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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天从华山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暮色离歌     诸天从华山开始txt下载     诸天从华山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图谋

    深夜,破庙,远处的山谷还传来了几声长嚎,依稀是狼叫。

    今天,已经到了八月十三,月亮也渐渐趋于圆满,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之上,带着静谧的美好。

    三清庙前,叶山海已经现身,和对面的九个黑衣人僵持了起来。

    只是此刻两方居然没有爆发你死我活的战斗,正在搭话。

    按理来说,以两方的关系,已是冰火不容,尤其是在叶山海在华山下废了左冷禅四位师弟后,更是达到了顶点。

    嵩山派众人对于叶山海的观感,不说想要食其肉,寝其皮,但也差不了多少。

    而叶山海这边,倒是对嵩山派仇恨几乎没有,但也没有到对左冷禅笑脸相迎的地步。

    但现实往往会比故事还要魔幻,叶山海在今天之前,也浑然没有想到过,左冷禅会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出言招揽自己。

    尤其还是在两派气氛已经极为尖锐的现在。

    让叶山海都险些以为自己的功力进展已经被嵩山派知晓,只是他们若是真的知道,今晚就不会来,因为根本没有机会。

    “这是为何?”

    看着眼前黑衣白发的左冷禅,叶山海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当然,这也是站在左冷禅身后所有太保的疑惑。

    “为何?”

    左冷禅眼中骤然出现一种异样的光彩,那种光彩叫做‘野心’。

    只听他沉声道:

    “岳兄与我也是多少年的对手,对于我左某人的了解想必非他人能及,恐怕就是比起来我的这几位师弟也不逞多让。”

    “在加上你我本来便是一类人,左某不相信你猜不到我的目的。”

    “岳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发个誓投靠与我,这将来的五岳副掌门便是你,以我等两派实力,对付其他三岳易如反掌。”

    “今夜只有我等在此,何必装疯卖傻!”

    左冷禅嘴上说着,脸色不渝,一双精光灼灼的眸子已经盯住了叶山海。

    装疯卖傻?

    叶山海心中陡然念头一动,想起了岳不群的性情志向,顿时对于左冷禅的想法明悟了几分。

    一统五岳,称霸江湖。

    这应该就是眼前左冷禅的念头。

    为了这个宏大的图谋,左冷禅甚至放下了对于叶山海的仇恨,只为更加顺利的一统五岳,然后谋取更多。

    要知道,现在的叶山海在左冷禅为首的嵩山派众人眼中,已经是插翅难逃,根本用不着多说废话。

    因此,这话是左冷禅的真实想法,就为了减少五岳剑派的内耗,聚集更多的势力。

    他为了所谓的霸业已经到了接近发狂的地步。

    连他四位师弟的仇恨也可以轻轻放过。

    不过,若是原本的岳不群,与左冷禅真的能合作起来?

    两个人都是野心家,谁能容,或敢容的下对方。

    仿佛看出了叶山海的想法,左冷禅道:

    “岳兄,你是五岳剑派里左某人唯一看得上,可以做大事的人物。”

    “在你手上,区区一个华山派发展到诺大声势,你若肯来,四位师弟那里我姓左的自会去说服他们。”

    “便是跪拜之礼也可行的,毕竟是为了五岳派的千秋大业。”

    这一会,旁边的嵩山派众太保被左冷禅一说,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神中渐渐多了些变换。

    “呵呵!”

    叶山海不由嗤笑出声,这才对么,若不是为了华山派的财源和叶山海这个财神,那里会有这么多好事。

    万般忍耐,原来都为财。

    而且日后只要得手,在左冷禅的地盘里,要杀要剐还不是任他揉捏。

    对面。

    伴随着叶山海这声嘲讽意味极浓的嗤笑,左冷禅脸上难看起来,意识到了自己的招揽多半没有了下文。

    果然,叶山海冷笑出了声:“左掌门,你这如意算盘倒是打的绝妙。”

    “你……”

    遭了叶山海一通奚落,左冷禅登时面色骤变,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半晌后,才咬牙切齿道:

    “岳不群,你既然敬酒不吃,一心找死,那便看看你能嘴硬到何时。”

    当下,左冷禅大手一挥,并八太保已排列出一个阵势。

    叶山海晓得这是嵩山开派祖师所创阵法,唤作九宫阵。依这个阵势摆开不仅让九位高手互为掎角之势,更有困敌之效。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方也不多说,拔出兵刃乒乒乓乓打了起来。

    说起来,嵩山派是五岳剑派里出现最晚的那一个,而且也是画风最不正常的那一个。

    就如眼前这样,各种各样的奇门兵器判官笔、金釟、长斧、大戟之流在九太保手里层出不穷。

    几乎没几个重样的。

    使剑器的在其中不过寥寥三人,与五岳剑派的名声极为不符。

    要知道,其他四岳中几乎九成九都是用剑好手。

    如华山派,为了剑最重要的是气还是法打了个头破血流。

    衡山派和恒山派则是颇为独特的以音律融剑和佛道法剑。

    泰山派更奇葩,讲究个数术问题,一切剑法变化都可算,几乎有了科学练剑的雏形。

    唯独嵩山派,门派高手中各种各样的奇门兵器,要不是剑本来就是天下武者最爱的兵器之一,嵩山派怕是连这最后的三成也不会留下。

    先辈或许是为了凑齐五岳图个彩头,毕竟五岳剑派有四个听起来也不太对头,反过来,倒是还差不多。

    就这样,让嵩山派混了进来。

    不过嵩山派奇葩归奇葩,手上功夫可是不弱,这一点,叶山海这一会便深有体会。

    要知道他虽然为了某些目的,没有展露全部功力,只是以后天极致的实力迎敌,但辅以九阴真经这门高深心法明显战斗力不俗。

    只是在九太保围攻下仍然左支右拙。

    左冷禅本料及叶山海不出百合必将伏诛,不想此时战局拉开,却是急切之间难以拿下。

    正待弃剑用掌,使出自己秘密修行出的寒冰真气,打叶山海一个措手不及,结果了他。

    就见那边叶山海陡然之间似乎运起了某种身法,长剑顿时也变的极为变幻莫测,起手一剑便化作九道奇诡幻影分刺九人。

    快到了极点。

    也奇诡到了极点。

    几个嵩山太保固然都踏入了一流之境,彼此之间却也大有差别。

    其中如丁勉陆柏之流已是勉强踏入了后天八重之境,较之刚穿来的叶山海也差距不大,而弱者其实潜力不足,靠了丹药之力方才成为一流。

    此刻受此一记记奇快无比的剑影,立刻显出了其中差别,左冷禅陆柏之流尚能竭力挡下叶山海攻势,其中几位较弱太保如狡狐孙无视已是抵挡不住。

    只感到一股一股震荡之力不断传来,震的手麻脚酥,只能咬牙暗自叫苦不迭。

    战局,瞬息之间急转直下。

第十七章 情深

    “嘶!”

    左冷禅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悚然一惊。

    在他谋算之中,此行当是胜券在握,不料出了这等结果。

    显然,以眼前场面来看,叶山海功力并未突破先天之境,据他所知天下也只有东方不败和那华山派剑宗的风清扬天资绝世入了先天。

    故而东方不败二十余年来横压黑白两道,名声可令小儿止啼,便可见突破这个境界的难度。

    而眼前的叶山海刚刚在嵩山派九人围攻之下难以为继,显然没有这个可能,那么问题多半就是出在他后来使出的那门奇诡剑法之上。

    这是什么剑法?

    岳不群是从那里得来的?

    左冷禅看着眼前叶山海使出的这一路奇诡剑法,心中腾起诺大波澜。

    华山派有什么剑法,这些年大家勾心斗角都摸了个大概。

    华山派风清扬以前赫赫有名的独孤九剑他当年听说过,那时他武艺初成,对于这位五岳剑派中赫赫有名的前辈名宿自然是见过的。

    不过一者后发制人,一者诡异莫测,明显不是一个路数。

    再者,华山派剑、气两宗向来尿不到一个壶里,江湖谁人不知。

    要不然有了风清扬撑腰,华山派如何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如此一来,联系岳不群并不比自己强出多少的资质,和最近几年功力的涨幅,左冷禅揣测这岳不群近年必有了不得的际遇。

    不过这一会他没有更多的心神去思量这个,只因在这一愣神时分,八太保被叶山海一轮抢攻,形势已愈发岌岌可危。

    当下再也没有心思去多加保留,弃剑用掌,体内寒冰真气涌动,遥遥一掌拍出。

    叶山海此刻一把长剑兔起鸢落,简简单单的一刺一削已经将三位太保迫退。

    眼看三人中较强的丁勉因为要照应两个师弟,露出来一丝破绽,便要上前补上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

    只是正要出手,顿觉一道阴毒的掌力自肋下传来。

    掌风冷冽,寒意迫人。

    当下叶山海虽惊不乱,左手举起腰间剑鞘向后一横,格挡下这记袭击。

    嘭!

    剧烈的撞击声传开,叶山海左手一抖,脚下微微一乱,顿时错过了击杀三太保的最佳时机。

    不由心中暗自可惜。

    叶山海此番虽然不愿暴露功力,只以后天九重的功力和模仿出的辟邪剑法迎敌,大有算计。但是如果在不暴露的情况下能大损嵩山派实力,无疑是个大大的美事。

    只可惜,左冷禅终究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角色。

    回头看去,只见剑鞘之上赫然已经笼上一层白霜,冰寒刺骨,在夜色中腾起一丝白雾。

    寒冰真气,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刚才向三太保的那一剑已经发出,在丁勉肋下划出了一个狰狞的口子,鲜血淋漓,奄奄一息。

    只是,被左冷禅阻了一阻,显然小命暂时没有大碍。

    不过随着血液的迸射,整个人渐渐的衰弱,让左冷禅心生忧虑。

    而且因为丁勉的受伤,嵩山派的九宫阵顿时露出来诺大的破绽,再也阻止不得叶山海的来去。

    在场中人,叶山海的功力最为高超,一旦脱身,嵩山派没有几人可以坠得上。

    便是勉力有人可以跟上,也济不得什么用处。

    还要承担被分而击之的风险。

    换而言之,嵩山派的杀局,算是彻底被破了。

    “辟邪剑法!这是福威镖局林家的辟邪剑法!”

    忽然间,捂住伤口的丁勉想到了什么嘶吼出声,狂笑道:

    “岳不群,你竟敢犯下武林之中的大忌讳,偷学他人秘笈,他日传出江湖,你华山派名声必将扫地。”

    “呵呵,岳不群你便是躲得过今日的杀劫,有能如何?”

    “丁师弟,此话当真?”左冷禅闻听此言,顿时惊喜交集。

    若是如此,对付叶山海只怕不费吹灰之力。

    武林之中,一旦改修心法,外在不免有所差异,一些高人们不难辨别。

    只要钉死这件事情,岳不群有何颜面争夺这五岳掌门。

    丁勉拄剑勉力支起来身体,点头道:“师兄,确实如此,先前我便看着着这剑法眼熟,直到方才,才想起这分明便是当年林远图仗以成名的辟邪剑法。”

    “师弟当年好奇那林远图一代高手,为何会有林震南这脓包的子孙,还仔细观察过几日。”

    远处,叶山海听了这话不由心中暗自晒笑,这丁勉真不要脸,不就是想要图谋人家秘笈么,还托言什么好奇。

    不过这嵩山派这么其乐融融,他可不愿意,当下身形一闪,来到了进庙山路之上。

    这庙依山而建,只有庙门前小路这一个入口,左冷禅众人来时为了防止叶山海脱逃选了这一险要之处,不料却自掘坟墓。

    这一刻,换成了叶山海一个人包围他们九个。

    “……”

    乐极生悲!

    左冷禅万万没有想到,这刚刚得到大好消息,便瞬息之间形势逆转。

    若是放开了拼杀,他们自然不惧,只是此刻师弟丁勉已经身受重创,若不及时处理,只怕难以为继。

    一念及此,左冷禅眼珠转动,思忖起了退路。

    毕竟这回目的虽然没有达到,但得到岳不群谋夺同道的秘笈也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叶山海心狠手黑,当年便废了他四个师弟,指望他顾及伪君子人设放他一马无疑是天方夜谈。

    如此,也只能搏命杀出去方可有丁勉活命之机。

    此时,叶山海一把宝剑攻得水泼不进,让背着丁勉的左冷禅透不过气来,而两方庙门口的缠斗更阻了嵩山派出庙之路。

    再过百十合,丁勉血流不止,情形更是危急,左冷禅顿时急的发狂,拼着受了一剑,双掌荡开叶山海剑刃,就欲逃离。

    只是这般一急燥,立刻将后背露出来诺大空当,叶山海觑的便宜,一剑直取左冷禅,便要结果了他性命。

    左冷禅背上丁勉人虽受伤,却眼观八路,将之尽收眼底,欲待呼喊师兄,已措手不及。

    当下心中一横,丁勉扑上身来挡了这一剑,剑身穿胸而过,眼见是活不得了。

    人虽已无生机,残余意识却是依然让他伸出手臂抱住了叶山海大腿,口中疾呼道:“师兄速走!”

    数十丈外,左冷禅面目狰狞,眼中泪水不绝而下,他知道嵩山派这些人少了丁勉之后,就再也没有办法对叶山海造成威胁。

    一旦再有迟疑,几个功力低微的师弟在叶山海的追杀下都有丧身的风险。

    丁勉也应该是想到了这一节,这才努力想要拖延时间。

    登时,左冷禅深深看了叶山海一眼,要将他的脸刻到心底,决然转身离去。

    只是眼中的泪水已在迎面而来的狂风吹拂中,不断横流。

    撒在荒野之上。

    瞬息而来的变故,让叶山海神情一愣,用力一拽,手上长剑无法拔出,便弃了剑,一掌发出将丁勉了账。

    再欲追击左冷禅等人,却见已奔出了数十丈。

    叶山海心中生出了古怪之意,怎么感觉自己那么像个反派角色?瞧瞧人家这师兄弟感情是多么炽烈。

    正在感叹,远处左冷禅声音悲切,如孤狼一般遥遥传来:“岳不群,我誓杀你!我誓杀你!!”

    “……”

    被迫作为一个反派角色,叶山海也是嘴角抽了抽,你他娘的叫的这般惨烈,好像是我来追杀你似的。

    当下,他也不去追赶,遥遥望着嵩山派诸人身形渐渐远离,这才啧啧道:

    “左兄,我刚刚都忘了提醒你,这辟邪剑谱其实是他林家从我华山派偷来的。”

    “给你演示这辟邪剑谱的威力,可不就是为了让你动心么!”

    “这回你回去,可要好好练这辟邪剑谱,林家那里我都和林震南打过了招呼,会在你的逼迫下和你交易的!”

    “但愿在我华山派年轻一代好手成长起来后,你准备的五岳并派也能完成,到时候,左兄你真·鸡飞蛋打,声名狼藉,而我叶某人来当五岳掌门,岂不是两全其美?”

    “哈哈哈哈哈!”

    静夜之中,某不知名的大反派的险恶怪笑声传开,惊起大片沉睡的鸟雀。

    随即,那大反派脚步一转,向南边走去。

    那里,赫然是去往福州的官道。

第十八章 好汉

    七日后。

    嵩山派,灵堂之中。

    惨白色的灵幡随风飘荡,草黄色的纸钱撒的四处都是,时不时被一双双大脚践踏,变得灰扑扑。

    这是丁勉的头七之日,嵩山派全派并前来的朋友尽数前来告别。

    这一番丁勉的死亡,推到了走火入魔身上,并未流出片纸传言。

    至于尸体,在交战第二日,嵩山派已经遣了几个乞儿去寻了回来,但山间一夜,血腥之气难免招来野物,在找到时,已不忍卒睹。

    只能简简单单缝了,凑成一个形状。

    丁勉是孤儿出身,他的灵位索性就被左冷禅送进了嵩山派祠堂,未来也好一起做个伴。

    午间,搭起的灵棚之外,一个身着重孝的妇人和一个小小的孩童被马车送了过来。

    孩童不过三四岁年纪,同样一身雪白,此刻神情有些懵懂,望着四下来来往往的大人们,一只手紧紧的抓住娘亲衣襟下摆。

    送行之人来到此处就撤了下去,只留下母子二人独自伫立。

    母子来到陌生的地方,多少感到了些不安,正待问问旁边守卫的嵩山派弟子,便见一个威猛的老者缓缓走了过来。

    老者身姿魁梧,气势非凡,只是额头上的一抹殷红血印,在这一片惨白的灵棚处,显得格格不入。

    正是左冷禅。

    待其走近前来,妇人赫然发现左冷禅岂止是头上殷红,便是眼睛与嘴唇,同样一片暗红。

    活脱脱,便是一只要择人而噬的猛虎,满面凶厉。

    不过,这只猛虎在目光触及那个怯生生的男童时,却是忽然目光变得温和,甚至强行挤出来一点笑容。

    孩童见了他,总算露出来笑颜,上前环住左冷禅弯下的脖子,脆生生的叫道:“左伯伯!”

    又道:“左伯伯,我爹呢?我娘说是死了,死了是怎么了,怎生不出来见我?”

    “……”

    左冷禅顿时无言以对,只是默默的用大手抚着他的头,慢慢的领着他往灵棚里走。

    男童见左冷禅不答,也不敢多问,便乖乖的随着左冷禅来到了棺椁之前。

    然后在左冷禅的示意之下,歪歪扭扭磕着头。

    左冷禅看着这个孩子,眼神一片柔软,恍惚似乎想起了过去。

    左冷禅和丁勉是一起相扶长大的孤儿,在被嵩山派收养之前便情同兄弟。

    后来,被他师父看上,才慢慢过上好日子。

    因为某些隐秘的缘由,嵩山派的掌门人不仅要身世,还最好是嵩山派从小培养长大的,才能担任。

    而像其它的太保,则各种各样的来源都有。

    有富家子弟,有带艺投师,成分颇为复杂。

    因此,丁勉算得上是左冷禅唯一的一个贴心人,至于其他师兄弟,则多少远了些。

    毕竟,人心从来复杂,左冷禅一个孤儿上位,从心里面服气的又有多少。

    还好师兄弟两人帮扶,这才慢慢度过了艰难日子。

    之后,便是两人发展嵩山派,一手从华山派夺来五岳盟主之位,把嵩山派抬到如今这个位置。

    一路走来,苦楚不少。

    本以为兄弟二人,能一起善始善终,没想到提前去了一个。

    脑中念头流转,看着孩子,左冷禅慢慢坚定了某个念头。

    待到孩童磕了头,回过身来,左冷禅便握住了他的小手,笑道:

    “纲儿,你不是一直以来都想当好汉么,左伯伯想要送你去一个叫金陵的地方读书,读好了只要能在东华门唱名,大伙便会称你是好汉。”

    “你爹也多半会非常高兴。”

    “你可要去?”

    纲儿顿时眼中一亮,小脑袋连点:

    “好!”

    “那便和你娘去吧!”

    “嗯!”

    目送护送母子的马车远远离去,左冷禅的目光有些痴了。

    ……

    “大师兄,你怎么把丁师兄的家小送去金陵读书了,我等都是武人,便是想照应也是难办。”

    “为何不如以前兄弟们那般索性让他习武,有大家伙照应,外加传自于丁师兄的资质,成为高手绝非难事,说不的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

    伴随着脚步声,费彬的声音同时幽幽的传了过来。

    显然,他不怎么理解,左冷禅的选择。

    要知道,嵩山派身为当世大派,若是习武,可以说从开始就站到了无数人的终点站。

    而去读书,则明显不然。

    左冷禅闻言,沉默了半晌,没有回应费彬的疑惑。

    难道实话实说,说自己经过这几番的挫折,心里隐隐有了不安的预感?

    虽然,过去这种预感真的应验过几次。

    但这显然对于师兄弟的士气太过损伤。

    当下,他便略过了这个话题,说起了报仇。

    “近日,青城派屡有异动,派去福州府那里的人手不少,原本以为他是去寻福威镖局林家的晦气,也没有挂怀。”

    “如今看来,多半是以此为名头,冲着那辟邪剑谱去了。费师弟,你去寻些精干人手,这一回,我嵩山派事在必得。”

    “否则,以我等的能耐,如何能够报仇雪恨!”

    说到这里,左冷禅话语里多了些伤感。

    费彬闻言,也顿时心头一滞,想起来不久前的那一晚,不由默然,略过了自己的问题。

    片刻后,艰涩出言,问起其他:“师兄,那岳不群偷学辟邪剑谱的事情如何处置。”

    “一旦我等也向林家下手,恐怕比起岳不群也干净不了多少。可若是不用手段,那林震南怕是不好说服。”

    左冷禅顿时沉默了,扪心自问,显然他也觉得,这般传下来的厉害功法岂会便宜别人。

    不过眼下,他还有什么办法。

    只得道:“多给他些补偿便罢了,你去藏经阁把《流风十三剑》带上,拿一本上乘剑法去换,也不算亏了他。”

    “至于岳不群,如今曝出消息,只怕我等再也没有得手辟邪剑谱的机会,也只能放过。”

    “没有与他匹敌的实力,一切都是空谈。所以还是以剑谱为先吧!”

    “否则,怎么报仇,难不成还能靠他们吗?人家,最珍惜的就是那身羽毛啊!”

    左冷禅说到这里,语声渐渐低了下去,语气有些讥嘲的向山顶看去。

    费彬不解其意,刚刚左冷禅最后一句话语声极低,他未能听清楚,正待多问,便见左冷禅冲他一摆手,恢复了往日威严。

    “三日后,备齐人手,随我去福州!”

    “是!”费彬放下疑惑,沉声应下。

第十九章 人心

    “这,怎么可能?”

    握住手中的破旧袈裟,这些时日以来,须发已渐渐灰败的左冷禅不由自主的惊叫出声。

    脸上的颜色便像走马灯一般轮转不停,由红转黑,又由黑变青,煞是精彩。

    只是手中的秘笈却似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力,让他舍不得错过一字一句。

    半晌后,左冷禅方才以莫大定力放下秘笈,一脸寒霜的向林震南看了过去。

    这是嵩山派众人前来林府拜访的第一日,自那日下山后,嵩山派众人便一路急赶,终于在昨天到了福州府。

    第二天便匆匆来访。

    对于嵩山派众人的来访,林震南是心怀警惕的,毕竟这段时间,自己这边的风波可是不小。

    而且,虽然福威镖局一直以来都是干着刀口舔血的活计,吃饭全仗江湖同道的照应。

    但和左冷禅这般的堂堂的嵩山派一派掌门人相比,地位无疑有天渊之别。

    林震南可不相信,自己靠每年送往嵩山派的孝敬能有这诺大脸面。

    联系起最近围绕林家的风波,林震南有了猜测。

    毕竟,自家事自己清楚,能招来左冷禅驾临的可能只有一个。

    果然,在将嵩山派众人迎接大堂之中,几番寒暄后,左冷禅的出言印证了他的想法。

    左冷禅的目的,正是自家的家传秘笈《辟邪剑谱》。

    林震南的脸上不由变色,直到左冷禅声言用其师仗以成名的《流风十三剑》交换,这才和缓下来。

    嵩山派这边。

    在左冷禅的想法中,前往林家交换剑谱的事情注定颇多坎坷,只是他却没有料到,在他出言试探之后,林震南脸上居然隐隐有了心动之意。

    登时,左冷禅又惊又喜。

    惊是惊疑林震南这般轻而易举的就动了心着实大出其意料,毕竟这般图谋别人根本心法的举动,无疑是武林大忌。

    多少仇杀是因此而起。

    喜则是若是林震南真心想换,那么嵩山派以一本上乘剑法为代价倒也不亏,毕竟这样一来日后对于声讨岳不群偷学秘笈无疑是大有裨益。

    说实话,在左冷禅率众前来之时,已经预备了得手剑谱的困难,甚至做好了等青城派与这林家火并,自己再取渔翁之利的心思。

    只是那样一来,难免会有瓜田李下之嫌,毕竟武林同道们都身在江湖,这些手段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样只怕也是非议重重。

    如今能以自家剑法换来,这无疑是最好的,不管怎么说,这门剑法的厉害,前些日子他们可清清楚楚领教过。

    只是,在左冷禅从林震南手上拿过秘笈之后,甫一翻开,八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便映入了眼帘,让他面色大变。

    旋及,便失声喊出。

    那八个字,正是‘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大堂之中。

    正在陪着费彬等人说些闲话的听得师兄一声惊叫,不由也面露狐疑的看向了林震南。

    林震南被嵩山派众人尽数盯着,不由面露苦笑,他知晓左冷禅多半是看到了那八个字,因此才出了声。

    当下,便对左冷禅一点头,苦笑道:

    “左掌门,若非如此,林某又岂会半生修剑,一事无成,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实在是修炼这剑谱,着实有些不大合适。”

    “……”

    左冷禅沉默半晌,终究无话可说,功法的确为真,这一点左冷禅看了之后便心知肚明。

    只是这其中巨大的隐患,不免让他颇为不甘,一种被林震南坑了的感觉油然而生。

    片刻后才咬牙吐出一句:“林先生倒是好心机!”

    这一刻,他心中为何能对于轻易得手秘笈终于有了答案。

    这辟邪剑谱的隐患,对于林家这样需要一代代传下来的家族,隐患太大了。

    怪不得,林震南轻易的就舍了。

    原来对于他来说,一本上乘剑法只赚不亏。

    旁边,一同前来的费彬等人已经站起身来,正待多问,就见左冷禅挥手拦了下来,默认了林震南的说法。

    拿着剑谱,左冷禅莫名的感觉到了一种讽刺感,自己竟然是输给了一个没有卵蛋的角色。

    而且,更讽刺的是,为了击败岳不群报仇,外加吞并五岳剑派,自己也要成为这样的货色。

    毕竟这身体残缺虽然不好听,但终究不是大节有亏,传出去也只是能让岳不群灰头土脸,没有更多的威胁。

    还达不到阻止他成为五岳盟主的目的。

    一柱香后,左冷禅面色复杂的看着抄录好的秘笈,正待要走,忽然念头一动,想到某件未及求证的事情。

    便转身问道:“林总镖头,不知这辟邪剑谱,在这天下是否尚有其他来路?”

    左冷禅生恐这辟邪剑谱的来路并非一处,那么日后若是想要让岳不群名声扫地不免就失了算计。

    要知道,他如今想过最周全的办法,便是在五岳大会中,击败岳不群成为五岳盟主后,将此事揭穿。

    然后,就能用清理门户的理由,堂堂正正处决岳不群。

    而在其他时间,传出去也要不了岳不群的性命,报不了师弟丁勉的血仇。

    “哦,左掌门何出此言,我这辟邪剑谱自是家祖远图公独创,又能有何来路?”

    “是吗?”

    左冷禅闻言,默默点了点头,也不会理会林震南的疑惑,匆匆告辞离去。

    很快,嵩山派众人走出了福威镖局。左冷禅弟子狄修忽然疑惑的问出了声:

    “师父,看那林震南对于青城派威胁一无所知,否则也不至于不去求他那岳父‘金刀’王元霸前来助拳,您为何不知会上林震南一声,日后也好收为己用?”

    左冷禅尚未搭话,右手边费彬便笑道:“狄师侄,你固然想到了这一节,但若是他福威镖局没了,我嵩山派的《流风十三剑》就相当于从未给出。”

    “如此一来,白赚一本辟邪剑谱,岂不是更加妙绝。”

    “哦,果然妙绝!”

    随行众人顿时恍然,见左冷禅微笑颔首,纷纷大赞左冷禅高明。

    ……

    “这辟邪剑谱自然是没有别的来处,不过若是葵花宝典就不一定了,我说的对么,林兄?”

    这边目送嵩山派众人离去,林震南刚一返回大堂,一道清亮的声音便从中传了出来,隐隐带着取笑。

    林震南闻言也不惊奇,淡笑道:“岳先生,这不是你教的好么!”

    “哈哈哈!”

    两人顿时相视而笑。

    笑声稍缓,叶山海问道:

    “林兄这里,青城派当真无需华山派帮手么,你我如今既然已经合作,为了日后华山派的在各地的走货着想,在下也不会袖手旁观。”

    林震南笑了,笑容中莫名让人感觉到几分阴柔:

    “岳先生不必如此,林某这次非但要余沧海的性命,而且另有所求,您来就不大合适了。”

    “只要并非我妻儿出了差错,一切就无须先生现身。”

    “那便罢了!”叶山海略略一想,就猜到了林震南的目的,也不再多说,就此告别。

    林震南再次出门送客,这一回却是在门前呆立了片刻,直到叶山海已不见踪影很久,这才慢悠悠的回过身子。

    想着这这些天的际遇,他心中莫名回荡着一个念头:人言鬼可怖,鬼晓人心毒。

    不过,想着一月之前出现的叶山海,和如今渐渐紧逼的青城派,林震南不由一声叹息:

    “但愿,一切顺利!”

第二十章 传信

    时间回到一月之前。

    叶山海荡尽太湖十三大寇后,这一日,负责打探监测江湖之上消息的施戴子走了进来,来到屋中侧位坐定,向叶山海说起了近日之事。

    这段时间,他奉了叶山海之命前来福州附近地界,查探着潜伏的青城派弟子。

    来到这个世界三年,笑傲江湖的终于到了剧情即将开启的那个时刻,就在这福威镖局所在的福州府。

    只不过,这一回少了华山派一方的参与。

    根据施戴子的消息,青城派余沧海之子余人彦已随几位青城弟子上路预备入闽,其余弟子也大多三五成群,去了福威镖局各地所在。

    叶山海默默听着,一边敲着桌子一边陷入了思考。

    毫无疑问,这一回叶山海在这福威镖局的变故中,并无参与的必要。

    辟邪剑谱已经早早得手,像前生岳不群一样收下林平之为弟子自然没有了必要。

    况且不提其他,上辈子毕竟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女儿,这辈子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自己心里终究已经有了成见。

    自己对于现在的这个可爱的小棉袄女儿,可是宝贝的紧。

    不去找他晦气便罢,怎么会把他弄过来恶心自己。

    不过自己如果想要算计左冷禅的话,那么如何把辟邪剑谱传递到左冷禅手中,还要让他浑然不觉有异,就是一个难题。

    这么一想的话,留下林震南才有一定的操作余地。

    于是……

    当夜。

    灭了烛火后,叶山海出了门走向了福威镖局,街上虽已宵禁,但于此刻叶山海功力却是如履平地。

    翻过镖局围墙,叶山海来到林震南夫妇房前,掏出了一个飞镖绑上纸条丢了进去。

    咄!

    飞镖击中屏风,发出一声闷响。

    屋中,正在进行少儿不宜活动的林震南被飞镖破窗的声音吓的一激灵,某处不可说之地顿时奄奄一息,软了下去。

    林震南顿时狂怒出声:“是谁?敢来我福威镖局撒野!”

    一声吼出,四下顿时人声嘈杂,几息后便有数个镖头循声而来:“林总镖头,可有来敌袭扰?”

    林震南见半晌无人袭杀,便应了声让众人稍待。

    夫妻二人也不多言,胡乱穿上些衣裳摸了兵器出了房门,率众搜寻一圈却无敌踪,只得吩咐众人睡下便又回了屋。

    拿下柱子上插入的飞镖,只见上书一行小字:青城余沧海已率弟子来袭,欲行夷灭满门劫夺剑谱之事,望你好自为之。

    林震南看罢纸条,如遭雷殛,不由的汗出如浆,半晌后方平复下心情,脸上泛出一丝狠色。

    而另一边,做了好事的叶山海已回到了宅院,他此行本来是预备现身,与林震南暗中商议一些事情。

    毕竟有些谋划不太适合见光,无法用华山派掌门的身份去登门面谈,却不料出现了这样的尴尬场面,一切自然没了下文。

    只能等再寻个合适机会去会面。

    不由的,叶山海对自己打断别人好事的行为,莫名产生了一丢丢愧疚感。

    想来经过这么一吓,林震南的那啥怕是要萎了。

    不过叶山海在窗外什么也没听到,谁他娘的想到这两人做事居然无声无息,就连他这个耳聪目明的先天高手也马失前蹄。

    这么保守好么?

    叶山海由己推人,对老男人的状态极为了解,换自己也怕是要废了吧!

    嗯,我这是要坚定他练辟邪剑谱的决心。

    现在,福威镖局的状况不练这个还有什么选择。

    叶某人为了掩盖心虚,把一切都往好处去想。

    至于插手两方这场厮杀,叶山海倒是想过,不过最大好处已到手上,何必去溅一身血。

    一切还是需要看林震南的诚意。

    叶山海可不觉得占了林家便宜,这辟邪剑谱本就是林远图当年从华山套出来的,物归原主倒也合适。

    给他通风报信也算尽了人情,只是不知这强化版林震南是否能达成反杀。

    林震南修习剑法已久,想来一旦切了,用不了多久便能有不俗战力。

    青城派来袭师出有名,有祖辈之仇旁人无可置疑,林家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年代,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绝非虚言,哪一方身上没几条人命。

    叶山海此时目的明确下来,接下来的大戏中就可以随机应变。

    战后,若是林家能胜,叶山海自然可以传信的人情来让林震南参与进对于左冷禅的算计。

    若是林家失败,他出手保下林家家小,更是再生之德。

    ……

    作为本地的地头蛇,林震南一直对这些年的各方窥探有所觉察,只是心存侥幸罢了。

    他自问与各大门派并无过节,唯一的一个青城派也在近日一改往日作风收下了礼物。名不正言不顺,各派当无可乘之机。

    此时被人提醒,登时明白了过来,思及前因后果,当下便信了八九分,只是却无法洞悉送信之人由来,让他有了几分疑虑。

    思前想后,林震南又虑及即便此番无事,往后终有一朝守不住这偌大家业。

    当下就狠下心来,引刀成一快,去了烦恼根。不过五六日,辟邪心法已臻小成之境。

    正逢余沧海幼子余人彦与两个青城弟子入城,余人彦娇生惯养,于福威镖局也不怎么放在眼里。当下也不易容掩饰,大大方方的径直入了府城。

    不过半个时辰,于静室中修行的林震南便得了消息。便派出从人收买下九流之人刺探情报,也是林震南运气极佳,遇上了这么一个纨绔子弟,几个青楼姐儿就哄得其吐出大半隐秘。

    林震南一颗心算是沉了地,对自己数日前犹疑不决自宫练剑的举动多了几分后怕,心中怒火更是油然而生。

    正欲当下便出了门斩了余人彦一伙,心下却是一动,停了脚步。

    以林震南所想,此时去斩了这些人倒是易事,只是不久后的余沧海一行却是难以匹敌。

    林震南修行辟邪剑谱之日尚短,纵有三十余年剑法根基,内力却是急切之间难成。

    以他自身经验度量,虽与余沧海有了一战之力,却因内力不足终将败于其手。

    麾下一些镖头和趟子手更不用提,自家人明白自家事,恐怕几个绑起来也未必抵的上一个青城派普通弟子。

    更别提随余沧海来的岂会是善于之辈。

    好在,经过这些时日在福州城中的暗查,那个让他满怀疑虑的传信人终于被他找到了。

第二十一章 伏击

    几日接连的拜会,林震南与叶山海达成了协议。

    抛去在福威镖局与青城派的交战中保护林家家小这个条件不提,与华山派的陆上行商合作也是其中重要的一项。

    他福威镖局的主业可不是只有押镖一项,福州靠近海边,走私的路子不缺,华山派的那些紧俏货物自然可以卖出大价钱。

    当然,叶山海也乐的与福威镖局这个遍布数州,即可运送又可买卖的角色合作。

    也正是应允下这么多条件,外加左冷禅给的东西实在不错,林震南这才有了诺大胆量去加入叶山海设计左冷禅的局。

    毕竟,林震南与其说是江湖人,还不如说他其实是一个商人,只要利益足够,自然万事皆允。

    于是,前面算计左冷禅的一幕就这么发生了。

    甚至于,林震南在事后主动允诺,愿在左冷禅日后五岳争夺总掌门失败后,出言作证嵩山派武力逼迫林家强换剑谱。

    心思端的可畏。

    ……

    闲话不在多题,这几日送走嵩山派众人之后,余沧海来临的日子也渐渐的近了。

    按照从那余人彦口中哄出的情报,林震南开始准备给余沧海远道而来的礼物。

    毕竟如今有了提防,敌明我暗给了他可乘之机。

    林家世居福州府,家中做得镖局买卖,与一些海上势力多有纠葛。

    此时倭寇猖獗一时,只是其中是真倭假倭难以言明,久杀不绝,更别提当朝首辅因言开通海贸打压走私而下台。其水下潜浮的势力之深令人望之生畏。

    不过此时灭门之祸近在眼前,林震南也顾不得取舍与其深入交集的得失。当下便许下了人情与财货换了一批火器回来。

    眼下火器虽出现时日尚短,对抗高手尚有不足,然而青城派门下却也只有余沧海一个人初入一流之境。

    倒也勉强够用了。

    待到余沧海来时,一切皆已准备妥当。

    这一日。

    一个气度不凡的矮小老者风尘仆仆的领着数十弟子入得城来,径直到了余人彦所居客栈住了下来。

    正是余沧海。

    一路奔波,他只得今夜休憩一番,明日便去福威镖局行那杀人夺宝之事。

    他行事如此之急却也是有所缘由,只因福威镖局交游广阔,这次不过是打了林震南措手不及。若是纠缠日久,前来调停者必然不知凡几。

    因此,一场“闪电战”是其中必然一步,形成既定事实之后林家不复存在,得罪一个青城派还是声援林家不难抉择。

    也正是因此让林震南息了求和之心,求援也是山高路远,无旬月无法来临,只得下了狠手切了下去。

    闲话略过不提,这日晚间,正逢月初之时,深夜伸手不见五指。林震南携一众镖头围了客栈,静待屋内青城派众人歇下。

    夜渐渐深了。

    屋内青城余沧海与众人计议停当,便各自回了屋休息下来。

    林震南也不急于下手,静静待那青城众人睡熟。

    这些时日,他不仅买通了客栈在内伏下不少暗手,更花了不少金银疏通了城内关系。

    天时地利人和尽在手中,林震南却不愿错过一丝胜机,只待那个人最困乏的时节动手。

    子时一过,林震南示意众人上前,他当先入了客栈,便见两个青城弟子正在一边打哈欠一边强撑精神守夜。

    唰唰!

    林震南眼中厉芒一闪,两剑无声无息的刺出,两个守夜的青城弟子当即了账。

    轻轻将二人尸身放下,林震南示意众人轻声鱼贯上了楼,众人排开阵势对着几个房间便是一通火器扫射。

    噗!噗!噗!

    随着铅弹的闷响,硝烟漫起,屋内青城众人顿时惨叫声此起彼伏,显然大多受了重创。

    “鼠辈,安敢如此!”

    未几,一声怒叱从余沧海房间传出,只是已显得有些中气不足,可见在这枪林弹雨中也受了不小创伤。

    以余沧海功力本不至于落到这般地步,只是林震南思及其威胁,特意对他房舍死命招呼,又逢余沧海一路劳累沉于睡眠,才达到这般效果。

    屋中余沧海怒极而笑,抬手一记摧心掌轰破屋门,木屑向福威镖局众人激射而来。

    叮!叮!叮!

    林震南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弧光挡下大半,木屑与长剑撞击铮铮出声。

    余下廖廖数枚木屑掠过,顿时三个趟子手受了不少损伤。

    林震南见此悚然一惊,心中暗呼侥幸,若非先发至人,此獠实在是本领非凡。

    先前因其为人卑鄙而生的轻视一扫而空。

    随着房门碎裂,一个矮小道人从房中走出,各个屋中尚有行动之力的青城派弟子也是相携而出,与福威镖局众人成相持之势。

    余沧海回首看去,见众弟子中十成去了六七成,剩下诸人大半负伤不浅。幼子也不见踪影,多半是没了,不由恨意盈胸。

    对面林震南大笑出声,声音中却多了几分尖厉:

    “鼠辈?呵呵,恬不知耻!”

    “余沧海,看我为你等备下的礼物如何。”

    余沧海见到福威镖局众人,知是所谋之事失了机密,当下也不多言,拔剑便刺向了林震南。

    一剑刺出,笼罩林震南周身要穴,林震南也不稍退,利剑出手后发先至,指向余沧海咽喉之处。余沧海一惊,登时撤剑回防。

    交手一合,两人对敌手实力有了几分计较,林震南失于功力浅薄而余沧海则失于受了铅弹之伤。

    余沧海顿时吃了一惊,这林震南本该脓包的紧,怎会数月不见,就有这般身手。

    不过此刻情形恶劣,倒也无瑕多想。

    两人相持也不全力出手,便于这二楼上游斗了起来。林震南欲求余沧海失血损伤战力,而余沧海也想让敌手功力耗尽。

    二人长剑交击铮铮有声,却无更进一步之意,十成招式中守势占了七成,只待窥得对方破绽一击定下胜势。

    相持百余合,终究是余沧海伤势更早出了岔子。

    随着血流不止带来的眩晕感,专注于战斗中的余沧海运起身法正待潇洒落下,却骤然腿上一软。

    一脚踩下登时滑了一跤,身上伤口更是崩裂开来。

    紧随而至的林震南眼前立刻一亮,觑的便宜,向余沧海后心挥剑便刺。

    余沧海身形不稳无法闪躲,只得尽力扭转身上要害,当下肋下便中了一剑。

    剑已及骨,鲜血淋漓而下,余沧海被激起了凶性,运转内力青城剑法连环使出,一时将林震南压在下风。

    危机稍缓,余沧海大声叫道:“众弟子听令,各自突围出城,待为师召尔等会合。”

    “是!”

    青城派众人当下舍了客栈内身死和重创的师兄弟,各自夺路而逃。众多趟子手阻之不及,更有甚者伤于剑下,只得让开去路。

    余沧海与林震南奋力再缠斗百合,气力已是不支,见弟子已尽数撤走,便抢攻数招,逼退林震南。

    随后,剑光化作一道银芒刺向众镖头,其势迅疾,众人只得躲开,也来不及使用火器退敌。

    本以为势必要折上几个,就见余沧海已经骤然一退,拉开数十丈。

    却是一式虚招。

    待福威镖局众人回过神来,便见余沧海已化作一个黑点消失于院落之外,只留下余沧海愤恨的声音从远方遥遥传来。

    “林震南,我必不与你善罢干休,你等着!”

    目睹余沧海退去,林震南也不追逐,当下便坐。一番打斗之下,他功力已趋于枯竭。

    这一波伏击之下,林震南大获全胜,恢复了些许力气后便开始收抬残局,将重伤敌手一一斩杀。

第二十二章 追杀

    第二日,早早起来的叶山海开始了他的修行。

    自从当年算计嵩山派晋级到先天境界后,叶山海就又拾起了昔日修行的习惯,每日早晚必会留上两三个时辰修行。

    这修行,练习武功占了小头,大头却是每日不停的咀嚼琢磨一些先贤书写的道藏与心得。

    修炼到叶山海这个地步,在笑傲世界这个灵气也不怎么充郁的世界,想要真气更近一步只能靠丹药和天材地宝来堆积。

    可这些,叶山海在这个世界的日子还长,不用着急,等自己聚拢了五岳资源,达到极限是迟早的事。

    倒是那些先贤的经义,对于日后的修行大有裨益。

    于是,在清晨前来拜访的林震南一家,就看到了眼前这颇为恬静的一幕。

    一颗上了年月的柳树之下,中年男子轻轻蹙着眉头,用手指无意识的滑动着书页。

    与树上蹦跳的鸟儿和被它们一通折腾掉下的露珠相应成趣。

    一静,一动,极其和谐。

    叶山海在他们来临时,就觉察到了,此刻看完手中这页道经,就坐起身来,向着被施戴子迎过来的林家三口含笑致意。

    三人之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属林平之,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生的一身极好皮囊,像是一人集结了全家的灵秀。

    因为还没有遭遇父母双亡的惨剧,脸上颇有几分骄矜之意。

    端得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而林夫人,则是一个颇为贤淑的女子,或是因为那一晚的尴尬,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

    林震南今日把家小带过来见面,是为了寻求叶山海的庇佑,他今日便要出门,一人去寻余沧海做一个了结。

    身在江湖,心慈手软是最为奢侈的东西,如今既然唯一能对林震南造成威胁的余沧海身受重伤,林震南自然是要去把青城派来人斩尽杀绝。

    毕竟,昨晚的伏击之后,生死血仇已结,没有一方倒下,绝不会罢休。

    林震南安排妥当,便匆匆离去。

    小院中,林夫人在林震南离去后不便多待,坐了片刻就告了辞。

    唯有林平之被父亲约束,不能出城,此刻多留了一会。

    但终究少年性情,见叶山海不怎么搭理他,便怏怏不乐的出去自寻乐子。

    在他转身离去时,叶山海抬头一笑,这样就好,从此与华山派纠葛少一点,省的多生枝节。

    倒也可以勉强说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成为华山派弟子的可能性,在林震南活下来的那一刻已经彻底没了,毕竟一个大家少爷,谁会有耐性去山上过清苦日子。

    而且这还不提林震南会不会担心,在他死去后福威镖局被华山派吞掉的因素。

    ……

    一个半月后。

    蜀地,青城山。

    这一日,余沧海面色如土,须发皆白。

    自从一月前在福州福威镖局那里失了手,他的生活便如滚落的山石一般,一日不如一日,飞快的坠下。

    从那以后,修成辟邪剑法的林震南得叶山海之助,岳父王元霸一家也随着支援到来,家中有了防备,便一人一剑坠上了青城派众人。

    一路走来,青城派众人极为艰难,时不时便有一个如同幽灵般的幻影夺走了一个师兄弟的小命。

    余沧海欲行追击也只是无能狂怒,一路过来林震南功力日益精深,虽无法力敌余沧海,但辟邪心法于速度一道益处极大,自可进退自如。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疲我扰。林震南把太祖的兵法发挥的淋漓尽致。

    到了后来,余沧海也撑不住弟子们的人心向背,几日间便有少半散了去。

    只是这少半弟子也未能幸免,一个个被斩了头颅丢回青城派众人面前。

    青城派众人更是慌乱,他们仿佛体会到了当年楚国众人被围垓下的悲哀。

    作法自毙莫过如此!

    没错,这就是他们当初预备下的对福威镖局的炮制方法,他们思量在这种逼迫之下方能打碎林家的侥幸夺的辟邪剑法。

    没料到,余沧海派出的儿子和弟子太不济事,倒在了普通妓女手上。

    让得了这个计划的林震南来了个以彼之道,还于彼身。

    入蜀之路行程足有一月有余,青城派自从被林震南坠上后,不过十日,弟子便十成中折了四成,更别提在福州府的惨重损失。

    又过的七日,余沧海一行仅余了几个精英弟子下来。余沧海知晓这般下去怕是要连自已也拖死在路上。

    当下便狠心抛下弟子一人独行,日夜兼程,十日便回了青城山下。

    林震南依旧一路跟来也不放弃,解决了几个弟子,便缓下身来,慢慢迫近。

    林震南此行,从一开始就不只为了抱仇雪恨,在杀得青城众人几乎所剩无几时,他心中升起了盘算了很久的那个念头。

    他自问自家的辟邪剑谱若不自宫怕是难以震慑江湖,可若后代自宫不提对不起祖宗也要断子绝孙。

    这番追杀青城众人倒也是一个大好良机,若是灭了青城派,或许能一窥其武功精要,也可为林家留下一门合适的内功传承心法。

    而武功上,有了从左冷禅那里换来的流风十三剑,自是不成问题。

    如此一来,林震南算是为后辈打下了武林世家的根基。

    换作平时,江湖纷争自有高人前来调停,不过这回青城派自己过了界坏了规矩,林震南复仇自是无人来挡。

    就连同在蜀地的峨眉派,也不出一言。

    这次青城派精英尽出,大半已折损在林震南剑下,林震南吞下青城派自是有了可能。

    他也不贪心冒进,知晓青城派还有不少上辈好手存世,虽气血衰退,但也颇为扎手。

    于是便在山野之地开辟出洞府,白日习武狩猎,夜间悄然出击,整整拖了十几天。

    青城派众人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了余沧海一人。

    青城内功心法他已从那些弟子身上得了,今天便要送余沧海上路。

    走进大殿,看着面如死灰的余沧海,林震南也没了发表胜利感言的兴致,信手一剑刺死了无生趣的余沧海,掏出火折子丢了出去。

    火焰熊熊燃起,林震南走出青城派,回首看去,一张妖异的脸上满是漠然。

    或许,这便是江湖吧!不知道我林家以后会不会走到这一步。

    林震南默默想到。

    辟邪出,青城灭。时隔数十年,林家再次名震天下。

第二十三章 路遇

    福州府。

    这日,叶山海听了青城灭门消息,也是面色复杂起来,浑然没了当初改了林氏一族命运的畅快。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这便是弱者的悲哀!

    正如丁勉,正如余沧海,有这个后果究其根本原因不就是弱吗。

    左冷禅若是当日胜了,这灭门之祸便到了华山派头上吧。

    而林震南,若不是自己插手,怕是也是如同前世那般,镖局罹难,唯一的一个孩儿林平之过的生不如死。

    曾经,叶山海也没想过自已会变成这般模样,可以为了自己门派的利益和存亡帮林震南灭了上百人性命。

    他发现自己变得冷漠了,或许是因为穿越之前被苏青青算计时对感情的绝望,也或许是因为自己对于更高处的风景的追逐,让他对于这个世界的残酷就这么接受了。

    上一世,一直浑浑噩噩随波逐流,离异家庭出身的孩子面对那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十分迷茫。

    以前的他底线虽说也没有多高,但也不至于为了利益夺取他人性命,只是如今有了欲望,心也开始硬了。

    人大概都是这样的吧!

    曾经叶山海看过一个寓言:勇者历经千辛万苦,一路突破无数个艰难险阻,走进了魔王的宫殿,一番奋勇直前的搏斗后,终于击杀了魔王。

    然后在他准备归去时,他看见了满地的财宝,华丽的宫殿,美丽的公主。渐渐的,他走不动了。

    他头上生出了长角,背后生出了阴影,一步步不由自主的坐上了宝座,变成了一个新的魔王。

    叶山海但愿自己不会有那一天,不过天下之人谁又能做到,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呢。

    ……

    江湖上的风波从来喧嚣,不为一人停留,便是青城派这样的一流门派灭门,也只是在天下人口中热议了月余,就又被另一件大事吸引了过去。

    衡山派刘正风要广邀宾客,金盆洗手。

    与刘正风这样活着的大豪雄相比,余沧海这个已经被沦为武林谈资的角色明显没有更多的价值。

    毕竟,像刘正风这样的豪雄,不管退不退出江湖,对于普通江湖人都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值得去衡山派一会。

    也不图得手什么,只要和刘家搭上点关系,对于他们就有诺大好处。

    于是,这一消息甫一传开,登时惹来天下聚焦,有些交情的固然要去为刘正风充充人情,没那交情的也权当带上后辈见识见识大场面。

    江湖中,衡山派刘正风名声在外,甚至远远超过了一向行事低调的掌门人莫大先生。

    而且以刘三爷在江湖上的豪爽名声,只要去了便是以朋友相待。

    华山派自然也在邀请之列,只是那几日叶山海正身在福州,无瑕理会这些。

    及至福州这边的事情结束,衡山派的这件大事已经迫在眉睫。

    早由暂掌华山派的宁中则自行做了安排。

    这些时日,华山派由于现在各种产业发展的格外火热,自是离不开宁中则这个高手坐镇。

    做为华山派的大弟子,令狐冲当仁不让的被派了下山,领了几名师弟师妹去了衡山派参加这一出盛事。

    当然,一向心心念着山下花花世界的岳灵珊也在此列,为此,撒娇耍赖皮足足磨了宁中则数天。

    等到叶山海知晓这些消息,距离衡山派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已经时日无多。

    当下,叶山海也来不及等待林震南归来,就匆匆的告了别。

    青城派一灭,这里已经无须多待。

    倒是衡山派那里,在叶山海记忆中,可是会生出来诺大风波,女儿和弟子们危险不小。

    毕竟,带队的是令狐冲那个不靠谱的!

    叶山海不以为自己这只来了不过三年的蝴蝶,可以轻易扇掉刘正风与曲洋的孽缘,毕竟刘正风与那曲洋已是多年老友。

    而嵩山派,因为这几番对于华山派的失败,更需要有一个地方来找回他们五岳盟主的威严。

    就是有区别,也只是会做的更暴烈。

    心有顾虑,叶山海脚程不免快出许多,一路快马加鞭,几日后的一个傍晚,衡山已隐隐约约可见其轮廓。

    只是望山跑死马,真要抵达衡山脚下怕是足有多半日路程,叶山海掐指算来,时间尚有余裕,便不再急于赶路,准备在这四下寻个合适去处休整。

    又行了数里,便见前方路侧炊烟腾起,旗帜飘扬,赫然是一处客栈。

    叶山海翻身下马,将缰绳交予迎来的伙计,简单用些饭就自顾安歇。

    ……

    翌日清晨,叶山海来到一楼的大堂中,要了些茶饭正在细细享用,忽然之间,一阵突兀之极的丝竹声自客栈门外悠悠传来。

    其声凄苦,如怨如诉,慢慢向大堂中靠近过来。

    听在叶山海耳中,让他不由心中一动,抬起头,便见一手扶胡琴,一脸凄苦的穷酸老儿走进客栈大堂。

    大堂中,这些时日因为刘正风金盆洗手之事前来的豪雄不在少数。

    不过到了这时节,有名有姓的人物早已去了衡阳城,此刻留在这里正在据案大嚼的,多半是些小门小户的角色,受不起衡山派的接待,只能在金盆洗手当日去混个脸熟。

    但他们也不以为意,此刻吃吃喝喝谈的兴高采烈,互相吹捧的眉飞色舞。

    这突兀而来的丝竹之声,明显扰了众人兴头,西北角落里,一个眇目汉子心生不耐,拍案而起,怒道:

    “你这老儿,好生不晓事,我等明日便要去刘三爷那金盆洗手之会见见大场面,沾沾喜气,不想被你大清早坏了兴致。”

    口中骂骂咧咧,那汉子顺手掏出一块碎银冲那老儿一丢,大声斥道:

    “还不快快停了,再不止了这声,休怪大爷我砸了你那鸟琴!”

    丟出银钱,那汉子见这老儿止了声,这才再次坐下,口沫横飞的与一众兄弟吹嘘起来。

    门槛处,那老儿见了抛来的碎银,顿时眼前一亮,匆匆用自己的琴匣一兜,收下银子,同时忙不迭的唱了个肥喏:

    “小老儿谢大爷赏!”

    见那眇目汉子不耐摆手,他便不去自寻没趣,微微一笑,径直向叶山海这一桌走来。

    叶山海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一切,见这老儿在自己对面坐下,便笑道:

    “莫师兄倒是不忘根本,这多少年过去,依旧和当年初遇之时一般模样。”

    老儿闻言一晒:“既然拿了钱,就要让贵客心气顺了,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岂能随便更易。”

    “我本就是下九流的出身,下九流的格局,如今便是做了这衡山派的掌门,也不敢忘了本,让岳师弟见笑了。”

    不言而喻,这穷酸老儿,赫然正是衡山派掌门‘夜雨潇湘’莫大先生。

第二十四章 来意

    “哦,莫师兄的意思是要我救下刘师弟的一家老小么?”

    “不过倒也言之有理,稚子何辜!”

    酒过数巡,叶山海看着眼前面色愈发苦涩的莫大先生沉吟了起来。

    说实话,叶山海对于衡山派能够发觉嵩山派人手来袭毫不惊奇。

    毕竟衡山派周遭地域被他们经营了数百年,若是这点掌控力都没有,说出去只怕会被人小觑。

    就如现在坐在叶山海对面的莫大先生,可不就是在叶山海出现在衡阳城附近的第二日就出现了。

    至于前世刘正风被灭满门,估计只能说是刘正风以为自己勾结曲洋的消息够隐秘,或者是不相信嵩山派会那般疯狂。

    才没有将一切放在心上,眼中只看到了那只金盆和金盆背后的逍遥。

    却忘了有一句话叫做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过,此刻叶山海对于莫大先生会提出来这个要求还是颇为惊奇的,因为这无疑是让莫大先生本身搭进来一个大人情。

    这个庇佑刘正风家小的人情,因为涉及到正魔之事,足以让叶山海事后提出一些非同一般的要求。

    可是,据叶山海所知,莫大先生与刘正风的关系,一直以来都说不上和谐,甚至于有些水火不相容。

    一方面的原因是两者天差地别的出身带来,毕竟莫大先生一个从下九流中摸打滚爬成长出来的人物,天生就与刘正风这样的武道世家子弟难以志趣相投。

    二者便是为了利益,莫大先生这样出身的掌门人,如果想要发展衡山派,天生就与以刘正风为代表的衡山派内部家族势力有利害冲突。

    毕竟谁没有个子孙,给自己子孙多谋些资源,还是大公无私的选择资质好的,这大多时候不难抉择。

    这无疑让莫大先生对于衡山派的掌控极为难受,时不时就会受到阻滞。

    所以,这一回,嵩山派对于刘正风的出手,表面上大大扫了莫大先生这个掌门人的面子。

    但实际上,对于衡山派的未来,以及莫大先生对于衡山派的掌控,反而大有裨益。

    而留下刘正风的家小的话,这一部分人的话语权虽然会削弱不少,但刘正风的几个大些的儿子已经成年,功力也已不浅。

    不出十年,又是莫大后患。

    所以,叶山海对于眼下莫大先生的选择有些玩味。

    他不以为莫大先生作为一个掌门人会看不明白其中关节,那么,就说明,是他单纯的心软了。

    他无法让自己的师弟回头,也无法冒着天下之大不讳出手,只能来求叶山海这个局外人,这样聊表心意了。

    曾经,叶山海对在运河利益上让出些许,就让林羽颇为感叹。

    但今天,莫大先生更让他感触颇深,因为两者程度完全不同,当时对于叶山海只不过是拔一毛而利无数。

    甚至,那一毛的来源也是从那些人身上来。

    而莫大先生,则是完全在损伤自身的利益。

    这样的人,叶山海或许做不到,但,他佩服!

    莫大先生看到了叶山海眼中的敬佩之意,但却很难高兴起来,说到底,自己师弟即将遭难,自己却无能为力。

    虽然那是他刘正风咎由自取。

    在莫大先生眼中,什么曲意连心,相知相得狗屁不通,君不见历史上有多奸臣贼人作出极有风骨的佳作。

    就如宋朝有名奸相蔡京,其书法堪称一绝极具风骨,这又作何解释。

    多半是相由心生,蔡京自认所行之事无愧于国,故而所作颇具风骨。

    以此类推,刘正风与曲洋也多半如此,不过是自认所行无亏罢了。

    真论及平生,最善魔教也未必及的上最恶正道,所谓放下屠刀弃恶从善的魔道中人,也远不及装了一辈子的伪君子之流。

    不过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刘正风连自家家小性命都不顾,只为所谓道义,说起来令人敬佩,做起来就不免让人齿冷。

    莫大先生能为他做到这一步,已是极限。

    毕竟,他是整个衡山派的掌门,做这个本身就有些逾越了。

    这边。

    叶山海也同样心中戚戚然,对于莫大先生的遭遇,他感同身受,自己那个坑货大弟子可不是也在不久的将来等着自己么!

    当下不在多言,也不去谈什么利益与交换,将二人杯中倾满,举起酒杯,道了声:“干!”

    “干!”

    嘭!

    酒碗碰撞,随即大片酒浆在嘴角洒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碗急酒饮下,莫大先生的脸上腾起了红霞,自顾自低嘲道:

    “让岳师弟见笑了,或许岳师弟不会理解,不过谁让我与我那师弟都是蠢货呢,相处三十年,我这个蠢货师兄没有让师弟们服气的本事。”

    “我那师弟也头脑简单,被一大群人架起来,用一个仗义疏财的名头把他迷了眼,争着以他家室都用不上的东西。”

    “如今,更蠢到与魔教勾结,只怕有了万一,那些人没一个会出手!”

    叶山海看着眼前的莫大先生自说自话,知道他只是想找个地方吐露一下心中苦楚。

    毕竟,明日金盆洗手之时,多半就是刘正风丧命之日。

    便静静听着。

    却不料,忽然间莫大先生将话题转到了他的身上,只听莫大先生道:

    “岳师弟,其实师兄我来时对于是否要出口颇多犹疑,即便是这一两年多次收到风声你与那嵩山派不和。”

    “不过,来了之后,见了你如今这般模样,倒是放心了。”

    “毕竟,如果是当年的你,多半会过来与我客客气气的见礼,那师兄心中多半会犯嘀咕。”

    “如今坐着不动等我,我倒是不怕日后你狮子大开口了。”

    说到这里,莫大先生脸上突然流露出了一股老农似的狡黠,让叶山海哑然。

    “好!好!好!”

    叶山海顿时失笑出声,抓过酒壶道:“那便为了师弟日后不会狮子大开口再次满饮此碗!”

    “师兄,来!”

    “师弟,请!”

    再次满饮一碗,莫大先生或是觉的今日酒兴已过,而来意也尽数达成,当下抱拳告辞。

    摇摇晃晃的边走边笑道:“师兄今日既是求到师弟头上,那便请了今天的酒钱,刚好有了那位大爷的赏银,倒也趁手!”

    “他日若是有缘,岳师弟须得请师兄多饮几杯!”

    当下,便掏出琴中的那块碎银,欲待抛向小二。

    只是忽又手上一弯,流畅的将其装回琴匣,摸出些散碎铜钱,去会了钞,这才又抱着胡琴,飘然而去。

    “噗嗤!”

    紧随他出来的叶山海见了这一幕,不由莞尔。

    当下无语的摇了摇头,抓了长剑上马,与莫大先生分道扬镳,直奔衡阳城。

第二十五章 逼迫

    一直以来,江湖与庙堂是两个对立的世界,最起码,对于那些底层江湖人来说,便是如此。

    他们一方面畏惧着朝廷的强大暴力,深知自己无法对抗。但另一方面,却又利器在身,向往着无拘无束,无法无天的生活。

    于是,这样一来,他们对于那些出身江湖中却加入了朝廷来对付他们的武者,无疑不耻到了一定程度。

    朝廷鹰犬这四字称谓,将这种心态体现的淋漓尽致。

    但刚才,刘正风便这么做了,在前来的数百名宾客面前,恭恭敬敬的对着那卷圣旨,五体投地的跪了下去。

    顿时,让无数人为之哗然。

    只是刘正风有言在先,说是今日是他的金盆洗手之宴。

    这么一来,倒是让所有人无话可说。

    毕竟,不耻归不耻,大多数人还是寻不出错处的。

    更何况知道刘正风的新身份后,骨子里那种对于皇权的畏惧也让他们不敢说出什么来。

    如果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生的话,那么,做一个武官是没有什么不好的。

    毕竟这样一来,刘正风算是用另一种方式,彻底达到了断绝未来江湖路的目的。

    只是,没有如果。

    ……

    午间。

    在这个最为吉利的时刻。

    刚刚大堂中的一团和气,如今已经化为乌有,刘正风此刻,已被以费彬等三太保为首的嵩山派好手们包围,他看着自己被控制的家小,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尤其是在持了五岳令旗的‘大嵩阳手’费彬,一脚将他用来洗手的金盆踏扁的时候。

    刚才,费彬已是历数他之罪责,其中以勾结魔教,图谋不轨为最重。

    更是依了这一条的大义,将无数赴宴之人一一的争取到了己方。

    其中包括泰山派天门真人这样与魔教有血海深仇的角色,也有一直以来仰仗着刘正风,把刘正风豪爽名声一手传扬出去的那些个豪强。

    而且颇为讽刺的是,天门真人尚且有些顾及同道中人的情分相比,后者昔日对于刘正风多么谄媚,今朝为了摆脱嫌疑,就对于刘正风踩的有多狠。

    当然,刘正风此刻已经无瑕去理会这些墙头草,在费彬一脚踏碎他洗手的金盆时,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今天怕是难以善了。

    刘正风在事关曲洋时,是执迷不悟了些,但毕竟是江湖上混迹了二十多年的人物,有了今天诺大盛名,不至于完全寄望于侥幸与家世。

    但此刻,一个疑团挂在心中,让他多少有些不明白。

    因为,他为了应付嵩山派万一来这么一出,备下的手段,竟然莫名其妙的失效了。

    莫大先生能够收到嵩山派前来的消息,刘正风自然同样可以,正是心中有所依仗,他才放心的进行了这金盆洗手之会。

    这依仗,便是刘正风的官身。

    同样收到嵩山派前来消息的他,把这个当成了最后的杀手锏。

    或许,是他出于武者的直觉,让他冥冥中感觉到了嵩山派的恶意,想出了这么一个招数来应付。

    毕竟他们这些武林中的上层人士其实都知道,武林从来都不是脱离于朝堂存在的。

    最起码,站在武林巅峰的那几个超级门派,哪个少了朝堂的支持和默契。

    因此,若左冷禅只要一天有一统五岳,成为当世大派的心思,那么他就决不能恶了朝廷,对朝廷的人出手。

    而今日的危机,也多半不会发生。

    但,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现在一个事实摆在眼前,他失算了。

    即将赔进去的,要么是知己曲洋,要么就是他刘家的一切。

    在这一片紧张的对峙中,费彬见刘正风对于劝他回头,久久不发一言,不由不耐出声:

    “刘兄,你也是我正道赫赫有名的人物,如何不知道这魔教对于天下苍生的荼毒。”

    “也不提远处,就在座各位,十有八九与魔教有积年之仇,便无父兄丧命,也有同门血债,这等事情万万不可放下。”

    “刘师兄与我等相交数十年,也知你持身甚正。此番只须你发誓斩杀了那曲洋贼子,我等一切尽归旧状如何。”

    费彬说出此言,群雄暗暗点头,皆觉有理,这般处理已是极为宽宏。

    泰山派的天门真人一向以来嫉恶如仇,此刻也是出声应道:

    “刘师弟,你若是肯回头,我天门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护的你周全。”

    天门这话说出,显然是发现了今日这场变故中的其他危险意味,便对着刘正风做出了一些隐晦的暗示。

    这句话,刘正风显然是听懂了,让他顿时心生感激,毕竟别人不知,他却晓得这位师兄对魔教极为痛恨。

    不过,在这一刻,他想起了昔日与曲洋的相知相得,不由的闭上眼睛挣扎了起来。

    半晌,咬牙道:“曲洋为我知己,我二人由曲乐相知,此事万无可能。”

    一言既出,疾言厉色,让在场众人都听出了刘正风的决心,也让天门大摇其头。

    “好!好!好!”

    见刘正风无悔改之意,费彬怒极反笑:“众位同道,也见证了此番缘由,不愿与刘正风一道者,便站在大厅左首,刘门弟子亦同此理。”

    当下,泰山天门道人便向左走了过去,他往年在魔教之手丧了至亲,向来与魔教必分生死,既然给了刘正风机会不要,此时选择倒也不出意料。

    恒山派定逸师太上前劝了几句,见刘正风已下了决意,也只得摇头走了过去。

    随着这二位身份最高的人物一一选了立场,群雄不在迟疑,很快聚在左首。

    唯有刘正风几个亲传弟子留在了原地。

    待到场中群雄尽数站在左首,费彬见此情形,变得极为得意,向刘正风冷笑道:

    “刘兄,这等天下之人皆明之理你看来不是不懂,而是不愿去懂,也不知那曲洋与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若再无悔改之意,休怪我姓费的心狠。”

    “你若一直不肯应下,我便拿你家小开刀,一声不应,便杀上一个!”

    “日后下了阎王殿,也须怪不得我!”

    嘴上说着,费彬胖乎乎的脸向刘家众人看去,挂上了一抹狞笑。

    一个嵩山派弟子会意,将刘正风长子刘青送了过来。

    刘正风顿时目龇欲裂,怒吼出声:“费彬你这狗贼,安敢如此!”

    当下又惊又怒,便欲上前搏命,却被一位太保阻了一阻,无法近前。

    唰!

    嵩山派那弟子一剑刺出,将刘青肩膀刺了个通透,血液喷溅而出,染的自己全身都是,活似那白日恶鬼。

第二十六章 出手

    噗嗤!

    伴随着剑器拔出的闷响,刘青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只是不愿在嵩山派恶人面前丢了父亲的脸面,咬着牙强撑着那剧烈的痛楚。

    但那不停颤抖的手,和被手掌捂住的伤口,以及额头上豆大的汗滴,无不昭示着刘青这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已经有些熬不住了。

    “嗯?”

    那边正在等待刘青露出些怯懦之态的费彬顿时皱眉,此行他的目的其实并非一定是要找上刘正风的家小的麻烦。

    最重要的,其实是打压衡山派,为日后的五岳并派作为铺垫。

    直到如今,已有华山派岳不群在前坏了嵩山派数次计划,如今若是不做些什么,嵩山派如何服众。

    又如何完成师兄左冷禅一统五岳的大计划。

    念头转动,费彬登时面色一厉,呵呵冷笑出声。

    面对那出手汉子道:

    “史师侄,这刘正风既然不愿看在他这孩儿性命的份上低头言错,那我等又何须顾及!”

    “杀了便是!”

    “杀了这个大点的,再把那几个小的带来,我倒要看看,他姓刘的有没有为了那魔教贼子断子绝孙的勇气。”

    言罢,费彬对着正在刘青身前的师侄一挥手,便又将如狼似虎的目光看向了刘正风幼子刘芹。

    刘芹年岁尚幼,此刻被这目光一看,当下就要被吓的哭出声来。

    刘正风见了这般场面,双眼尽赤,只是来路被阻,却是无法可想。

    一旁,定逸师太见此,顿时再也忍耐不住,责问出声:

    “嵩山各位师兄何以这般羞辱于刘师兄,劫持家**迫同道,如此行径可非正道所为。”

    这老尼姑虽脾气火爆,性情却有真菩萨心肠,眼见情形不对仗义直言。

    在他们下首,一直都纳口不言的令狐冲也出言道:“嵩山派各位师叔如此行径只怕不太妥当吧!”

    令狐冲自从下山的时候就被师娘嘱咐过,晓得自己因为前番丢失秘笈的事情惹了师父失望,于是这一行自然谨慎起来。

    只是见嵩山派这般行径,心中激荡,不由自主的出了声。

    好在现在有个定逸师太一样出头,倒是让他安心下来。

    不过这两人的言语丝毫没有扰乱到嵩山派这些人的行动,眼见那边的那史师侄浑然不理,长剑向刘青攒心便刺。

    二人不由大急。

    定逸当下抢上一步,对着那史师侄脑后一掌拍出,同时口中大叫道:

    “看掌!”

    攻其必救,以求达到救人目的!

    却不料,久不出声的另一太保乐厚此刻骤然出手,身形一晃接上定逸,轰然交击,一合交手却是定逸落了下风。

    定逸师太本不擅于掌力,救人心切之下更是只用了六七成力道,此刻受了乐厚近乎突袭的全力一击,登时受了重创。

    于是这一刻,史师侄那把无人阻断的长剑还是依着原本的轨迹刺了下去。

    定逸当下便心中一叹,无奈的闭上眼睛,不忍看这般人间惨事。

    不过,就在这千钧一发,长剑将要及体的时刻。

    当!

    一声剧烈的撞击后,史师侄手中虎口崩裂,武器仓啷一声掉落。

    众人抬眼看去,赫然见的是一枚小小石子飞过来,打落了史师侄的兵刃。

    却是令狐冲出了手。

    不过随着他的出手,嵩山派三大太保的目光都像利剑一般刺了过来,顿时心中叫苦。

    毕竟他可知道,自己师父当年在华山下废了嵩山派四太保,两方本就仇怨不小,自己这一出手,已是落了口实。

    随着三太保目光中渐渐有了杀意,大堂中气氛凝滞了。

    “小儿,你安敢如此!”

    费彬一声怒喝,当即一掌拍出,令狐冲当即重创,摔出数丈。

    正待以此由头追上,杀了这个心腹大患的亲传弟子,一声叹息悠悠传来。

    “唉!何苦到了如此地步!”

    随着这声叹息,一个中年儒生在大堂中现身,赫然是叶山海。

    叶山海今日晨间便夹在宾客中来到了刘府,预备出手的他低调了许多,没有去华山派的住处与女儿徒弟汇合。

    就是为了不被嵩山派来人发现,也好关键时刻方便救人。

    此刻见到这般场面,知道不出手是不成了。

    不过既然出了手,立刻一式剑出华山使出,剑光化作九道光影飞掠。

    当郎!

    七八个劫持刘府众人的嵩山弟子顿时手腕一痛,己是着了道,手上钢剑尽数落在了地上,发出青脆声响。

    另一边,费彬见叶山海出手登时面色大变,与乐厚合到了一处,大叫道:

    “岳不群,莫非你要包庇这与魔教勾结之人?”

    他对于叶山海已经畏惧到了一定程度,当年叶山海在华山之下就废了四位同代师兄弟,那些人武功尽皆不逊色于他。

    更不提前不久还丧了师兄丁勉,仇人相见,如何不怕。

    当下心中便暗中叫起苦来,再也顾不得什么嵩山派的大事。

    一双眼睛四下打量,心中起了退却的念头。

    他本以为叶山海并未前来,而且便是来了以大义压制之下,叶山海万万不敢出手行事,此时事态不如他意,不由心乱如麻。

    登时,为了身家性命怯懦了起来。

    叶山海见嵩山这一干人这般脓包,不由息了杀意。

    在来时,本想乘机以罪不及家小之名再斩断几条左冷禅臂膀,却不料这些人居然这么精通从心之道。

    当下,叶山海便召了刘正风几个孺子走到近前,叹道:

    “江湖子弟江湖老,刘正风罪无可免,年长之人多有交葛也无话可说,却与这几个黄口小儿有何关联?

    左师兄这些年行为已近魔道,也希望嵩山派同道们有则改过,无则加勉。”

    一番话说出,厅中群雄尽皆称赞,众人早就看着嵩山派手段酷烈心怀不满,只是顾及五岳剑派内事与大义之名。

    此刻叶山海出手却是占尽道理人望。

    费彬见此事大好时机己被打断,只得咬牙认了,黑着脸道:

    “既然如此,岳师兄出手自无不可,不过这刘正风却已无可救药,便于此押下,请左盟主来此一言而决吧!”

    他手一挥唤来两位师弟,便要擒下刘正风。

    刘正风身为衡山名宿,一身功力十余年前便入了一流之境,可此时遇上三个同阶高手却是不敌,若是交手只怕难以挡下几合。

    但,就在此时,大堂一扇窗户被人大力击破,冲嵩山众人飞了过去,一白发苍髯老者跃了进来。

    正是曲洋。

    其信手一把暗器洒出,逼退厅中众人,拉着刘正风便逃出了山庄。

    叶山海见此也不多拦,方才那黑血神针固然是曲洋成名暗器,但于成就了先天的叶山海也不过尔尔。

    放走刘正风曲洋两人不仅可以让嵩山派众人脸上无光,也能让衡山派脸面好看几分。

    毕竟,刘正风这个衡山派名宿做出来这般丑事,若是被嵩山派进行审判,只怕对衡山派名望有百害而无一利。

    不过,刘正风二人经这一番大闹,已自绝于江湖,没什么生机。

    更别提刘家因此险些死绝,衡山派因此颜面扫地,他们又有何脸皮去寻一孤岛去做那琴箫合鸣的知音。

    两人死期怕也只在这几日了。

    一场大宴就此不欢而散,叶山海看着眼前这几个满脸后怕和仇恨的少年少女,叹了口气,将他们交予了衡山掌门一脉众人。

    想来莫大先生便与刘正风素有嫌隙,但对这几个即将丧尽父亲的孩子却也不至于有所偏见。

    只是刘正风这几个孩子让叶山海想到了原世界线的林平之,仇恨会如何改变他们,只能交给时间来决定了。

第二十七章 逝去

    衡阳城中。

    金盆洗手大会之后,因为叶山海一出门就是半年有余,便准备抽出来时间好好陪陪女儿岳灵珊,也算弥补一下她在山上练武的无聊。

    而令狐冲,这几日在客房之中安然养伤,有了恒山派秘药白云熊胆丸和天香断续膏内服外敷,伤势不过两日便已痊愈。

    更因这一番受伤,一身修为竟是破而后立,直入后天第七重。算是踏入了一流高手之境,已不逊色于大多老一代高手。

    这日,令狐冲养伤几日久未饮酒心中已是馋虫大动。便匆匆忙忙收拾了一番径直向北方酒楼而去。

    行不及半道,就见城北方向一道焰火冲天而起,正是嵩山派召集众弟子的号令,他当下便是心中生出疑虑。

    经过几日前那一场大闹,衡山派众多高手已是赶趋衡阳城,嵩山派众人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已是生了离去之意。

    此时召集众人,也只可能是找到了刘正风所在之地。令狐冲当下便运起轻功,向那信号方向赶了过去。

    尚未赶至目的地,便见前方一黑衣中年男子于荒野之中疾速前行。

    令狐冲却是认出此人正是嵩山派大大有名的高手大嵩阳手费彬,便于远处悄悄坠在其身后。

    费彬一路行来,不多时便到了城北桃林内一个小山丘之上,山丘之上三人正坐在地上。

    其中一个小小女童一脸哀色,想是那曲洋的孙女曲非烟。

    而两位老者琴箫合奏,余音袅袅,不绝如缕。以令狐冲听来,所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也就莫过于此了。

    这二老正是刘正风与曲洋二人,几日应对嵩山派的追索逃到了此地,已是衣冠不正气力衰竭,难以为继了。

    这边,费彬循声上了山,也不多言就要将两人拿下。

    刘曲二人这几日多逢大战,此刻已是气力不济,将入油尽灯枯之境。

    此时也不反抗,只是闭目待死。

    但就在这一时刻,林中一道尖细剑光亮起,瞬间便出了七剑,费彬不及提防,剑光已是透体而过。

    瞬间,费彬身子一僵,数股鲜血从他心口处迸射而出,欲待转身去看到底是谁行此偷袭,只是腿上已经渐渐失了力气。

    扑通!

    费彬高壮的身体在山丘上轰然倒下,激起了大片土尘。

    一双眼睛,最后仍旧瞪得老大,为不知死于何人之手而不甘。

    而从藏身桃林的令狐冲看来,却是那时费彬正欲一击将刘正风毙于掌下时,一老者由林中而出,手扶胡琴,行如闪电的接近。

    然后,不待费彬出手。

    拔剑,

    杀人,

    收剑,

    已经一气呵成。

    此时,老者将细剑掷入琴箱,向令狐冲方向看了一眼,便自顾自拉起胡琴,暗哑苦涩之声传来,不多时淡了下去。

    见老者已经远去,令狐冲却是有些不知所措,他认得那是衡山掌门莫大先生。

    虽说对于嵩山派不择手段大不赞成,但是莫大先生这番出手传扬出去怕是要生出泼天大事。

    眼下这该如何是好?

    换做叶山海来了此地,便会告诉自己的傻缺徒弟那叫做逼格,也称为高人气象。若是杀人放火扬灰一条龙做了,高人面子往哪放。

    这场面就是令狐冲不来,也自有刘正风或是衡山弟子前来善后。

    不过既然来了,以令狐冲身份只要不想五岳剑派内部生出嫌隙必不传扬,只得乖乖替他做这脏活。

    当下令狐冲站起身来,走近山丘之上,曲洋见了他笑道:“我兄弟二人至此已绝于天下,不想临终前能见得令狐小兄弟这般年轻才俊,不过二十便己入了一流之境。”

    “当日在刘兄家中便见令狐小兄弟侠义之举,今我二人将赴黄泉,便厚颜相求送我这年幼孙女投奔洛阳绿竹翁处。”

    “少侠出身名门,武功心法自是不缺,我唯有手上一卷笑傲江湖曲谱堪称一绝,便赠于你罢。”

    令狐冲本就交游广阔,荤素不记,此时见两人气魄豪迈,登时起了敬佩之意,便没口子的答应了。

    见令狐冲应了,曲洋显然放下了心中之事,便大笑数声道:

    “我一生痴于音律,早年曾掘了数十汉代古墓寻这曲谱,一生交了刘兄这一知己,方才奏出惊世之音,也算不白白来过,只可惜坏了刘兄一世名声。”

    刘正风此刻正对着师兄远去的身影莫名生出些怅然,他知晓自己所作所为无疑是大大丢了衡山派的颜面。

    可没想到师兄莫大先生却是依然为他出了头,而且联系今日之事,如何不晓得当日叶山海出手,也多半是受了托付。

    当下心中升起万般滋味。

    不过现在他油尽灯枯,行将就木,也只能心中徒自惭愧不已。

    这会听了曲洋述说,心中暗道自己起码是对的上这个知己了,便笑道:“曲兄何出此言,你我相知相得至于今日,何须如此。”

    言罢,两人相视而笑,便倒在了草地之上,却是齐齐自绝了心脉。

    一旁女童曲非烟见此,不由扑上前去,抽泣之声不绝。

    令狐冲见了两人下场,心中多了几分感叹,竟然忽然觉得此生若有一知己如此,怕是去死也没什么可怕吧。

    将刘曲二人就地葬了,又使剑将费彬身上剑痕尽数破坏,方才放下心来。

    见了身旁此时还在抽咽的女童,不由愁绪涌上心来。

    当时情绪激越之时答应的极为爽快,这时才发现接了个烫手山芋。

    不提这曲非烟是魔教中人必不为师门众人所喜,可眼下最要紧的是华山派众人已是备好行李,只待这一两日就要踏上归程。

    当下也不作他想,令狐冲一向以来重于信义诺言,心想只得回去对师父扯个谎言了。

    令狐冲计议停当,便带了曲非烟回城找个客栈来排下来,一人打了些酒回了往处。

    ……

    第二日。

    华山众人皆收拾行李以备归程,令狐冲便寻了个功力小成游历江湖的借口告了辞。

    叶山海正心中思忖归途之事,此番一出门就是半年,对于山上的那个人儿却是想的紧。

    此时听及令狐冲之言,也未多加思虑便应了,有叶山海在,带着这些弟子回山自无不可,也不差他这一个。

    只是往日这货对岳灵珊恨不得长相厮守,这次匆匆出行多少有些古怪。

    但在这近日刘府令狐冲舍命救人,让叶山海在同道面前大大长了脸,心情大好,当下便挥手让他自便了。

    这边不提令狐冲带了曲非烟上了路直奔洛阳,华山众人准备好诸般事宜,叶山海出面告别了诸位同道,便上了马车出了城。

    一路向华山而去。

第二十八章 应对

    嵩山上。

    在华山派归去之时,嵩山派已又一次被惨白色包裹。

    相比于上一次的愤怒,这一次的左冷禅平淡了许多,一则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师弟陨落,二则说白了费彬在他心里的地位是远远不及丁勉的。

    费彬的尸体是在死后第三天被发现的,然后就被嵩山派弟子们运了回来。

    毕竟因为刘正风的死,整个衡山派已经成了一个火药桶,固然是刘正风有错在先,但人的敌意和仇恨从来不需要对错。

    回来后,左冷禅曾经仔细查探过费彬的伤口,虽然那伤口已经被令狐冲破坏过。

    但有一些事实,其实是没有办法遮掩的,毕竟费彬本身就是天下有数的高手,就是从背后偷袭,能够杀死他的也没有几个。

    知晓了这一点,再考虑一下当时可能身在衡阳城的高手,凶手就不难锁定。

    莫大,岳不群无疑是最大的嫌疑人,其他的一流高手如定逸师太、天门真人和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一辈高手都不大可能。

    因为一击袭杀费彬也是需要实力的。

    而如果锁定到这个范围内,其实已经不需要分辨,因为衡山派做的和华山派做的都没有差别,都是他接下来需要应对的敌人。

    左冷禅此刻想的最多的,就是嵩山派的现状以及以后的路。

    这几年来,从劳德诺盗经引发的那场变故开始,嵩山派的十三太保已经损失近半了。

    可想要一统五岳,甚至更多,就需要力量。

    想到这里,左冷禅就想起了那一本从福州那里换回来,就一直搁置的秘籍。

    当下默默的下定了决心。

    不过,在他的想法里,此刻最应该办的事情,就是给叶山海找些麻烦,绊住叶山海的手脚。

    毕竟,这些年嵩山派的损失,几乎都可以算在他身上。

    不让他安分下来,左冷禅担心在他修行辟邪剑谱和一统五岳前的这段时间里,再出什么不利于嵩山派的变故。

    但,如何绊住叶山海的手脚,倒是一个难题。

    弱的,如同河沙帮一样不过是送菜,强的,基本上不会被嵩山派打动,成为对付华山派的急先锋。

    毕竟,此刻的叶山海和华山派在江湖上已经盛名在外,这样的大派,对上很难讨到好处。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愿意做?

    左冷禅左思右想,也寻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嗯,不对!别的门派不好说,华山派好像还真有!”

    突然,一线灵光在左冷禅心中升起,想到了某些人。

    一念及此,左冷禅招来了嵩山派负责情报的陆柏,问起了一些事情。

    “剑宗的去向?”当下,陆柏颇为好奇的出了声。

    是的,左冷禅想到的就是剑宗,这个与当前的华山派有宿怨的势力。

    “师兄,你问的剑宗,是华山派那个分出去的剑宗么。”

    “前些年,我记得有人传回过消息,说是他们在华山南麓,立下了一个华山别院,与那风清扬在一处隐居,师兄你问这个做什么?”

    左冷禅今天骤然问起了华山派剑宗的消息,不由的让陆柏有些迷茫。

    多年以前,在他们嵩山派取代华山派的五岳盟主之时,倒是关注过这个,毕竟当时唯二的两位先天高手东方不败才刚刚破境,天下高手以风清扬最为高明。

    若是风清扬有心思插手这个,嵩山派的计划就会随时随地破产。

    因此,对于他格外关注。

    不过,也许是风清扬在剑气内争中的心结太深,自从那时,便渐渐的淡出了江湖。

    留在华山南麓的那座别院里,隐居起来,到了如今已经被这个江湖遗忘。

    如今,也只有一些老辈人物,才会记起这位曾经的峥嵘岁月。

    左冷禅此刻问起剑宗,自然是想要以剑宗来牵扯叶山海的注意力,毕竟在他看来,有当年内斗的巨大隔阂,剑、气两者一旦斗起来就不会简单停下。

    而且纵然剑宗实力弱了些,但有风清扬撑腰,岳不群无疑不敢轻动。

    这样一来,算是完美的达成了拖时间的问题。

    不过,这些年左冷禅未曾关注过剑宗,便叫来这位负责情报的陆师弟略做参详。

    听着师兄左冷禅的想法,下首坐着的陆柏心中一通合计,重重的点了点头,沉声道:

    “师兄,此举可行,虽说那风清扬据说对于岳不群没有什么怨气,但是他的那几位师侄据说多年以来一直对于岳不群占据了华山派掌门耿耿于怀。”

    “毕竟,剑气两宗上辈的仇杀,就是为了分出个谁高谁低,如今华山派一直被岳不群执掌,在他们看来,自然是剑宗落了下风。”

    “这让他们如何肯干休,师弟曾经从某些地方隐隐约约听过他们不少牢骚。只需稍加挑拨离间,斗起来不难。”

    左冷禅听闻此计可行,顿时松了口气,道:“那便好,师弟你去做的隐秘些。”

    “是!师兄。”当下,陆柏应下此事,转身离去。

    目送走陆柏,左冷禅一人在原地伫立,低语道:“那么,就剩最后一件事了!”

    ……

    夜渐渐深沉。

    整个嵩山渐渐沉寂了下来,不在听得到上方少林寺那些僧人的诵经声,也听不到嵩山派中费彬那些家小的哭嚎。

    只有呼呼的风声不断吹过,惊起来一些活物,才让夜间不那么死寂。

    不过,这一刻嵩山派中央那一座最为奢华的阁楼中,尚有一盏油灯点亮。

    “啊!”

    半晌,阁楼中的寂静突然之间被一声低低的痛呼打破,一缕调皮的风儿透过油灯的微光,赫然看到身在其中的左冷禅额头已经被豆大的汗珠淹没。

    只是左冷禅对这样的疼痛感视若无睹,脸色极为冷漠的看向身下,敷着手中的药物。

    口中则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此情此景,着实令人心中发寒。

    直到半个时辰,屋子里灯火才暗了下去。

    但,屋中人的自语,依旧没有停歇。

    “我要一统五岳,我要摆脱他们。”

    “只是,一个五岳掌门人的身份估计还是摆脱不得他们。”

    “我不想一直都做他们的狗,做狗的日子可真不好啊!”

    “若是我能成为五岳掌门,然后成为武林盟主,最后说不得那皇帝老儿也未必不能做上一做。”

    “毕竟这大明朝,不也是靠明教起家的么!”

    “他日我做了皇帝,一定要先把他们踩在脚下,让他们反过来当我的狗!想来他们应该是会极为乐意的,毕竟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这样,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啊!”

    “然后,便是将岳不群小儿全家千刀万剐,一起送入地府,想来九泉之下,丁勉师弟也会极为欣慰的。”

    “呵呵,丁师弟,等着我!”

    “……”

    说到最后,屋中人语声渐渐低了,被呼呼的夜风压过。

第二十九章 战书

    南下斯须隔帝乡,北行一步掩南方。悠悠烟景两边意,蜀客秦人各断肠。

    从古至今,秦岭山脉都是华夏南北的分界线之一,宋人欧阳詹的《题秦岭》这首诗把这一点形象的描述了出来。

    华山本就是秦岭的分支之一,自然在冬季来临时,添了几分萧瑟。

    就如现在,远远归来的华山派一行人刚刚回到山上,就感觉到几分刺骨的寒意。

    然后,叶山海便见女儿岳灵珊匆匆的向娘亲和师兄师姐们一礼,也不等回应,就忙不迭的一路小跑回到了自己的闺房。

    再次出来时,已经裹成一个大大的毛球。

    宁中则已经早早的迎了下来,此刻看着年岁不小却冒冒失失的女儿,不由脸上多了些嗔怪之意。

    同时一双妙目向叶山海横来,显然怪他这些年把女儿宠溺成这般模样。

    叶山海不由一通干笑,正欲说些什么,陡然之间却看到了宁中则眼中的一丝愁绪,不由心中狐疑。

    但此刻也不便多说些什么,毕竟是归来的大喜日子,山上那些留守的弟子大多托了下山的这些人采购了不少紧俏物品,此刻正是一团欢喜。

    宁中则既然不说,那便多半不是迫在眉梢的事情。

    于是,便压下此事,任由弟子自顾嬉闹。

    入夜。

    柔和的华洒落大地,群山,阁楼,竹林尽数沐浴在其中。

    只是在卧房中,叶山海与宁中则今日并未早早安歇,都蹙着眉头看着桌上的一封信件说些什么。

    这东西正是宁中则白日里愁眉不展的缘由,它不是别的,而是一封由剑宗而来的挑战书。

    左冷禅和陆柏恐怕也没有想到,有些事情不待他们出手,已经自己发生了。

    恐怕便是日后知道,想来也只会高呼‘天不绝我’,暗自为此庆幸。

    据宁中则所说,这封书函是在三天之前被剑宗封不平的门下弟子送来,相约于三月后斗剑于华山之上,以此重定华山派主脉归属。

    此刻屋子里两人的犹疑,自然不是为了剑宗之人的挑战,这件事情在叶山海突破先天前也不怎么会在意。

    毕竟剑宗的那几个‘不’字辈的同门有几斤几两,大家从小便在一处,多少有个估摸。

    强些的封不平仗着剑法高明或许在后天七重这个境界可以勉强和八重的高手一战,这应该就是他们挑战的底气。

    而弱一些的成不忧,丛不弃则最多也就和刚刚突破的令狐冲一样,将将维持着江湖一流的水平。

    只是这样的水平,于以前的岳不群或是大敌,如今却不过尔尔。

    宁中则与叶山海担忧的是这封信函背后的意义。

    这些年来,剑宗与气宗的冲突一直维持在一个相对较小的层面,大家不过是放放狠话,让对方出乖漏丑而已。

    如今,突然出现这么大的变化,难道是出现了什么特殊情况导致了它的发生?

    而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能出现这种状况的话……

    叶山海与宁中则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那个人的名字。

    风清扬。

    只有风清扬默许,剑宗才会有这么大的动作。

    在座的夫妻二人都清楚,这些年来,华山派败落之后,气宗这一支尚有华山派先辈遗留可以维持修行所需。

    而剑宗,则是一直依靠着风清扬当年的一些家底。

    剑宗那些人与风清扬,可谓不是师徒,胜似师徒。

    有这样的羁绊,这次的事情没有风清扬的默许,根本不可能发生。

    早就收到书信,得出这个结论的宁中则这几日便是在为这个煎熬。

    论武力,如今的华山派倒也未必怕了,毕竟风清扬如今年事已高,对上叶山海这个新晋的先天高手,也沾不了多大便宜。

    倒不必畏惧。

    只是如果论人情,岳不群与宁中则当年两个小辈能够撑起华山派,而没有人来侵犯,多是仗了风清扬的势。

    毕竟,那些武林中人,谁都怕这样的一个先天大高手出来搅风搅雨,抢走太多的利益。

    因此,不论如何,他们都欠下了风清扬的诺大人情。

    不过,穿过来的叶山海与风清扬倒是没什么纠葛,此刻在最初的震惊后,心中渐渐平复了下来,安慰起来宁中则。

    毕竟华山派事关他未来的修行,一个风清扬还无法让他妥协,一切随机应变就是。

    大不了打上一打,他叶山海也想见识一下这位当年赫赫有名的风师叔独孤九剑的风采。

    他的剑,好久没有遇到过值得一战的对手了。

    想着这些,叶山海一边安慰起忧心忡忡的宁中则,一边有些期待的遥遥看向了华山的南麓。

    那里,正是剑宗所在。

    ……

    当华山上叶山海渐渐安慰好了夫人,抱着她娇柔的身子渐渐入睡时。

    剑宗这里的华山别院大殿里,却是陷入了一片沉默中。

    屋里,一位老者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蜡烛跳动的火苗照在他白发苍苍的脸庞,莫名带着几分伤感。

    今天的事,勾起了他往日的回忆,似乎又一次把他带回了昔日那个残肢横飞,遍地血红的时刻。

    老者身后,三个中年汉子并排跪着,此刻相对而视,不由自主的有了几分慌乱。

    这几人正是风清扬和封不平等剑宗之人。

    而引发这一场面的则是白日里回来的那个送信弟子。

    与叶山海夫妻二人想的那么复杂不同,这件事情其实从头到尾就没有风清扬的参与,只不过是封不平等人一手包办。

    他们这些年自觉功力渐渐的有成,对付岳不群夫妻已经不成问题,于是便渐渐心中起了心思,想要暗中找岳不群一决雌雄。

    毕竟华山一派代表的资源实在不少,而他们这个华山别院现在已经越来越难以为继了。

    如此一来,不出二十年,剑宗就要衰落下去,他们如何不急。

    只是师叔风清扬一向对于这个不大赞成,不愿意因此再起剑、气两脉的争段,就怕蹈了昔日华山派的覆辙。

    封不平等人对于师叔的心结自然是心知肚明,不过在他们看来,这华山派的掌门人一直以来都应该是强者为之,有师叔在的剑宗比之岳不群不知强出多少。

    又如何做不得。

    不过师叔既然不愿,那么他们这些做晚辈的可以代劳。

    只需要做的高明些,在师叔没有发现前做成便是。

    若是胜了,自然而然的就可以取代气宗成为华山派的新主人,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师叔便是怪罪,也多半无法深究。

    却不料出师未捷身先死,今日那前往华山派送信的弟子甫一回来,就被自家的这位师叔知晓了情况。

    然后,这位师叔就这样带着伤感之意,在这大殿之中足足呆了一天,未进任何食水。

    这让视风清扬如师的他们顿时大为慌乱,于是便并肩来了此地请罪。

第三十章 谋算

    “唉!罢了罢了!”

    半晌后,风清扬见三个师侄一脸惴惴不安,心里终究是软了下来。

    说到底,这几个是在他眼皮底下长大的,比之岳不群宁中则亲近了不少。

    当年这三个能够活下来,也是因为和自己关系近,被派出来报信通知自己才幸免于难。

    而不像岳不群与宁中则一般,是从死人堆里侥幸爬出来。

    他如今年岁已经过了古稀,人一老就免不了心软,纵是他当年是如何的杀伐决断。

    剑宗面临着资源短缺问题,他如何会不知晓,这几年来他也一直想要寻个法子来应对。

    如封不平他们这般直接了当的谋夺华山派,他倒是没有想过,只因他是当初华山上那一场惨事的亲历者。

    风清扬知道,若是这么做了,他在还罢了,若不在了,迟早有一天两方会旧事重演。

    到时候,冤冤相报何时了!

    若是如此,异日九泉之下他有何颜面去见华山派列祖列宗。

    所以,他这一日闭门不出,是在后怕。因为这样一着不慎就会引发一个与当年剑气内斗同样的结果,而后怕。

    毕竟,作为那场变故的亲历者,到现在,归来时那些师兄弟们的惨嚎和满地的血色依旧萦绕在他心头。

    说实在的,自从这几年华山派在叶山海手上渐渐的有了兴旺发达的征兆,风清扬的目光就一日日的聚在了其身上。

    以前,以华山派的体量养一个气宗都十分困难,但这几年来被叶山海发展的已经初具大派气象。

    同时容纳剑宗与气宗都不成问题。

    只是当年剑气两脉的仇恨可不是能简单化简的,传授岳不群技艺的师父师娘尽数折在了那一役,岳不群自己受了一剑险些身死,差一点没有活下来。

    以风清扬本来打算,本是欲将他仗以成名的独孤九剑这一绝学传于令狐冲,他是华山亲传大弟子,若无意外必可继承掌门之位。

    只待他上台,集剑气两脉之大成的令狐冲,实力必可使剑气两脉归服。

    等岳不群这一辈有切骨之痛的当事人逝去后,再行合并之事。

    到时只须让令狐冲以剑道镇压了剑宗非议,必可成就好事。

    只是封不平等人这消息传来,给了他当头一棒,知道自己多年谋划怕是生了波澜。

    下方跪倒的封不平三人却是初次听闻自己师叔竟然心中有此算计,当下便是呆了。

    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与师叔好生商量,只是一直以来这个师叔在他们心中都是慈师角色,生恐他不同意。

    却忘了风清扬放在当年的江湖,也是手段狠辣,杀伐决断的武林名宿。

    要不然,那些如方正,冲虚之类的大派掌门如何会对他又敬又畏。

    还不是打出来的名头。

    风清扬看着下面这几个视若子侄的角色竟然连这个都看不透,不由失望的摇了摇头。

    心想就靠你们这几块料,想要去对付岳不群,真是痴心妄想。

    怕是连自己记忆里的那个小姑娘宁中则也比不上。

    不提这几年华山派财货渐丰对于岳不群修行的助益,就是行事手段,若非自己尚在,只怕能被连骨头都让人吞下去。

    他当年愿意让岳不群上位,而不是自己的这几位剑宗师侄,不就是看在岳不群心机手段足以重振华山派么!

    要知道,那时候的华山派可是精华尽丧,以风清扬的影响力自可一言而决。

    不选择亲近的,而选了岳不群这个比较疏远的,自然有其道理。

    不过,风清扬固然对于这三个师侄有什么样恨铁不成钢的想法,也没有办法。

    风清扬眼下知晓了事情始末,倒也不太急躁,毕竟车到山前必有路,他当年,不也是这么一步步趟过来的么!

    只是为了这几个师侄和剑宗的未来,他的确得做一些准备了。

    毕竟,谁让他们蠢啊!

    蠢到不照顾一些就等于让他们自生自灭。

    一念及此,风清扬目光如炬,再次恢复了当年的激昂。

    与封不平等人不同,这些年想要对华山有所作为的风清扬,并不以为华山派和叶山海有那么好对付。

    在某些路子的消息里,他甚至于已经知道这位师侄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

    能对付嵩山派九宫阵的围杀,这已经隐隐约约接近先天境界了。

    没有自己去上一遭,以华山派如今的实力,封不平等人只怕是自取其辱。

    岳不群的实力到底如何,他想去看个明白,也好来以此做些未来的谋划。

    因为先天境界寿数足有一百二十年,这对于他的计划几乎是致命的。

    若岳不群一直活着,他想要扶持令狐冲的想法就是空中楼阁。

    当下,风清扬收拾心情,将这几个碍眼的通通轰出,‘乒’的一声关上大门。

    苍老的声音自屋子里悠悠传出:

    “三月之后,我与尔等同上华山!”

    封不平三人当即大喜过望,以为师叔要出手相助,满脸振奋的离去。

    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风清扬不由幽幽一叹,在大殿之中暗中思索着嵩山派的几次折戟,暗中想道:

    “后天,还是先天,这岳不群资质不过中上,怎么可能呢?”

    ……

    剑宗这里暂且不提,华山上叶山海这几日自从收到了这战书之后,也开始上了心。

    于是开始召集这几年在江湖游历的弟子回归华山,以备三月后的战事。

    自己便是有和这位风师叔动手的实力,但也不大方便对于这个对华山派有恩的先辈出手,最多只是切磋。

    因此,露出足够的软实力让剑宗认输,无疑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这方面,华山派这些年培养起来的弟子们给了叶山海信心。

    来到这个世界四年,叶山海先期的那些弟子们也渐渐成长起来了。

    一个个大多进入了后天五重,放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一方高手。

    叶山海不相信一个资源匮乏的剑宗可以比得上。

    而且,剑宗的来临让叶山海心里升起了别的算计,毕竟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岳不群,对于剑宗也没有切骨的恩怨,想法自然而然就会向利益考虑。

    现在的华山派中层实力已是被资源催生出来,但一流高手仍是匮乏,每次自己一出门就得由宁中则来坐镇华山派。

    对于夫妻培养感情影响不小。

    若是能够吞了剑宗,无疑是极有好处的。

    最起码,留下封不平等高手坐镇,自己可以夫妻二人同游江湖,不似以往那般形单影只。

    于是,在叶山海和风清扬这两个各自心怀鬼胎的家伙的谋算中,两方实力都开始了聚集,一切只为三月后的那一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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