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九章 国事家事
长乐宫,被封为贵妃之一的德里公主奥里萨,正在胡美马的伺候下,面见一个熟人。
“德里使臣高台斡干参见娘娘!”,根据礼部的规定,外人对后宫妃以上的女人,都要称呼娘娘。妃以下,则根据官员的品级,行见面礼。
高台斡干是一国使者,又是奥里萨的娘家人。称一声娘娘,也是不为过的。
“嗯!”,同是德里人,自要见见面的。就是高台斡干不来,奥里萨也会派人寻他。便冷冷的嗯了一声,就向胡美马看了一眼。
服侍了这么久,胡美马立即领会了奥里萨的意思。就身子一矮,稍稍行礼退了下去。房间伺候的下人也都跟着她的脚步,合上房门,退到房外。
“娘娘有要事相商,你们不用在这候着了!”,作为奥里萨跟前的掌事宫女,她在长乐宫的地位仅在奥里萨之下。说出的话,底下的人也不敢不听。
“是!”,众人齐齐应声,快步退了下去。
胡美马则靠近房门一点,听着内里的话。她是事务司的人,也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的。
而在房内,高台斡干见左右无人,突然下跪乞求道:“娘娘,还请救救德里吧!”。
大元帝国的野心,德里国上下谁不知道。可是面对大元铁骑,德里国没有半分自救之法。现在只能拖一日耗一日,前途多舛。
奥里萨心下咯噔一声,霎时有些紧张。只是她面上还是崩得紧,淡淡道:“德里怎了?”。
“娘娘岂不知,大元要兴兵灭我德里?”,
“大元北征刚了结,怎会又兴兵祸?你莫不成糊弄我不懂兵事么?”,奥里萨虽不过问朝政,但大元是个什么光景,她还是知道一二的。所以与德里的战事,可能性微乎其微。
“娘娘有所不知。大元以我国苏丹得位不正为由,在边境陈兵上万。因国内不稳,乱事待平。新苏丹不愿与大元起战事,便派我前来交涉。几次无果,好不容易才得空进了大元国境。但哪只大元要我国交出塔尔沙漠的比卡内尔和焦特布尔。苏丹不允,这事怕是难了了。”,想到冂格里钦说话时的强硬姿态,高台斡干就有些头疼道。
“我阿父一死,你们便急着苏丹的位子。可怜他的尸骨,停了十余日才得以装殓。”,奥里萨听着,猛然勃然大怒道。
高台斡干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面上苦涩道:“苏丹走得突然,国事无人料理。埃米尔们拥兵自重,德里国分崩在即。新苏丹若不继位,恐有灭国之祸啊!”。
奥里萨哪里不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可想到自己做女儿的,不仅没见着阿父的最后一面,还任由阿父的尸体臭了都无法料理,想想就可气得紧。
便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差点哭了出来。
高台斡干见着,知道奥里萨心里还是念旧情的。便接着道:“新苏丹一接掌国事,便厚葬了老苏丹。陪葬金石足足装了十余棺椁,以表哀思。”。
这话虽没让奥里萨彻底解气,但成功让她神情缓和了稍许!
高台斡干赶紧趁热打铁道:“这次苏丹让我出使,也着了厚礼送给娘娘。想着马鲁距离德里千里之遥,又没亲近人帮衬一二。这些厚礼,便能充裕些公主的内库。”。
事实上,李承绩也赏了些工坊的股份给奥里萨,好让她在宫里除了应得的俸禄外,还有别的钱款来源。另外在出嫁时,德里那边也是送了重礼。
李承绩并没将其据为己有,而是全数留给了奥里萨。所以说起来,奥里萨其实也是不缺钱的。
但宫里待着,上下打点是必不可少的。奥里萨也不会嫌钱多。便语气缓和了一些,出声道:“圣上那边我会帮着说说。但成与不成,我就说不得了。”。
高台斡干大喜,连忙道谢。跟着又说了些德里国的近况和老苏丹去世时的遗憾,让奥里萨抹泪不已。
到了天色将黒的时候,勤政殿,侯在门外的穆尔果进来向处理政务的李承绩道:“圣上,长乐宫那边派人前来请您用晚膳。”。
“哦?武贵妃那边倒是许久没去了!走吧,正巧肚子也饿了!”,李承绩摸摸肚子,应允道。
这武的封号,是户部根据奥里萨的喜好封的,也算贴切。
长乐宫在勤政殿的后方,处在皇宫的东北方位。和皇后所居住的凤藻宫隔着些距离,有一主殿二偏殿。
因宫里都是新修过的,长乐宫的装饰华丽得紧。并且修葺时,工部充分考虑到了奥里萨异国公主的身份。所以装饰风格,糅合了不少德里特色。
为此,还派了德里当地的工匠,以便无差错。
李承绩来到长乐宫时,早有宫女太监在外面候着了。见李承绩来了,一边派人向奥里萨通传,一边向李承绩行礼。
“圣上,贵妃娘娘早在殿内候着了!”,胡美马出声道。
李承绩点点头,便大步向内走去。
地面铺的是白色瓷砖,因时常清扫的缘故,干净而又光洁。两个大的水泥方坛处在殿门左右,里面种了两颗椰枣树。不仅遮阴消暑,还可以满足口服之欲。
奥里萨已领着宫人出来了!
“圣上!”,奥里萨行礼道。
“你做的咖喱菜可比宫里的厨子都做得好吃,今儿朕可有口福了。”,李承绩牵着奥里萨的手,快步走了殿内。
里面的饭菜已经摆上了,热气腾腾的,时间拿捏得不错。奥里萨陪着李承绩坐下,出声道:“国主若喜欢,奴家日ri做都行!”。
“那里需你如此劳累?”,李承绩说着,就开始动勺子了。
奥里萨则边吃边帮着布菜,一时和睦无比。
这么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李承绩装作无意道;“今儿德里使臣来你宫里了?”。
奥里萨连忙起身,惶恐道:“圣上恕罪!高台斡干想着奴家是德里公主,便想让奴家帮着说和说和,以便解了德里之困。”。
“爱妃这是作甚?快起来吧!岳丈去世,诸将只顾争权夺利。我是见着气不过,才要为难一二的。”,李承绩说着客套话,心里的真实想法就不得人知了。
奥里萨也清楚很多话不用说得那么清楚,就感激道:“谢国主体恤!”。跟着坐回原位,接着道:“大元陈兵边境,德里上下惶恐不安。那高台斡干送了好些礼物给奴家,奴家都放在殿里了,旦凭圣上处置。”。
说罢,就有宫人掀开一旁的红绸,里面放置的是一尊尊装满金银玉石的木箱。
“给你的就收着!对于德里,爱妃也不用为难。大元现在军政大改,也无力对外用兵。先前索要比卡内尔和焦特布尔,也不过是吓唬他们罢了!”。
第六百二十章 政事风波
奥里萨闻言,也不管李承绩的话是真是假,总算安心了不少。
只是这件事上,她不敢多问。只好再次谢恩,不敢多话。
李承绩却不介意,出声道:“这件事还要爱妃言语一二。”。
“圣上?”,奥里萨舀咖喱鸡块的手停在半空,吃惊道。
“爱妃不愿?”,李承绩反问道。
“奴家不是不愿,只是······”
“爱妃别担心,这事儿不会让你为难的。”,李承绩亲手挑了一片羊肉喂给奥里萨,接着道:“大元眼下处处都要人,德里和南边的小国征战连连,俘获人口无数。从前大元的商行从德里商人手中买来战俘,再送到国内,获利颇丰。但现在德里对南边的战事停了,战俘少了,价钱也高了。我便想着,就此事与德里苏丹商讨一二。”。
这还是拜大元所赐!
如果不是大元对南边小国的暗自扶持,德里的战事也不会陷入僵局。当然,这是次因!主要原因是德里的苏丹离世,内部不稳。一切对外战事,都得暂缓。
只是德里是大元最重要的人口来源地之一!
这一停下,大元的人口输入速度就下了好几个百分点了。
奥里萨从前为德里国征战时,也没少俘获敌方人口。后面不是卖了就是杀了,用处不大。卖给大元,还算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而且说起来,这件事也不麻烦,就是动动嘴的功夫,两边都能讨好。便抱着何乐而不为的心态,应承道:“人口买卖之事,奴家还能说上话。圣上可还有别的交代?”。
李承绩将嘴里的鸡块嚼得咯吱响,出声道:“大元的军备要换了!旧的兵甲刀剑放在库房也是毫无用处。德里那边若想买,倒也可以卖。”。
大元的军队之强!不仅是将士们良好的体魄和武艺,还有一流的兵甲和兵器。奥里萨从前不是没和大元的军队交战,体会到大元兵甲的之强。
虽然是淘汰下来的旧军备,那也是很有用处的。
殊不知!德里的军队中,可有一半的将士是没披甲的。
奥里萨的心下是真热起来了,就有些感动道:“圣上!”。
李承绩笑着将她搂入怀中,让其额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等到晚膳结束,李承绩就留在长乐宫了。
宫外等消息的高台斡干是次日进宫时,看到长乐宫上下喜色一片才察觉到什么的。再听到奥里萨说起李承绩的交代,心里是忍不住心花怒放。
原本以为这事儿是再无转机了!
哪里知道柳暗花明又一村,让他止不住心喜。
之后再无冂格里钦接触,很快便将此事定了下来。德里愿出高价购买大元的军备,金额虽高,但不用第纳尔支付。而是换成大元需要的粮食和人口,双方互利。
不过对南方小国的扶持政策还是没改!
因为这样一来,德里的壮大速度就会延缓。和大元的国力相比,差距也越来越大。
其实这件事不用奥里萨做转圜也是可以的。
只是那样的话,德里会对大元的条件疑虑多于欢喜。后面取得的谈判成果,也不会像现在这么优渥。
了结了此事,冂格里钦便得了李承绩的丰富,去户部的钱库司上任。原来的司务戴维·古里安被李承绩外调到楚河省,担任总督去了。
虽是外放,但一省总督可是封疆大吏。而且楚河省可是旧辽的都城所在,地位非一般省份可比。当地的农耕条件又不错,兴修了不少水利。
在那里担任一省总督,政绩上会轻松很多。
更何况,碎叶城一直都有被设立为北都的传言。虽然一直都没确切的消息传出,但哪一天成真了,岂不美哉。
所以戴维·古里安是升迁,赴任的时候都是笑着去的。
而冂格里钦被调出参赞司,也是升迁。之前参赞司虽权利不小,但地位卑微。在朝堂上,是个比较尴尬的存在。现在参赞司都要被撤了,能得一个更好的去处,自然是令人欢喜的。
况且钱库司是户部底下的第一显要司处!国库的钱粮,也都由钱库司管着。如果说户部是大元的钱袋子,那钱库司就是钱袋子上的绳子。
不过钱库司这一茬,那绳子就别想解开。
这也使得钱库司的司务在朝堂上,没人敢轻视。
冂格里钦去交接时,钱库司的官员已得到消息。他们对这位主官还不熟悉,就只官面上的客套一二,将钱库司平时需要处理的公务和积压的事务,都一一向冂格里钦道来。
之前跟在李承绩身边时,冂格里钦也负责过钱粮上的事务。对于钱库司的公务,也就没那么陌生。一天的功夫,虽没完全理清钱库司的事务,但也摸透得七七八八了。
待到了六点,就是大元规定的下班时间了。冂格里钦没有多待,出了水晶宫的宫门,坐车赶往张钛铭的府邸。
近些时日因内阁的设立,朝堂上纷纷扰扰,颇不平静。张钛铭和花拉子密作为首辅的关键人选,已成了不少人眼红的对象。很多对他们不利的消息,也纷至沓来。
像举报张钛铭不法的折子,就在李承绩案头摆了一尺多高。花拉子密虽少一点,但也仅仅就少那么一寸。
为了避嫌,张钛铭在前些时日就称病不上朝了。李承绩为表体恤,还送了不少补品去张府。诸多朝臣也都向张府送拜帖和补品,说是探病。
对此,张钛铭是一律不见。
冂格里钦作为钱库司的新主官,张钛铭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新官上位,自然要见见这个部门老大了。
到了张府,大门紧闭,旁边的角门大开。有护卫守在角门两旁,附近停着不少马车。时而还能见到有人上门前递送拜帖搭讪,但护卫身旁管家打扮的下人只收下拜帖,并不放人过去。
张钛铭让跟着自己的文书前去递送拜帖,交待道:“你就说我是钱库司的新主官,有法可治张大狄万的心病!”。
文书就是秘书。司级以上的官员,都是有配备文书的权利。主要负责司务的公务和饮食起居,可谓是事无巨细。
第六百二十一章 伪造银票
果然,张府的管事得知了冂格里钦的身份,没像旁人一样直接打发了。而是命人向内通报,没多久便请冂格里钦进去了。
“咳咳咳···”,还没走进去,就听见房里的咳嗽声了。
待冂格里钦到了里面,就见张钛铭包着头巾,咳得脸色通红的模样。但看他身上围的厚皮草,兴许是热出来的。
但很多事情都只能看不能拆穿,便循例问了身体近况,才道:“下官现任钱库司的主官,往后便在大狄万底下当值。如今听闻大狄万身体有碍,迟来探望,还望见谅!”。
“你也是第一天当值,不用如此客气!”,
冂格里钦一听,就知张钛铭还是关心外头的事儿。否则都生病了在家将养,却知自己头一天当差的事儿。就笑了笑,应声道:“大狄万实在抬举小臣了。户部乃六部之首,没了大狄万当值,诸事可不方便了。前些时日见着圣上,他还提到了此事呢!”。
“呵呵···劳烦圣上挂念,实在罪过啊!”,张钛铭嘴上说着,脸上却看不出半分悔过的模样。
冂格里钦笑容没变,接着道:“那可不是吗!你是皇后的家父,圣上的岳丈,当朝的国老。身份尊贵,地位显赫,谁不都该紧着大狄万您吗?”。
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听,张钛铭也不例外。只是他脑子还不糊涂,知道自己平日里和冂格里钦走得不算近。并且就派系而言,冂格里钦还算阿利·不剌身边的人儿。
这突然挪了个位置,就跑到自己跟前拍马屁了,实在有些蹊跷。即便冂格里钦是在自己手底下当值,那也不用这么做小伏低。因此面上虽应着,但心底反而心生警惕道:“圣上乃一国之主,我可不敢在他跟前倚老卖老。这大元帝国最尊贵的人儿,那还得是圣上啊!”。
说罢,就故意咳嗽了两声。服侍的管家见了,连忙道:“老爷你喝药的时辰到了!”。
说话时,还看了冂格里钦几眼。
知道这是赶人了,冂格里钦也不想虚与委蛇了,径直道:“下官此来,既是为探病,也是为给大狄万解忧!”。
这话倒引起了张钛铭的兴趣,明知故名道:“哦!我有何忧啊?”。
“近日举告大狄万的折子已经累积如山了!”,
“哼!老夫做事一向问心无愧,圣上是知情的!”,
执掌户部多年,张钛铭也确实没有犯下什么错处。即便很多地方有油水可捞,他也没指摘半年。这并不是他品性高洁,而是他们张家的私产已经足够多了。
所以犯不着还为那花不完的黄白之物,再犯上什么错处。
“大狄万为官数年,处事公正,令人信服,确实无可指摘。可是大狄万之子,可就落人话柄了!”,冂格里钦出声道。
那还是数月前的事儿!
张钛铭之子张兴路自被流放得归后,就一心在商场打拼,远离政事。原本有张钛铭的护佑,也没什么。只是随着生意越做越大,张兴路发现遇上大批商货交易时,总要使用现钱。不仅笨重不说,还极为引起有心人的窥伺,多不方便。刚好甘肃那边打通了商路后,就有从中原那里的商人。
从他们口中,张兴路得知了银票的事儿。
这既方便了周转,又算得上安全。于是张兴路便发行银票,在与自己有贸易往来的商贾和商行交易使用。不成想太过便利的缘故,银票一出,所求着甚重。
再有张钛铭的缘故,大家也都信服。
但有人起了心思,就开始伪造了。使得假银票鱼目混珠,白白让张兴路损失了一大笔钱财。后面再有人拿银票交易,就有人不认了。一些人便开始找张兴路开的商行兑换现金现银,使得商行一时被挤兑得无法兑现。
后面就有人告到了官府!由于张钛铭是户部大狄万,这事儿又另有隐情。所以官府那边是先抓捕伪造银票的不法之徒,再行审理。
同时张府这边,也是紧急调了许多现金现银,用来收回发行在外的票号。但是真假难辨,还是让张府这边损失不小。
现在张府已经停了兑换票据,也告到官府那边请求捉拿贼人呢!
如果是在平时,这事儿也上不了圣上的案头。
现在是争夺入阁首辅的节骨眼上,自然是脏水越多越好。这件事,便也被人翻出来了。
说是张钛铭包庇儿子,诓人钱财。信誉尽毁,请求圣上主持公道。
“哼!此事官府还没定夺,便有人拿出来说三道四了。我张钛铭,是绝不会怕了的。”,说这话时,张钛铭心里是虚的。因为这件事说出来,确实是他们张府的不是。
而且发行银票,聚众藏银,也确实有违国法的。从前大元刚成立时,可是颁布了藏银令。特意交待过家中现金现银,不可藏纳超过官府规定的数额。
否则不仅全数充公,还要追讨罪责。
但是随着这几年大元的扩张,商业的繁荣。每每涉及到大额交易,就少不得超出规定的数额。而且家中到底藏了多少金银,都是各自的家事。
一般只要没人说,官府也不知晓。
所以这条禁令的伸缩空间很大,民间也有约定俗成的阳奉阴违起来。
现在一旦深究,可不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么!
张钛铭可就一个儿子,对其也是在意得紧。
所以一听到这风声,就赶紧在家称病躲风头了。并且宫里那边,也让人传信给了张芷琴,让其帮忙说道说道。
眼下冂格里钦说破,他也不装着了。就直接言说,全当不怕什么虎豹豺狼。
冂格里钦猜到张钛铭不会是面上那么豁达,出声道:“大狄万真的不怕?悠悠之口,就是白的也能给你说成黑的。张大公子的事儿,还得想法解了才是。”。
“听你这意思,你是有法子了?”,张钛铭警惕道。
“若是大狄万信得过下官,自是有法子的!”,冂格里钦胸有成竹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所谓无利不起早。冂格里钦这样赶着巴结,让他心下更加警惕。
第六百二十二章 君臣进退
“前程!”,冂格里钦面对张钛铭审视的目光,毫无所惧道。
“阿利·不剌是吏部主官,掌大元百官升迁,你该去为他分忧的!”,张钛铭反问道。
“三等以上,全凭圣上做主。”,司级的官员,确实在三等以上。冂格里钦想要升官,阿利·不剌是做不了决定的。
“平日你常伴在圣上左右,颇受青睐。若是为着前程,更该紧随圣上左右才是。”,
“我今日来,便是为圣上分忧。”,说罢,他就解释道:“自圣上透露要组阁的消息,朝堂就因阁臣一事争争吵吵,纷乱不休。”。
见张钛铭没有让他住口的意思,冂格里钦接着道:“次辅不必说,仅那首辅便让圣上头疼。张大狄万也合该晓得,放眼朝堂,也只有你与花剌子密大狄万有争夺首辅的资格。如今你们二人都称病在家,举告你们二人的折子也堆满案头。圣上迟迟做不出决断,实则是等着你们说话啊!”。
这话让张钛铭大感意外。因为他称病在家就是为了躲开外面的闲言碎语,避避风头。怎么也没想到,圣上不做决断是在等着自己回话。
见其疑惑的眼神,冂格里钦也不卖关子,出声道:“大狄万当值户部主官多年,来投辽臣又多与大狄万私交甚好。如今皇后娘娘还是大狄万之女,权柄滔天。若是真得了首辅之位,再往上就是万丈深渊了。”。
张钛铭冷眼瞧了冂格里钦良久,才冷声道:“我追随圣上多年,从无二心。即便有幸得圣上垂怜,得了那首辅之位,也万万不会心生二心的。”。说起来,他还是想当那首辅的。
这才对底下人举告花剌子密的事情睁一只闭一只眼,毫不在意。同样,花剌子密的亲近者也是想让其更进一步的。所以二者互不退让,暗地里较着劲儿。
李承绩有事务司的耳目,自然清楚内里的原原委委。便迟迟不做决断,好让张钛铭和花剌子密他们自己站出来。
“嗯?这不该是你的意思,莫非是圣上的?”,张钛铭想了想,后背直冒冷汗道。如果真是这样,那首辅的权柄即便再大,他也不敢心存妄念的。毕竟张家的权势已经足够了,有个皇后的女儿,完全不用怕弱了旁人。
冂格里钦摇了摇头,应声道:“圣上何等的日理万机,怎会与我说这等杂事。只是我今儿面见圣上,听其所言,似对银票之事颇为在意。”。
这件事本就是件说大可大,说小可小的事儿。李承绩若真在意,那便是祸患临头了。
冂格里钦没在意张钛铭难看的脸色,继续道:“圣上自成婚以来,只在皇后宫里宿了两日。而在纯贵妃宫里,却足足宿了五日。”。
纯贵妃阿依娜与花剌子密的关系,是众所周知的。前不久花剌子密还为阿依娜争那皇后之位。现在虽是贵妃,但肚子可是怀了皇裔的。一旦生了男丁,可就尊贵无比了。
这枕头风吹起来,便是张家也要退避三舍的。
这么想着,张钛铭后背衣衫已被汗水寖湿。
“圣上是在顾忌我们张家了?!”,张钛铭似是在问冂格里钦,又是在问自己。
所谓点到为止,有些话不用说得那么清楚。冂格里钦只话题一转道:“银票之事,我曾听圣上有言。关乎国体,应由官府发行。若掌握在私家手中,恐对国体不利。大狄万该庆幸,张公子的银票是亏了。不然的话,可就麻烦大了。”。
说完这话,冂格里钦也不需要张钛铭应声。就告辞一声,谢客离去。
马车上,跟随冂格里钦有些年岁的文书先生很是不解道:“户部与刑部主官相斗,左右也碍不着咱们的事儿。大人何故要上门那般言语?若是恶了张大狄万,朝堂上可就处处掣肘了。”。
冂格里钦笑了笑,浑然不在意道:“我今儿所说的话,虽多半是我的揣测。但圣上心里,非是不这么想。且阁臣一事,实在纷扰太久了。我身为人臣,自当为国事分忧。”。
这话就带着些水分了。事实上冂格里钦既是为国,更多的也为自己。因为张钛铭和花拉子密因阁臣的事儿恰着,使得原本该有的官位调动都滞在当场。
他现在入了户部的门户,将来自不会是当钱库司的司务就能满足的。这张钛铭走了,又刚好空下户部主官的位置。那阁臣他是入不了,但那一部主官,还是可以想想的。
此次和张钛铭交个好,往后争那户部主官的位子,也能多些胜算。
当官,本就是奔前程的!
次日一早,张钛铭就带着张兴路入宫请罪了。
说是教子无方,枉顾大元律法。私发银票,聚众藏银,请求圣上重惩。
彼时李承绩歇在齐妃竹青的宫里。
作为跟着李承绩最久的女人,能一朝封妃算是天大的恩赐。再往上,竹青是不敢想了。毕竟她的身份太过低微,受不了华冠之重。但为李承绩诞下个一男半女,她还是能想想的。
可惜李承绩的女人不少,雷霆雨露,能分到她的也就那么几日。今儿是李承绩成婚后第二次来了,可把竹青高兴得。
因大元没有每日早朝的习惯,这平常歇息,可以睡得迟一些。若是不忙,还可以在宫里吃顿便饭。竹青便是这样想的,早早起来给李承绩烧饭。
而且都是亲手下厨,只盼着李承绩说几句好吃夸赞自己的话。
但前朝那边突然因张钛铭的事儿来通传,让竹青的心意白白落了空。
“将张大狄万父子请到书房!”,李承绩边往书房的地儿走,边吩咐穆尔果道。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脚步一停,出声道:“再着人去内库拿一对玉石抱枕送到齐妃的宫里。就说改日朕会去瞧他。”。
穆尔果明白意思,赶紧着人去办了。
这么到了书房,张钛铭和张兴路已经等着了。
“圣上!”,张钛铭行礼道。身着素衣的张兴路也跟着行礼,不敢抬头与李承绩直视。
第六百二十三章 兴建钱庄
“大狄万这是何故?”,李承绩看到张钛铭和张兴路的举止,心里虽猜到七八分,但还是有些奇怪道。
“圣上,老夫教子无方,特来请罪的!”,张钛铭弯下腰身,很是恳切道。
一旁的张兴路连忙将银票之事娓娓道来,请求李承绩的降罪。
通过事务司的细查,李承绩早已弄明白了银票的事儿。而且这内里,还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私发银票虽有碍国法,但也不是伤天害理。且银票伪造之事···哼···”,李承绩没说,但张钛铭和张兴路都感觉到了他的怒气。
不过他们心里却松了口气!因为李承绩生气的是别人!甭管是谁,只要不是张家,便万事大吉了。
但面上自不能露出丝毫喜意,出声道:“圣上宽宏,但我父子二人问心有愧,还请圣上责罚!”。
李承绩扶起张钛铭的身子,温声道:“银票之事另有内情,你们不必过于介怀。”。
张钛铭还要说话,李承绩抢先道:“原本我便盘算着,内阁的事了便成立钱庄。到时候第纳尔、第尔汗会退出市面,转而用纸币交易。”。
“钱庄?纸币?”,这话让张钛铭和张兴路有些不明白。
“嗯!钱庄······”,李承绩解释着,将自己对钱庄的想法说了出来。其实这就是后世银行的雏形,让百姓们往钱庄里存钱,还有利息可赚。在这理财产品稀缺的当代,钱庄的这个吸钱法子绝对大有可为。
“可那些富户,放贷之利可抵上钱庄利息百倍。”,张钛铭皱眉道。想要吸引百姓往钱庄里存钱,必得是那些富户不成。因为大元也就那些富户钱多,普通百姓满足温饱没几年,哪有多的钱存钱庄。
况且他还有个顾虑没说!
钱庄这新事物出现,百姓们不一定会接受。因为钱财只有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会安心。
即便大元一直以来,对百姓都怀柔大于严苛。但官民之间千百年的互不信任,是没那么容易消弭的。
李承绩何尝没考虑到这一点,应声道:“此事不妨!钱庄能存钱,也能放贷。且利息,还是民间的一半。”。
如今大元的商界,放贷是很常见的事情。而且被呼罗珊官府明令了利率的上限后,还是有些沉重。一般的普通人有官府的帮衬,不会出现饿死的情况,也就不会有借贷的必要了。只是商人做生意常有风险,一旦赔了,可能就需要借贷渡过难关。
这些是自由交易,官府不会过多插手。因而当前,很多商行都有放贷的生意。
现在李承绩为了扩大钱庄的权威!已经做好了清理当前国内借贷乱象的准备。首先便是成立钱庄,用低利率抢走民间放贷者的生意。同时用存款利率,吸引百姓存款。再在法规上,对放贷进行资质要求。
任何放贷的商行或个人,都需要在官府指定的机构进行资质认证。像有官身或是家里三代以内的近亲属是有官身的人,那么就不允许大规模放贷。每年放贷的总额,也有一定的限制。
而且在放贷时,必须让交易双方在官府的见证下放贷。这中间,官府会抽取一笔贷款税,为以后违约的风险做担保。如果没有官府见证的话,往后借贷人不还,告到卡迪跟前也是无用的。
还有宗教人士和宗教组织,也一律不准放贷。先前在回鹤和夏国,寺庙放贷已经达到了泛滥的地步。钱财最多,田产最广的,全是寺庙的那些大和尚。一个个吃得脑大肚肥的。哪是修行之人!
现在大元就对这些宗教人士下重手!任何寺庙或清真寺、教堂,都不准放贷。一旦查出,就没收全部财产,并下狱问罪。
这法子实行起来,民间的放贷者可谓是少了一半。
将自己的应对之法说完后,张钛铭也觉得这法甚妙。虽然会动了很多人的奶酪,尤其是朝堂上,不少朝臣家里都有些沾亲带故的商人。此法一实行,他们的额外收入便会缩水一圈了。
不过这只是李承绩预想的前奏!
在确立钱庄的权威后,下一步就是发行纸币了。这个相对于前者来说,难度更高。但不管怎么难,都需要人做的。之前李承绩底下也没什么合适的人选,便也不急。这次发生了银票的事儿,他心下已有决断了。
便冲着张兴路道:“钱庄一事,我愿交由你来办。不知你可愿意?”。
这话就像晴天霹雳一般,只把张兴路吓了一跳。脑袋也晕乎乎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张钛铭也是呆愣了少许,急忙回绝道:“犬子只会做些营,哪里能办好钱庄的事。圣上莫要抬举犬子了。”。
李承绩却没理会张钛铭的话,依旧冲着张兴路道:“你和我年岁相仿,又是皇后的哥哥。一辈子,就只想做个无地位的富家翁么?崇阿已成了司务,扩巴斯也在军中当了将军。图尔干和你私交不错,应该知道他在北疆立了大功吧?”。
都是一样的年纪,别人却有一番大成就。再看看自己,虽有一个当了大官的爹,可终究不是自己的。想想,他冷却的心也渐渐热了起来。
这么些年他在商界顺风顺水,也算混得不错。可和地位、权利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从前他还没有这么迫切的危机感,这次经过银票的事儿,他才发现有些事情。即便是他爹,也不能护得他安全。
所以人啊!有时候还是得靠自己。
但他又不确信李承绩说的是不是真的,便反问道:“你真会让我办钱庄?”。
“我以真主的名义起誓!若有违抗,只叫······”,
后面的话还没说,张钛铭就扇了张兴路脑袋一巴掌,急声道:“圣上是什么身份,还会说话诓骗你。”。
跟着又跪了下来,请求李承绩不要发誓。
见其大有不答应就长跪不起的地步,李承绩便只好作罢。
第六百二十四章 内阁首辅
随后李承绩亲自为大元第一家钱庄提名--大元银行。反正大元境内钱庄和银行的名字都从没出现过,那李承绩就干脆以后世的习惯,直接命名为大元银行好了。往后这就是大元的金库所在,官员的薪酬发放,户部的钱粮税收,都会存入大元银行。从而换成可以交易的金币、硬币乃至纸币。
兴建的地址就在马鲁,张兴路很识趣的贡献出位于马鲁繁华街市的一间铺面。好作为李承绩让自己担任大元银行第一任行长的谢礼。李承绩知道自己若是不收,张兴路反而还会多想。便以捐赠的名义直接给国库,再拨给大元银行便是。
虽然主人换了,但实际主事人还是张兴路。
作为银行,没有启动资金定然是不行的!李承绩拿出自己内库的二十万第纳尔,为大元银行奠基。张钛铭也要拿钱,但李承绩不允许其捐赠。只做存入的款项,收取利息便罢。
因这时代还没有什么股份制、公有制这样的经营模式。大元银行现在虽挂着官办的名头,但却是专属李承绩个人的。本来李承绩还想将后世的股份制抛出来,分给张钛铭他们少许股份。但眼下诸事繁杂,还是往后再说了。
“银票的事儿,你不用因噎废食。以大元银行的名义发行大额银票,谁再背地里使绊子,我就亲自为你主持公道。”,李承绩语气严厉道。
这次针对张兴路的银票事件不是简单的为着钱财伪造。而是有着官府背景的官员参与,才让这件事平息了又起伏,现在还没结束。李承绩已经准备着勒令刑部主官介入,好遏制这股不良风气。
有这句话,张兴路除了安心,便是感动了。从前还对李承绩防备着,现在才觉得李承绩是真的在提携自己了。
张钛铭见张兴路的笑容是打心眼里的,心下也欣慰了不少。到底同龄人不是做官就是做将军,只有他有着强大的家族背景,却还是一身份平平的商贾。不肖别人说,他自己心里就没那么痛快。
只是从前因过去的事儿,张兴路心下有膈应。再加上张钛铭深知为官之道,也不愿张兴路涉险。就一直不入军政,甘当白身。
现在有了机会,那不高兴是假的。
但张钛铭知道自己的事儿还没了,便道:“老夫此来,一为犬子,二为阁臣一事。”。说罢就向李承绩请辞,放弃户部主官之位,在家颐养天年。
本来他的想法是不争首辅,只做次辅。但张兴路意外得到李承绩的提携,那他就不用在朝堂上位张家提供庇佑了。反正女儿在宫里做皇后,替张兴路吹吹枕头风还是可以的。
这倒是让李承绩意外!
张兴路也没想到张钛铭突然做这个决定,讶然出声道:“爹?!”。
“老夫现在五十有二,身子骨也大不如往前。近些年户部的事务越来越繁杂,老夫不甚劳累,早有隐退之想。但顾着圣上的恩德和战事,才拖到了今日。现在朝堂因阁臣一事争吵不休,让圣上恼怒不休,老夫实在自愧不已。今儿请辞,望请圣上应允。”,
从呼罗珊第一次建立起六部开始,张钛铭就帮着李承绩料理政务。现在不过四年的光景,张钛铭的头发白了,背也弓了。脸上起了一道道褶子,老了不少。
李承绩看着,也不禁生出一阵感慨。但他是不会应允张钛铭回家养老的!一来这会落得个苛待老臣的名义,二来张钛铭这样离开朝堂,会被人误以为争夺首辅失败,失了圣心的缘故。对张家而言,实非好事。
三来嘛!军政大改,朝堂的事务正需要老臣来主导,做那定海神针。因此这个节骨眼上,李承绩是怎么都不会放张钛铭走的。
就语气不耐的反问道:“张大狄万是怪朕苛待于你么?”。
张钛铭立时腰身一弯,请罪道:“老臣绝无此念。”。
张兴路也赶紧帮着说话,解释道:“圣上明察,家父绝无此念啊!”。
“绝无此念?又为何在朝堂恐有不稳之际抽身而去?”,说着,李承绩就说了张钛铭离开后,朝堂会有怎样的后果。
当官数载,张钛铭不是不知道。但是他想起冂格里钦的话,就不得不做此决断。因为张家的殊荣太高了,往后若是引起了李承绩的猜忌,张家可就祸患无穷了。
“圣上恩德,老夫永记于心。只是阁臣一事,朝堂实在耽搁日久。我若不抽身而去,朝堂不和,贻害无穷啊!”,见李承绩的话不想假的,张钛铭稍稍透露一些自己的意思。
“呵!就知道你这只老狐狸没那么出污泥而不染!”,李承绩心里暗骂道,但面上还是宽慰道:“辅臣一事我本意在你与花剌子密二人中挑选。只是你们二人旗鼓相当,我也拿不定主意。如今······”,说到这里,李承绩顿了下来。
张钛铭则感觉喉咙有些干涩,吞了吞口水。
见此,李承绩知道张钛铭还是对首辅之位有所念想的,便不卖关子,继续道:“阿利·不剌为吏部主官,能力出众,和睦臣工。资历虽不如尔等,但为避免朝堂失和,我以嘱意他为首辅。”。
“圣···圣上明断!”,张钛铭惊讶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因为谁都没有想到,阿利·不剌会是他们担任首辅的有力竞争者。毕竟平日里,阿利·不剌表现得很低调了。这次内阁一出,首辅的传言就只在他和花剌子密身上打转。这也让他和花拉子密都自己觉得,没有旁的什么干系了。
现在听李承绩这话,真是五雷轰顶,完全找不着北了。
李承绩心里憋着笑,接着道:“岳丈年迈,便为次辅吧。阿利·不剌的资历不如岳丈,便帮衬一些,让内阁尽快运行起来。”。
尽管心里不大爽快,可是听着李承绩都喊自己岳丈了,他也不好拉下脸了。一旁的张兴路害怕张钛铭失态,就频频催促张钛铭答应。
如此,他是哑巴吃黄连,只得答应了。
第六百二十五章 入宫请罪
阿卡比府邸,兵部狄万莫杜尔正与一干同僚喝酒谈笑。
随着呼罗珊的壮大,从前追随的老人也都生了官儿。莫杜尔原是募兵司的司务,后来也升任兵部狄万了。虽是个副职,比不上大狄万来得身份贵重。但权柄不小,在兵部大狄万奔赴北疆作战期间,兵部的事情有一半是他在打理。
这次内阁的事一出,他便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了。毕竟兵部大狄万李大气怎么着也会往上挪一挪的。这空下的大狄万之位,他也是可以坐一坐的。
但是另一位兵部狄万孙睿晨也同样有资格坐上兵部大狄万之位。
而且论关系,对方远比他要与圣上亲厚一些。
因为这位孙狄万是圣上年少时结拜的二哥阿爹。如今身份不同了,他们兄弟间自不会再以兄弟相称。但是那份情谊还在!孙明熙也在军中担任了军职,虽不彰显,可一直都是往上爬的。
另外这次因征伐北疆而立下累累战功的大将军孙忌,还是孙睿晨的亲哥哥。
再加上辽臣在朝堂上的势力颇广,他便觉自己要坐那大狄万的位子没那么容易了。
于是他便将实现转移到兵部之外,盯上了刑部大狄万花剌子密。对方有首辅的心思,他也有大狄万的心思。二者之间没有利益冲突,刚好可以互帮互助。因此他特意踏进花剌子密的府邸,向其商讨求官的事情。
虽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但花剌子密却是无意向其透露了银票之事。
这让他动了心思,就再将银票的事儿拿出来说道一番。为求最大限度的给张钛铭他们上眼药,他还让人用假银票堵在张家府邸,讨要说法。这番操作下来,张府可谓是沸反盈天了。
其实若不是有求于花剌子密,他也不愿这么铤而走险的得罪张钛铭。可惜交易交易,必须有所交,才会有所易。为了自己的仕途,他只能博一把了。
当然,他也是想到了大树底下好乘凉!
就算后面查出来了是他有意诋毁,可张兴路本就违反了律法,他这样做也不算什么大事。另外监察司是隶属刑部的,花剌子密会知道如何转圜的。
“恭贺狄万,此事若成,兵部主官之位怕是手到擒来了!”,有依附于莫杜尔的官员谄mei道。
“哈哈哈!来!喝酒!”,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张钛铭还没入宫请罪,消息就都传遍了。他在家里听着,便立即开了席面。
众人也都畅快淋漓的吃喝起来!
一杯杯酒下肚,众人也渐渐喝高了。
这时候,有下人冲进来禀报道:“老爷!圣上选出首辅了!”。
“恭贺大狄万了!”
“往后还请多多照拂啊!”,
其他人哈哈大笑着,向莫杜尔表示恭贺。
那下人见着,浑身不禁打哆嗦道:“老···老爷···首辅有···有变···”。
“什么?难道是张钛铭那厮不成?”,其他人纷纷惊怒道。
“不是!”,下人摇了摇头。
“不是他便成!只要花剌子密当了首辅,咱们的位子也能往上挪了!”。
除了张钛铭便是花剌子密,他们根本就没往别处想。
那下人见着,硬着头皮道:“也不是花剌子密大狄万!”。
“啊?混账东西,话不会一下子说完吗?”,莫杜尔生气的踹了下人一脚,喝骂道。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下人连连告罪。
“快快说是谁!”,有官员顺手用碗碟砸了过去,不耐烦道。
“是是是···首辅乃吏部大狄万阿利·不剌!”,
“竟是他?”,众人一阵惊讶。
与此同时,花剌子密的府邸。听着下人来报首辅的任命是阿利·不剌,花剌子密第一时间解下衣袍,像张钛铭一样入宫请罪。
有人欢喜有人愁!
莫杜尔、花剌子密他们大失所望,阿利·不剌府上就欢喜一片了。
即便阿利·不剌让下人们不要太喜形于色,但老爷当了大官,他们忍不住欣喜的劲儿。冂格里钦也来到阿利·不剌府上,正巧撞上阿利·不剌出门。
“阿利兄这是进宫谢恩么?”,冂格里钦道。
“圣上恩德,自要进宫以表谢意!”,阿利·不剌正了正衣冠,应声道。
“去是去得。我也要进宫一趟,不若一起去吧!”,冂格里钦笑着道。
“赔罪么?”,阿利·不剌像是猜到了什么,反问道。
“正是!”。
“那不若同乘吧?”,阿利·不剌邀请道。
冂格里钦也没拒绝,便上了马车。
官府给三等以上官员配的马车还是挺宽敞的。里面设了桌案,可以喝茶。不过也只在平坦的水泥路上,像那些颠簸的土路,茶水都要洒尽了。
不过眼下阿利·不剌也没心情喝茶,忧心道:“圣上曾问政于我,想必是心有属意的。你不必为我犯险,引起圣上不快!”。
跟随李承绩久了,他们也知道李承绩最厌恶朝堂党派攻讦。这次内阁首辅一事,算是让辽臣派和蒲华派官员彻底撕破了脸。一些中间派的官员也受他们的拉拢,纷纷选边站队。阿利·不剌所属的吏部就严令底下的官员牵扯其中,但这只是警告,而不是禁止。
还是有不少官员参与进去,希望成功了可以加官进爵。
阿利·不剌也不会再说什么,但对关系亲厚的冂格里钦,他还是不免多提醒几句。
“阿利兄放心!此事圣上本就属意于你。我对张钛铭所言,乃是圣心所属。”,
“可揣测圣意本就乃圣上不喜,你何必如此犯险?”,揣测上位者的心思乃是古往今来的禁忌!毕竟没有人希望自己的所思所想被人看透!
冂格里钦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有些感慨的笑道:“富贵险中求!首辅之位权柄滔天,若不争不抢,无欲无求,何来首辅之位?况且内阁初建,权威未立,内阁之人,必得······”,话虽没说完,但阿利·不剌已听懂了。
在其位不谋其政!身为首辅,就得有魄力,有决断,有威严。但无论怎么说,冂格里钦还是犯险了。
“待会儿我见了圣上,你无需为我出言!”,冂格里钦肃声道。
阿利·不剌了然,可还是心下苦涩。
第六百二十六章 御下有道
不过到宫里时,有人比他们来得更早。
“二位狄万来的不讨巧!花剌子密大狄万刚进去呢!”,穆尔果谦笑着说道。
“那不妨事!我们在外等着便是!”,冂格里钦笑着从袖口拿出一瓶茉莉花的香水,递到穆尔果手里。
宫里的内侍对香水、香囊之物是喜爱尤甚!因为身体不全,他们方便的时候总不如常人那么收放自如。这也就使得总有漏尿的事情发生!古时候常说太监身上有股味儿,便是这个缘故。所以一般的太监,都喜欢用香气很重的香水或香囊来遮掩。
穆尔果本不想收的,但茉莉花的香水是刚出来的新品。近来又因李承绩成婚,大封六宫的缘故,忙得像旋转的陀螺。再加上出宫相比往常更加严格了,他也不好像从前那样方便的出宫。
这也就使得他没机会买到这茉莉花的香水。
便不动声色的收下道:“花剌子密大狄万着素衣进去的,二位狄万估摸着要等上片刻了。”。
说罢,就行礼告退。
冂格里钦和阿利·不剌互看一看,瞬间了然了对方的想法。便就近在院子的石桌前坐下,出声道:“看来那铁面是请罪了!”。
花剌子密作为刑部的主官,本就是掌管刑法决断之事。又因总是板着脸,所以被人称为铁面。
“他与张钛铭相互攻讦,圣上可都看在眼里呢!”,阿利·不剌出声道。
“想必圣上也不会过于降罪于他!”,想到张钛铭的境遇,冂格里钦推断道。
阿利·不剌点了点头。当今圣上对老臣还是顾念着往日情谊的。像莫杜尔那等下等人出身,都混到了兵部狄万。虽说事务并不繁重,是个闲职。但有那等官衔在,也是一份殊荣。还有花拉子模、阿里马、东喀喇汗国、波斯等小国国主或地方总督,圣上也没对他么赶尽杀绝。
现在虽受人监视,但至少还能看到日出日落。
这等怀柔手段,也是那些降臣愿意投靠李承绩的原因。
两人说着说着,约莫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见花剌子密从内里出来。
“大狄万!”,两人行礼道。
花剌子密见是他们,瞬时有些尴尬。便急匆匆的回了一礼,迅速离开。
这时穆尔果也来了,宣阿利·不剌和冂格里钦进去。
“圣上万安!”,两人按规矩行见面礼。
李承绩让穆尔果退下,喝了口茶水,出声道:“你们先坐吧!说了一会子话,口干得紧。”。
“谢圣上!”,阿利·不剌他们应了声,都只敢坐椅子三分之二的位置。
“怎么?首辅是来进宫谢恩的吗?”,李承绩喝完茶,打趣道。
虽然册封首辅的旨意已经下了,但吏部那边的官面流程还没走完。所以这首辅还是有些水分的。阿利·不剌也不敢那么狂妄,连忙道:“圣上厚恩,小臣誓死无以报。”。
“别别别···我属意你当首辅,不是让你以死报恩的。”,李承绩对阿利·不剌的感官很好,又加上悬而未决的阁臣一事也都处置妥当,心情便也好上几分了。
“圣上······”,阿利·不剌还要再说,李承绩径直冲着冂格里钦道:“你也是来谢恩的?”。
“是!微臣谢圣上不杀之恩!”,冂格里钦便将自己跟张钛铭说的话,重述了一遍。其实在这之前,李承绩已从事务司的口中得知了原委。现在再听,也没什么意外。
不过冂格里钦的态度还是值得赞许的,应声道:“有罪便罚!我本想张大狄万入阁后,由你接任户部大狄万之职。如今看你行事如此不稳重,还是留在钱库司的任上吧!”。
“谢圣上宽恕!”,冂格里钦一脸悔过道。
“行了行了!别装了。想笑就笑出来吧!”,李承绩见冂格里钦忍俊不禁的模样,没好气的骂道。
“圣上恕罪!”,冂格里钦憋着笑道。事实上他猜到了李承绩不会重惩自己。到底这件事圆满的让两位老臣让出首辅之位,解决了朝堂争端。同时尖锐的派系争斗,也一下子扬汤止沸,平静了下来。
现在朝堂的下一步动作,可能就是官员的大规模调动了。带有明显派系色彩的官员,很可能就要远离朝堂了。
不过这些他是管不着了!
毕竟他眼下是户部的钱库司司务,管不了那么多。只要安心做好本职工作,待上两年,户部大狄万的职务就是妥妥的了。反正就算李承绩不罚,他也不可能这么快担任户部主官的。
到底他是参赞司空降过来的,在户部的人脉、关系都是空白。就算坐上了高位,底下人也是很难服众的。因此只能待上一段时日,慢慢在户部站稳脚跟吧。
离开的时候,天还没黑。穆尔果从门外进来,向李承绩禀告了冂格里钦送自己香水的事。
虽然论价格也不便宜,但也不是真的那么贵重。李承绩让穆尔果拿着,心里有数就行。
所谓水至清则无鱼!
李承绩也没想让宫里的人都是藐视金钱,品德高尚的正人君子。只要他们不触犯自己的底线,那很多事情还是允许的。
穆尔果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收下了便向李承绩禀报。这样东西还是自己的,圣上的信任也没失去。
“走!去皇后宫里!”,李承绩想到有些天没陪张芷琴了,便径直去了张芷琴的住处。
由于是正宫皇后,张芷琴的宫殿建的是恢弘大气。虽比不上金色大厅,但却足以傲视其他嫔妃的宫殿。但是殿宇有时候太大了也不好!
新婚不久的张芷琴没体会到几日夫妻琴瑟和谐的日子,就尝到了独守空房的冷落。又听宫外谣传张府不利的流言,心里更是急迫。
但她知道李承绩是个有主意的,便忍着不好去叨扰。
就坐在房里绣花,以便宽解心境。
“娘娘,皇上来了!”,掌声宫女小翠从门外进来,出声道。
“什么?”,张芷琴有些恍惚。虽然细细数来也只有几日没见,但恍如隔世一般,让人心头百感交集。
这时李承绩也从门外走了进来。目光交集,一股热泪从张芷琴眼眶喷涌而出。
第六百二十七章 内阁六部
次日,首辅和一众阁臣的任命全部明旨下发。大元的《真主报》上,也大篇幅报道这一任命。其他报纸纷纷加刊转载,将其当做今天头条文章。
其中首辅阿利·不剌,官场早前便已知悉,但民间却还不知晓。附上阿利·不剌的履历,从马鲁还未被规复时做官算起,一直到改换门庭做了一部大狄万。任上的重要功绩也都罗列了出来,好让所有人都知道阿利·不剌的过往。
这不仅是为阿利·不剌的能力做证明,也是为防止官员履历造假,以做监督之用。任何有怀疑者,皆可举告。
当然,这是得真凭实据。否则便是诬告,要吃牢饭的。
次辅则有张钛铭、花剌子密、弗拉特、石抹民安四人。他们的履历也都附上报上,很多人便发觉,首届内阁阁臣,几乎都出自六部。之所以说几乎,那是因为兵部大狄万李大气除外。
官场上的人晓得,李大气被排除在外,不是说李承绩不喜。而是帅府那边,李大气肯定有大用。
除此以外,便是六部的任命了!
因为六部一下子空出五位主官,势必有人上位。
参赞司参赞王殷志被调入礼部,出任礼部狄万。虽是副职,但礼部大狄万空悬,二位副职狄万只设其一。那么礼部的事务,其实都是由王殷志负责了。
同样参赞司参赞出身的贾拉赫,出任工部狄万,暂行工部主官之职。
户部主官之位同样空悬,不仅如此,副职二位狄万之位也空置。转由钱库司司务冂格里钦暂行户部主官之职。
吏部的主官任命比较意外,由前信德郡郡守夷乞那为大狄万。
刑部主官则是碎叶郡郡守耶律崇德。
五部任命中,三位参赞司出身,两位郡守出身。并且前者相对后者,还不是正儿八经的主官。再看地域,一南一北。耶律崇德为旧辽皇族亲贵,虽论血脉,已经淡薄得很了。但在本就人口不多的皇室宗亲中,还是能算进去的。
而且大元建立后,旧辽很多朝官虽投入了大元。但皇族亲贵,却都被排除在外的。像龙格丁里,就在军中冷落了许久。耶律崇德是受了李承绩的垂怜,得以成为一众宗室中,唯一一个做到郡守的大官。
当然,旧辽其实也没多少皇族亲贵。
有碍于他的身份,很多朝臣实际上是不愿跟耶律崇德有过多的交集。在碎叶郡,李承绩就得到事务司的反应。说是耶律崇德想嫁女,结果当地有些脸面的大家族都不与结亲。气得耶律崇德放出话,他的女儿必不会再嫁碎叶之人。
想想普通人都对之避之不及,关心仕途通顺的朝臣们,就更不会搭理他了。
所以即便到了马鲁朝堂,耶律崇德也是会被孤立的那一个。
而夷乞干的身份虽没有耶律崇德这么尴尬,但是也好不了多少。
他久在信德为官,在朝堂没有半分根基可言。且是从外地空降吏部,想想旁人心里就会不大舒快。往后处理公务时,难免少不了掣肘。
但就是这两人,李承绩用着放心。
一切皆因,他们没有派系!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司级和新设部门机构主官的调动。但都不比内阁和六部来着权重,所以大家关注点便少了些。
就在民间兴奋的讨论官场之事的时候,莫杜尔府上正哭嚎一片。却是督捡司的红巾军正领着人在抓人抄家。
“你们住手!住手!”,莫杜尔看着红巾军的人在家里不断贴着封纸,大叫道。
负责此事的督捡司司务阿里·希尔乌德一把将试图阻拦的莫杜尔推开,大声命令道:“圣上有令,户部狄万莫杜尔与异国贼人勾结,妄图扰乱大元安定。查封家产,以重罪论处。”。
投靠李承绩后,他见希尔里德还有从军之念。便放弃了继续从军的念头。毕竟他们是降将,对军权牵扯太深反而不美。就转投文职,让希尔里德继续留在军中。因做事踏实能干,很快被提拔为督捡司的司务。
此时莫杜尔闻言,瞬时像被雷电击中了一样,脸色一白道:“我···我冤枉啊!我要见圣上。”。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只是伪造了些银票,何尝有叛国之嫌。
阿里·希尔乌德已得到事务司的密报,冷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问你,前些时日,你府上是不是来个两个自称波斯来的落难世族子弟?”。
“啊!他们···他们只是给我出了些主意!”,莫杜尔仓皇道。事实上,这举告的事儿就是那两人教的。现在听阿里·希尔乌德的话,似乎那两人身份不一样。
“哼!你可知道。他们从前是摩诃末和屈出律的使臣?后来投了阿萨辛人,是敌国探子。”,在他说话时,摩诃末的府上。
自被李承绩俘虏后,他就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待在马鲁。虽然一直被监视,一直没有自由。可是想到死,他还是选择了苟且偷生。好在李承绩在吃穿用度上也没苛刻他,从前属于他的家产,也给他留了一部分。
这样在马鲁待着,也算吃穿不愁。
今日外面传了好一阵子的内阁辅臣任命之事终于有了定论,他也翻看起报纸来。不过他更关注的是梨园春又有什么新出戏剧,或是哪家的商行又酿出了新酒。
“老爷!老爷!有贵客来了!”,管家突然冲进来道。
报纸都没放下,摩诃末皱眉道:“什么贵客值得你如此惊扰?”。
他现在就跟坐牢一样!府上除了飞来飞去的燕雀,哪里有什么贵客上门。从前的花拉子模老臣,也都避瘟神一样离得他远远的。所以他的府上,很久都没有客人进来了。
“是哈密报答啊!从前你还指派他去波斯游说呢!”,管家是跟着摩诃末的老人。在遭逢大变后,很多侍奉的老人都走了。也只有这管家还跟着,颇得摩诃末的信任。
“是他?”,摩诃末也回想了起来。报答哈密嘴皮子功夫不错。当初派他出使呼罗珊和波斯各国,为的是让花拉子模南边安稳。后来花拉子模都不在了,也就没听过报答哈密的消息了
原以为他死了,不想这时候竟出现。
第六百二十八章
“苏丹!”,看见摩诃末的第一眼,哈密报答就出声行礼道。
这可把摩诃末吓得,立时脸色一白道:“快!将他抓起来,扭送官府去。”。
“老爷,这······”,管家虽也气哈密报答的称呼太狂妄,但看在旧情的份上,还是不至于如此。
摩诃末却像避之蛇蝎似的,坚决道:“快!马上去!”。
哈密报答意识到不对,转身就跑。可惜护卫们一拥而上,已经将哈密报答抓住。
“苏丹!你如今就如此惧怕李贼么?”。
“哼!给我把他嘴堵上。”,所谓越说越错。在这个布满眼线的府上,他说什么都会传到李承绩耳中。还不如什么都不说,让人径直禀报了上去。
躲在不远处悄悄窥伺的阿思谷马不敢待了,立时离开了此处。其实他们原本都是躲在莫杜尔府上的,只是见势不妙,才早早跑了出来。
后来哈密报答病急乱投医,想着念在从前君臣一场的份上,摩诃末应该会帮衬一把。哪里想到,却是落了这么个下场。
好在阿思谷马还是比较谨慎。没有跟着一块儿贸贸然的进去。否则的护,也是免不了被抓。
但他并没有躲藏多久,就被事务司的探子发现。然后打晕,直接送到督检司的门前了。
对于这件事的审理,李承绩的命令是公事公办。所以但凡有干系的,都被督检司找了上门。
已经在马鲁低调了许久的红巾军,也再次成了许多官宦人家的恐惧源头。
于是罪魁祸首莫杜尔,直接被判抄家流放。海外荒岛,又多了一批人口。阿思谷马与哈密报答则以奸细之名,被判腰斩。其他受牵连的官员,则多是丢官去职或贬官降职。
因刑部给了莫杜尔方便,所以受影响的官员不少。在这次政治风波中,刑部也受到的打击最大。
而从派系来看,便是蒲华系损失惨重了。
花拉子密府上,不少受影响的官员递送拜帖,请求一见。花拉子密知道这些人的心思,一律不见。
“哎!鹬蚌相持渔翁得利。这次你与张钛铭争那首辅之位,却是给了旁人可乘之机啊!”,阿敏颇为感慨道。作为花拉子模的老臣,他和摩诃末一样不受待见。
这不只是因他和摩诃末关系亲近。而是那些花拉子模老臣以为。花拉子模之所以衰落得如此迅速,就是因他误国的缘故。因此臣服李承绩后,他在官场也不受待见。
现在是刑部管理档案卷宗的司务,地位远远不能和从前相比。而且是个闲职,所以一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
不过也是因祸得福的缘故,这次刑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反而因不受重视的缘故,逃过了一劫。现在是刑部里面,少数几个还在职的司务了。
典狱司司务沙哈鲁也是少数不受牵连的司务之一,跟着道:“大狄万离了刑部,那从碎叶来的主官还未上任,也不知是不是个好相与的。”。
相比阿敏的老练,只对严刑逼供感兴趣的沙哈鲁就考虑简单多了。也正是这样,在刑部中,才被其他人所不喜。
这次是花拉子密去内阁赴任的送行宴。算是为官一场,表表上下级间的情谊。在后世,这便是人情关系。在这个时代,也不能免俗。尤其是官场这样的环境下,宁愿多个朋友少个敌人。
就算不再是上下级的关系,也要喝喝酒装装基本脸面的。
可是看着眼下这大猫小猫两三只,心下也不免有些寒意。趁着酒性,应声道:“圣上既然重惩了刑部,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户部的。等着吧!那碎叶郡的郡守一赴任,朝堂上的风波又起了。”。
“这么说,那碎叶郡守是个难相与的?”,沙哈鲁有些担心道。
阿敏却是打听到一些碎叶郡守的消息,知道耶律崇德的基本情况,倒是没那么担心。
不过对于花拉子密所说的,却是深表认同。因为朝堂两个派系损失其一,那么另一派系势必壮大。而从圣上这六部主官的任命上看,明显是喜欢无根基,无派系的。
所以户部那边,绝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想到这,他顿觉这花拉子密的府邸要少来。往后传到李承绩耳中,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
因心思各异的缘故,一顿饭也吃得索然无味起来。花拉子密便也不强留他们,只客气了一番,就任由他们离去。随后府上继续关门闭户,对于外界的拜帖充耳不闻。
与这里同样热闹的阿利·不剌府上,也是宾客如云。为了确立首辅的威严,阿利·不剌没有延续一贯低调的姿态。而是接受诸位同僚的恭贺,与他们谈笑风声。
如此到了大朝会,百官归位,第一届内阁,也正式成立了。
永兴元年九月,内阁发出第一道政令。
文武百官不得结党营私!一旦发现,罢官去职,永不录用。
这让安静没多久的朝堂,又瞬时喧嚣了起来。
因为内阁只说不准结党,却并没说如何才算结党。而且也没讲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不明不白,可让质疑内阁的声音达到了高潮。
五位新阁臣,也一下子成了众之矢。
其中首辅阿利·不剌,更是成了活靶子。
这么吵吵闹闹的,宫里没什么动静,内阁那边也没什么动静。而且什么约束也没有,让朝臣们以为,这只是内阁的一张纸上政令。
这让内阁得威严,瞬间降到了低谷。
这时候,河中省。一支车队正在修整过的官道上使进。
“公主!这大元国倒真是稀奇得紧。”,马车里,彩珠边掀开车帘,边笑着道。
“是啊!原以为路上会颠簸得厉害,不想舒适得紧。”,察言瞧着铺着碎石子和煤渣的官道,应声道。
这次碎叶郡守要被调往马鲁担任大官,她也正巧病好了。便赶着一起,也顾着安全。路上什么马匪山贼的一个没见,赶着上路的商队倒是见了不少。
还有许多新奇的商货,让她大开眼界。
比如自动风扇。就是安装在马车里的几篇扇叶子,转动的机关和车轮的轴承联合。只要马车动,扇叶子就跟着转。还有能水迅速结冰的‘冰粉’,只要一小勺,就可以让一碗水结冰。
放在马车里,可会消散热气。
想想从夏国来的路上,她真恨没早点进入大元的地界。
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大元的戏剧和小说。
在碎叶时,她就去听过几次。新鲜又好玩,让她大开眼界。小说的话则是打发闲暇时间之必备!
但是相对于民间普遍喜欢的《射雕英雄传》,她更喜欢《红楼梦》。里面那大宅院里的一桩桩儿女情长,让她看得不能自已。
第六百二十九章 公主南下
“不过咱们脚程可要快些。碎叶那边,都下雪了呢!”,彩珠指着收割完,只有荒草的田野,提醒道。
今年的雪来得比以往要提前了一个月。据上了年纪的老人说,明年可能是个旱年。户部的气象司也对碎叶在内的楚河省、天山省、河北省、希瓦省等地发布灾害预警提醒,明年可能会出现旱灾与洪灾。
这消息对大元来说虽值得关注,但也不用太过担心。
因为大元对灾害预防等方面,已经建立了比较完善的机制。各个省份都建有灾害应急物资基地,可以第一时间应对各种灾情。再加上大元地广人稀,很多地方都是未开化状态。
所以即便发生了天灾,对农业生产的影响也有限得紧。
毕竟河中、楚河、呼罗珊三个粮食集中产区,从来都不是依靠降水发展农业生产的。只要有冰雪,有河流,就不怕颗粒无收。
“耶律郡守说还要一日,便可达蒲华郡了。从哪里坐船,就可顺流直达阿姆。再走官道,便是都城马鲁了。”,察言想到耶律崇德的话,心生向往道。
“蒲华!那可是大元最繁华的城池呢。公主,到了蒲华若是得空的话,能不能······”,彩珠有些不好意思的吞吞吐吐道。
“你啊!车队想必会在哪儿采买些吃食,到时候咱们便去逛逛吧!”,察言也想亲眼看看蒲华是什么样子,笑着道。
主仆二人说着笑的时候,车队在一个名为起儿漫的小城停了下来。
说是小,但在察言眼里,已经很大了。房舍沿着官道,绵延有十里。其中官道右侧的房舍密密麻麻的,绵延到了河流。看河对岸,还有密集的房舍。
只是起儿漫城没有城墙,三个区域的聚集区都是无边界的往外扩展。察言他们的车队停在官道旁的客栈歇息。因过往的商队多,这官道两旁全是客栈酒肆。也有一些卖当地山货的,都是些过路的商队买。
进了客栈,店家先是给众人上了一壶凉茶。
不过耶律崇德却更喜欢冰镇汽水,便道:“店家,冰窖里可有甜水乎?”。
“有的有的!只是那价钱嘛······”,店家搓着手,有些尴尬的笑道。
汽水的价格在大元还是比较贵的!
这是因为汽水上市的时间不长,生产规模还不大。所以物以稀为贵,便价格虚高了些。但味道甜甜涩涩的,喝一口让人回味无穷。
耶律崇德闻言,笑骂道:“尽管上,不差那钱!”。
有这赚钱的买卖,掌柜的也高兴坏了。便赶紧去冰窖拿汽水,给耶律崇德他们上上。
彩珠在碎叶吃过冰糕。所以相比没喝过的汽水,更喜欢冰糕。察言便为其单独要了一份,众人开始吃喝起来。
没过多久,店里又来了一支车队。
察言看着这些人,便知道是和自己一个地方来的。因为这些人都留着夏国的发饰,身着夏国的服饰。
自甘肃行省打开和中原的商路后,来往西域的夏国商队便多了起来。
只是眼下碎叶都下雪了,北方也渐入冬。却还有夏国的商队南下,倒真是有些奇怪。
那伙人看到耶律崇德他们的人数不少,又有人着兵甲,不禁面显警惕。便到一旁的角落里坐下,和耶律崇德他们隔开一些距离。
期间两方吃着各自的饭食,倒也相安无事。
直到又有一支商队进来,坐在耶律崇德与夏国商队中间的空歇。他们的衣着是北地部族的打扮,说的则是类似回鹘的地方话。察言只听懂些字节,似在吐槽河中的鬼天气。
这也难怪!
河中这里北有山脉阻隔,对冷空气有一定的缓冲作用。又加上周边全是沙漠,昼夜温差极大。一天有四季,不是玩笑话。
早上察言他们还穿着厚一些的袄裙,但到了中午就换上薄一些的襦裙了。现在正是因外头阳光太毒辣,才不得不在客栈落脚。
那北地的部族行事比较粗狂。喝酒吃肉时,也高谈阔论,笑闹不已。察言虽有些不喜,但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但突然砰的一声,杯盏碎裂在地。那北地部族突然抽出皮货中的刀剑,向察言他们砍杀而来。
耶律崇德立即意识到不好,大叫着护卫挡住。
只见这些人的目标很准确!
一动手就直向察言杀来。
耶律崇德虽来不及多想,但也知道察言身份要紧。因为夏国和大元结亲,可以为两国的关系加上一道安全锁。特别是对抵消蒙古对夏国的影响力,有着极为突出的作用。
“公主快走!”,彩珠惊魂未定的挡在察言跟前,显示自己的忠心。
“别怕!耶律郡守会护住我们安全的!”,察言说话道。虽然她心里也很害怕,但这群人既然盯住了自己,那么怎么躲都是没用的。还不如以静制动,相信耶律崇德他们的本事儿。
这时另一桌的夏国商队看见势头不好,倒是没有急着往外逃。
“这···我们要不要出手?”,一个护卫询问道。
“出手吧!这群人衣着不凡,说不定更方便我们打探消息。”。
说罢,这群夏国人就也抽出随身的刀剑,向部族一伙人杀来。
不得不说,这群部族人的武力着实不错。
在夏国人加入,双方实力明显出现差距的情况下,还是坚持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罢手。
“这些人是早有预谋啊!”,夏国人打扮的周仕仁冲着耶律崇德道。
“可能是识破了我的官身了吧?”,耶律崇德冷声说着,便接着道:“感谢兄台救了某的侄女,不然被他们掳去,后果不堪设想。”。
周仕仁不是瞎子,何尝看不出那群人是要察言的命,而不是掳走。所以对耶律崇德的说辞,并不相信。但也不拆穿,便跟着客气了几句。
随后耶律崇德亲自为他们付了饭钱,算是表示谢意。当然,也留下了一样物件。可以在为难时,找耶律崇德帮衬。
考虑到安全,耶律崇德也没与他们同行,便就此别过。
第六百三十章 蒙古攻金
这里的事情很快传到了李承绩耳中。
勤政殿,李大力与李迪两位情报机构的主官向李承绩请罪。因为在大元境内,刺杀察言的事情本不该发生的。但不成想,这件事不仅发生了,而且还差点成功。
这对事务司和国安司来说,都是严重的失误。
“人都查出来了吗?”,李承绩也没叫他们起身,出声道。
“查出来了!那些人是不久前被编户齐民的乃蛮人。他们本来,是蒙古人安插在屈出律身边的探子。”,李大力应声道。
这样的事情属于国外的范畴,本不该在李大力的负责范围内。但国安司和事务司的分割才不久,很多案子都没转移过去。所以一些事务上,难免有些权责不明。
李迪也跟着解释道:“据微臣查明。这些人中,有与蒙古王子窝阔台见面的。”。
建国大典结束后,各国使臣也都启程回国了。窝阔台的脚程算快,在第一场大雪来临前就离开了大元的国境。现在就算要找这窝阔台对质,也是没用了。
当然,这种摆不上台面的事情李承绩也不会真的找窝阔台说的。
“这么说,此事确是蒙古人在背后指派了。”,李承绩以肯定的口吻道。
李迪闻言,回应道:“蒙古不愿看到夏国与我国联姻,便使出这下三滥的招数。”。
到底蒙古的明白人也不少。
那铁木真,就看到大元和夏国联姻的害处,所以让人暗中破坏。可惜的是,没有如愿罢了。
但这也给李承绩敲响了警钟!
那就是蒙古对夏国的看重,远比大元想象中的要重要的多。很有可能,也是和大元一样,起了吞并之心的。
再从夏国的地理位置来看,位于金国的西北方。若是占据了这里,那蒙古的军事主动性就更强了。
“蒙古攻金之战已经开始了吧?”,李承绩想到什么,出声问道。
“我军与夏国签署和约后,攻金之战便开始了。”。李迪道。
和历史中的差不多,金国在边关修的城墙,根本没有半分预防的作用。反而使得金国兵力过于分散,被一举攻破。
如今金国朝野上下震动不已,民间也人心惶惶。为此,金国皇帝还下达封口令,不准百姓议论边事。
这听起来,更像是个笑话。因为百姓不议论,不代表边关就安全了。而且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强,蒙古破关,边地州县已能看到蒙古游骑的身影了。
“是了!明着不敢与我们大元为难,便背地里使招了!”,李承绩说着,脸色异常的冰冷。
李大力和李迪知道李承绩生气了,都不敢出声。
“蔑儿乞的三兄弟训练得怎么样了?”,李承绩问道。
蔑儿乞的忽都、赤剌温、合勒三兄弟是蒙古部落统一蒙古高原之后,唯一一个还活着的部落后裔。
所以早先得到他们投靠时,李承绩便对他们有所安排。
“事务司该教的东西,都教给他们了!”,李大力说着,就将忽都三兄弟的训练情况一一详述了出来。
以后这三人,都是要派到蒙古去做敌后任务的。就像jie放战争时期的敌后战争,让这三兄弟尽情的去给蒙古制造麻烦。以便蒙古后方不得安宁,为大元的崛起争取更多的时间。
“嗯!那派他们去伊州郡吧!他们带来的部族男丁,都可以还给他们。还有那些犯了重罪的乃蛮人,也一并交给他们。组成一支两千人的军队,训练三个月。
三个月以后,我要蒙古草原出大乱子!”。
既然蒙古做得了初一,那他也就做回十五。礼尚往来,谁也不欠谁的。
李大力明白李承绩的意思,马上应声即刻去办。但人却还跪着,并没敢动弹。
“好了!各罚俸一月。若再有此事,你们就不用再做官了!”。
李大力和李迪立时如蒙大赦般,千恩万谢的告辞了去。
说起来这事儿也情有可原!若不是事务司与国安司分割,六部内阁又闹了一阵儿。也不会让对准蒙古人的视线,便移了稍许。
所以要怪,李承绩自己也有几分错处。
大约过了半个月的光景,耶律崇德他们终是到了马鲁。在入宫拜见了李承绩后,即刻便收到刑部的主官印信,正式上位了。而夷乞那那边,也在耶律崇德的后一天抵达马鲁。
他是因古尔到马鲁要穿过兴都库什山脉的缘故,所以脚程不快。这时代,李承绩也没有好的办法。山道难行,也不可能挖隧道,修铁轨。毕竟大元的工业能力,还达不到这么逆天的程度。
只能加快在当地的修路进度。并特许在古尔郡内,设立两座水泥厂。好满足当地工程对水泥的需求量!
这些对周仕仁而言,是没有任何影响。他正在马鲁不远的伊芙齐尔村落脚。
说是村,在他眼里,这更像是一座小镇。
因为村里有两条交纵的道路。一条是铺了水泥的官道,一条是铺了煤灰渣子的村道。村里的房子多在道路两旁,开了很多的铺面。罐头、棉布、驱蚊水、水笔、香烛、打火机、钟表、镜子等大元特有的商货,在这里都有见到。
甚至村里还有两家罐头作坊和一家造纸作坊。
罐头都是鸡鸭牛羊这样的肉罐头。周仕仁原本还奇怪,村里那里有那么多的鸡鸭牛羊可宰杀。直看到村东边围起来的篱笆地,才知道村里是用圈养的方式,最大化的养殖。
那些鸡鸭牛羊都被关在很小的笼子或围栏里,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并且村里人还给它们喂养名叫‘饲料’的特殊食物,让一只只鸡鸭,一头头牛羊都长得膘肥体壮。
只用很短的时间,这些鸡鸭牛羊就达到了宰杀标准,成为装在罐头里的肉食。
如此养殖,真让周仕仁大开眼界。
而那造纸作坊。虽然村里人看得紧一些,但还是被他瞧出了秘密。哪些纸张都是以树皮、木头、草料等为原料,虽普遍又平常,但制造出的纸张却白而又柔软。
据村里人说,这都是用来洁厕时,擦不洁之物的。
第六百三十一章 大元见闻
在周仕仁的记忆里,如厕从来都是用石片、竹片或是清水的。纸张这样的贵重之物,怎能拿来如厕呢。因此初次接触厕纸,他只能用‘暴殄天物’一词来形容。但在自己使用过厕纸后,才真的觉察到厕纸的好用。
买上一卷,价格也不贵。而且路上骑马时,还可以用那种女人专用的厚厕纸。据当地人介绍,这是女人来月事用的厕纸。但在骑马时,也可以垫在马鞍上当软垫。
周仕仁虽觉得买这种女人用的东西有些难为情,但在村长雅鲁尔达的盛情推荐下,还是买了厚厚一捆。
也是雅鲁尔达将北来的周仕仁一伙人当成了大主顾。
毕竟马鲁这地方,像周仕仁这样的夏国人打扮的商队是很少见的。而且瞧他们对大元厕纸稀罕的模样,肯定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雅鲁尔达见多了。
所以必须得让他们买买买,好让年底村里的分红会多厚厚一叠。
为了表示对周仕仁的感谢,雅鲁尔达留商队的人在村里休息。
为给南来北往的客商提供落脚的地方,村里是建了客栈的。虽不比那些大商行来得华贵富丽,但也干净美观。里面有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提供的热水,坐便式的抽水马桶。一米八乘以两米二的大床和软垫,鹅绒暖被。躺上去,那是舒适得紧。
周仕仁想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便下楼询问掌柜的,哪里有洗澡的地方。
正好雅鲁尔达还没走,就哈哈大笑道:“周兄弟,房间有洗澡的地儿呢!”。说罢,便兴冲冲的领着周仕仁上了楼。
只见其直接越过房间,来到里侧小一点的卫生间。指着木头做的淋浴喷头,打开中间的开关。就听嘶的一声,水流哗哗哗的流了下来。
“你先等一会儿,冷水出来了,就是热水了。”,因双管的冷热水交替技术还不成熟,眼下都是使用**。由客栈集中烧水,统一输送到各个房间。水温是经过控制的,还可以利用烧饭时的热能,快捷又方便。
周仕仁试了试水温,果然是热水。
接着雅鲁尔达又介绍起了坐便器的用法,让周仕仁直叹妙哉妙哉。
洗完澡吃过便饭,周仕仁就躺在柔软的床上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他看见自己载着满满的商货,回到了金国的中都。不仅得到了皇上的召见,得到了大批赏赐。还卖出去了所有大元商货,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巨大财富。
也是他们本来就不是夏国人,而是金国人。
之所以扮成夏国人的模样,是因为夏国和大元有友好通商的条约在,方便收集情报。
次日离开村子时,商队有一半的骆驼都装了大元的商货。雅鲁尔达领着村民们高兴的将他们送出老远,热情得像供祖宗似的。
这也难怪!
周仕仁他们在村里采买的商货,将他们的库存都去了一半以上。这么大笔的买卖,可不就是活久见的祖宗嘛。
用了一上午的光景,他们便到了马鲁外围。放眼望去便是连片的房舍,高大的清真寺。又往前走了好半晌,才看到土墙。
周仕仁以为里面就是马鲁主城了,不禁有些失望道:“化外之地就是化外之地。连个城墙都做得这么糊弄!”。
在他的想象中,马鲁的城墙应该是又高又大的。哪里像这样的土墙,低矮不说,还没半点威严。
但他入了城后,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大错特错了。
马鲁不是没有高大威严的城墙,而是城池太大了。前前后后,他们总共经过了六道城墙。其中还有两道是水泥做的,那硬度,可比坚冰。
这样庞大的城池,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原本他以为,去过的蒲华就是大元最繁华的城池了。现在看来,马鲁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不管去哪儿,都是摩肩接踵的人。尤其是一些繁华的街市,连车队都不让进。他们的车子就被拦在第三道城墙外,说是三环以内,只准当地车马通行。
让他惊奇的是,每辆马车都挂了一个牌子。上面用数字和字母写的文字,说是车牌。没有这个的话,是不准进的。就连三环以外的马车,也要挂牌子。他们就挂的是临时车牌,只能用上一个月的时间。
眼下因马鲁城的新鲜事物实在太多,周仕仁他们只能选择一个客栈落脚,再四处走走看看。
反正他们这次的任务是多打听些大元的情报,时间上并没有过多的限制。
而此时的宫里,李承绩那边也得到了来自甘肃行省驻点的情报。说是有一批金国人假扮的夏国商队进入大元,为了是收集情报。
重要的军事部门和官方机构,都有过保密安排。普通人等,也进不去。所以那群金国人来了,也只能看到大元的风土民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但是李承绩还是觉得这些人应该利用一二,好为大元增些助益。
便让国安司的人下去查,弄清这群人现在在哪儿。
这么过了两天,李迪来报。说是这伙人在蒙古探子行刺察言公主时,曾出手相助过。耶律崇德,还与其有了交集。
便将当日的情景细细说来,李承绩顿时有了主意。
就交代李迪安排下去,静候佳音。
这日,已经在马鲁待了三天的周仕仁听说大元银行定在今日开业,便领着人去瞧热闹。
到底银行这名词,在金国可是从没听说过。但听人介绍,银行会发行一种名为银票的纸币。这和宋国出现的‘交子’,倒是有些相似。
到了大元银行附近,门口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杂耍和戏班子也在门口耍了起来,引得众人连连叫好。
“听说今儿圣上和朝廷大官都要来呢!”,一个看热闹的百姓道。
“那可不吗?这银行是张大狄万家的公子开的呢!”,有人神秘兮兮道。
“不!你们都错了。银行的真正庄家是圣上。张大狄万的公子不过是帮忙打理罢了。”。
第六百三十二章 金国细作
“嘿!这位兄弟。这是我买的华烟,来一根不?”,有人见这男子似是知道些内情,巴结道。
“呵!这事儿左右也不是秘密,就跟你们说道说道吧!”,那人接过一根华烟,有人用火柴给点上。使劲地吸了一口,感觉神清气爽后道:“我娘的哥哥,我的亲舅舅。在马鲁做些小营生,卖些手绢、鞋子之类的,不成气候。前阵子不是闹银票的事吗?我舅舅啊,就刚好从旁人手上收了几张。不成想张家的鼎盛钱庄说是假票,不予兑现。我舅舅可亏大发了,铺子的租金也没付,前些天就被东家收了回去。
本想这事就是谁认谁倒霉了!······”,
“能不能说重点啊?”,
“就是啊!”,
“直接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得了!”,有人听他尽是扯些有的没的,催促道。
“哎呀!我这不就说重点么?猴急什么呢?”,那人吐槽着,又狠狠的抽了一口道:“那张大公子也不知是哪里听说了我舅舅的事儿,便请我舅舅去大元银行当一名账房先生。”,众人听到这儿,便夸那大元银行的张公子还是地道。
虽然银票的事儿也不能怪鼎盛钱庄,但还是帮着接济受损商户,可谓是有情有义。
“可不是吗?这大元银行的账房先生,多半都是同我舅舅一样的出身呢!”,男子吆喝着,众人也弄清了原委,便不再巴着听他说话。
周仕仁却没离开,拿出一包刚买不久的华烟,递到那人手上,出声道:“这银行是做什么营生,兄台能好好说道说道么?”。
那人一看周仕仁异域人打扮,就知道他是刚来马鲁的了。便道:“兄台是从哪边来的?这幅打扮眼生得紧。”。
大元兼并数国,底下什么打扮的人都有。但像周仕仁这样的,在马鲁民间还是头一次见。
“我是北边的夏国人,从甘肃行省来的!”,周仕仁介绍自己道。
“哦!那地方啊!前阵子圣上北征归来,好像去的最远的就是夏国吧。那甘肃行省,好像原是夏国的疆土呢!”,
“呵呵呵······”,周仕仁尴尬的笑道。
“嗯?你问这个,不会是细作吧?”,那人突然警惕的看着周仕仁道。
“不不不···我就是个赚些钱财的商贾,哪里是细作?”,周仕仁赶紧撇清道。进入楚河省的地界时,他就在大街上看过防细作的宣传小报。那上面说过细作的特征和举报方式,并且举报有奖。
周仕仁可不敢凭白遭这飞来横祸,所以要多认真就有多认真的撇清。
可惜这人已经认定周仕仁是细作了,大声道:“有细作啊!快抓细作!”。
刚才一旁的人听着周仕仁说话,就觉得对方有细作之嫌。虽然寻常人也会问银行的事,但发生在周仕仁这样的异域面孔身上,就无端引人怀疑了。
周仕仁带的几个护卫见势不好,马上护着周仕仁离开。
但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大元又是骑射之国。普通百姓,都会几招防身术。
于是周仕仁的表现更加让人确信了他细作的嫌疑,齐齐发难。
结果不肖片刻,周仕仁和五个护卫就被打成了猪头。
“走!送他们见官去!”,
“对!送去领赏。”,
“这我也出手了,合该有赏。”。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一干人等压着周仕仁他们去了最近治安所。
这时李承绩他们正好到了,瞧见一挫人闹哄哄的离开,有些诧异。
不过银行的开业典礼要紧,李承绩也没心思多想。
便在银行的正门口,先是一番对真主的祷告。然后是宗教长老念着祝福的经文,再大红花拉起来,李承绩用一把金剪刀,将红花剪成两半。
轰轰轰轰轰轰······礼炮的声音响起,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李承绩以皇室的名义,在银行存下二十万第纳尔,成为大元银行的第一个储户。其他朝官也纷纷跟着存钱,大元银行的名声算是打出来了。
李承绩为免不够,还让《真主报》也刊登大元银行成立的消息。虽不是主要版面,但篇幅不少,还是足够引起旁人的关注。
这里的热闹一直持续到晚上银行才消停。
宫里,李迪向李承绩禀报着国安司对金国探子的最新行动。
“我们的人已将他们送进了治安所,耶律大狄万那边,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先传耶律大狄万来宫里一趟吧。我好跟他说说我的打算。”。
因皇宫到了太阳落山就会关闭宫门,现在去请就有些不方便。李承绩也不着急,让明日再去通传。
而被关在治安所牢房的周仕仁等人,全都一脸沮丧。
“周掌柜,我们不会要被杀头吧?”,大元的宣传海报上,有说到对奸细予以处死。所以众人想着,都有些害怕。
“不会的。我们是正经商人,他们也查不到什么的。”,虽然有些害怕身份被暴露,可想到大元距离金国有数千里之远,也查不到他们的真实身份,就心存侥幸道。
“可万一对我们用刑怎办?”,在残酷的刑罚下,很少有人能坚持着什么都不说。因此他们害怕,有人会受不了严刑拷打而出卖所有人。
周仕仁也担心这一点,可眼下也没有好的办法。
“对了!周掌柜不是救了一个大元富商,得到他相赠的信物么?”。
“我也记起了!那人好像说,他也在马鲁。”。
“那得快点找他帮忙了。”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周仕仁也想起了这一茬,马上取出藏在胸口上的信物。摘下一枚在大元买的金色钻戒,送给看守的卫兵道:“这是我们认识的一个朋友留下的,你看知道出自哪里么?”。
那卫兵接过戒指,又看了看被周仕仁称为信物的木牌。上面用契丹文写着耶律崇德四字,也难怪周仕仁不认识。
到底这契丹文字,放眼大元,也少有人认识。还是周仕仁运气好,喷上的这卫兵恰是出自契丹部落。
第六百三十三章 大官府邸
“嗯?这是前辽宗室之物啊!”,那契丹族卫兵有些见识,惊声道。
“前辽宗室?”,他们知道次前辽非彼前辽。不是中原时的大辽国,而是大元的楚河省。那里曾经是西迁的耶律大石建的辽国,他们也是进入大元之后,才对这耶律大石的辽国有所了解。
不过前辽已经灭国有个一年半载了,现在得了前辽宗室之物,难料是福是祸。
“你们认识的朋友,长相如何?”,卫兵似是猜到了什么,接着道。
已经身陷囫囵了,周仕仁可不敢再受什么牵连。便谨慎的说自己忘了,不敢多言。
那卫兵见着,就知道周仕仁是多想了。解释道:“莫要担心。前辽宗室不多,能来马鲁的只有两位。一个便是前辽公主浑乎,如今已在宫里为妃了。另一个便是忠勇郡公耶律崇德了。最近他得到圣上的青睐,被调回马鲁担任一部主官。瞧你们像是北来不久,和忠勇郡公也算同路。我私心想着,你说的那个朋友便是郡公了。”。
听着像是很大的官儿,周仕仁和其他人都面上一喜。便赶紧道:“那军爷能帮着跑一趟么?就说我们有难,还请他相助。事成之后,必有重谢!”。后一句话,是对看守的卫兵说的。
“好说好说!”,钱帛动人心。反正就是帮着传话,也没什么不法的。
但周仕仁见卫兵只嘴上答应着,身子并没动。就知道对方可能是不相信自己有那个财力,便赶紧从怀里摸出几枚玛瑙戒指。本来这是准备带回金国送给家里的小妾的,现在也只能拿来消灾了。
得了好处,那卫兵果然有了行动。就见其招呼一声,让旁人帮着看守一会儿。自己出了治安所大门。
只是那卫兵并没走远,也没去耶律崇德府上。而是转进一条小巷,进了一间普通的粮行。到了内间,李迪已经等着了。卫兵将周仕仁的交代一一详述出来,并拿出那几枚玛瑙戒指。
“嗯!这些你就收着吧。回去给我好好盯着!”,那卫兵是个事务司外围探子,平时也没什么油水可捞。现在得了这么一笔意外之财,可高兴坏了。
就连声答应着,小心退了出去。
回到宫里的李迪,正好撞上耶律崇德从勤政殿出来。
“耶律大狄万且慢,周仕仁那边,已经在找你了。”,说着,就将周仕仁交给卫兵的信物拿了出来。
此时耶律崇德已经从李承绩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知道了周仕仁他们的身份。就笑着接过,应声道:“李司务放心,某这便去治安所走一趟。”。
被关押的周仕仁并没等待多久,便看到了梦寐以求的救星--耶律崇德。
“放了他们!”,耶律崇德来到周仕仁他们的牢门前,下令道。
“可是大狄万,这些人是细作!”,陪着的治安所主官为难道。
“我这大狄万的话都不管用了是吗?”,耶律崇德不悦的看向治安所主官。
“不不不······”,这么大的官威,又掌控着吏部。往后仕途升迁,全在耶律崇德手上了。所以像他这么个芝麻小官,还真是不敢得罪。
便命人开了门,周仕仁感激涕零的抓着耶律崇德的衣袖,出声道:“耶律大狄万,若是没有你,我···我们···”。
想到可能会因细作罪而丢了性命,他们就不禁因现在的结果而悲喜交加。
“起儿漫时,你们出手相助,崇德不敢忘怀。今儿有机会相报,是崇德的福分。”,耶律崇德一副平易近人的语气说着,让周仕仁他们更加感动。
毕竟耶律崇德是大元的大官。在金国,就是一个衙门的衙役都鼻孔朝天的看人,何况是那身处庙堂之高的朝挺命官。可没想到,这么一个地位甚高的朝官却对他们半点不拿持身份,真是私德高尚之辈啊。
“耶律大狄万过谦了!”,周仕仁感叹着,就在耶律崇德的引领下,坐了马车去大狄万府。
因朝廷官员大元都有统一的住宿安排,所以耶律崇德来时,直接住进了官府安排的别墅区。那里住的都是三等以上的大官,按照品级,住房面积有大有小。像耶律崇德这样的,是独栋别墅。上下三层,前后有花园。小区里集中供水,还有泳池、学校、医院等配套设施。
为了便于官眷们活动,还修建了小型花园。里面种了各种花卉和草植,是一处游玩散心的好去处。
地理位置也很好。处在皇城边上,上朝极近。而且周边还有大型的公园和商业街,乃是黄金地段。如今皇城以内住的基本都是非富即贵之辈,所以这里的土地价格也是大元最顶尖的。
一百第纳尔,可能只能买到这里的半个厕所。
经过一番询问,周仕仁他们才被允许进城。到了小区,还要受一番搜查。这还是看在耶律崇德的面子上,不然他们连内城都进不来。
“夫人,来贵客了!”,耶律崇德让下人端上茶水到花厅,就冲迎面而来的夫人阿察那氏道。
“老爷,这是?”,大元没有女眷不见外男的说法,民风也比较开放。陪着吃酒,都是允许的。
耶律崇德便将周仕仁他们的来历和出手相助的事情说了一遍,引得阿察那氏又是一番感激。
这么到了花厅落座,里面的布置了沙发和茶几。上面摆了时令果蔬,下人也上了大元的茶水。
“这是我们这儿的红茶,你尝尝看?”,大元的饮品种类已经很多了。有咖啡、牛奶、汽水、茶等四大类。细分下去,还有甜咖啡、苦咖啡、酸奶、羊奶、马奶等近百种。这红茶是最近马鲁时兴的,用来招待客人最合适不过。
周仕仁等人喝了一口,有人不习惯,一口吐了出来。周仕仁倒是没什么,只是觉得又甜又涩,有些不习惯罢了。
“没什么没什么!第一次喝,确实会有些不习惯!”,耶律崇德面对周仕仁等人的道歉,宽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