立左手边的椅子上，抬腕喝了口茶水，赞道：“好茶！”
曹立手一空，这才想起来茶杯已经被自己给扔了，他咬牙切齿的说：“东野先生可不知道，闫阳书这小子看着斯斯文文的，实则贼的很！来了不过几天功夫，我却觉得处处掣肘！”
东野美滋滋的喝了口茶，暗道：这曹立还是像以前一样上不得台面，心计是有的，就是实在太过贪婪。不过一个小小客栈而已，难道他看不出来这曹立生气里面只有四分是为了闫阳书？剩下的六分是心疼。
“我听说那客栈里的东西像是仙境里出来的，多的是好东西，好多东西就连我都没有见过！”曹立边说变心疼。
“曹大人还是不要光顾着心疼那客栈了。”东野放下了杯子，“我带来的那批货都出手了吗？”
说起这个，曹立脸色又黑了几分：“只出了三分之一的货。”
东野眼中精光一闪：“这是为何？”往常这个时间全都出手是绰绰有余的了。
“还不是那个姓闫的小崽子！这段风声太紧不好出手，还是过一阵子再说吧！”
“这可不行，那边还等着用银子呢！”东野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毒蛇一般的黏腻，“我听说你祖父可是处理过不少这样的呢。”
见曹立眼睛发直，东野知道自己这次来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轻哼一声敛袖告辞了。
静默半晌，曹立抹了把脸，咬牙下了决定。
他祖父那一辈里的县令都同祖父共事愉快……无他，不愉快的都被处理掉了，不过这些法子自祖父以后就没再用过，实在太过阴损。
不到万不得已，他可不想动手。
就看着小子识不识趣儿了！
——
过了几天，昭然见没有衙役过来，知道这事儿差不多就过去了，送了口气准备等晚上的时候庆祝庆祝。
正是不忙的时候，门口忽然来了五六个人，领头的是个结实的壮汉，赶着辆牛车晃晃悠悠的到了客栈的后院。
昭然见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结实的汉子有些眼熟，知道大概是来过客栈的。
只不过有些好奇这拖家带口的是要干什么去？两个老人一个妇人，后头还跟着两个小萝卜丁，这可不是拖家带口的？
还没见过走亲访友的从这条路上过的呢！昭然好奇之余不免多看了几眼。
为首的汉子蔡奇却被看的不好意思了，他好像有些难以启齿一样说：“掌柜的，开一间单人间……”
？昭然抬头询问：“一间单人间？”
蔡奇憋红了脸，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我们家婆娘爱干净，这一冬天也没洗澡的机会，自打听我说了客栈里的淋浴……是叫淋浴吧？自打那之后就天天催着我想要过来长长见识，我实在是磨不过她……干脆一家老小都过来了……我们保证该给的钱都给！洗完了就走！“
一脸祈求的看着昭然，生怕她不答应。
自己也是知道有些过分的，人家做的明明是客栈的生意，怎么成了澡堂？
“噗！”昭然没忍住笑出了声：“不好意思哈，我不是嘲笑你们的意思。只是觉得怪有趣的。”
笑完了转身从墙上拿了把钥匙出来递给跟过来的小武：“去带这几位上楼去吧。不必着急，你们可以慢慢洗。”
一番话让蔡奇定了定心，点头应到：“哎！多谢掌柜的！”
“谢什么呀，开门做生意的，你们又不留宿，我还赚了呢！”
见人走了，昭然摇摇头跟陆霄说：“穷人家里冬天连洗个澡都难。你说要不我真的拿一个房间出来专门做浴室如何？”
陆霄看她一眼，没说话。
一般昭然问的这种问题都不需要别人给的答案。
“还是算了，他们应该也只是想来长长见识的，实在是痒得很了应该就烧水洗了吧，毕竟柴火又不花钱，还得这么大老远的过来。”
低头算起了账。
这时蔡奇一家开的房间里正热闹的和过年一样。
“哎呦！这东西真好！”
“这是啥啊？”
“这玩意好！”
蔡奇平常为了省钱都是住通铺的，这单人间他也是第一次来。
确实是比通铺方便多了。
一点点的教二老怎么用这叫淋浴的东西调温度，有人进去洗澡的时候外头的人就坐着软和的大床上说说话，满脸都是开心。
蔡娘子脸上的笑意都压不住了，一脸的兴奋：“真没想到这东西这么方便！就是站着洗澡有点不习惯，等以后想洗澡了咱们再过来吧！”
“可别，洗个澡啊这么贵，想洗让老大给你烧水不就得了。”老太太黏黏糊糊的不乐意。
第56章 酸辣面
蔡娘子心里嘟囔几句。
烧水洗澡你说废柴，又不是你去捡柴？花钱洗又嫌弃太贵，真是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虽然心里吐槽，不过嘴上倒也没反驳，她也就是随口一说——确实挺贵。
热水往身上一冲，舒爽的不得了，等出了浴室，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就是冬天里头发不容易干。
只得在房间里坐了半晌才干的差不多了。
这时候刚到饭点。
大堂里人声鼎沸，沸腾的热气不仅放屋子里都燥热起来，还带着诱人的香味让人忍不住驻足。
蔡娘子怀里的小儿子吧嗒着嘴说饿了。
“他爹，要不咱们就在这儿吃了吧？”蔡娘子吞了口口水，天啊，这是什么香味，又酸又辣的闻着就开胃，不怪儿子想吃啊，就是她闻了都忍不住想要探头往人家碗里看一眼。
蔡奇一看家里老小的表情，干脆狠了狠心说：“行！今天咱们就在客栈里吃了！”
说完就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围坐一团，蔡奇十分熟稔的和小武点菜：“武小哥，这又酸又辣的香味是何物？怎么之前没吃过？”
小武笑着说：“这是我们掌柜的刚做出来的，叫酸辣面，配上个饼子吃了那叫一个酸爽开胃，保您满意！”
想想刚吃了的那味道，他都直咽口水。
“多少钱一碗？”
“六文一碗，这么大一碗呢。”他比划了下，“这一碗您家这两个小的都吃不了！”
他们家的特色就是味道好量足，绝不像是别的客栈里扣扣搜搜的不舍得放料。
蔡奇也是知道的，心里盘算了盘算说：“那就来4碗酸辣面，再上四个饼子。”
“得嘞！惠承28文。”
——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昭然问马氏：“那酸辣面卖的如何？做的汤头用了多少？”
马氏笑的牙花子都露了出来，这酸辣面一出来啊大家伙别的都不吃了，就盯着这个买，她也省心了许多，那汤头都是提前做好的，她只下面条就是了。
“卖的极好！那一大锅的汤头都用完了，刚才还有几个没吃上呢！”
昭然吃了一惊，那少说今天得卖出去了好几十碗啊，这数量可不小了。
其实还是酸辣粉最好吃，就是这里也没听说过有粉这种东西啊？
越想越想吃，想着库房里头还堆着一大堆的红薯呢，她想了想，干脆明天做了红薯粉来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想到就做，第二天起了大早帮着马氏把汤头做出来，立马不务正业的跑去了外头找正在砍柴的周三全。
周三全看见昭然过来了，赶紧放下手里的斧头恭敬的说了声：“掌柜的。”
“嗯。”昭然应声，“你去把咱们店里的那些红薯都弄一半出来去。”
“弄出来？要是都拿出来放在外头下雨了还不淋坏了？”
“我是要做好吃的呢！去把你媳妇也叫过来好了，顺便把洗衣服的大木盆洗干净了也拿出来。”
周三全一听说掌柜的是要做吃的，立马跑进了院里找她媳妇去了。
“先把这些红薯都洗了，然后拿擦子擦了。”昭然说，这活儿没有难度，他们两个肯定做得好。
自己则是上屋里找剩下用得到的东西去了。
先是找了块白布出来，又找了几根绳子，想了想还缺木头，又上外头寻摸了两根差不多的，东西倒是挺简单的，就是做起来的时候一个人不好办。
正好陆霄正一脸汗的从后边出来，昭然眼睛亮了亮赶紧招手：“陆霄陆霄快过来帮我个忙。”
“你这是在干什么？”
陆霄声音里还带着运动过后的沙哑，听得昭然耳朵一麻——红了。
她咳嗽两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不自在，把绳子递给了他：“你帮我拿着点，我要把这两根木头绑起来。
陆霄看她一眼，自己蹲下身来动作利索的绑了起来：“是这样吗？”
昭然有些懊恼……怎么人家动作就这么利索呢。
秉持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她十分欢快的指使起了陆霄。
没一会儿，在院子里的晾衣杆上架起了一个吊豆腐用的架子，正巧有熟客从楼上下来了，笑着问：“掌柜的这是要自己磨豆腐了？”
昭然哈哈两声搪塞了几句。毕竟这东西还说不准能不能成功呢，说出口了之后万一不成功那多没面子啊。
周三全那边也都弄好了，拿水把磨出来的渣子好好的搓洗之后一点一点的倒在了那白布上往下滴汤子。
浑黄的汤和乱七八糟的渣子看着就没什么食欲，饶是他们再怎么相信掌柜的的手现在也有些怀疑了。
“掌柜的，这东西要做什么？”周三全有些嫌弃的说。
昭然神秘一笑：“要做好东西，等做好了你们就知道了，保证吃了还想吃。行了，现在没事了，这东西得等到明天才能接着做呢。”
几人把装满了汤水的盆子筒子找了遮阴的地方放着，剩下的一切就交给时间了。
陆霄洗了澡从楼上下来，十分熟稔的坐在了昭然的旁边说：“那酸辣面挺好吃。”
昭然骄傲仰头：“那是，我的独家秘方能不好吃么？”
吸溜一口下去半碗，陆霄问她：“那你做的那东西是干什么的？”他一抬下巴往放桶的地方示意。
“行了你臭小子，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苍天和呷了口小酒。美滋滋的怼陆霄一句：“等小昭想说的时候自然就说了。”
他们正吃着饭呢，外头来了一个弱不禁风的读书人，身上脏兮兮的，看上去浑身没有二两肉的样子。
小文赶紧放下吃了一半的面去招呼。
那读书人有些拘谨的敛着袍子找了一个离他们颇远的桌子坐着。
“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小文笑着说，身上还带着股酸酸辣辣的香味呢。
读书人忍住了咽口水的冲动说：“你们店里最便宜的房间多少钱一晚？”
小文侃侃而谈：“我们店里最便宜的通铺30文一晚，环境保准干净，就是那里头住的都是些粗汉子，您只怕不习惯，我们还有单人间呢，70文一晚，保准您住的舒服又安静。”
第57章 读书人
那通铺住的都是些抠脚大汉，这文文静静的书生往那大汉里一坐那还不是格格不入？只怕他自己也受不了那些汉子就要朝着换房间了。
读书人闻言松了口气，他身上带的盘缠不多，这路上遇见的客栈各个都贵的很，带来的几两银子这就花了快一半了，想到去了云州最少也要再住上个十天半个月的，钱恐怕还是要省着点用。
他笑了笑说：“给我来一间通铺吧，我不怕吵。”
人家自己都说了不怕了小文自然不好多嘴的，“那您是要先去了房间休息休息再吃饭还是先吃了饭？”
他都听见这书生肚子在叫了。
说起了吃，这书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这酸辣面是何物？”他一眼就瞧见了水牌上除了阳春面之外的酸辣面。
这一路上除了吃干粮就是喝凉水，条件好的时候就是吃完清汤面对付对付，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这酸辣面才6文一碗，闻着空气里那酸辣的味道，自己嘴里也分泌出了些许的唾液……馋了。
小文指着他们桌子上人手一碗的面条说：“就是那个，这汤头是专门拿骨头汤炖的，里头加了豆芽白菜肉丝儿什么的，又香又辣，指定好吃。”
读书人点点头说：“那就来上一碗吧，等吃了饭再去房间。”
“好嘞！”
那边马氏已经吸溜把自己的面吃光了，赶紧站起身来去了厨房里忙活。
一海碗的酸辣面上了桌，读书人早就忍不住了，埋头猛吃。
手擀面十分的劲道，配上香辣的配菜，读书人吃了个鼻尖冒汗，心里直呼过瘾。
放下了大碗，小武把人引到了柜台前：“掌柜的，这位客官要一个通铺。”
这人看着十分腼腆，说话都不敢直视她。
昭然笑着回身拿了把钥匙说：“刚好一个通铺间住满了，今天要是没有住通铺的了那房间就是你自己的了。”
书生在拿钥匙的时候手不小心碰到了她，立马缩了回去，脸变得通红。
昭然捂着嘴嘻嘻的笑，说笑话一样的和陆霄说：“没想到这读书人还这么害羞？”
陆霄转身，不理她了。
昭然摸了摸鼻子小声嘟囔：“怎么又不高兴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这书生早早的就下了楼到了客栈外头找地方坐了。
这会儿和他来的时候不一样，大堂里人声鼎沸灯火通明，他十分稀奇的看着头顶上几乎和阳光一样刺眼的光亮，心下感叹：不知道这是什么灯，要是有了这灯他就不用点那熏眼睛的油灯了，不亮不说还有股味道。
小武过来招呼的时候他特意问了句：“这灯是从哪里买的？贵不贵？”
小武笑着把手里的巾子往肩膀上一甩说：“这灯啊，甭管多便宜您呀买不着，这可是我们掌柜的从西洋那边带回来的东西！别的不敢夸口，最起码在咱们整个府那都是独一个。”他伸了个大拇指。
书生一脸的憾色：“这么好的东西……”
“谁说不是呢？”小武说，“您要吃点什么？”
“还是和中午一样来一碗面吧。”书生打了个寒战，“怎的忽然间有些冷了？”
小武感受了一下，又看了眼把两个通风的门口挡的严严实实的厚布帘子说：“没有啊，店里天天都烧着几个炭盆呢！”
可不是，这大堂里温暖的好些个汉子吃饭喝汤的时候都出汗了呢。
过了一会儿，小武端着碗面回来了：“客官，您的面。”
书生却觉得神色间有些混沌，吃完了摇摇晃晃的回了房间休息去了。
第二天，昭然仍旧起了个大早，为了看她那昨天就吊上的红薯汤子，提着裙子跑到了晾衣架那里一看，高兴极了：“陆霄！陆霄快过来给我帮个忙！”
那桶里的水太多了，她一下子还不好往外倒呢。
陆霄无奈的收了剑，漫步过去问：“怎么了？”
“帮我把这个倒掉吧。”昭然讨好的笑了笑，“倒进湖里去吧，在院子里容易结冰滑倒人就不好了。”
几桶水陆霄还不放在眼里，没一会儿就把这些水都倒好了：“这底下白色的东西就是你要的？”
“嗯嗯。”昭然点头，把这些白色的淀粉全都铲下来，又重复了一遍昨天做过的步骤。
陆霄无语：“这东西能好吃到什么地步？值得这么费劲去做？”
“这你就不懂了吧。”昭然仰头，“为了吃那可什么麻烦都不叫麻烦。”
这说的倒是，他从昭然身上已经充分的认识到了。
平时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的人居然因为做这么个东西连着两天起了大早了。
动作习惯了自然速度也快了起来，没一会儿就已经把水分全都吊出来了。
和昨天一样靠墙角放好，昭然拍拍手出了门。
见门外又是几个穿着长衫的读书人，嘀咕几句：“最近怎么读书人这么多？”
苍天和坐在桌子上一口小酒一口花生米那叫一个美啊，闻言猜测到：“也许是他们到了考试的时候呢！”
每当这个时候就是大批量的读书人从家里从书院里出来往考试的地方赶了。
昭然也不是很清楚他们古代考试的时间。
幸亏还有个能说会道的小文呢，没一会儿就问来了，他说：“我刚才听那几位说是为了四月的府试呢。”
昭然暗暗咋舌：“这才二月初，离四月还早着呢，他们都这么着急的啊？”
“好像说是能去云州城里的书院里学习呢还是怎么着的我没听明白。”小文对这些也是一窍不通，摸了摸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行了，去忙吧。不同特意打探消息。”
这几波来的读书人大多清贫，身上穿的衣衫半旧不新的就不说了，大部分还都是徒步来的，二十个里头能有个骑毛驴儿的就算是少有的了。
可能是在路上走得时间太久了，一个个看上去蔫不拉几的没精打采。
倒是住宿的时候不像是昨天来的那个书生一样挑了通铺住，大部分都是几个相熟的分摊租了一间屋子，再就是自己住了单人间。
说起通铺里的书生……昭然想了想，好像是早饭就没出来吃？
第58章 发烧
越想越不对劲，按理说这人应该一早起来就上路才是啊，云州离这里可不算很近，要是不早点走的话估计就要在城门外宿上一宿了。
这外头怎样危险自不必说，就连那些走南闯北的汉子也不敢说就能平安无事，一个羸弱的书生不至于这么胆大吧？
而且能去考秀才的人肯定也不傻的，知道这个道理。
她见店里忙得很，小文小武两个忙得团团转，自己这边也离不开人，蹲下来牵了小幺儿的手：“你去这个房间里敲敲门，看看里面睡着的人还在不在了？”
小幺儿已经十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个小大人了，他生的十分伶俐，小文小武两个也悉心教导他打算让他也帮店里的忙，他早就把店里的房间里里外外的都跑了个遍，找个房间而已，难不倒他。
小幺儿还是第一次被掌柜的派了这么重要的任务呢！十分兴奋的蹦蹦跳跳的就出去了。
“客官？客官？你在里面吗？”小幺儿敲了敲门，又拧了下门把手发现拧不动，他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赶紧风也似的跑下了楼。
“掌柜的！掌柜的！”跑的呼哧带喘的。
昭然让他慢慢说。
“里头锁着门……没……没人应声……”
昭然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眉头开始皱了起来，这情况显然不对劲，昨天那间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锁着门那就一定是在屋里，但是又没人应声……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越想越不好，赶紧从抽屉里拿了一大串钥匙出来提着裙子就往外头，还朝正在喝酒的苍天和说了一句：“苍伯你帮我看着点啊，我先去楼上一趟。”
“去吧去吧，我给你看着呢，准出不了差错。”苍天和笑眯眯的捋了捋胡子。
他又朝陆霄睨了一眼，十分嫌弃的说：“就知道整天里和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连看店这种事都要让我这个老头子来做。”
陆霄冷漠抱胸：“你不是挺开心的？”
老头儿和得了玩具一样坐在昭然的椅子上转来转去的。
他要是站在柜台前头收钱了，谁还敢过来结账。
苍天和翻了个白眼，玩自己的不理他了。
再说昭然这边，提着裙子走的飞快，上了楼直奔房间，先是急急的敲了两下门：“客官！客官？可在里头？”
里面没动静，倒是旁边房间里的人被敲出来了。
是个熟客，趿拉着鞋出来：“刚才这小孩就过来敲过一次门了，怎么昭掌柜又来了？这房间是有何不妥吗？”
当然没有不妥了！就算有也不能让客人们知道啊！不然谁还敢住在他们客栈？
昭然赶紧笑着说：“没有，就是住在这里头的一位客官从早上开始就没出来过，眼见着就要错过中午这顿了，要是饿坏了那可怎么办？所以我过来叫……”
彭的一声巨响，打断了昭然接下来的话。
她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飞快的拿着钥匙开了锁进门。
那客官一看这显然是出了事儿啊！双手一合，乐呵呵的跟着进了门。
通铺里头十分简洁，除了六张床一个桌子之外就是卫生间，进门就能看见一个人仰面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人事不知。
“哟！这人不会死了吧！”那客人怪叫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昭然快步向前伸手在脖子大动脉上一按，松了口气——还活着。
就是那皮肤滚烫，再一看这书生面色发白，嘴唇都干裂起皮，俨然是发了高烧。
昭然眉头狠狠一皱，这温度肯定得38度往上了，估计是从昨晚上就开始发烧了，不然不可能脸色白成这个样子，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她朝着挡在门口的男人说：“只是发了热而已，您过来帮把手吧。”
那人显然也是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大惊小怪了，上前两步帮着昭然一起试着把人往上拖了拖……发现拖不动。
“你去叫陆大侠过来帮忙。”昭然和有些呆住了的小幺儿说，“不要惊动了别人。”
又转头和客人说：“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在呢。”
男人讪讪的趿拉着鞋走了。
陆霄来的速度极快，进了屋子之后见昭然没事，松了口气说：“怎么了？这是谁？”
昭然嘴角抽了抽：“这是昨天来投宿的客人啊，你这就忘了？”
“我从来不记得无关人等。”
昭然：“……”行吧，陆大侠就是陆大侠。
“那你过来帮把手吧他抬到床上去。”昭然伸手握住了这男人的脚踝，刚一用力发现陆霄已经把这个大男人给提起来扔到了床上……是真的扔……架子床都动了两下。
这下书生倒是有了点反应，嘤咛两声又没了动静。
昭然翻了个白眼：“要是把人摔坏了怎么办？咱们客栈还得赔。”
陆霄十分不屑：“这两下就能摔坏还活着干什么？不如直接撞墙死了算了。”
昭然不理他，转头和小幺儿说：“你去找周三全去，让他烧一锅热水来。”
“你是下去还是在这里接着呆着？”昭然问陆霄，“我先去拿点药过来。”
本来陆霄已经转身准备走了，结果听昭然说一会儿还要过来，皱皱眉找了空床铺坐下了。
见他乖乖的，昭然放心的回了自己的房间，把医药箱拿出来，想了想又接了一壶热水——想来昨天的热水早就凉了。
好在那书生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睡觉时穿的里衣，倒也不用换衣服，不然还有的麻烦呢。
提着自己的小药箱快步上了楼，没量体温，毕竟都烧成那个样子了，也用不着确定，结果拿着两片小白药片犯了难……这该怎么喂啊？
正想和陆霄求助呢，结果这人三两步上前捏着这书生的嘴硬生生的给人把嘴捏开了……
昭然目瞪口呆。
可以，这很陆霄。
看着就疼。
把药片扔进他嘴里，刚想往里倒水的时候昭然停顿了一下，在书生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放松，这是给你吃药呢，一会儿自己把水咽下去啊。”
试探的往里面倒了点，发现这人虽然烧糊涂了，不过本能的反应还是有的。
两小片药都咽了下去。
第59章
宋元家境贫寒，就是赶考的盘缠也是花了家里的大半积蓄才凑出来的，一路上省吃俭用到了客栈也不敢住好房间，通常都是找了通铺和那些抠脚大汉们凑合一晚了事。
直快到了云州到了这家碧瓦朱甍的在江湖客栈才算是吃了口热饭睡了个好觉，谁承想到了半夜里他就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浑身发冷还一阵阵的出虚汗，想着忍忍就是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好麻烦店家，再说了——自己也没银子。
结果这一忍就越忍越严重，浑浑噩噩的时睡时醒，连起来喝口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是听到了外头的喊声的，只是没有力气起来，等到了第二次有人来喊的时候他才晃晃悠悠的从床上下来，结果一下子就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其实他们进来的时候他朦朦胧胧的是有些意识的，就是像是意识和身体分离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他听见了一个轻柔温和的声音在劝自己吃药……
“小武。你上去看看那书生退烧了没。”他们刚吃完饭，总算是闲了下来。
小武应声上了楼，下来之后说：“没那么热了，就是出了一身的虚汗，这么下去保不齐要严重。”
啧，真是麻烦。
昭然撇撇嘴，不过谁让人家是在她的客栈里生了病？还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她能怎么办？只能管到底喽！
“那你去帮着男人擦擦去吧，我之前让三全烧了锅热水……嘶，我这脑子！”她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着急忙慌的给忘了，房间里浴室是有热水的！”
小武走了，小文凑了：“掌柜的，这发了热每个两三天是好不了的，可看那书生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这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昭然叹口气，“总是条人命，也不能看着他就这么死了啊，还是个读书人，万一那天金榜题名了呢，记起了咱们客栈的救命之恩，咱们不久有了靠山？”
“可这人连个秀才还不是呢，那得多久啊！”
昭然伸手给了他一个爆栗：“投资这种事看的就是从长远的回报，要是出了钱立马就能拿到手报酬那算什么投资啊。”
小文弱弱的举起了手：“掌柜的，什么叫投资？”
昭然一噎……“跟你说也说不清楚，去玩吧啊。”
这书生直到天色见晚才醒了过来，而且也退了烧，虽然还是一副脸色发青的可怜兮兮的样子，可总算是不烧了。
书生十分感激的拱手说：“多谢这位姑娘，在下宋元，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说一句喘两下，昭然都挺累了，干脆把位置让开让小文把粥端过来让他吃：“我姓昭，叫我昭掌柜就好。”
宋元有些迟疑的看着面前这碗雪白浓稠的鱼片粥咽了咽口水，他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而且这位昭姑娘给他吃的不知道是什么药指责么有效，只一副就好了，还不知道多贵呢！本想着等撑到了云州找个抄书的活计来赚些银两的，可要是再这客栈里把银子都花光了，到时候可就连客栈都住不起了……张了张嘴刚想婉拒，就被昭然清冽的嗓音打断。
“你放心吃吧。”她有些懒散的往后一倚，“你生病这段时间的花费都记在账上，什么时候有银子还了再说。”
“这……这！”宋元嗫嚅几下，还是闭上了嘴，伸手接过粥一口口的喝了起来。
“这就对了。”昭然笑了两声，“等你金榜题名了就多少钱都有了，想要还清这点钱还不容易？”
宋元有些感动。
都说雪中送炭难，这昭掌柜可不只是雪中送炭了……这是救了他一命啊！
“昭姑娘，大恩不言谢，往后我一定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十倍百倍就不用了，你好好养病吧，有事在门口叫一声他们就过来了。”昭然挥挥手，“我也要去吃饭去了。”
人影消失在门口，宋元鬼使神差的问了句站在旁边不说话的小文：“你们掌柜的……可有婚配？”
……？小文难以置信的看了他一眼，似乎下一刻那句‘登徒子’就要从嘴里出来了，忍了又忍，这才心平气和的说了一句：“这位客官，这可不是您该问的问题。”
小文眼里的意思在清楚不过了，宋元默默收回了眼神。
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这一无功名二无银钱的穷书生就连乡下的姑娘都看不上，更何况这什么都有的昭姑娘呢？
收回了自己的心思，宋元埋头在鱼片粥上，这才发现这粥是难得一见的香浓。
喟叹一声：“真是好吃。”
“那当然了！”小文十分骄傲的说，“这鱼片粥可是我们掌柜的给的方子做的，独一无二的，可不像是那些什么都不放的白粥一样寡淡无味。”
吃完了粥，小文十分麻利的收了碗筷弯腰说：“这位客官，您还有什么吩咐吗？没有我就要下去忙活去了。”
宋元摇头满满的躺下了。可能是这几天累的狠了，又缓缓的进入了梦乡。
小文到了大堂里嘀嘀咕咕的和小武说悄悄话：“你不知道，那书生看见咱们掌柜的的时候眼都直了！”
见他一脸猥琐的笑，小武赶紧拍了他一巴掌：“什么都敢说，不怕掌柜的扣你工钱啊！”
“掌柜的才不会呢！”嘴里这么嘟囔着，却乖乖的闭了嘴。
站在他们两人身后不远处的陆霄皱紧了眉头。
他走到了昭然的面前问她：“那书生什么时候走？”
昭然：“？？？你什么时候关心这个了？”低头整理桌面上的东西。
“那书生一个人占着一个通铺，那许多要睡通铺的可就没地方了。”
昭然停了停手说：“这倒也是，那一会儿等忙活完了让小武帮他把东西都搬进单人间里吧。”
他们店里通铺无疑是最受欢迎的一种房间了，图省钱的大多都是租了通铺住，又便宜又舒服。
吃了晚饭，小文两个被打发去帮宋元收拾东西去了。
“嗐，要我说他哪用得着两个人啊，总共就一个书箱背在后头。”
第60章 土豆烧肉面
当宋元知道昭然派了两个伙计来帮他那东西的时候十分的感动，就差痛哭流涕了。
“你们掌柜的可真是个好人！”宋元真心实意的说，不仅让他打了欠条，还给他这么好的屋子住！
那通铺在他看来就已经够舒坦的了，结果到了晚上又给他搬到了单人间来……真是个好人。
见宋元眼圈通红的样子，小文差点就没忍住说出了真相。
“你刚才拦我干什么！你没见他都快要哭出来了，咱们镇掌柜的哪容得下让他这么在心里想呢！”小文瞪眼，想想就知道这男人在心里想的是什么。
小武又拽了他一把，悄声说：“咱们掌柜的为什么要救他？还这么好吃好喝的供着？不就是为了他万一要是能有了出息，咱们这点钱也不算是打了水漂，让他越感激咱们掌柜的越好呢！你要是说出了这话来，让他们这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书生听了反而记恨起咱们掌柜的可怎么办？”
小文松懈了一下，这说的倒也是，他们这些读书人惯会装腔作势，哪句话说的不中听了反而让他们记在心里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悄悄的咽下了接下来的话：“要不以后还是你来这儿吧，我怕我真的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就坏事儿了。”
小武点头：“行，等一会儿我去找掌柜的说去，应该还没上楼呢吧？”
他们一般到了快半夜的时候就要打烊了，基本上后半夜是没有要过来的人了，毕竟常在这条路上走的人都能算准了时间，不会太晚到的。
到了大堂里一看，果然见昭然已经没了影，倒是陆霄和苍天和还坐在饭桌前喝着小酒吃着小菜。
苍天和倒是笑眯眯的，陆霄则是板着脸一言不发——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大侠下一刻就要拿起刀来砍人了呢！
他俩转身忙活去了。
苍天和呷了口酒，美滋滋的说：“你不是不爱和我一块喝酒吗？怎么？今天不嫌我啰嗦了？”
陆霄轻哼一声，仰头把一小盅酒都干了，伸手又要倒。
苍天和心疼的把酒瓶抢了过来：“你这个臭小子，这可是小昭给我的酒，你来抢就算了还这么不爱惜。统共就这么三瓶！喝完了可就没了。你啊，和小时候一样，心情不好了就爱闷着。这次……”
陆霄：“……”
你爱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场酒，最后变成了苍天和的说教课程，陆霄不爱听，早早的就起身走了。
苍天和慢悠悠的站起身叹了口气：“臭小子，一点情都不领，要不是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我才不把这好酒拿出来呢！”
这酒啊，可真是够味儿，够烈！要他说啊，他喝过的能和这酒媲美的也就只有一个——齐鹤那老小子酿的酒。
啧，有点馋了。
翌日，昭然兴冲冲的起来去看她的红薯粉的时候，在下头看见了个意料之外的人——宋元。
经过了一天的修整，看起来总算是有了点精神，就是穿着太过单薄，在这大冷天里看着有些畏畏缩缩的。
“你怎么不去屋里呆着？外头多冷啊。”昭然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还有点阴天。”
宋元哆哆嗦嗦：“不冷。”屋里有个可怕的男人一直在盯着他，他……有点害怕……
昭然：“……”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说，但是你当我是瞎的吗？
“你要是再冻病了怎么办？不打算考试了？”
昭然轻飘飘的一句话立马打碎了宋元的自尊心，他沉默半晌，像是壮士断腕一般的进了大堂的门帘子，正巧见陆霄正一身煞气的往外走。
宋元像是被冻住了的鸡一样哽住了。
陆霄像是没看见这里有人一样无视他走了过去。
“哟，您下来了？这几张桌子我们刚擦干净了，您随便坐。”小武十分热情的邀他坐下。
“刚才那个男人？”
“您是说陆大侠吧，他是咱们客栈的护卫。武功厉害着呢！”
宋元尴尬的笑了两声：“难怪，难怪。”
外头风吹树摇，那外头探过客栈的竹子都被吹落了不少的叶子，地上稀稀拉拉的落着落叶。
昭然被冻的打了个哆嗦，弯腰抬头一看，笑道：“你来的正好，快过来帮我个忙！”
陆霄挽了袖子帮昭然把上边的水都倒了，又帮她把底下那层厚厚的白色淀粉放进了白布里面吊着，问她：“这东西好吃吗？怎么看起来和面一样。”
“这本来就是面啊。”昭然笑嘻嘻的从那上面挖了一块湿乎乎的粉块下来说，“等中午的时候先给你做个好吃的尝尝！”
陆霄不免期待了起来，只要是昭然起了兴趣自己要做的东西，就没有一个是不好吃的，就是他这个不重口腹之欲的也每每都觉得惊艳。
苍天和从马厩那里踱着四方步走了过来，笑眯眯的问：“小昭啊，又要做什么好吃的？”
昭然眨了眨眼睛，“这个先不能说，等到了中午你们就知道了。”
苍天和捋了把有些花白的胡子：“就不能早上吃啊？”
“那东西这么凉，早上吃可不行。”昭然解释道，“行了，先上屋里去吧，我看啊，没准一会儿要下雪呢。”
天色有些灰蒙蒙的，冰冷的寒风带着微微的冰粒从天上飘落下来，刚进客栈的人立马被这屋子里的温暖给激了一下，跺跺脚哈哈气一会儿就能缓过来。
再伸手叫上一碗热腾腾的土豆烧肉面，从里到外都暖和了起来。
这碗面汤头咸香适宜，土豆软糯可口，一抿就化，红彤彤的肉咬上一口快活似神仙，美中不足的就是肉有点太少了。
“掌柜的，这肉一共才三块呢！不过瘾！实在是不过瘾！”大汉喝两口汤说。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在上演，昭然都已经应对习惯了：“再加一份卤子三文，您可要来上一份？”
汉子擦擦嘴站了起来，扔了六文钱在桌子上：“算了算了，这还要赶路呢，要是这大雪下起来啊，没准又是三五天进不了城喽。”
说着外头的雪花就飘了起来，汉子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