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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雕栏玉砌     家和txt下载     家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部 秋来正是思春时 第二十六章 家事

    大郎突然的转变让岑子吟有些吃惊,岑子吟曾想过,这个家原本该是这样的,大郎和二郎两个因为受到刺激,格外的刻苦认真,然后,慢慢的绽放出自己的光彩来,三娘要么是与这个世界永别,要么便是和往昔一般的有些任性有些泼辣,除了性格上的缺陷以外,她其实是一个跟方大娘一样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是大郎和二郎的好妹妹。

    大郎二郎长成之后,依照两个人的恒心,合该能做出一番功业来,再渐渐的被岑家认同,并欣喜他们的成就,而不会像她出现的这样,天上突然掉下来的馅饼,看起来是福,实则是隐藏着许多的祸患,揠苗助长不是好事啊。

    本来的大郎二郎只需要和其他人一样随便混个官职,大唐的官儿少,随便混个九品的便能光宗耀祖了,正因为她的出现,掩盖了两人的光彩,显得两人那么的不中用。

    大郎并非是瞧不起女子,只是因为她造成的压力觉得自己没用而已,岑子吟很想告诉他,他比起很多的人已经强出太多了,文章武功虽然不能在来长安游学的学子之中出类拔萃,可也不会被人比下去,想想,来长安游学的莫不是各地的中翘楚,可以想象大郎若是在其他的地方,实是一个倍受赞誉的人才。

    可怜的大郎,不仅有一个她这样的妹妹,还生在长安这个人才辈出的地方,将他自己显得那么的不值一提。

    “大哥,我只帮你这一次,而且能不能成还要全看你自己!”岑子吟笑着道,“我打算把那些东西全部烧掉!”

    “什么!”大郎吃惊的瞪着岑子吟。

    二郎则是道,“三娘肯定是在开玩笑。”

    岑子吟摇摇头,“我已经想好了,如今咱们家并不是过不下去,不需要我一个女子抛头露面的再去做那些事,日后这个家就靠大哥和二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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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郎不敢置信的望着岑子吟,摸摸她的额头,“没生病啊?你怎么糊涂了?那些东西,你整整的整理了三年!手腕肿的连筷子都拿不起来,就算你不想再做什么,也没必要烧掉吧?”

    大郎则是一脸深思,岑子吟笑笑道,“别想太多,不过就是一些笔记罢了,一个女子有太高的声誉怕是日后难觅的好郎君,就这样就好了。”

    二郎呼出一口气笑道,“你也想嫁人了?”

    “也?”岑子吟挑眉。

    二郎道,“大哥今儿个在诗会上被一个女人狠狠的打击了一番,后来不说话了,就直勾勾的瞧着人家,怕是动心了?”

    “我只是……”大郎刹那间涨红了脸反驳,岑子吟则是饶有兴致的问道,“女子?谁家的娘子?我大哥的学识可不一般,谁家的娘子能让我大哥甘拜下风?”

    大郎道,“休要胡说,我只是惊讶她的学识罢了,然后就想到三娘若是肯念经史,怕也不会比她差!”

    涨红的脸不知道是害羞还是被人说中心事,二郎嘿嘿直笑,岑子吟则是瞥了大郎一眼,十六七岁正是懵懂的年纪,情窦初开也不是什么坏事嘛,不过若是身份上的差距,在这个年代还真有点儿难办,岑子吟因此并没有继续下去,只是打算私下里偷偷跟二郎打听。

    大郎似也觉得不好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移话题道,“三娘休要将那些东西都给付诸一炬,日后怕是会后悔莫及,若真不想放心思在那上面,不妨束之高阁,瞧着你这些年这么辛苦,我也心疼呢,不妨好好玩玩吧。”顿了顿又道,“那诗会上也有女子去的,三娘可要随我们同去瞧瞧?”

    岑子吟连连摆手,“不要了,我没正经看过几本诗书,开口便是铜臭味,去了怕是要让圣贤们瞧轻了,如今我还是安心的在家里帮娘打理。”

    二郎笑道,“不怕不怕,他们都知道我家妹子才华四溢,受了皇上的褒奖,谁敢瞧低来着?明日我们去寺院听经,三娘同去吧。”

    看两人的热情,岑子吟也不愿拒绝,毕竟兄妹三人已是许多年没有一同出游了,听经,听起来不错,闻闻檀香味儿,听听咏颂佛经,那是一种能让人心情沉淀下来的方式。

    “三娘!”岑子吟点点头正要答应,就听见闹哄哄的人群里有一个女子在唤她,抬起头就瞧见岑子黎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走了过来,依旧是瘦骨嶙峋的模样,只是眼中闪动的喜悦和光华让人感受到她的喜悦,身边还站了个十七八岁的男子,略胖,瞧起来也是符合唐朝审美观的一个美男子,两人的打扮在人来人往的岑家算得上上等人的打扮,这还是岑子黎第一次来岑家。

    岑子吟瞧见她笑吟吟的迎上去拉着岑子黎的手道,“四娘来了!到屋里去坐吧,你身子不好呢。”偏过头瞧了一眼她身边站着的年轻男子,“这位便是裴沛了吧。”

    裴沛笑着拱拱手道,“三姐好。久仰大名,只是一直无缘拜会。”又去向大郎二郎两个问好。

    岑子吟笑着道,“妹妹与妹夫成亲之时咱们都不在长安,说来还是第一次见面,大哥二哥你们陪着妹夫去坐坐,我与四娘回屋里。”

    进了屋子,让尘儿上了茶点,岑子吟细细的打量了岑子黎一番,“你又瘦了,在婆家过的不太好么?”

    岑子黎闻言脸上的喜色少了几分,苦涩的道,“公公在床上躺着,自打抬了那个进门,我越发的小心谨慎,如今她怀上了孩子,家里的事皆是我在操持,两个还不住的挑我的毛病,好在他还算护着我,否则,这日子真个过不下去了。”

    岑子吟道,“如今他能陪着你来,可见也是好事。你若有什么苦楚,咱们都是姐妹,我们定不会放手不管的,如今咱们家里也渐渐的好起来了,他裴家即便是大姓,裴沛也不过就是个九品的官儿,你不必凡事忍气吞声。”

    岑子黎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阴狠,随即笑道,“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顿了顿,“三娘,当年我……”错待了你。

    岑子吟将手放在唇上,笑笑道,“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呀,前些日子,你婆婆没为难你吧?”

    岑子黎瘪瘪嘴,“变脸比翻书还快,一听说大伯封了个给事郎,便迫不及待的要让我和裴沛过来,全然忘了就半个月前还说要将我撵出去呢。”

    岑子吟轻轻的拉起岑子黎的手,手中的感觉冰凉,她身上已是穿着过冬的衣服,坐了一下以后,俏脸上的红晕淡去,又露出惨白的神色,将手中的手轻轻捏住,将自己的温暖传给她,“裴沛极为孝顺,是个有良心的,你也不要让他为难了,只要咱们家里一日日的好起来,她必会换个脸色待你的,你也不要想的太多,先照料好自己的身子,看你这模样连风都能吹走。”

    岑子黎闻言眼眶一红,又要掉泪,“三娘……”

    岑子吟笑道,“好了,呆会儿出去别让妹夫以为我不待见你,到时候可不给我好脸色瞧。”

    岑子黎听见裴沛的名字露出了一丝笑颜,连忙用手绢擦去眼中的湿润,吸了口气道,“四婶的事,你可听说了?”

    岑子吟凝眉想了想才道,“我这几次回主宅,子玉都对我不冷不热的,我瞧着她心疼却是没办法,难道是四婶发生了什么事?”

    岑子黎低低的道,“四婶在四叔去了不久,便有人瞧见她与一个男子走的极近,他们的小院子有专门的门进出,我爹娘也不好多说,子玉必是知道了,心中觉得人情凉薄吧。四叔和四婶两人的感情是极好的,想当初四婶病的不可开交,还是四叔冒着瓢泼的大雨去请的大夫,道是倾家荡产也要治好她,没想到如今……”

    岑子吟闻言心中隐隐的不舒服,突然想到岑子玉之前对她说过几句刺的她心疼的话,‘不是你的,勉强不来的……有些人,终究会离开,当日是你劝我,如今你又怎么会看不开呢?……’

    子玉已经说的那般明白了,岑子吟苦笑,不过四房的事情她也不能插手,家里没个男人,即便其他房的人帮忙,也注定了会有很多的不方便,他们已是分家了,“四婶怕是瞧见了我家……怕子玉受了委屈吧……”

    岑子黎道,“四叔对她那般的好……呵呵,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只是可怜子玉,多开朗的性子,如今却成了这般。”

    岑子吟摇摇头,“四娘,你别这么想,妹夫对你也是极好的,四婶会算计些,为她们母女两个多做打算也是正常。罢了,这事儿既然族里的人都不管,咱们也不能多说什么,我不信四婶会是薄情寡义之人。”

    “可是!”岑子黎道,“当日百期未满啊!”

    岑子吟语滞,本想劝子黎不要多想,却把自己给绕了进去,半晌笑笑道,“若有能力,就多帮衬子玉一把吧,想必她如今的日子是过的极为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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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差两千,我弟媳生了一对双胞胎闺女,就在刚才,所以,小弓我要跑路了,继续欠债吧……

    撒花,俺当阿姨了……我看两只小猴子去,才生下来的,肯定是皱巴巴的小猴子吧?

第四部 秋来正是思春时 第二十七章 大郎的春天

    岑家继第一日闻讯而来的近亲邻居之后第二天迎来了人亲客往的高峰期,岑家方家的亲戚大半都住在城外,消息来往正是时候,方大娘面对着自己好几十年都没来往过的客人,终于有些受不了的躲了起来,让庆云与摩加在门口收礼。

    而岑子吟则是与大郎二郎两个早就受不了这些事儿,一大早的便偷偷从侧门溜了出去,直往安仁坊的大荐福寺行去。

    大荐福寺就在安仁坊西北角,原址在开化坊,两门对望,位于长安城最繁华的所在,与东西两市不过两坊之距,旁边则有许多达官贵人的宅邸,包括薛王舅父,宁王外祖父在内。帝王最时常光临的佛寺便是此处了,与皇城不过一坊之隔。

    大荐福寺门外有吴道子所绘的神鬼图,入寺后,周围的绿荫环绕,还种植了许多的花卉,让人的心境凭然宁静了几许,越过山门,便可远远的瞧见钟楼、鼓楼的身影,还有绿树之间微微露出的些许飞檐,大郎指点着与岑子吟一一介绍,藏经阁、大雄宝殿、白衣阁、慈氏阁、小雁塔。

    岑子吟其实最先瞧见的便是那座密檐式砖塔,略呈梭形,高十五层,共15级,每层迭涩出檐南北两面各开一门。

    大郎笑道,“这塔与大雁塔相似,便是要小些,只是大雁塔与咱们这儿隔了三十余里,来往不便,瞧瞧这小雁塔也是好的。你平日里不出来走动,这会儿怕是连方向都分不清了吧?其实若是你春来得空,便可瞧见满园牡丹的盛景,可不比这会儿秋风萧瑟好上许多?”

    岑子吟嘿嘿笑了两声,倒不是大郎说她,要不是长安城的城区方方正正,她没准出个门也能走丢,还真不太认识这路,指着那塔道,“瞧着这个我便知道方向了。”

    三人本是来听讲经的,也约好了几个朋友,只是这会儿时辰还早,便陪着岑子吟去瞧瞧那佛塔,走得近了大郎又与岑子吟一一介绍,那小雁塔底层南北各有券门,上部各层南北有券窗,底层南北券门的青石门相,门框上布满精美的唐代线刻,门媚上还有天人供养图像。塔身从下面而上,每一层都依次收缩,愈上则愈细,整体轮廓呈自然圆和的卷刹曲线,显得格外英姿飒爽。

    在大雄宝殿外,已是听不见僧侣做早课的声音,稀稀落落的几个僧侣在其中走动,最多的却是香客,尽管时辰还早,已是有不少的香客烧完香捐了香油钱四处走动了。岑子吟与大郎二郎进去便闻到一股檀香味儿,此时的寺庙还不像现代那样融入了各方各派的神灵,与现代的佛像也有些区别,岑子吟又对佛教没什么研究,要大郎介绍才能认识。

    闻着檀香味儿,瞧那在如今年代还不算久远的唯美佛像肃穆庄严,听身边人虔诚的祈愿,岑子吟的心不由得也虔诚起来,去取了寺中专门为香客备下的香,恭敬的点燃了作揖磕头,跪在蒲团上默默许愿。

    刚跪下,就感觉到两旁有两个人也跪了下来,听着像是大郎和二郎,二郎口中念念有词,大郎却是默默祈福,岑子吟轻轻一笑,闭目静思自己的心愿。

    出的殿来,已是差不多到了约好的时辰,岑子吟在功德箱里放了些香油钱,三人便向约好的地方行去。

    大荐福寺自从武则天之后便是一个重要的翻经院,说的直白点儿,这儿其实根本就是皇家的寺院,其中又有不少各国的高僧往来。

    随大郎一路行去,果然瞧见了不少的牡丹、竹林,只是竹林依旧清幽,牡丹却是未到花开之时,三人行到一处清净处便停了下来,侯了没多久,便瞧见两个青年男子一边说笑一边走过来。

    大郎一喜,上前叫道,“杨兄、白兄。”

    两人闻声笑道,“我们还在说自己来的够早,没想到两位岑兄已是到了。咦,这位是?”

    两人走得近了,岑子吟方才瞧的真切,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身的衣服并不算太好,身材略显瘦削,配上腰间的佩剑行走如风之时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少年得意,一高一矮,相貌都算普通,开口之后却有股他们这般年纪难得的沉稳。

    大郎向两人介绍道,“这是我妹子,三娘,三娘,这位是杨兄,这位是白兄,你随我唤一声兄长即可。”

    略高那位姓杨,瞧了瞧岑子吟笑道,“早就听说岑家三娘子酿的一手好酒,只是岑兄说三娘不太愿出门,倒是与时下的许多女子不同,今日一见,果然不一般呐。”

    姓白的那个则是与岑子吟略微点了点头,岑子吟施了一礼便笑着退到自家兄长身后不多言语,二郎则是道,“这会儿怕是已有人许多人去占位置了,咱们还是快些过去再说话的好。”

    几人皆以为然,便顺着小道绕行了一会儿,出了竹林,便瞧见讲经场这边已是有许多人了,大多皆是年轻的学子,也有不少来听佛的百姓,像岑子吟这样随着父兄而来的女子却是不多见,大多的人皆是坐下后便与身边的人谈论起佛法,岑子吟听的云里雾里,不过半晌大郎与身边这几位皆是兴致勃勃的加入了讨论,岑子吟听了半晌有些了悟合该是禅宗净宗之争,这会儿正是佛学最高深的时候,两派之争连岑子吟这半个佛盲也知道些许,听不明白的同时则是感慨不久之后的灭佛之行。

    不过是寻常的讲经,寺院只是派了位不算高深的僧侣在上面与众人讲解,在座的皆是对佛理有所研究的,不时有人提问反驳,人人都显得热情高涨,唯有岑子吟云里雾里的头昏眼花,加上夜里睡的不太足,竟然有瞌睡的冲动,为了不让自己在这儿睡着了出丑,岑子吟与大郎说了一声便起身悄悄的离开,也不知道正入迷的大郎听清楚她的话没有。

    本想往僻静处走,一想到以前自家老是在僻静处惹出点儿乱子来,岑子吟脚步一转,直往人较多的地方行去,唔,闹中取静,那也是一种本事。

    听见几个女子在前方清脆的笑声,岑子吟的脚步也轻快起来,前方水光荡漾,当是有一片湖泊才是,走过去以后才发现远处近处都有不少人在放生,池中有鱼有龟,几个少女正是在那儿拿着馒头喂鱼,瞧见鱼儿纷纷争食,所以笑的如此开心。

    岑子吟摇摇头,也来了兴致,左右瞧了瞧知道她们是从家中带来的馒头,只可惜自己出门的时候准备不足,唯有瞧着别人过过干瘾。

    岑子吟正撅着嘴瞧着池里的鱼儿抢食,有些叹息的想要离开,突然听见有人在耳边唤她,扭过头一瞧,却是一个丫头打扮的女孩子,手上捏着一个馒头,笑道,“我家小娘子说这个与你!”

    岑子吟转过头去,瞧见对面那个做小姐打扮的女孩子笑的十分腼腆,想是让人发现她一个人在此眼中流露的羡慕,轻轻向她点了点头,岑子吟施礼道了声谢,也捏着馒头细细的喂了起来。

    这儿的鱼半点也不怕人,水面有一丝震动,便止不住鱼儿摇着尾巴纷纷的过来,不多时便聚成了一片,红的、白的、黑的,花的,各式各样,大小都有,在水中伺机而动,一旦发现哪儿有食物便一涌而上,运气最好的那条便能夺了食快速的逃开吃下,再返回来。

    岑子吟喂的兴起,突然听见对面一声尖叫,抬起头就瞧见对面池中一个巨大的浪花绽开,竟是有人失足落水了。

    那落水的人儿像是半点也不会水,落下去后挣扎了一番竟然越发的离池边越远,池边的几个丫头伸手去拉,水中的人儿呛了口水,根本无法瞧见水上的情况,那几个丫头吓的花容失色,一个个哭将起来,旁边闻声而来的人纷纷跺脚叫道,“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啊!”

    这放生池宏大,池水在这一块儿是最深的,长安不像江南水乡,人人都懂得几分水性,因此众人皆是围观,岑子吟瞧清了落水的便是那个向她温和笑着的小姐,心下一紧,不由得顾不得许多,还好今儿个穿着的是胡服,身上还算便利,便随意的将身上几件颇沉的饰物摘下来往身边一扔,噗通一声跳了下去。

    池边又传来一阵尖叫声,岑子吟这才想到自家在水里游要游上半晌才能到对岸,不如在岸上跑过去来的便利,不过还好的是她水性不错,这池水又是静止的,里面除了几条鱼儿和几只乌龟没什么水草等杂物,没费多大力气便游了过去,那女子呛了水已是处于半昏迷状态,只是靠着求生的本能在挣扎,岑子吟小心翼翼的靠近,心知若是被她抓住铁定能被拽下水去一起挂掉,瞧准了机会从背后腋下一把抱着那女子便慢慢的往岸便靠,旁边已是有人反映过来,顺手便在竹林砍了一颗竹子,伸到水面来接应。

    回到岸上,那女子身边的丫头已是明白过来了,发现自家小姐还有气,虽是哭,还知道当做些什么,岑子吟将那女子放平在地上,几个丫头便将周围的男子驱散,在女子腹部轻轻压了几下,又将人翻过身来,吐出了好些个水,岑子吟做完这些,只觉得浑身上下便没了半丝力气,秋风一吹,更是浑身哆嗦。

    旁边瞧热闹的众人如何是那几个丫头能赶的尽的,见状纷纷拍手叫好,又七嘴八舌的指使那几个丫头快去通知主人家,又有寺僧闻讯赶来,使了被子将两个人都卷了起来抬回厢房去。

    岑子吟虽然力竭,自己其实还是能走的,不过如今这模样实在难看,也就顺水推舟了,进了厢房就有丫头来与她换衣服,听见隔壁有夫人大哭,折腾了半晌,又有人送来姜汤与她驱寒。

    待隔壁有大夫来过,确认了那女子无大碍,岑子吟便听见自己这边房门响起的声音,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身边伴着四个丫头走进来,那妇人身上的穿着虽然朴素,岑子吟好歹在苏州呆过,知道用的是上好的苏锦,身上的钗环瞧着也合该绝非凡品,只瞧那几个可比人家大小姐穿戴的丫头便知道了,岑子吟忍着喉头的几丝不适起身来,只觉得身上已经暖和了,想到大郎二郎两个也差不多时间结束了,便想离开。

    那妇人连忙道,“小娘子休要动,听说你受了寒,先让大夫瞧过再说。”

    说罢让开身来,让那个年届七旬的老大夫进来与岑子吟切脉,岑子吟道,“不用麻烦了,家兄还在讲经场那边,这会儿我再不回去的话怕是他们要担心。我已是无碍,不用劳烦了。”

    那妇人却是坚持,只吩咐大夫与岑子吟检查一番,待开过药方,那妇人便问岑子吟家人何在,岑子吟熬不过对方的热情,只得道,“还要劳烦夫人去讲经场通知一下家兄。”又细细的描绘了一番大郎二郎的外貌,两个管家便去那边寻人。

    岑子吟也再在床上呆不住,奈何那妇人又细问她家中情况,岑子吟只得苦笑着答道,“姓岑,名唤子吟,夫人若是不弃可唤我三娘。”

    妇人身边的丫头呀的一声,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那妇人笑道,“却没想到是岑家的三娘子救了小女,近些日子长安城的妇人谈论最多的怕就是三娘子的事儿了。我夫家姓卢,三娘子可唤我一声卢夫人,为三娘所救的是我二女,我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有个万一,还真不知该怎么的好,还要多谢三娘厚恩。”

    岑子吟笑笑道,“举手之劳罢了,若非小娘子的一饭之恩,怕是我也早就走了,说来也是小娘子心底仁慈,才有此机缘。”此刻的岑子吟对结交名门大户已是没什么兴致,只盼望能少些麻烦,淡淡的相互恭维了几句,那妇人只要她好生休息,待两个兄长来了再行离开,留了一个侍女侍候她又去守着自家的闺女。

    岑子吟躺在卧房里,无心打听人家的事儿,闭目养神,只听见外面噼噼啪啪的一阵响动,随即门被人一巴掌推开,二郎扑进来叫道,“三娘!你没事吧?”随即便咦了一声,岑子吟睁开眼的时候正好瞧着他对着旁边站着的丫头发呆。

    大郎随后才进门,瞧见那丫头也是微微一愣,倒是那丫头轻轻笑道,“原来三娘子是两位公子的妹妹,两位公子不用担心,三娘子已是无大碍,这会儿正熬着驱寒的药,两位略坐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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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还有四千字,我要还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是守信用的弓……

    另,昨儿个跑去看了两个小侄女儿了,她们该叫我姑姑,我昨儿个是高兴糊涂了。一只四斤,另外一只五斤四两(随我,我生下来也这么重),除了轻重和体积不太一样以外,小家伙长得很像,而且,让我沮丧的是,两只生下来就很白诶,为毛不像小猴子咧?我还以为会皱巴巴的,红通通的……抱着的感觉好软啊,生怕把骨头给她们伤到了,然后,皮肤好好摸,可是我不敢多摸,怕把自己身上的细菌传给她们了……才生下来几个小时呢,又小,又弱,想多捏两把都不敢……

第四部 秋来正是思春时 第二十八章 人定胜天

    药送来的时候,卢家的人也送了斋饭过来,瞧得出卢家在这儿必是消耗了不少的香油钱,所以斋饭要比别人好上许多。

    岑子吟也得以趁着那丫头出去的时候从二郎口中知道那位卢家小姐与大郎认识的事迹,其实也不过一面之缘而已,却是深刻至极,前天的诗会上,卢家小姐不知怎的参加了,顺便博得了满堂彩,又与大郎一番机锋,两人唇枪舌战之后大郎一败涂地。

    大郎面红耳赤,已是无力争辩,岑子吟与二郎两个却是没心没肺的笑个不停,瞧大郎的神色也不知道究竟有几分仰慕。

    用过午膳,吃过药,岑子吟便仗着自家的身子好,起了身来活蹦乱跳了,卢家小姐也没了大碍,卢夫人为了感谢佛祖保佑,吩咐上下迟些回家,要去礼佛。

    岑子吟几个随着卢夫人,也得以见到了寺院里有名气的高僧,一同听佛。

    像岑子吟他们这般的,这皇家寺院不知几许,真个有名气的高僧一般是不见外客的,有机缘的话也许能遇上,岑子吟若不是救了卢家娘子,怕是把这寺庙转悠上十次也未必能有这个机缘。

    因此都十分恭敬的随卢夫人去听佛,大郎二郎两人一脸的受教,而那位卢夫人似是对佛家思想也了解甚多,难怪能教养出那般恬静的一个女儿来,岑子吟这会儿就只觉得自家是个文盲,依旧是听的云里雾里的,不过这次人少可不敢胡乱的打瞌睡,只能随着大郎二郎两个点头就点头,摇头就摇头,或是微笑。

    就在岑子吟以为一下午时间就要如此无聊的过去以后,那老僧突然问道,“这位施主像是对佛理研究颇深,贫僧方才所说之处难道有什么谬误?还望施主不吝赐教。”

    岑子吟根本就没听明白对方说的啥,一时被问的愣住,只见四道目光向自己扫来,呵呵笑了两声道,“和尚(这个其实是尊称,要有很高的修为,能为人师的出家人的称呼,是从印度语翻译过来的,后来慢慢的才演变成了现在这样。)修为岂是我等庸人所能指正?不怕您怪罪,实是小女子听不大明白,又怕和尚怪罪,所以装出一副听懂了的样子,没想到还算出了丑,见谅见谅。”

    那老僧不以为然,只是道,“既然听不懂,为何又要装明白?白白来此,空耗了光阴。”

    岑子吟道,“佛法高深,即便能体悟一点半点,也于我辈有益。”

    这时代的人,从皇帝到平民,即便只字不识,也是懂一些佛学的,像岑子吟这样完全不懂的还真是扳着手指头也能数的过来,到了岑家这样身份的人家,却是完全不可能了,那老僧分明是以为岑子吟拿话搪塞他,因此言中有讥讽之意。

    岑子吟之前还以为老和尚有些不高兴她滥竽充数的行为,后面的话就是给自己开解,却没想到这话一出口,到了老和尚耳中就成了讥讽他修为不高,老和尚到底是有些道行的,只是身边的两个弟子却有些挂不住了,脸色有些变化,却是碍于眼前这位是卢夫人的贵客不好发作,只是看岑子吟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了。

    岑子吟瞧着两个沙弥眼神不善,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啥,摸摸鼻子准备继续装哑巴,免得多说多错,心道这皇家寺院的气派就是不一般,和尚不光架子大,脾气也不小。

    那老僧闻言笑道,“施主之言倒不为过,不知施主都读过什么经书?”

    岑子吟冷汗,这老和尚还没完没了了,经书,她一本都没瞧过,看见上面拗口的文字就头疼,装逼是要被雷劈的,她正要解释,大郎知道对方是误会了,连忙道,“和尚休怪,舍妹平日里书看的不少,却是从未见过经书长成什么模样,对佛理更是一窍不通。是弟子莽撞带了她来,想让她受些佛法的教导,多明些道理,也沉淀一下浮躁的性子。”

    二郎适时补充道,“没想到却是对牛弹琴,三娘,还不快赔礼。”

    岑子吟起身要赔礼,那老僧不甚介意的道,“施主不必拘礼。若是有什么不懂之处,就尽管提出来,贫僧定会一一替你解答的。”

    这老僧平易近人,岑子吟不敢造次,连忙恭敬的谢过了,那老僧闻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听闻施主姓岑,又排行第三,可是以酿酒扬名长安城的岑家三娘子?”

    岑子吟这辈子估计都逃不掉一个酒娘的名号了,很是有些郁闷,“正是小女子,和尚乃方外之人,怎的也听说过这不值一提之事?”

    那老僧却是睁大了眼细细的瞧了岑子吟一番,点点头道,“酒乃佛门禁忌,不过贫僧曾听一行大师提起过岑家三娘的格物之学修为不浅,想是世间事难得十全,却没想到施主竟然未识一字佛经。”顿了顿道,“不知施主可否赐教一二?”

    早就听说唐朝的和尚成名的个个都是除了佛学高深以外还各有专长,对眼前这位七老八十的老和尚对物理感兴趣也不用惊讶,岑子吟自问物理学的还凑合,这老僧又是极为和善的,虽然不打算与权贵有瓜葛,对这些方外人士岑子吟倒是不介怀,笑笑道,“过誉了,若是有机会,子吟定然来向和尚学习讨教。”

    人这话岑子吟只当是客气,却没想到那老和尚也是个心急的主儿,想了想便道,“此刻贫僧正有些东西想不透彻,施主可否移步?”说完才想起卢夫人还在场,略感歉意的笑了笑道,“卢施主,今日贫僧心痒难耐,不妨改日再论法可好?”

    这老僧想必在寺中地位极高,那卢夫人也没有半点儿不耐的神色,点点头恭敬的道,“大和尚有要务,我便不打扰了,改日再登门求教。”又转过头对岑子吟道,“三娘子大恩,改日我必登门拜谢,只是受了寒,需小心身体,如此我便不多留了,改日再叙。”

    唐朝格物学不过刚刚萌芽,岑子吟好在看书不少,只是挑着能让人接受的部分与那和尚说,许多现代的物理观念根本提都不敢提,她本来就是工科出身,折腾这么点儿小事儿自然不在话下,倒是那和尚喜不自胜,仿佛得了多大的宝贵东西似的,这便是一心研究科学的知识分子的可爱之处,两人一番话谈下来便是一个下午过去了,这会儿倒是轮到大郎和二郎在一边摸着头脑冥思苦想,格物之学他们也略有涉及,莫说比岑子吟,就算旁边那个老和尚,他们也是望尘莫及的,这玩意儿在这个时代还并不太受重视,科举的时候考这个的人出生比别人不是低那么一点儿半点儿的。

    岑子吟也不觉得累,反而有种传到授业解惑的喜悦感,直到要离开的时候方才想起自己来这儿还有一个目的,高僧就在眼前,此刻不问更待何时?只是,这些事儿势必要避开大郎二郎两个才好问出口,因此将两人支开了才问道。

    “和尚一边研究格物,一边研究佛法,可有觉察其中有什么背道而驰之处?”岑子吟笑着问道,一边是唯物主义,一边是唯心主义,两个格格不入的理论在一个人身上会有什么样的效果?岑子吟很好奇。

    那老僧却是道,“施主未曾涉及佛法,又怎知其中有背道而驰之处?天下学问到最后不该是殊途同归的么?”

    岑子吟笑道,“佛家一家便有净宗理宗,就是佛家一家已是争论不休,何况是另外一门不同的学科。”

    那老僧道,“正是有争议,却是无法说服对方,所以贫僧才希望能另辟蹊径。”

    岑子吟愣了愣,这话题扯远了,“呵呵,说的也是。”顿了顿继续道,“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还望和尚能提点一二,若是明知道一件事会发生,我心中希望的是去改变,因为那件事会影响到我的生活,但是,自己的能力未必能做到,去做也会影响到家中上下,也许会比不去做造成的结果更不堪,那我到底要不要去做?该不该去做?”

    老僧道,“有人崇尚无为而治,有人却是积极的改变命运,有人祈求上天,施主是哪一种呢?”

    岑子吟笑,“我相信人定胜天,不过,也有不可逆天的时候。”

    老僧道,“既然施主心中已经有决议,又何必再问贫僧?”

    岑子吟举目望那高高的佛塔,佛塔上数百佛像闭目微笑,瞧不清人间的疾苦,“我怕三十年后我会后悔。”

    老僧眼中突然闪过一抹精光,岑子吟没有瞧见,心中所思的是之后整个佛教惨遭灭顶之灾之事,这座寺院因为是皇家的寺院得以保存下来,这个时代的佛门子弟并非全是虔诚的信徒,许多挂羊头卖狗肉的情况,可像眼前这个老僧的佛门弟子也不少,她虽有心,却是无能为力,自保且不能兼顾,何谈身边的人事?

    对佛门的事,岑子吟至多就是怜悯,可对身边的人,一想到就不由得揪了起来,说她已经放开,却是不诚然,每每想到的时候就是一阵惆怅,只是心事如何说与人听?

    “施主可以看见三十年后的事?”老僧问道。

    岑子吟笑,“大和尚不也可以看见自己明天的事么?日月轮回,总有定数。”顿了顿,突然嘿嘿一笑,“大和尚被我说糊涂了吧?我就是担心现在自己给家里惹了太多祸事罢了。”

    老僧道,“也遮掩了令兄的光彩?”

    岑子吟点点头,看来这老和尚也不是个完全的方外之人,还是懂的些人情世故的,“听说了我酿酒的事,大和尚也该听谁过我闯下的大祸。”说罢叹息了一声,这些话,也唯有跟无关的人说说了,身边的人,她是一个也说不出口的,而眼前这个睿智的老者无疑是个很好的人选。

    老僧道,“祸在人心,非尔之过。”

    岑子吟何尝不知道,这话并不能解开她心中的结,她想要的是一个能让她平静甚至冷酷的看着历史一步步重演的理由,而不是推脱责任,她的阅历足够知道人心险恶,贪欲无穷八个字。

    老僧见状又道,“施主既然可以预见,又信人定胜天,为何又怕事后无法逆天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若是连这点儿勇气都没有,又怎能背负那些本该属于你的责任?”

    岑子吟一愣,她并非生在平安盛世,而是生在了这片璀璨的长安城,家中上下若没有十足的准备,三十年后的大祸必然无法避免,之后连年征战,怕是越发的苦不堪言,族人无法离开这片深扎了他们根的土地,即便短暂的离开最后还是要回来的,虽然岑子吟怀疑他们不到日子过不下去是否会愿意离开。

    她下意识的排斥嫁人,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了吧?怕再牵连了另外一个家族,让自己越发的难以抉择。

    要是唐沐非在就好了!岑子吟不由得又想起了这个人,唐家若是不出那场乱子,她何以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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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跟皇家牵连甚深的杜家绝非上选呐!跟在自家嫂子身边几年,学到的皆是些管理下人和处理人事的东西,对这些阴谋手段却是涉及的非常的少,毕竟刘家人口单纯,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拿现代的一句话来说,她这没用的脑袋,没准被人卖了还高兴的帮人数钱呢!

    得不到解决的答案,岑子吟越发的沮丧,她下意识的不愿放弃,却发现事情越发的无解,有些懊恼匆匆回了家去,翌日一大早就要去小庄上,摆足了柴火要将这些年来整理的笔记一一烧掉,烧了她就该死心了!

    刚催促管家将柴火摆放好,二郎便嚷嚷着冲进来叫道,“三娘,不是说好就这么放着了吗?你怎么可以就这么烧了?”

    大郎也是以不赞同的眼神瞧着她,二郎更是道,“咱们家这些年的好转全靠了这些东西,你就真的忍心?”

    没人拦着还罢了,她也许还有些心思去怀念,两人一来,岑子吟咬咬牙便吩咐下人点火,二郎拦着不让,正争论间,外面突然冲进来了一队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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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债还上了,我感冒了,然后,决定去医院看我侄女儿们去,,,握拳,再不欠债了,欠债的日子身上就如同一千只蚂蚁在爬一样,难受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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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秋来正是思春时 第二十九章 赠书

    岑子吟不知道又出了什么岔子,与大郎二郎两个只能望着门口任由人冲进来,旁边的管家更是吓的动也不敢动,众多侍卫进来以后,安嘉高大的身影这才慢慢的出现在三人的视线之中。

    瞧见安嘉进来松了一口气,岑子吟苦笑着上前道,“安大人,这是作甚?”

    安嘉道,“你献上的器皿皇家的工匠不会使,我便来寻几个人回去教教他们,皇上可还候着那酒送远道而来的国宾。”原来是皇家的那批人不太会操作器皿,打算让岑子吟派些个管家去指导一下,若是合用,顺便也就帮岑家解决了人手问题,言下之意便是那白兰地是皇家的御用物品,任何人都不能沾手,连技术也不打算外传了。

    这话好说,岑子吟本来打算多出来的人手搁到胰子作坊里,反正大唐的市场需求不小,不少异地的商人想要买些回本国去,岑子吟都因为产量太少而放弃了,如今空出来好大一批用熟了的人,只要让熟手带生手便能很快运转起来,听见皇帝要这批人,倒也不妨碍他们的前程,毕竟跟着皇家办事要比在她家里油水足些,她也不用为这些人的出路发愁了,至于扩大胰子作坊的事儿便罢了。

    岑子吟让顺子去唤来酒作坊里的人,只管那些乐意去的人去,而愿意留下来的则继续在作坊里面做事。

    顺子去安排人手,这边安嘉瞥见院子里堆了一大堆柴火,问道,“三娘可又是想出来什么古灵精怪的东西?怎的摆了这么多柴火在这儿?休要将房子给烧着了。”

    安嘉绝没有想到自己随口问的一句话竟然让二郎跳脚,“三娘说是要将她多年来的笔记一把火给烧了!那酿酒、胰子、牙刷、一切都是她从这些上学来总结出来的,她竟然想烧了!”

    安嘉这才发现旁边堆了一堆堆装订成册的书,他本以为是废弃的账本,没想到竟然是岑子吟所做的笔记,不由得睁大了眼指着那堆笔记道,“这都是三娘子这些年写下来的?”随手拿起一本,岑子吟叫道,“放下,没问过主人的意思,你怎么能随便动人的东西?”

    安嘉随手翻开,里面的字迹让他皱了皱眉,还来不及细看到底写了什么,岑子吟已是一把抢了过去,满脸涨红的怒道,“不准看!”

    安嘉手上一空,岑子吟恼怒的脸就在眼前,眼前这位从来没在人前这般的气急败坏的,即便是那天与他争执,也是带着几分理性,此刻眼中的熊熊怒火像是要将他整个人给吞掉一般,再联系到岑子吟手上的东西需要烧掉,安嘉道,“这些东西可不能烧,一行大师说是想见你。”

    说罢手一挥,对身后的侍卫道,“将这些东西用马车装起来,运回到一行大师那儿去!”

    “你!”岑子吟怒目,“那是我的东西!”

    安嘉淡淡的看了岑子吟一眼,“一行大师已是向皇上禀明,道是有些事情需要你帮忙,皇上已是允了,今日你不会以为我就是来找几个管家回去的吧?”

    岑子吟皱眉,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天下皆是皇帝的,这些东西自然是皇帝想要就能要到,问题是皇帝根本不知道,安嘉何必当这个讨人嫌?岑子吟压低声音道,“安嘉,这些东西你不能带走,即便是……,只要不带走,要我做什么都行!”

    安嘉道,“这由不得你!”转身对那几个磨磨蹭蹭的侍卫道,“快点装起来,送到一行大师的住处!”岑子吟无奈,却听见其中一个侍卫道,“头儿,咱们没马车呢!这么多书怎么运?”

    安嘉吩咐道,“就地用岑家的马车即可!”岑子吟气的浑身发抖,只觉得眼前这人实是太可恶,不过就是去帮忙办点儿事儿,他竟然跟抄家似的连她的东西都不放过,眼前这堆东西还好没有见不得人的,她要烧那些东西也不会放在大庭广众之下,先前对这人的一丝好感这会儿消散殆尽,只是直勾勾的瞧着他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东西送到一个学者那里不会出什么问题,至多不过就是推进一点点各方面的科技罢了,她当年做的时候,便考虑过东西不能太震撼,这些东西可以为她赢得一点点名声,但是不会让人感到太震撼,实际上的效果并不一定会很强大,但累积起来的进步却是可观的,上面还有一些这个时代人较为容易接受的理论,但是,岑子吟自以为没办法解决的,若是给了当代大学者看了,也许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那位一行大师在天文方面修为高深,能成为一代学者,绝不会只是擅长单方面的东西,至少在数学和格物方面会有涉及,这些东西给他看,必然能看出有用的地方来,罢了,也算是她来此一游的证据吧。

    大郎二郎瞧着岑子吟阴晴不定的表情,此刻却是有些后悔,让她一把火烧了反倒好些。

    岑子吟笑笑上了那侍卫牵来的马,去就去吧,人尊重学者,她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而已,跟工匠差不多的身份,被人胁迫那是没办法的事情。

    上了马背,岑子吟一路无言,行去一行大师所在的大荐福寺,而那些官兵则是一路押着马车在后方随行。

    再入大荐福寺,没了上次的清闲,岑子吟只觉得命运玄妙,将她推到了一个未知的地步,自己竟然像犯人般被押送过来,不由得轻轻摇头,如此一来,家里的人该不会受到牵连了。

    一行大师所住之处人烟罕至,是大荐福寺的禁地,不过也不是没有人来往,官兵把持之中,也有几个老者与寺僧行走,要么便是面露喜色,要么便是行色匆匆,瞧得出这该是一个重大的研究机构,才能让国家重兵把守。

    见到安嘉来,那守门的侍卫面无表情的只要验看腰牌,安嘉与了这才放他们入内,只在庭院中等候。

    一个小沙弥匆匆的去通报,没多久就瞧见一个瘦削的几乎只剩下骨头六十来岁的僧人从一间普通的禅房内推门而出,双眼精光乍现,虽然瘦削,却是精神十足,身上的僧袍有些皱,瞧见两人于庭院中整整两车书,不由得笑道,“三娘子来了!莫不是将整个书房都搬了过来?”

    岑子吟呵呵两声,皮笑肉不笑的道,“一行大师有请,皇上有命,岂敢不从?”心中却是对这老学者亲自出门来迎还是有些激动的,只是对安嘉的行为很是不舒服,这个行为想当然眼前这个老和尚和宫中坐龙椅的那位有莫大的干系,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倒是没必要掩饰自己的心情了。

    一行身边的小沙弥对岑子吟不屑的态度有些不满,一行倒也不是完全不通世情,皱了皱眉问安嘉道,“贫僧只是请三娘子来有几个问题要请教,若是能借得三娘子的藏书则是更好,这一切自然要问过三娘子的意思,你们怎么能如此跋扈?”

    安嘉道,“三娘子与藏书都已经带到了,大师,我就告退了!”说罢一挥手,一干士兵放开绳索一同退了下去。

    一行对安嘉的态度很是不满,他在朝中受人尊敬,何尝有侍卫如此待他,却是扭过头对岑子吟笑道,“三娘子休要怪罪,没想到贫僧一番话竟然与三娘子带来了这般多的麻烦,这些书,若是三娘子不愿意借与贫僧,贫僧便让人帮你送回去。”

    岑子吟苦笑道,“能让大师如此厚待我已是知足,既然送来了,倒是无需再搬回去,这些东西放在我家也是无用,到了大师手里也许能造福于民。”

    一行闻言双目一亮,只吩咐那小沙弥去寻几个身强体壮的沙弥过来将书搬进屋子,又请了岑子吟进屋说话,那屋子里堆满了书籍与演算的纸张,岑子吟瞧了两眼,约莫瞧出他是在计算什么,不过计算的方法太过繁复,用四则运算通过复杂的方法来反复的演算求证,只是看上一眼,就让人觉得眼花缭乱,更别说要将这些东西一一的推演出来,不知道要花费几许的时光。

    岑子吟没打算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个上面,只是让人将那箱子打开,指着箱子里的书道,“这是我多年整理出来的笔记,唔,字迹有些潦草,大师若是有空不妨将这些东西让细心的人分门别类的整理出来以便观看,分别涉及到农、牧、商、格物、算术等等,封面上都写有种类,大师需要的格物有三十多本,依我所见,大师如今所需的不是格物,反倒是算术,如今大师所用的演算方法太过繁复,若是用我整理出来的方法,效率该能提高十倍才是。”

    一行随手拿起岑子吟所指的书,翻开一看,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书上的字迹在他眼里虚浮无力,犹如虫爬过似的,比那学写了三年毛笔字的小儿也不如,这哪儿像个学识丰富之人能写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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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地打滚,我家快成蜘蛛窝了,昨儿个夜里我又干掉了两只,巴掌大小的蜘蛛……最近我都干掉十来只一样大小的了啊,那玩意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吓的我一宿没睡觉,好容易调整过来的作息又乱了,5555....蜘蛛,蛇,小强,蚊子,壁虎,蝙蝠,蜈蚣,这哪儿是家啊,这分明就是五毒窟嘛……

第四部 秋来正是思春时 第三十章 难道是软禁?

    岑子吟不由得有种挖个地洞钻下去的冲动,她之所以敢把这些东西放在外面的另外一个缘故,莫过于自家难看的字体了。

    特别是开始的时候,跟幼儿学字的东西没多大区别,一般人拿起来绝对看不下三个字就要放下,加上上面使用的标点符号,更是跟小蝌蚪似的,何况古人著书莫不是竭力的精简,务必要用一个准确的字表达出多种多样的意思来,而岑子吟则是像跟幼儿园的小孩子讲课一样,一条条罗列,生怕不够详细,日后自己就给忘记了,因此用词有很多时候不到位,看着就是一大片大白话,一般人看不下三个字就放下,即便有人看多点儿,也因为里面的遣词造句而无语,这事儿岑子吟在大郎二郎身上得到了充分的证明。

    这些东西基本上都是引用了别的书上的原句加以阐述,随即再提出改善的方法,有些甚至就根本只有原句,不细细的逐条整理,谁也发现不了其中的奥秘,看见一行皱着眉头眯着一双老眼细细的分辨,岑子吟只觉得惭愧异常,如今空闲下来,她要好好练一下字了,否则这还真没办法见人。

    这事儿让一个老眼昏花的老人干还真是不太合适,岑子吟正要上前去与一行大师解释,一行突然咦了一声,也许是适应了岑子吟的书写方式,他手放在书上一字一字的划过去,岑子吟瞧见,他手上正好拿着的是一本算术的书,这些东西在现代不过是初中生涉及的范畴,一元二元的方程。

    以人的高深学问,自然不许要她这个半桶水指点,瞧见一行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来,逐字逐句的看下去,知道这些搞研究的人的脾气,怕是已经将她给忘了。

    笑着摇摇头,让旁边几个等候吩咐任务的沙弥帮忙将书分开来,待他们将书分好的时候,一行又坐到桌子前面拿着毛笔开始演算了,神情之专注,恐怕晴天一个炸雷也未必能惊动他半分,岑子吟苦笑,那小沙弥却是对岑子吟另眼相待起来,与她倒了茶水,请她在一旁坐下。

    让岑子吟惊讶的是,没想到一行只是算了一会儿就抬起了头,略带惊讶的道,“怠慢三娘子了,这些书,全是这样的么?”

    岑子吟摇摇头道,“方才我们已将这些书整理好了,许多当是大师用不上的,这两堆留下,其余的还望大师帮我转交给用得上的人。这些东西只是我看书时偶然的灵光一现,这会儿问我,怕是我也未必想的起来,书中所述便是我能知道的全部了。”言外之意便是不想再参合进来,顿了顿又道,“若是能帮上大师些许,也算聊尽了我的一丝薄力,只是我有个请求,望大师不要把这些东西的出处告诉别人。”

    一行不解的道,“这些东西都是你的成就,若是真如同这书中所写的东西一般,怕是让世人惊艳,你小小年纪即便不图虚名,也当为国效力才是。”

    岑子吟笑笑道,“这些不过是一些孩童时代天花乱坠的想法罢了,有些能用上,有些却只是空想,说起来我连字都写不端正,基础更是一塌糊涂,唯一比别人多的就是一颗天马行空的心。何况我一介女子,怕是担不起国之重任。”

    一行闻言不由得叹息了一声,他自然不知道岑子吟说的都是实话,以为岑子吟是推脱,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是女儿身,则天时代虽然有女官,后又韦后作乱,如今对女子的要求与那个时代是不一样的,他若不是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僧,心中急切难耐,也不能这么贸贸然的召唤一个少女来见。

    一行道,“这事必然不能瞒过皇上的,一切还需向皇上禀明才能行事。”

    岑子吟道,“不能就这样把这些东西送给那些需要的人么?”

    一行呵呵笑了,瞧得出眼前这个女子像是想扔掉烫手山芋似的急不可耐的将东西送出去,其余的书他还没看过,手上这本也只是开篇,可是,这只是他随手拿起的一本,余下的部分可以想象该是多么惊艳的一笔财富,而所涉及的方面又是囊括了除了诗词科举之外的民生之计,这样的东西,需要一个国家着急数以千计的人力,编撰上十年才能成就的,即便其中有不少不可行之处,要想继续完善,必然还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仅仅是赠与个人显然是不行的。

    修正以后再加以推行,若非国家机器,谁有这样的能耐?

    一个小小的器皿,加上一本书的开篇,岑子吟已经让眼前的老僧意识到这有多么的宝贵。

    岑子吟被一行的笑容笑的觉得自己有点儿傻,唔了一声道,“那,就算大师觉得不妥,能不能别让皇上再给什么赏赐了?说来我还真有些害怕,之前的事情现在还没解决呢!”

    一行愣了愣,随即想到之前献方子,现在却是一脸的不想要名声的样子,这不是背道而驰么?一行不晓世事变迁,旁边的小沙弥却是听人闲聊过的,岑子吟如今也算的上长安城的风云人物了,低声在一行耳边说了几句,一行闻言这才看着岑子吟大笑起来,“三娘子不必担忧,此事正好让贫僧去求皇上替你做主,那王家蛮横,总不至于连这些东西都想要吧?你只要与皇上办事,家中上下不是更为安全么?”

    一行的身份自然不用害怕被迫害,岑子吟则是想要彻底消失在对方的视线之中,等过几年王家衰败或者岑家兴旺了再说,反正不能在这会儿继续挑起对方的仇恨。何况,自己再折腾点儿什么出来,大郎和二郎的奋斗目标就更遥远了,岑家没靠山,脚踏实地的做官儿,根本不可能在四十岁之前当上一品大员,唯一的一条路就是挣军功了,她可不想把自家哥哥送去十人去,一人还的战场内。

    岑子吟苦笑道,“一行大师一心专研,自然没听过王家的跋扈,何况我是真没那能耐,大师厚待,我铭记在心,若是书中有什么不详尽之处,大可差人来问我,我必然知无不言,至于其他便罢了吧。”

    岑子吟心意已定,一行也不是勉强他人做事的蛮横之人,点点头道,“既然三娘子决意如此,贫僧也不能勉强,只是这书必然要呈上与皇上过目,你的苦处贫僧也会想办法说与皇上听,若是你不想世人皆知,赏赐一事贫僧也会劝谏皇上的。”

    岑子吟舒了一口气,还是这些学者可爱,若是陷于真理之争即便是面红耳赤也要说个分明,却是不会强人所难,与这样的人相处除了枯燥点儿,便没有其他的不好了。

    说罢这些,一行便领着岑子吟去看那些仪器,这些仪器皆是为了日后去全国各地测量制定皇历所准备的,很多东西都是十分老旧,说起来这些东西本来该是皇家的秘密,观天象之事是民不可涉及的领域,不过岑子吟制造的那个器皿引得一行佩服,自然要让岑子吟来瞧瞧,想要在改进仪器方面有所进步。

    很多东西岑子吟在博物馆里都没见过的,至少在她所收集的书里面是没有的,瞧的头晕眼花,要一一的问过随行的人才知道是什么,又有何功用,岑子吟听了不到两样便让人取来纸笔,笑呵呵的对一行道,“大师,你且帮我找个人记录一下,这些东西我得回去好好想想才行,这会儿一个都没见过,走马观花似的看下来怕是忘了个精光。”顿了顿,补充道,“最好还能给我说说都需要测量哪些数据,这样没准我回去的时候想想能有什么新的想法也不一定,不过,不敢保证能做到什么地步。”

    旁边的僧人流露出轻视的目光,不明白一行为何寻了个十三四岁的黄毛丫头来,同受人尊敬的一行说话的口气虽然尊敬,却是万万没有达到他们这般诚惶诚恐的地步,又见岑子吟连这些东西都不识得,更是满脸的不屑,不明白一行为何如此重视她,眼中的神色莫说岑子吟,就连一行都感受到了。

    岑子吟并非不尊重一行,只看一行那个纷乱的房间就足够让人尊重他了,这种尊重是出于对严肃学者的尊重,而不是近乎神邸的崇拜,人与人之间合该是平等的。岑子吟对一行的成就不熟悉,唐朝的宫廷纷争太耀眼,她记得的自然是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物,这个测算出子午线长度、制定出精确皇历的和尚自然被掩盖在风云变幻的纷争之中,否则她恐怕会用看外星人的眼神来看待眼前这位精神奕奕却有骨瘦如柴的老者。

    记录下所需的东西便看见天色渐渐暗淡,两人都是没用午饭,时间在这么不知不觉中过的似乎特别的快,一行本要留岑子吟用饭,岑子吟却是担心家人会担忧她的安全,便辞了去,万万没想到的是,走到门口那守门的侍卫却是不肯放行,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面前拦住了她出去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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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秋来正是思春时 第三十一章 断袖之癖

    安嘉从大荐福寺出来,领着从岑家要来的管家去到皇家的作坊里办事,路过邠王府邸的时候顺道进去瞧瞧李珉。邠王府安嘉是再熟悉不过,他父亲便是邠王府的侍卫,后来慢慢的升值到如今的位置,打小他就是同李珉等世子一同玩到大的,其中李珉鬼主意最多,和他最为相投。因此,看见安嘉进来,邠王府的人皆是纷纷不以为意的打招呼,基本上在这座府邸里,除了个别地方他去不得以外,可以行走无碍。

    到了李珉房前的时候,周围一片寂静,探过窗户一瞧,就能瞧见简朴的房间除了床和桌椅便别无他物,任谁也无法想象这是邠王府的一个小王爷的屋子,那床上卷曲着一个人,身上还绑着白绫,安嘉摇摇头,推门走了进去。

    李珉虽然伤的是脸,这会儿正被押在床上动弹不得,即便如此,在王府里的地位也没改变多少,如今邠王长子已经陆续长成,不少兄弟都开府出去单过了,府中自然是王妃和嫡长子的地盘,两人虽然待李珉还凑合,到底王府的用度不咋滴,李珉依旧住在那间较为偏僻的房里,除了李珉躺床上痒的难受就没了别人在,安嘉一瞧这冷锅冷灶的情形,就知道眼前这位怕是又将王妃给气到了。

    一听见有人进来,李珉在床上挣扎,发出呜呜的声音,安嘉走进去一看,这家伙被人堵住了嘴捆成一团给扔在床上,看样子是回来以后不太消停,怕他乱跑或者是又不老实,所以才给捆成这样。

    看见来人是安嘉,李珉眼里露出一丝希望的神色,安嘉的眼里露出一丝笑意,走过去解开绑在李珉嘴上的布条,李珉呼出一口气,有气无力的道,“他们为了不让我说话,竟然连饭都不给我吃了,闻闻,这一身都馊了!”

    安嘉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解开李珉身上的白绫问道,“你又惹王妃生气了?”

    李珉无所谓的道,“没有啊!听说她知道我脸上的伤是为了我师父,就这样了。”

    安嘉继续替李珉解开脚上的布条,“我以为,你挺喜欢她的。你明知道这样王妃会生气……”

    李珉手脚自如以后起来活动了一下,装作没听见安嘉的话,安嘉端起放在一角的盆子出去替他打水,热水是没有的,井就在不远的地方有一口,打了一盆回来,将帕子拧湿了递给李珉。

    随意的在脸上擦了一下,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一脚替到床边,又将身上擦拭了一番,李珉道,“王妃想我娶她?不要!”

    安嘉道,“你总是要成亲,这么拖着不是法子,想要出去开府单过,总要让王妃知道你有足够的能力,或者有个让她放心的人。”

    李珉一把将帕子扔回水盆里,笑着转移话题,“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安嘉知道无法再劝,正色道,“我去的时候她正打算将那些东西全部烧掉,足足两大车,装了五口箱子,我尽数送到一行大师那儿了。这丫头可真不简单,三年写了那么多东西,我还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

    李珉笑笑道,“该是能让她自保的东西。”这是岑子吟之前让李珉帮忙抄书的时候发现的,虽然他的确识字不多,好歹邠王府里还住了些个大学者,王妃也是大户人家出生,怎么可能完全的不识字断文?何况很多注释方面的东西岑子吟是一边说一边记录的,虽然她并没有发现自己思考的时候这个坏毛病。

    李珉对这些东西懂得不多,却是深谙岑子吟绝不会把不能见人的东西给他来抄,东西从安嘉手里再转入一行手里,即便有什么犯忌讳的东西,这两个人都不会害她,必然会帮她隐瞒,而这两个人身边的人也是与王家势不两立的,绝不会发生落井下石的。

    李珉这番作为只是想替岑子吟的份量加上一两个砝码,心道是即便再不济,有献酒之功,加上皇帝才封赏了岑家,只会对岑子吟的学问赞赏有加。至于能不能有多大的功劳就未知了,李珉所不知道的是,这些东西里面有领先几乎一个世纪乃至上千年的进步,岑子吟所做的改变虽然小,到底是古代不重视的缘故,这又为岑子吟日后的生活带来了多大的改变,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

    安嘉皱了皱眉道,“我不明白你既然不打算娶她,干嘛做这么多的事?”

    李珉嘿嘿一笑,“我无聊。”

    李珉不想说,安嘉也拿他没办法,瞧见李珉从柜子里翻了一套衣服出来随便披在身上像是要出门的样子,问道,“你这又是要去哪儿?你脸上的伤还没愈合,王妃知道了非打我一顿板子不可。”

    李珉道,“进宫!”

    安嘉挑眉,李珉补充道,“王家那两个在皇后面前告了一状,你家那个丫头怕是早就恨不得对我落井下石了,把她放到大荐福寺也未必安全。总之,事情是一团乱麻。”

    安嘉道,“我看不出我们有伸手的必要,她背后还有咱们大唐的第一富商杜先生,还有岑家的人。”顿了顿,补充道,“你进宫替她求情怕是事情会越闹越僵。”

    李珉挑眉道,“谁说我要替她求情了?我是去告你家丫头的,胆大妄为,竟敢欺主,现在我娶不到老婆了,她不陪我一张脸,就陪我一个老婆好了。”

    安嘉闻言脸上染上一层薄薄的怒意,狠狠的瞪着李珉,安澜是他的堂妹,虽然他看得出安澜对李珉有意思,可李珉对安澜是绝对没有半点意思的,因此有李珉的地方都不带她随行,不过,十次总是有一两次安澜能摸过来,然后,每次一来就会给他们惹点儿麻烦。

    安嘉是有些理解李珉的想法的,总觉得身为王府的一员是他毕生的不幸,若是他恨哪个女人,就给娶回来,那是最大的报复。

    突然,安嘉松了一口气,“你还是那么喜欢胡闹。”

    李珉笑了笑,若不是安澜是安嘉的堂妹,他也许真的会这么做,“你该回去问问她都在皇后娘娘面前说了什么。”

    安嘉一愣,安澜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实在让人有些郁闷,不是温柔的体贴,而是恨铁不成钢的泼辣,每次见到李珉就跟管小孩儿似的,做什么不顺眼便噼噼啪啪的一阵鞭子,他若在还好些,旁边没人便是越发的没顾忌,加上又跟那群王公贵族的小姐走的近,打从心底里瞧不起李珉,偏偏又忍不住的被他吸引,真是矛盾的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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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日里李珉对安澜的隐忍安嘉是看在眼里的,这次的爆发恐怕是安澜踩到了李珉的底线,只是,李珉的底线到底是什么?

    “这都是谁告诉你的?”安嘉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李珉一个人躺在王府里,怕是除了他就没人会来了吧?

    李珉道,“李柔儿。”

    安嘉皱皱眉,“你不是不知道她跟两位公主极好,她动不得王家,怕就是想拉你下水。王爷在朝中上下的影响力,你该是知道的,这事,咱们不好参合。”

    李珉闻言摸摸鼻子,眼中闪过一抹落寞,即便邠王在外的形象再不堪,他自家大姐在当今皇帝一登机便被封为了公主,世人眼中迷茫,看不清局势,可史上还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把一个王爷远嫁和亲的女儿在一登基的时候就封为公主的,这是为了安抚邠王的心,而邠王即便再胡来,朝中上下的大事,都是由他牵头的,别的人无法镇住这一帮或是拥立之功或是权倾朝野的群臣,而邠王回报皇帝的则是将自家的一干儿女都养成了废物。

    他在外面怎么胡闹都行,就是不能和朝中的大臣结怨或者结缘,源乾曜这类人一出王府都是永不回头,可见王府上下活的有多么的战战兢兢。所以,他虽欣赏岑子吟,也喜欢她带来淡淡疏离的温暖,正因为喜欢,所以不能将她卷入这个漩涡来,那丫头自己的能耐不说,背后所牵连的是让大唐也要惊动的财势和一个宰相辈出的家族。

    即便他想帮忙,也只能顺势而为,而不是逆流而上,这一切,还是要看岑子吟自己能否化解开了,而他所能做到的不过是别给她带来麻烦。

    欣赏与爱,还有一步之遥。

    李珉笑道,“谁说我要参合了?如今我脸伤了,冷锅冷灶的好可怜,我就去求皇后娘娘替我找个会侍候人的娘子,要不,就你家安澜吧,她不是老想管我么?这会儿我让她管来着!”

    安嘉沉下脸喝道,“休想!我绝不把妹子嫁给你!”

    李珉哭丧着一张脸道,“亏得我们还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弟呢!连你也嫌弃我了是不是?”一下子扑到安嘉怀里做小女儿状哭,旁边两个路过的侍女瞧见两人这般模样,呀的叫了一声,纷纷逃窜开来,第二日,王府里就传出了邠王十五子有断袖之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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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宫女在,闲坐话昭宣

    一个历史路人甲变成中心人物丙的故事。

    王蘅君穿越了。阴错阳差进了霍府为奴,照顾未来的宣帝皇后霍成君。本以为打个十年工,就可以回家吃自己了。谁料到,竟然又被转送给了昭帝上官皇后当宫女。口胡,就这么进了宫。

    好吧。进宫就进宫。

    不过,你是谁啊?刘病已,那不就是未来的汉宣帝吗?你跟着我干嘛?你的真爱叫许平君,在那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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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秋来正是思春时 第三十二章 耍赖耍到宫里去

    李珉是主,安嘉是仆,虽然李珉这主子明显没安嘉这个仆人混的好,也改变不了两人身份上的差距,即便明知道王妃会不满,两人还是去了皇宫。

    对于安嘉来说,虽然岑子吟颇有几分姿色,也颇有几分才学,可天下之大,奇人何止她岑子吟一个,在名人汇聚的长安城,岑子吟最多不过是划过天空的一抹流星,他的年纪已经足以知道人生总是会有许许多多这样那样的人出现,有些不过是过客而已。

    随李珉进宫,面见皇后,如今的王皇后明显不得宠,武惠妃在宫中的势力越发的庞大了,加上之前的一次废后风波,王皇后看起来有些憔悴,这也是近身的人才能瞧出端倪,在外人面前,她依旧和往昔一样的端庄华贵。

    纵是皇后的修养再到家,也经不住李珉的一句话刺激,手上的茶杯抖了抖,撒了一身的茶水,也把到了嘴边的话全呛在了喉咙里。

    “皇后娘娘,你给俺找个媳妇成不?”

    旁边几个宫女掩嘴偷笑,瞧见皇后被茶水烫了连忙上面,李珉也是顾不得礼仪冲上来大叫,“快些拿凉水来!”好是一番忙碌这才恢复了平静,王皇后是知道李珉的德行的,虽是被烫了一下,却是知晓皇帝对几个兄弟关爱有佳,而这李珉所作所为却是出自真心的关切,自然对这个侄儿板不起脸,想想他无赖的样子,不由得笑着道,“邠王妃不是给你找好了么?就是出身低了些,若是你真喜欢,娶进来做个小的,我不反对就是了。”

    李珉道,“不要!皇后不知道,那丫头可泼辣,上次踹了王仙童儿子的命根儿,听说这会儿还没修养好,娘娘替我找个温顺的。”

    王皇后不由得瞧了李珉一眼,她本以为李珉是来求情的,对邠王的家事,要以礼教两个字来约束,根本就约束不过来,如今她圣眷渐失,一般会违背皇帝心意的事情多是不愿做的,什么事求她远不如武惠妃在皇帝跟前能说上话,不过,若是她强烈反对的话,这件事肯定还是不能成的,难道李珉是绕着圈子来求情?挨鞭子也不让人打她板子,这份心意倒是难得,只是李珉的性子不像是会拐弯抹角的。

    “你瞧上哪家的闺女了?”

    李珉瞥了安嘉一眼,安嘉狠狠的瞪了回来,李珉嘿嘿笑道,“皇后,你瞧哪家的闺女好?性子要温顺,也要漂亮,家世不能差了。”

    王皇后这还真犯了难,李珉如今二十有余,没成亲最大的障碍是什么?莫过于他自己邠王的真传,然而又没有封爵,就是一个身份高点儿罢了,日后成亲分府出去,说白了就是个光杆司令,没钱、没田、没官职,也许皇帝能给他个小官的俸禄养着,可他那性子,金山银山都能挥霍一空,嫁给他还不如嫁给扫把,至少扫把不会乱花钱。

    她敢拿自己的凤冠打赌,只要放出消息是给李珉选老婆,百官怕是会在一夜之间全部替自己适龄的女儿定下亲事来。

    王皇后突然笑了,“你还是想替那位三娘子求情!”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李珉瘪瘪嘴,叹息了一声,“她毕竟是俺的师父。王家这次也太过分了,调戏她不说,还落常芬公主的面子,两位公主虽然不是皇后所出,到底代表的是天家的体面,那猎场虽然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到底还是皇家的别院,皇后这事儿要替我做主。”

    王皇后道,“绕来绕去还是扫了你自家的面子吧?”

    李珉嘿嘿直笑,脸上却是一本正经,“娘娘,咱们好歹也是高祖皇帝的后代,让个三等姓的欺负了去,没这道理,即便我师父是个平民,好歹也是献了白兰地博得皇上一笑的,没功劳也有苦劳,欺负她就是不给我面子,更是不给皇上面子。”

    王皇后挑眉,对李珉的歪理不置一词,“王颦道是那岑氏勾引她哥哥不成,又说那酒楼的事情是岑氏设下的一个局,我琢磨着合该是你和范阳两个……”

    李珉叫道,“娘娘,一事归一事!”脸色微微涨红,像是被人看穿了心事。

    王皇后见状点了点头,“邠王妃刚从我这儿回去,瞧见你被人打花了脸心疼不已,她前脚走,你后脚就来了,安澜的罪不可免,就算她是无心之失,这岑家娘子的错也不能饶,她才是一切的祸根,唔,即便你想护着她。”

    李珉跳脚,“娘娘,你总不能让我白跑一趟!”众多皇子世子之中怕也就只有邠王府上敢这样讲价还价了,王皇后笑笑,“你自身难保还替人求情么?”

    李珉不假思索的道,“我挨打了,还罚我么?娘娘,您瞧瞧我的脸,这会儿怕是没人肯把闺女嫁给我了!”

    王皇后沉声道,“常芬处理不当,我已是罚她面壁一个月,安澜现在已经被送进宫来,就差这罪魁祸首了,也许该再加你一个?竟然不在家里好好养伤,在公主面前撒泼耍赖,既然你来了,就一并给罚了吧!”

    李珉闻言不依道,“娘娘,那王家两个呢?虽然他们都姓王,可与皇后没什么干系,还伤了天家的体面,皇后为何要这般护着他们?我不依!”说着捞起衣衫下摆往地上一跪,“要罚就一起罚!”

    王皇后厉色道,“王家兄妹做错了什么?”

    李珉朗声道,“王准色胆滔天,连范阳县主也敢调戏,王家权势滔天,在皇家猎场公然调戏民女,竟然无人敢问,若非我师父机警大叫走水,怕是被辱后如今连尸骨都找不到了!安嘉、范阳县主可为证,他们又在公主面前侮辱我师父,连常芬公主也不瞧在眼里,此事有永穆公主的前例。此事我师父若说有错,也错在不该受范阳的邀约去了猎场,否则堂堂大唐的猎场,竟然连一个小女子的安危都无法保护,这是何等的丧气?若说有错,那也只是我错了,不该在公主面前失态,替我师父挡板子,但是,徒弟替师父挨板子,这不是应该的么?”

    王皇后道,“王准调戏范阳之事,除了范阳身边的人,竟然无一为证。”

    李珉道,“那日在猎场,王准第一次不成,又用计骗出我师父,还好安嘉与范阳两人早有防范,此事他们亦可为证!”

    王皇后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抹光华,“你的意思就是说,你们没错了?”

    李珉道,“我们错了自然要认,该罚罚,该打打,该杀杀!绝不皱一下眉头,只是不能放过此事的罪魁祸首!”

    王皇后深深的瞧了李珉一眼,叹息了一声道,“若是涉及王家,便不是本宫能伸手的了。”

    李珉知道王皇后怜惜,此事若是放到玄宗跟前,又不知道是什么结果,不过如今的王皇后未必乐意得罪王家的人,为此,他自然要做出最坏的打算,双目坚定的望着王皇后,用眼神告诉王皇后,这件事,并不是岑子吟一个小小民女的事情,而是事关整个宗室的体面,若是这次事败,怕是王家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外面突然进来一个太监,低声在王皇后耳边说了几句,王皇后皱了皱眉,无可奈何的看着李珉,“你……是你让安嘉把人送到一行大师那儿的吧?”

    国家重地,即便拿了皇后的牌子也无法通行。

    李珉嘿嘿摸着鼻子直笑,“她毕竟是我师父么……”

    王皇后恼道,“你也会跟我耍心眼了!”

    事情的发展其实很简单,回到长安城,李柔儿与安嘉负责活动,凑巧遇上一行的事犹如救命稻草,让几个人瞧见了契机,在路上警告众人不可将消息走漏出去,但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岑家受了封赏之后翌日邠王妃进宫,王皇后便得了消息,迅速的罚了常芬公主与安澜两个,而在这时三人勉强将岑子吟送入大荐福寺,险险的避过了这一关。

    如今,唯一的需求就是说服王皇后与他们一同战线了。

    李珉摇摇头道,“我师父本事很大的!否则也造不出牙刷、胰子、白兰地,还被一行大师看重。”

    王皇后不悦的道,“勾引男人的本事也不小!你连魂儿都没了!”

    李珉瘪瘪嘴道,“就她那样,没胸没屁股的……”顿顿补充,“这旨意确实是皇上的,娘娘大可去问皇上,否则安嘉也拿不到这通行的腰牌。其实这并不重要,她总不能在里面躲一辈子,我还是那句话,当罚认罚,当杀认杀!但凭娘娘做主!反正我师父咋样我就咋样。”

    王皇后被李珉的话气的一口气差点儿提不上来,只不过眼前这位深的邠王真传,还真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主儿,只是耍赖耍到皇宫来了,要不是瞧在邠王面子上,王皇后还真想一顿板子给撵出去,想到邠王妃的话,王皇后又软了下来,略带怜悯的瞧着跟前大孩子模样的李珉,心中一闪而过的却是方才的气势与条理,这孩子,到如今也不容易呢,跟他父亲一般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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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资料查了一天,抱歉,更新迟了。。。

第四部 秋来正是思春时 第三十三章 赏还是罚

    “你们的事,我不插手,哪天皇上问起来了,你总要给个交代的。”

    这个答案与李珉是料想中最好的了,松了一口气,又说了些笑话哄皇后开心,这才退下。

    岑子吟没想到自己被软禁就是五天,好在周围都是些专研的学者与和尚,替她安排了个僻静的地方不允他人进入,到了晚上更是送了尘儿过来,那意思便是让她安心呆着了。

    拿着图纸拼命回忆,偶尔与尘儿说说话,岑子吟一边感慨这时代的天文科学家已经有如此深刻的认识,一边努力的回忆着现代能够与这个时代接轨的地方,时间过的很快。

    以岑子吟的天文知识实在跟一行比就是一个小学生和博导的差距,唯一多的就是“想象力”,只是提出了几个想法,具体行不行岑子吟不清楚,清楚的是,自己对宇宙的认识方面要客观一些,而不像他们所想的天如鸡蛋壳,地如蛋黄一样,而且这蛋黄还只有上半部分。想到伽利略的下场,岑子吟很有自知之明的闭上了嘴——科学是需要时间来验证的,如今没有那样的证据,她又何必推动其畸形的发展。

    在这儿呆了五天,岑子吟也渐渐的得到了一些外面的消息,周围风平浪静,而岑家则是得到一行大师请岑子吟在这儿小住,要与她讨论一些问题的消息,并没有慌乱。

    天知道这会儿一行大师在忙什么,也许正在如痴如醉的看那本数学,习惯阿拉伯数字的四则运算?

    而岑子吟则是在研究了那几张图纸以后无聊到教尘儿识字。科学最怕的是什么?那是外行人指导内行,最重要的是岑子吟怕多说多错,自己丢脸是小事,耽误了别人制定皇历的时间去验证才是大事。

    因此岑子吟并不敢乱走,生怕扰到了这儿专注的每个人的工作。

    而此时房间里的一行正放下手中的册子,揉揉昏花干涩的眼睛,看岑子吟的字那就是一种折磨,可其中建立起来的数学体系却是让人如痴如醉完全忘了那些困扰,将以往的不成体系的东西用简明的符号表示出来,行文又有标点断开句子,虽然在一行看来,上面详尽的叙述很难让人误会其意了,可一行完全能够想象这些东西用到其他的行文上必然有让人惊讶的收获。

    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也只有想象力天马行空的人才能做到了,岑子吟在这些方面简直像是上天赋予了她无穷的才华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一行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身体,稍稍缓解肌肉的酸涩,走出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外面日头微偏,早已过了晌午时分,身边却是没有一个小沙弥,想了许久才想起来是那小沙弥像是催他吃饭,所以被他赶出去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抬起头,一行发现来者是一同研究仪器的一位天文业余爱好者梁令瓒,梁令瓒脸上带着怒意,行走间呼吸急促,像是被人狠狠的气了一顿,不待走到一行面前便恼道,“大和尚,那岑子吟真真是可恶,她说咱们的黄道游仪测出的黄道移动方向是反的,可又不说是为什么!大和尚怎么跟这信口开河之辈为伍!”

    一行一愣,随即梁令瓒口气缓了缓又道,“不过她提出用水力推动齿轮运转来让浑天仪运转之法倒是可行。”

    搞科研的人,你要反驳他的东西就必须用事实说话,否则只会遭受嗤笑,偏偏岑子吟其他的东西都有道理,就在这一点儿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也不能怨岑子吟,她就是人来问她问题,说的梁令瓒高兴了,自己也高兴过头了,才会指出这一点儿,出口就知道错了,因为她拿不出证据来。而梁令瓒本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去找岑子吟的,聊了一会儿以后,发现这年轻小姑娘还不错,随即就是一个大大的震惊,她竟然脱口而出那个仪器测量的方向反了,虽然对制定历法上面的妨碍不大,可这是学者无法容忍的瑕疵,偏生她明明知道就是不肯多说,要不就是高兴过头了显摆张口胡说,梁令瓒才会怒气冲冲的跑去找一行。

    一行闻言道,“此事日后测量之时自然能验证,那水力推动齿轮运转的方法是如何?你且说与我听听!”

    说到这个发现,两人皆是兴致勃勃,梁令瓒更是迫不及待的领着一行去他做仪器的地方试验与他看。

    只看了这一项,一行也不顾此刻天色已暗,匆匆吩咐身边的人道,“将那些书都装起来,让专人看管,我要进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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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玄宗皇帝刚用完晚膳,身边的管事太监正与他说一些宫内的近来的闲话,玄宗皇帝突然兴致来了,想到自家的第二个女儿,略问了一句,却是问出了一个让他颇为震惊的消息。

    “常芬公主因邠王十五子在猎场被伤一事处理不当,被皇后罚禁足一月。”

    “十五郎被人伤了?”玄宗皇帝紧张的问道。

    “回皇上,这事儿本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王家那王准瞧上了岑家的胰子作坊,后来又不知道如何得知白兰地也是岑家所出,却没想到岑家人却是与邠王十五子和范阳县主恰好与这岑家娘子相识,在岑家酒馆撞上了,事情才闹腾的这般大。本来邠王妃一直操心这十五子的婚事,岑家虽然身份不高,如今邠王府的情况皇上也该有所耳闻,便想去瞧瞧这岑家娘子到底如何,常芬公主出宫打猎,倒是让此事方便了许多。只是这岑家娘子不知怎的在别院大叫走水,惊了公主的架,常芬公主便要罚她,谁知道邠王十五子突然跳出来趴在人身上,安将军的内侄女便拿着鞭子要吓他起身,谁知道一时失手,竟然打到了邠王十五子的脸上。”玄宗皇帝身边的一个太监低声说道。

    “这李珉还真是胡闹!”玄宗皇帝摇头笑道,顿了顿,脸色沉下来,“这王家……”

    那太监想是对王家也没好印象,低声道,“我听人说,这王家自上次的事以后,跋扈刁钻,宗室大多对其怨言颇大。”

    玄宗道,“如此说来,李珉对这岑家娘子并非无情,为何又要拒邠王妃?”

    那太监笑了笑道,“岑家娘子虽然出生平民,却是与商人杜非有些交情,上次还是岑相家的一位夫人亲自去京兆尹将她接出来的,怕也是这位杜非所为。”

    玄宗点了点头,知道李珉是为了避嫌,给大家都少点儿麻烦,笑着道,“他小处糊涂,大事却是有分寸,虽是平日里胡闹了些。”顿了顿,“罢了,你去传旨,训斥安宝平家教不严,罚俸一年,降一品,若有再犯,就回去好好呆着吧。再去邠王府替我瞧瞧邠王十五子,从宫里拿些药,请御医去瞧瞧,务必别留下什么病痛,再赏……”零零总总的赏了一大堆东西,好像李珉不是在犯错误,倒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顿了顿,继续道,“勒令王钅共好生教养其子,至于那个岑家娘子,公主面前失仪,惊了公主,杖责四十是免不了的。”

    玄宗说到这里,突然听见外面的小黄门叫道,“皇上,一行大师求见。”

    玄宗摆摆手道,“请一行大师在外面稍后。”说完便吩咐那太监草诏,却听见一行在外面高声道,“皇上,贫僧有急事禀报!”声音里透露出的焦急想是等不及了,偏生小黄门又不让近,他与皇帝的关系索性高声呼唤,玄宗皇帝闻言只让那太监去请一行进来。

    一行进房不行君臣之礼,只是一揖,随即便面露喜色的道,“皇上,那岑家娘子送来的笔记可算解决了贫僧的一件大麻烦,制定皇历的日期恐怕会大大的提前!如今岑家娘子正在协助贫僧改进测量的仪器,如此一来,准确度也该能大大的提高,贫僧今日进宫便是为向皇上替岑家娘子求个安心而来。”

    李淳风的《麟德历》几次预报日食不准,玄宗皇帝才派专人去接回了一行这么个宝贝疙瘩,因此,对他的意见,玄宗皇帝还是很能接受的,只是这会儿政治上的需求是安抚王家与宗室,唯一的替罪羊便是岑子吟了,没她这事儿也闹将不起来。只是,天文一事历来是皇家的大事,一行开口向他要这么个人,却是不好拒绝的。

    只是,事关皇家的体面,对一行提到的能大大提前日期一事虽然开心,却以为其中必然有夸大之处,毕竟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能有多少学识?玄宗摆摆手笑道,“一行大师,我正在说这岑家娘子做事有失分寸,在猎场大叫走水,惊了常芬公主,不知道大师是为这岑家娘子求什么安心而来?”

    说来一行出家前也是个名门世家的弟子,礼部郎中张洽是其族叔,因此对朝中的事即便不算深解也能知道一二,不过,对此他已有准备,只是将手中整理出的部分东西递给那太监,请那太监递上去道,“皇上且看看这个,贫僧可以说,这岑家娘子必是我唐以来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玄宗皇帝拿过那宣纸一看,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一些看不懂的符号,待细细看下来,不由得发出咦的一声,却是陷入了两难境地,赏还是罚?

第四部 秋来正是思春时 第三十四章 为人师表

    一行见状上前一步道,“如此人才,难免有恃才傲物之时,便说那王钅共身居高位,却品行不佳,皇上用之,是以为其乃治国之才,人难十全十美也。而岑家娘子,虽有惊扰公主之事,贫僧却知道此事并非其本意,岑家女有才,酿美酒,造胰子,著书传世,却因为此酒得皇上盛赞,引来杀生之祸,使计逃脱却难逃罪责。贫僧所见,此女虽胸无大志,行事淡漠,奈何王家逼迫,性命不保之余,差点儿使人烧了著下的上千本书,使我大唐蒙受不知几何的损失,皇上圣明,自当有圣断。”

    一行这话直言不讳,好在唐朝的前几个皇帝都比较有度量,玄宗在这个时候还是很能听得进去的,只是玄宗并不以为岑子吟有如此高的成就,可与治国的干史王钅共媲美,淡淡的道,“一介女流,使奇技淫巧罢了,大师为何如此看重?何况功赏过罚,才不枉我大唐铁律,当罚不罚,要我大唐国法何用?”

    一行正色道,“非也!皇上,且听贫僧一言!”

    玄宗点头,一行道,“此女虽然胸中诗书不多,连字也写不工整,却是也许因为没有受过那般多正统的教育,因此想法天马行空,她所提出来的算术理论让贫僧自惭形秽,不过寥寥几行字,便将专人演算上半年的东西化为一个半个时辰的事情,贫僧找了些以往算过的演算题目核对,发现并无半丝差异,而其在农、牧、林等各个方面皆有独到的见解,格物一学也是功力深厚,困扰了我与梁令瓒半年的问题,一到她手上轻描淡写便解决了,皇上以为此女如何?”

    不待玄宗回答,一行又道,“我在格物一书中更是找到了提炼纯金的办法,既然知道该如何,却没有去做,反而是开店献酒,不想被奸人所害,才会伤心绝望,毅然决定焚书,皇上当为其做主才是!贫僧敢断言,此女除了那千余本书以外,胸中还有大才,能否为皇上所用就未可知了。还望皇上能够让其安心才是!岑家娘子曾反复强调不要提及此书是她所著,贫僧不敢夺人之功,她便求贫僧请皇上莫要再加封赏。”

    玄宗如今最头疼的问题是什么?莫过于刚刚开始禁恶钱的事情了,总的说来,唐朝因为贸易太大,而钱币制造业不够发达,官方完全无法发放足够市场交易额的铜钱才会造成如今恶钱泛滥的情况,说到金,玄宗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这件事,一行的话份量本就不轻,加上他现在最缺乏的就是人才了,只是王钅共能办事,而岑子吟有奇才,如今是用人之际,这两件事当如何决断还不好把握,最重要的是,该做到什么地步。

    “你将那些书送过来让我瞧瞧再说吧。”

    一行退下,玄宗捏着手上的册子又瞧了瞧,深深的叹息了一声,问道,“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罢了,怎么能有如此大的能耐?”

    那太监闻言笑道,“这岑家娘子虽然年方十三,怕也是个念书念的有些痴了的,否则也不会不通人情,若是念书念的痴了,有这般的才学也是应当,无论如何都是上天赐予皇上的人才,痴了是好事,便没有那般多的弯弯道道,一心的做学问。”

    玄宗闻言笑了,“这倒是。”

    那太监又道,“不过这岑家娘子胸中抱负也不小,皇上还记得当初训斥岑相一事?”

    玄宗愣了愣,依稀想了起来,问道,“可是当日蓄养昆仑奴一事?”顿了顿摇头道,“他们当日不过寻常人家,买了个昆仑奴惹的御史弹劾岑家,倒是闹了一场笑话。不过如此行事,也难怪惹的人眼馋。”

    那太监笑道,“足见书生意气,虽然可恼,却也是人之常情。”

    玄宗闻言瞥了那太监一眼,“你这是收了谁的银子替她求情来着?”虽是如此问,却是没有半分恼怒的样子。

    那太监也不隐瞒,躬身道,“不敢隐瞒皇上,是邠王十五子。”

    玄宗挑眉道,“你胆子倒是不小。”

    “奴才不敢,邠王十五子只是请奴才替安家的娘子求情,道是一同长大的感情,且安家娘子并无心伤他,是他自己不小心凑上去的。”

    玄宗身边用的太监自然是深知分寸的,眼前这个便是跟这高力士多年,什么事能伸手,什么事伸不得手自然心知肚明。玄宗点了点头道,“重新拟旨吧!”

    新的圣旨不过把当事人皆罚了一遍,对岑子吟与王家的事情只字未提,无罚无赏,仿佛同一阵和风吹过,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岑子吟在大荐福寺呆了十天之后,玄宗在朝堂上因为一件小事怒斥王钅共,贬了半级,翌日,一纸诏书飞进岑家,无赏无罚,却是一个晴天霹雳。

    岑子吟在大荐福寺吃了免费的十天高档斋饭,猛然听说她可以回家了,连忙让尘儿收拾了东西迫不及待的要回去,两人连马车都没叫拎着包袱便上了路。

    走到东市人群来往处,岑子吟正呼吸着久违的自由空气,突然觉得有些没对劲,扭过头去,屁股后面跟着的一大串是什么?

    除了一帮闲着没事到处瞎逛的小屁孩儿以外,还有几个侍卫,那样子她们走他们就走,她们停他们就停。

    正要问尘儿,突然被一个尖锐的女声吓了一跳,“哟~这不是岑家的三娘子吗?长得越发的标志了呀……”一个胖胖的一身布衣的妇人扑过来,拉着她的手开始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岑子吟头晕脑胀,瞥尘儿尘儿也是一脸糊涂,只听见那个女声不断的恭喜恭喜,眼角眉梢除了露出羡慕以外还有几分说不出的味道,旁边众人听见妇人的话,纷纷指指点点,不过音量恰好是岑子吟听不清的。

    岑子吟真的认不全自家的亲戚,不知道眼前这位明显是贫下中农的妇人到底是自己哪门子的亲戚或者是朋友,不过,这位妇人说完岑子吟听不懂的一大窜话以后,像是很满足于自己制造的一场热闹,很快便离开了,岑子吟从头到尾都没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又走了几步,又是同样的情况,后面尾行的小孩子越来越多,都跟看怪物似的看着她,而跟她打招呼的人个个都是她不认识的,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有男有女,纷纷热情洋溢,不断的恭喜。

    在被第五个人抓住说同样的话以后,岑子吟在市集上穿梭,总算摆脱了那群尾行的小孩儿,毅然决定要绕小路回家,瞥了一眼后面的侍卫,依旧是不近不远的跟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岑子吟已经对偏僻地方产生心理恐慌了,虽然不知道后面的人是从哪儿来的,看那模样合该是不会伤她才对,否则在大荐福寺出来一路便足够冷清了。

    在门口避开尘儿能识得的几个认识的人,岑子吟鬼鬼祟祟的从后门钻回了家,刚进门,就听见头顶有个男声道,“我就知道你会从这儿回来。”

    抬起头,大郎坐在树梢上,轻轻一跃而下,站在岑子吟面前笑道,“恭喜你了,三娘。”

    岑子吟就不明白了,她被放回家来,家人该对她说想她了,怎么会说什么恭喜?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大郎道,“你不知道?皇上命你参与重新拟定算学馆的课本,日后天下算学馆的学生怕都要尊称你一声师父了。”

    岑子吟指着自己鼻子叫道,“我?”

    大郎笑着点头,岑子吟很想去弄张镜子来照照自己是不是变成了妖魔鬼怪,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一个小丫头写出来的东西,怕不为人诟病才怪了!一行这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啊?

    岑子吟在这边纠结,大郎却是略带兴奋的道,“没想到你竟然用了三年功夫便到了如此地步,我原本以为诗书才能出人头地,却没想到你竟然可以……”

    岑子吟猛翻白眼,自然不知道自己这个事迹让许多以为算术没什么出息的中下层劳动人民人改变了一身的看法,皇帝虽然没有封赏,编撰教材一事却是给与了她极高的荣誉,虽然,这一刻认同她的人并不多。

    大郎难得有如此孩子气的时候,像二郎一般的说个不停,看得出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喜悦,半晌才发现岑子吟并没有预料中的开心,反而是略带忧郁的看着他,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

    只听见岑子吟慢慢的道,“我是酒娘,出身不高,名声也不好,这般大的年纪没嫁出去便罢了,还要与一群男子为伍,咱们这个朝代的女子像我这般的有几人?莫不是将身托付与男子,才女才名之下,个个皆是青楼出生,这道圣旨不接也罢!”

    大郎叫道,“你没有!”

    岑子吟道,“所以不接也罢!”

    大郎看了岑子吟一眼,有些复杂的道,“不过,你若是不乐意,也许咱们可以想想办法?毕竟圣旨来时,你不在家中,只要你不乐意,拒诏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觉得一行大师的名号长安人谁不知道,若非有真才,也得不到大师的青睐,古往今来又有几个女子能有如此殊荣,即便是有人暂时的不服,我也信我妹子绝对可以让他们心服口服的。”

    岑子吟终于确定大郎是发自真心,而不是强颜欢笑,笑道,“和你开玩笑呢,我何尝在乎过这等虚名?何况大概的东西已经在那堆笔记里面了,多的我也不知道,只要让人稍加整理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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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秋来正是思春时 第三十五章 探病探到赌坊去

    接下来的日子温吞如水,慢慢的消磨着惬意的人生,岑子吟本还在担心会发生什么让人纠结的事情,却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白费,从大郎二郎去参加诗会回来的表情便可以瞧出来,可见这世道终究是笑贫不笑娼,即便他们再瞧不起你,只要你的成就达到一个高度,便没有人再敢在你的面前说三道四。

    那些制定新算经的事儿还没有找上岑子吟,岑家平静如水,下面又暗起波澜,纷沓而至的说亲者几乎没把岑家的门槛给踏破。

    方大娘拿着几张写了生辰八字的帖子兴致勃勃的找到在秋千上晃来晃去的岑子吟,难得看见自家闺女如此清闲,笑着道,“这儿有不少给你两个哥哥说亲的生辰八字,都是我瞧着家世不错,人品还算凑合的,你下来瞧瞧,帮忙挑一挑。”

    岑子吟闻言停了下来,拍拍手掌接过那帖子,上面果真只写了名字和八字,抬起头来瞧着方大娘,方大娘道,“这个与你年纪一般,是你嫂嫂来说的,道是人品还算不错,家中父亲也是个小官儿,还有两个兄弟,如今也算出息,皆是从苏州过来的,就官位不高,家里没什么钱,怕是聘礼要的不少。”

    岑子吟点点头,廖清荷瞧得上眼的必然不会太差,怕都是门风谨慎的那种,聘礼如何不要紧,现在这个时代就是没钱的卖女儿,娶媳妇来挣钱,又去翻下一张。

    方大娘又道,“这家家里很是有些势力,也很是有钱,但是他父亲在朝中是六品,说是朝中还有许多族叔、族爷的在做官儿,便是咱们长安城的人儿,那媒婆说是不错,只是我琢磨着咱们这样的人家怕是有些配不上。”

    岑子吟细细瞧了瞧,上写了卢氏,心中有些犯嘀咕,“这是哪个卢氏?”

    方大娘接了过去,“那媒婆道是有名的大姓氏族出生,不知道怎么会瞧上咱们。听说这些二等姓的嫁娶皆是上千亩的田产,还有金银帛锦成千上万,咱们小门小户的,倾家荡产也未必能娶的进门。”

    又翻了几张,都是这样的人儿,大郎二郎如今没有功名在身,标准的寒门学子,这些人若说是看中了两只潜力股,还不如说是看中了如今的岑子吟,想到之前门前除了下层的百姓与亲戚以外没有稍微身份高些的人来,如今这情况只说明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现在还有些云里雾里的,岑子吟约莫猜出是安嘉在帮忙,软禁她的时候必然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只是这一切必然不是这些中下层的人能够得知的。

    卢家来提亲意味着朝中的危机正式解除,别人世家大族能够在朝中屹立不倒,不怕争斗,是因为他们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岑子吟只有可怜兮兮的安嘉、不太可靠的李珉、以及一心做学问的一行做靠山,再说远点儿便是那个对她有所求的杜先生,可惜她无以为报,还有就是如今对源乾曜有些隔阂的方宇末了,这点儿势力实在太单薄了些。

    卢家的提亲,岑子吟很想一口答应下来,揣测着那个卢氏该就是那位卢家娘子了,可惜,偏生不是自己,大郎二郎孝期不过,必然无法参加科考,该死的古代制度,老人挂了以后,若是不守孝三年遭受的结果比遭天打雷劈还过分,搞不懂到底是活人重要还是死人重要。

    将事情与大郎一说,只瞧了帖子,大郎脸上露出可疑的红晕,那模样,合该是乐意了,岑子吟为了保险,又让方大娘细细的询问,这时代的女人在外面就一个姓,要弄错了就好玩了,只是问过二郎的意思后定下廖清荷提及的那位,待孝期之后迎娶过门。

    此事议定,岑家上下又开始忙碌另外一件事,岑元汉身子骨越发的不好,族中的事务渐渐的管不过来,族长一职本就该是岑家大房的事儿,便想将这交给大郎二郎,奈何两人没有成家立业,只是决定让方大娘代理,等大郎经事以后再交与他,如今岑家大房隐隐成了岑氏族人的头儿,族中大事皆是要问过这边的意思,其实也与族长差不多了,族中上下倒是无人反对。

    一分权利代表着一分义务,族长除了要管理族中的祭祖之类的大事以外,还需要帮助族里的老弱贫困家庭,管理族学,逢年过节也要与众人分些酒食,族田的管理,收成账目,举凡遇到大事出钱出力,一人不够要去各家说服人出钱出力,若是有人闯祸,也要负责擦屁股。

    这种事一向是吃力不讨好的,诺大一个家族谁没有点儿是是非非,加上人心不足,总是会有些不平不满的,岑子吟本意是不乐意做的,可一想到上次自己有事,族中上下忙不迭的赶来相助,人总不能只想着收获而从不付出。

    既然接下来了,就要做的更好,想办法带领族里的人奔小康,至于个别游手好闲的,则是随便他们了。

    如今的岑家大房,酒楼只有一些寻常的酒水,生意倒是不差,少了白兰地以后只是芸芸长安城众多酒楼里的一个,几个铺子依旧在经营,只是如今已经全部转为自产自销的胰子。作坊里的工人还是那般,岑子吟少了当初要将岑家胰子作坊开遍天下的气魄,收入还算不错,却是绝非大富之家。其他的收入就是庄子上的田地了,如此逐年累月的增加,日后岑家想必也能有一番新气象。

    将族里的账目一一过了,然后算了算年终的开销,约莫收支相抵,若是有什么意外的情况发生,必然要大家共同掏腰包,方大娘琢磨着要想办法增加族里的收入,她是个办事死心塌地的人儿,只要她想,岑子吟相信必然是有办法的,因此岑子吟只是放任自己悠闲的在家里玩玩,至于家中的事,不用扩张,一切都上了轨道,还真没什么事儿要让她忙碌的。

    捧着本诗书在那儿装模作样的摇头晃脑,岑子吟晃了几下就觉得头晕眼花,真不知道那些读书人是怎么办到的,刚放下书,就听见门外噔噔的的鞋底与木质地板相击发出的声音,推开窗户,呼出一口气,在空气中凝结成一股白雾,扑面而来的风让她哆嗦了一下,还是伸出头去问道,“谁呀?”

    “扰到三娘看书了?”那媳妇呵呵笑道,“厅里有位卢姓的夫人和娘子还有一位公子说来谢三娘的救命之恩,摩加在一边侍候着,让我来唤三娘过去。”

    岑子吟一挑眉,问道,“大哥呢?”

    “在教珍儿写字,要请他过来吗?”

    岑子吟想了想道,“去与大哥说声,这位卢家娘子是他们的旧识。”

    进门果然瞧见卢夫人与卢家娘子笑吟吟的坐在客厅,同行的还有一个比卢家娘子略微大些的年轻人,一脸的和气,真个是世家大族才能教养出来的小资气质,和气中带着一丝让人难以觉察到的疏离与高高在上。

    岑子吟才跨进门,那年轻人便是深深一揖,口中叫道,“岑家娘子可好,小生有礼了。”

    这是大礼,岑子吟避让不及,心中一边琢磨这年轻人是谁,一边打量他的模样,只见这年轻人眉目生的还算清秀,出尘的是他的气质,那模样与卢家娘子相差较远,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口中却是苦道,“你这是作甚?怎的行这般大礼?折杀奴家了。”

    就听见卢夫人轻笑道,“三娘子就受的起,莫说三娘子救了咱们家晴娘,便说这痴儿一见三娘子所著的书便惊为天人,死活要拜三娘子为师,这一拜便受得起。”说着又要卢晴与岑子吟见礼。

    岑子吟苦笑道,“这如何敢当?卢夫人太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不待那年轻人接口,又道,“卢夫人,这位是?”

    卢夫人道,“这是犬子,卢森,在太常寺下面做事,便是最爱这天文,如今随着梁大人和一行大师做些事儿。今儿个知道救了他妹妹的人是三娘子,便死皮赖脸的要跟着来,倒是让三娘子见笑了。”说着又让管家拿上礼单来,岑子吟接了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卢家好生殷实,出手的东西好生贵重,如此看来,难道那个提亲的人家并非他们?

    心中揣测,这边方大娘也闻讯赶来,岑子吟只邀了卢晴出来走走,大郎没过来,岑子吟便有意无意的拉着卢晴东拉西扯,将她往内院引去,谁知道走没几步,卢森便追了出来。

    “三娘子,我有个题目始终想不通,你得与我说说。”

    卢晴轻笑出声,不在卢夫人面前也恢复了那日初见的活泼,笑自家哥哥丝毫也不客气,卢森摆摆手道,“再笑我便不理你了。”

    卢晴这才勉强收敛了笑容,岑子吟见状知道这兄妹两人的感情也是极好的,本想去院子里转转,只得带着两人向自家的书房走去,走到一半便瞧见大郎领着珍儿匆匆的过来,大郎与这两位都是相识的,见了偏生只是与卢森打个招呼,眼珠子都在卢晴身上转悠。

    岑子吟眼珠子一转,“大哥,珍儿,你们领着卢家娘子在院子里走走呀,我与这位卢公子有些事儿,呆会儿便过来。”

    卢森闻言像是松了一口气,连连摆手道,“算经你也不懂,正好与岑家公子还有这位小娘子玩会儿,我问过了岑家娘子便来找你们。”

    卢晴儿咯咯一笑,随即点头,随大郎两人去了,这边一走,卢森便叹息了一声嘀咕道,“回去怕是要被她笑上半年了。”

    岑子吟挑眉,“被笑处处不如女子?”有这么一个文采出众的妹妹,这位卢森又是如何过日子的?

    卢森苦着脸笑道,“三娘子真真是一针见血,就是刺的我心里隐隐作疼。岑兄便因此与我一见如故啊!”

    岑子吟笑道,“你总是有比她强的地方,文采不说,我连字都写不端正,马上功夫十个我也抵不上我家大哥,更别提射箭等等了。”

    卢森闻言点点头道,“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即便我家妹子再怎么出彩,也只是女子而已,日后卢家还是要放在我肩上,何况,她对于算经一窍不通,哈哈哈……”笑的十分的嚣张,不过短短几句话倒是让岑子吟喜欢上眼前这位和蔼的兄长。

    卢森歇下笑声有些郁闷的道,“不过,我想通了,嚣张没几天,就又遇上了件打击人的事儿,本以为字都写不公正的人能有几分能耐?一行大师莫不是老眼昏花了?细看之后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顿了顿,躬身做礼道,“还望三娘子不吝赐教。”

    岑子吟笑道,“你有空倒是多带你妹子过来玩呀,我往日只顾着看书,也没两个闺中之友,我瞧卢家娘子行事颇合我胃口,就是怕在外名声不佳,倒是误了……”

    卢森闻言喜道,“如此甚好!三娘子不嫌弃,我们兄妹必然常常登门拜访。”

    岑子吟皱眉,卢森的客气倒是从侧面证实了她的揣测,那个卢家与他们没什么干系,这就麻烦了呀,若是卢家瞧不上岑家,或者卢晴有婚约在身,反正种种可能性浮上岑子吟的脑海,还是要打听清楚了与大郎商议过才行。

    拒绝了卢森要拜师的提议,岑子吟正色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一无功名,二没上过几天学,这些东西你琢磨琢磨必然比我成就要高,指点不敢说,只能说切磋,我所认识的东西都是胡思乱想而来,错漏有许多,真个有心要学,不妨去找名师指点。”

    开玩笑,真要让他拜师了,她家大郎怎么办?

    送走卢家上下,岑家又有宾客,岑子吟见了一面就落荒而逃,不为啥,人是来拜师的,惊的岑子吟一身冷汗,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她一字都写不端正的人为人师表……千百年后不要让人说道,华夏的字是在玄宗时期没落的,当时出了一位奇女子,全面改革的算经,全国上下效仿,创出岑氏一派,写字以丑为美,横不能平,竖不能直,弯弯曲曲像蚯蚓,以人认不出者为最佳……至今还留下一个谜团,那就是阿拉伯数字到底是阿拉伯发明的还是大唐发明的。

    逃出来以后,岑子吟实在是无聊,又不敢出门去随便溜达,想想随时守在门口的那几尊门神和也许还潜伏在暗处的敌人,岑子吟不由得开始想念起一些人来,第一个浮上心头的竟然是李珉那张嬉皮笑脸的脸,就是不知道以后少了一块儿会成什么样子?

    这么久了,她还没去瞧过人家,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有?病中会不会有人给他送吃的?看他的衣服虽然华贵,大多陈旧不堪,破了以后都没个人替他补补,不由得微微心疼。这就是个没人疼的孩子,难怪那般的孩子气呢!这么久没来瞧她,不知道是忘了她呢,还是是因为受伤不能动弹?

    她虽然不想惹麻烦,李珉对她那份赤足的心却是让人感动的,挣扎了片刻,便跳起来吩咐道,“尘儿,让他们套马车,随我去邠王府瞧瞧小王爷去!”说罢也不管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能耐进门,便去吩咐管家替她准备些东西,吃的用的装了一大堆,看见堆积的满满的马车不由得满意的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自己总是要去瞧瞧人家的。

    邠王府守门的真是好打发,一张名帖,下面一窜铜钱便是点头哈腰的去通报,看他身上那身衣服就知道日子过的不咋滴,偏生又是家奴,生老病死都是主子包办了的,岑子吟瞧的连连叹息。

    去了不久便回来腆着笑脸与岑子吟道,“我家十五郎出去了,三娘子要不要进客厅去等等?不过他一出门,王妃不回来的话怕是不会归家,如今咱们王爷也不在……”

    岑子吟道,“他脸上的伤可好了?”

    “还没呢,包着药出去的,听大夫说,他生冷不忌,又整日的乱跑,伤口愈合的很慢。”

    “那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那守门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只是笑,“咱们这些怎么能知道主子的去向……”

    岑子吟会意,又递了一窜钱到他手上,“他常去哪儿?”

    呵呵笑着将钱揣了,才慢慢的道,“他最爱去的就是平康坊那边的一处赌场,要么便是去喝酒了,这几天皇上赏了不少东西下来,他日日都出去,今儿个来找他的几位公子都是平日里常常一同喝酒的爷,三娘子若是要寻,怕是要去平康坊那一带瞧瞧,那边的人都识得他,一问便知道。”

    岑子吟指着整整一马车的东西道,“这些东西你找人替小王爷搬到他屋子里去,我去寻他,若是寻不到,你便替我将这些东西交给他,过两日我再来。”

    岑子吟领了尘儿在东市随便寻了个茶楼的雅间坐了,只派那管家去寻,过了半晌那管家便回来报在平康坊的一间赌坊寻到了李珉,那管家去请,别人却是不理会。

    岑子吟今儿个做的是男装打扮,身体发育迟缓的好处体现出来了,走到街上就是个小公子哥儿,本意是想不让人认出来,却没想到给自己弄了个行走方便的好处,平康坊里多半是青楼妓院赌坊什么的地方,这样走进去倒是不会太引人瞩目。

    略微一想,便决定要去瞧瞧,倒不是想多管闲事,总是觉得自己亏欠了李珉几分,即便是去请他吃顿饭也是好的。

    金郦轩可谓是长安城最大的赌坊,传闻背后的靠山正是皇帝跟前儿最得宠的高力士,有人信,有人不信,岑子吟只知道长安城的每一则传闻都有其背后的含义,过于深究便浮云了。

    这金郦轩远远的便瞧见恢弘的高楼,岑家的管家看起来也是不好这个的,只是约莫的介绍的情况,楼上是贵宾,下方的赌场则是骰子牌九什么的花样儿都有,聚众赌博的好地方,门口几个孔武有力的壮汉守着,身上的穿戴干净利落一看就是好手,还有个瞧起来便是机灵无比的看见岑子吟他们走过来上下一打量,便露出会意的笑容,这人见多了,怎么会不知道眼前这位是个女人?

    岑子吟只是为了避开熟人的眼睛,没想瞒过这些老江湖,那人只是笑道,“公子是上楼去?”

    岑子吟摇摇头,那管家上去与他打招呼,那人便意会了,道,“那位爷就在大堂里,里面人多,不过咱们也不敢去打扰,公子是自己进去还是?”

    岑子吟道,“你去帮我叫叫,他若不出来我再去寻他。”吩咐的是身边的管家,赌坊这种地方,也就只有邠王府的那帮子女儿家敢去了,她虽然对名声二字没什么在乎的,到底讨厌里面有可能的浑浊的空气和喧天的人声。

    想必那人也是收了管家的钱的,也不过问,这种有实力的赌坊和下三滥的赌坊就是有这点儿差别,看人的眼色和服务态度都是极好的,任由岑子吟在外面站着,不过片刻功夫,那管家便出来了,苦着脸道,“小王爷他说再赌两把,翻了本就走。”

    岑子吟笑着摇摇头,举步便向里走,挑开帘子,一个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汗水味儿,这么多人身上的体味儿,里面大堂里形形色色的人都有,热火朝天的叫嚷着,在外面听得见却没有这么震撼,岑子吟勉强适应了一下,就瞧见一张桌子前,李珉穿着一件崭新的衣裳,手上拿着像是赌场里筹码的东西用力的拍在桌子上,大叫道,“我买大!”

    旁边众人见状纷纷买了小,看样子这家伙最近几把的手气不咋滴,岑子吟走上去在他肩上轻轻的拍了一下,李珉不耐烦的道,“别闹,要下注滚一边儿去,还想爷给你让位子不成?”

    旁边的管家见状苦笑,岑子吟约莫猜出方才就是这般被人撵开的,扬声道,“你一个人把大给挡完了,让我怎么买去?让让吧爷!”

    李珉闻言扭过头来,一张缠着白色布条的脸正好对准了岑子吟,上面黄黑相间,不知道是尘土是汗水还是血迹,脸上还有不少油光,看的岑子吟轻轻摇头叹息了一声,李珉却是问到,“师父,你怎么来了?”

    后方开大小,这一把不知道怎的,竟然开了一个大出来,众人纷纷叹息,岑子吟指指他身后,李珉扭过头去正好庄家赔付,笑呵呵的收了钱道,“总算赢了一把,明儿个继续,我师父来了,诸位慢慢玩啊!”

    这些人想是熟悉李珉的,闻言便有人道,“小王爷的师父不就只有一个小丫头吗?咦?”

    众人闻言纷纷望了过来。

第四部 秋来正是思春时 第三十六章 安澜的愤怒

    岑子吟笑笑不做声,李珉则是将收来的钱数了数,一把塞到身边一个人怀里,“这些钱给大家吃彩头啊,你们玩。”

    众人一阵欢呼,倒是没几个人再去注意岑子吟了,桌子上的局继续开始,岑子吟则是扯着李珉的衣服往外走,出得门来,不由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空气清新无比,一阵风吹过,却是有股恶臭飘到鼻子里,岑子吟瞥了一眼身边十天半个月没洗澡似的李珉,扭过头对管家吩咐,“去找见客栈。”

    找到间客栈让李珉洗漱,又去买了套衣服与他穿,少不得请个大夫来替他换药,岑子吟只觉得这家伙跟那种精穷的无赖没个两样了,就是不知道身上长虱子没有。

    叫了一大桌子菜候着李珉出来,李珉一出来便扑到桌上跟三天没吃过饭似的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道,“还是师父对我好呀!”说罢又是一阵秋风扫落叶,岑子吟只是淡淡的看着,略微劝道,“吃慢些,久了不吃东西,小心被噎到。”唔,依稀记得杜甫就是饿到不行了,让人请了一顿炖牛肉,然后回去就挂了的。

    好歹也是李治的孙子,当今皇帝的侄儿,怎么就沦落到这个份儿上了?

    她出生在和平年代,从来就没缺衣少食过,来到这儿,方大娘即便是家中没钱了,也不会短缺了几个孩子的用度,因此还没尝试过饿到这样程度,吃食都是上好的,更别提饿饭了。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岑子吟是真正将眼前这个人当做是自己的朋友了,看见自己的朋友经历这样的磨难,心中难以抑制的酸楚涌上来,轻声道,“日后要是饿了,便来我家呀,总不能老是这样,迟早要弄坏身体的。”

    李珉一边将一直鹅腿塞进嘴里,一边奇怪的看了岑子吟一眼,嘟囔道,“你不说我赌钱?”

    岑子吟笑道,“嗯,赌博是万恶之首,会害得你家破人亡的……”突然觉得这话没对,这是针对那些没钱没势的人,输了卖儿卖女,流落街头,然后要不就是去坑蒙拐骗,这些事儿李珉是不会去做的,也没资本做,他没老婆,也没女儿,至于王府精穷,那府邸也没谁有胆子要。

    岑子吟看李珉的眼光越发怜悯起来了,眼前这孩子,就是想堕落也没办法堕落的彻底啊……这个王府是一个特别的存在,身份尊贵却又没权力,爵位崇高却不为人所尊重,他们想好一点儿,有能力一点儿便会死无全尸,想变坏,却因为身份限制,始终堕落不到最底层。

    岑子吟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这东西太深沉了,不是她这种小市民能够理解的范畴,笑自己胡思乱想,李珉只是被他爹养成这般模样罢了。

    李珉被岑子吟奇怪的眼神看的浑身一个冷战,“师父?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岑子吟道,“怎么把自己饿成这个德行?不是我家酒馆随便你去吃么?何况以你小王爷的名声,随便去哪儿吃顿霸王餐也好啊,就算怕遇上县主,这会儿你也有钱不是?”

    李珉摆摆手道,“忘了!”

    岑子吟则是好奇,“你到底在哪儿呆了多久了?身上长虱子了没?”

    李珉闻言伸手在头上抓了两把,把刚梳好的发髻弄的有些乱,抓了两下以后似还有些不死心,“唔,几天十来天吧?我也记不得了,累了就回王府,王妃好像又被我气到了。呃,刚才洗澡那小子看我没赏钱,都没给我看仔细,师父帮我瞧瞧?”

    说着把头凑过来,真个要解散发髻。

    一股沐浴后的胰子味道扑面而来,那是岑家作坊出产的薄荷味道的胰子,对于杀灭虱子这样的东西没多大用处,却是可以止痒,岑子吟自己是最喜欢这个味道的胰子的,闻到这样的味道忍不住多吸了两口,看李珉这样,想说点儿什么没说出口,这孩子,就是欠缺人管教呀,有这么着大咧咧把脑袋凑到人大闺女胸口来的么?

    岑子吟还是伸手去一缕一缕的拨开李珉的头发仔细的检查,她心中有个想法,“钱用光了吗?”

    “嘿嘿,师父借点儿给我?啊……”

    岑子吟捏着三五根头发任由飘落到地上,轻轻的道,“抓错地方了。赌钱有什么好玩?不是输就是赢,到最后永远是口袋空空,腹中饥渴,你不想找点儿其他乐子么?”

    李珉的眼神暗了暗,岑子吟只专注在他头顶,伸手捏住一个疙瘩样子的虱子,狠狠的用指甲掐成两半,心中不由诅咒这家伙,竟然真有这玩意儿!要知道这玩意儿在新中国除非是很偏远的山区,且主人又不爱干净的情况下才会有的啊。

    只听见李珉道,“输赢之前的刺激啊,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把是输还是赢!”

    岑子吟冷笑,“最后的结局都是输光!”

    李珉道,“可是,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输光,”顿了顿,“所以,我老是挨饿。”

    果然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去赌钱的,岑子吟暗暗的点头,“在长安城呆着,你永远都只能在这个赌坊里面找刺激,为什么不出去走走呢?你的身份,到各个藩镇去,也许可以惩恶扬善,也许可以嚣张跋扈,可不比你在这长安城横着走来的幸福?”

    李珉不屑的道,“父母在不远游。”

    岑子吟道,“你怎么不来找我了?”

    说到这个,李珉有些泄气的道,“听说你把东西都献给皇上了,恐怕也没什么可以制造出好玩的东西了,那找你干嘛?吃饭上哪儿都成啊!何况,你不是要去教人念书了么,听见书我就头疼,你可别再让我帮你抄书了!”

    这无情无义的家伙!

    岑子吟微怒!手一抖,又听见李珉凄惨的叫声,嘴角才算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无情的宣布,“我是你师父,在我说你可以出师之前,你都得跟在我身边!明天开始,乖乖到我家来,我有事让你做!”

    李珉想说什么,突然听见外面噼噼啪啪的一阵响动,像是有人掀翻了桌子,随即就有人上楼来了,正要开门,那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一声巨响,门被人踹了开来。

    门口,是安嘉和安澜两张铁青的脸,李珉的头正放在岑子吟的腿上,为了方便抓虱子,两人不知不觉之间便成了这副模样,倒也没人觉得尴尬,只是这会儿让人瞧见,岑子吟不由得用力一推,将李珉推开了去,随即脸才涨的通红,“安嘉……”岑子吟想说点儿啥,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两人愤怒的模样,颇有些像是老婆领着自家哥哥抓奸。

    而门口的两人,安澜的脸色从铁青到涨红,随即变得灰白,安嘉却是脸色越发的沉重,双眼死死的盯着两人,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安澜脸色雪白之后,随即眼中闪过一抹疯狂,抽出安嘉腰间的佩剑便挥舞着冲过来,岑子吟愣住了,她没有面对这样危险的应急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安澜的剑刺向推了她一把的李珉,随即便被刺伤了手臂。

    上次安澜误伤了李珉是结果是吓傻了,这次却是像有无穷的愤怒指使着她一般,安澜立即转移了目标,那剑直指李珉,胡乱的挥舞出去,岑子吟被摔到地上屁股传来一阵剧痛,这才回过神来,尖叫道,“安嘉?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安嘉的身体抖了一下,眼睛慢慢的动了,像是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的人一样,反应迟钝,他的视线放在岑子吟的脸上,看见岑子吟一脸的茫然,以及她身上的一丝血迹,仿佛才反应过来一样。

    岑子吟叫了安嘉一声,便不由得忍住疼痛爬起来,安澜疯了,那利剑把李珉身上划破了许多的伤口,鲜血飞溅,李珉只能勉强抓了一根凳子来抵挡,只是那凳子上也被剑砍出了许多的缺口,剑本来是不能用来砍的,能造成这样大的伤害,只有一个缘故,必然是安澜恨极了李珉!

    “安澜!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是在做什么?”岑子吟眼见着李珉被逼到角落,高声叫道,随手抓起一根凳子,她力气小,这凳子全是实木做的,沉甸甸的拿在手上,很艰难才能举起来。

    安澜听见岑子吟的话,手顿了顿,扭过头来狠狠的看着岑子吟,低吼道,“是你!”

    剑光闪烁,岑子吟只能全力的将凳子举过头顶,啪的一声,那凳子的一条腿便被砍了下来,剑斜斜的从岑子吟手边擦过去,她几乎可以感觉到手上的汗毛被凌空切断。

    李珉则是将手中的凳子扔了出来,砸到安澜手上,恰好将她手上的剑砸到地上,安澜的手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顺手又去拿身上别的鞭子,那动作像是早就习惯了的,利落无比,鞭子一到手,这房间小的根本无处可避,这儿就只有安嘉一个人是有武功的,岑子吟眼睁睁的瞧着鞭子满天飞舞,只能缩手缩脚的往角落里躲去。

    一边躲,一边叫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鞭子扫过,衣衫被划破,头发凌乱,而李珉则是叫道,“她疯了,快到窗户边去!”

    岑子吟咬咬牙,想到之前李珉被划了一鞭不过就是掉块儿肉罢了,在这儿继续待下去恐怕要掉不知道多少块,跳楼——二楼该没事吧?

    李珉在不知觉的时候已经移到岑子吟和安澜之间,只听见啪的一声,这一声很实在,是实打实的鞭子打到肉上的声音,岑子吟心一颤,咬牙便向窗边跑去,这会儿李珉一个大男人肯定比她有自保的本钱,留在房间里不明不白的挨打是白痴才会做的事。

    岑子吟快手快脚的爬上窗户,临到要跳的那一刻,扭过头去看身后,刚回过头,却是感觉到一阵冷风在脸上抚过,她手一松,脚下一软,便全身处于失重状态,而房间里则是响起安嘉和李珉的声音。

    “住手!”

    “住手!”

    岑子吟依稀觉得自己有点儿没对,好像是头朝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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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坏,大家想听咩?

    坏消息是,我感冒了,有可能小小的耽误一下更新,天知道我是咋感冒的,成都这两天天天打雷下雨不假,偏偏天气炎热,我又没吹空调啥的,这样也能感冒,真是服了我自己了。

    好消息是,就算我感冒耽误了更新,欠了债的话,还是会补上的,咱是说话算话的人,所以,今天那啥啥,大家洗洗睡了吧……欠了的债务,如果感冒不持续严重的话,明天就会补上,感冒严重了的话,就欠着先,这个月肯定补上。

第四部 秋来正是思春时 第三十七章 你就是他的底线

    二楼不高,掉下来的时间极短,实际上,在岑子吟觉得没对的下一刻就被一个人接住了,随即一双手伸过来扶她下来,岑子吟只觉得自己心脏在短暂的停顿之后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紧紧抓住伸过来的那双手苦笑,“要是脑袋先落地,我不死也得瘫了。”

    李柔儿也是紧紧的反握住岑子吟的手喘息道,“我就知道要出事才会带人赶过来。”一张脸通红,抓住岑子吟的手可以感受到她的脉搏跳动的很快,不停的喘息,岑子吟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一个侍卫怀里,而李柔儿和这个侍卫依旧在马背上慢慢的向前走动着。

    李柔儿一拉缰绳,那侍卫也将马儿停了下来,旁边有个侍卫接了她下马,一落地就觉得自己双腿发软,明显的后怕,扭过头去瞧身后楼上,李珉正伸出头来瞧着这边的情形,安嘉和安澜如何却是不得而知了。

    李柔儿翻身从马背上跳下来便向客栈里冲去,噔噔的上楼直奔那间雅间,在场的人本就被安嘉安澜两个的气势惊住,没人敢上前来询问,只是远远的作壁上观,而掌柜的苦着脸躲在一脚,一边算计着损失和可能的损失,一边祈祷这些爷爷奶奶们能快点儿离开。

    等双脚依旧在发抖的岑子吟爬上去以后,李柔儿正拿着鞭子指着三人大骂,“……你,拿着鞭子剑朝谁呢?要不要也朝我来上一剑?你,站在一边不伸手,即便主子做错了事情也轮不到你们胡来,要造反了不是?还有你,就是你,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是她今天有什么事……”

    安嘉安澜两个乖乖的站在那儿听训,李珉找了根只剩下三只脚的凳子靠墙坐着,一身的狼狈却是透露出几分洒脱来,无赖的道,“不是没出事么?哎,哎,别指着我骂,我可是你堂兄,谁闯的祸骂谁去。”

    李柔儿恨不得就这么抽上李珉一鞭,偏生见到他身上好几道伤口,狠狠的跺脚道,“你是罪魁祸首!今儿个的事情别想我瞒着!”说着扭身就走。

    岑子吟不明就里,只瞧见三人脸色齐齐的变白,李珉更是从凳子上跳起来抓住李柔儿叫道,“我的姑奶奶喂,别啊,这事儿报上去没准你也能受牵连,就这么着吧,只要他们别来找我麻烦就成!”

    李柔儿失望的看了李珉一眼,眼中尽是无奈,“我以为你做事情还有些分寸,没想到你竟然什么都能拿来玩,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罢了,该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结果你们自己承受。”

    岑子吟琢磨着这事儿不小,还把她也给牵连了进去,连忙拉着李柔儿道,“到底是什么事?”

    李柔儿道,“跟我走,休要再跟这个疯子在一起!”拉着岑子吟就往外走,岑子吟扭过头去看李珉,李珉笑眯眯的挥手,安嘉安澜两个则是死死的瞪着李珉,岑子吟恍然间有种错觉,自己难道是被李珉连累的?

    下得楼来,走到客栈外面,岑子吟才想起自己带来的尘儿和两个管家一个在后面喝茶,另外一个则是在替李珉收拾那身脏兮兮的衣服,又派人去通知两个,岑子吟自家酒楼被砸了的心态最是清楚,瞧见蹲在角落的那个可怜兮兮的掌柜,掏出身上所有的钱放在柜台上,李柔儿何尝知道民间疾苦,见状道,“你这是干嘛?让楼上那两个赔去!”

    那几个人的状态,岑子吟摇摇头,李柔儿想了想也觉得不可靠,让那掌柜将损失报到王府去,抬头正看见下楼来的李珉,跺脚道,“一大男人自己没本事还要连累家人朋友替你收拾烂摊子,亏你活得自由自在!”

    岑子吟敢发誓她看见了李珉眼中闪过的一抹受伤的神色,随即被嬉皮笑脸掩盖了去,张张嘴,想说让他去看大夫,没钱的话……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她虽然不在乎,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雪上加霜,只是淡淡的道,“小心身体。”

    李柔儿见不得李珉,每次见他都能被气的失去理智,岑子吟被拉上马,连她带来的家人也顾不得,尘儿出来的时候就只能瞧见绝尘而去的马屁股,以及在大厅里被疼的直抽凉气的李珉,还有两张怒气冲冲离开的臭脸。

    瞧见李珉浑身是伤,自家小姐也先行一步离开,尘儿想了想还是凑上去道,“小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李柔儿在马背上狂奔了许久这才渐渐的慢了下来,留了一名侍卫在客栈,岑子吟骑的马是那名侍卫的,脚力不差,不过岑子吟的骑术可比不上这马背上长大的李柔儿,好在李柔儿并没有在闹市急行,反而是向人少的偏僻处行去。

    长安城极大,不少清幽的所在,只是岑子吟很少去这样的地方,一是没时间,二是怕迷路,这会儿随着李柔儿行了许久,便已是迷失了方向,岑子吟不由得对自己的方向感无力叹息。

    待到了一处小溪边,李柔儿翻身下来,让马儿去饮水,岑子吟也下马来。

    这会儿秋后草枯,四周一片萧瑟,风吹过过后饶是众人方才从马背上下来歇了片刻功夫,也是觉得一个激灵,李柔儿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捧起水喂那马儿喝,蹲在溪边,骏马和有几分英气勃发的佳人相互衬托,显得格外的赏心悦目,只是佳人此刻脸色不太好看,岑子吟将马儿交给身边的一名侍卫去喂,走到李柔儿身边坐了下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岑子吟看了看衣袖上破碎的一块,没有伤到皮肉,不过从楼上跌落下来的惊恐过后总是希望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唔,顺带的也要离安澜那个暴力女远一点儿。

    李柔儿甩干手上的水,任由马儿自己去喝,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抱腿,仰望蓝天,“上次常芬公主和你说的事,你就忘了吧。至于李珉,你也少与他参合,安嘉对他惟命是从,他也不念多年的主仆之情,这次的事情让王妃对他彻底死心了,王爷倒是还护着他,不过也不同意。哎,现在就是一团乱。”

    “同意什么?”

    李柔儿道,“你不知道?”

    岑子吟一脸无辜,她该知道么?李柔儿冷笑,“王妃这边在给他挑媳妇,那边他便去求皇后娘娘将安澜嫁给他。”

    “他不是不太喜欢安澜么?”出口的声音有些干涩,岑子吟只觉得一股怪异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像是小孩子被抢了玩具,本来这个玩具是可有可无的,可是一下子冒出了个人想要,然后,就变得珍贵起来了,干笑道,“安澜不是对他有些想法么?怎么会这样?”

    李柔儿有些诧异的看着岑子吟,“安家本来是王府的奴仆,纵然是后来脱了奴籍,那也是一日为奴终生为奴,子子孙孙都是如此,安家如今的身份怎么能让自家女儿为妾?而王府即便容下你,也不能容下她当正室,安家随便找个人也比李珉好上百倍,何况李珉还是这么不争气,即便安澜乐意,其他的人也不会同意的。”

    这其中的关系岑子吟不是想不到,只是下意识的没有去想那么深沉,女人都是感性动物,爱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至于李柔儿所说的东西,于岑子吟看来是多么的陌生。

    岑子吟很快调整好心态,压下心中那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继续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就是为了好玩?我看不出安澜拿着鞭子跟在他屁股后面追有什么好玩的,而他娶个这样的老婆有什么好处?大家都不开心,何必?”

    李柔儿道,“你不了解他,”冷笑从嘴角蔓延开来,“他从小就是那种无赖性子,你若是让他不好受,那他就算付出百倍的代价也要让你也不好受的人。我听我二哥说,那时候我还没出生,他六七岁的样子吧,一群人在宫里玩,那时候则天皇帝在世,武家人可谓是横着走的,武三思的孙子抢了他一样东西,他当时打不过人,转身便要我二哥他们一起去揍人,没人敢去,我二哥还警告过他,抢了就算了。谁知道他一个人偷偷的跑去弄了一个大蜂窝,把自己扎的跟猪头似的,然后半夜扔到武三思那个孙子的房间里,然后就跑到则天皇帝跟前说了这事儿,扬言再敢如此,他就天天扔蜂窝。好在都以为是小孩子胡闹,则天皇帝没有怪责,不过,他跟武三思的那个孙子都差点儿一命呜呼。结果两人好了以后,武三思那个孙子又把他给揍了一顿,他又扔了一个蜂窝,然后,自己就躲了起来,一群人在宫里找了他好久都没找到,第二天发现他昏倒在武三思那个孙子的房门口。”

    “被人送去太医那儿只剩下一口气了,再也没人有心去怪他,偏生他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蜂窝,像是没疼觉似的,大人没防备,又让他成功了一次。这次还好,不知道他是被已经不怕那蜂毒了还是怎么的,竟然没多大事。当时的邠王还只是个皇子,被吓的不轻,揍了他一顿以后就要去请罪,他说不必,亲自去则天皇帝那儿跪着,说自己错了,不该这样,你猜他后来又干了什么?”

    岑子吟勾勾嘴角笑道,“他不是又去弄蜂窝了吧?命真大!”

    李柔儿点头,“捏死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胆子,连自家的父母都不管了。好在那时候没什么人有力气去管他们小孩子的玩闹,否则他还真活不到今天。反正最后武三思的孙子见到他就怕了,宫里的人看见他都是绕着走的,只有几个没心没肺的还跟着他,后来渐渐大了也知道他那般吃喝嫖赌不是什么正经事,渐渐的读书识字,就他一个还顽劣依旧。”

    “所以,他做事,从来只管自己,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这是李柔儿对李珉的评价,岑子吟淡淡的笑了笑,凡事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李珉到底如何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才知道,就算真的如此不堪,他对自己也是很不错的,好的让人——感动!

    李珉真的只是为了好玩?或者是安澜得罪了他,他才会这样,岑子吟不清楚,又问道,“安澜得罪了他么?他要把人娶回去慢慢折腾?”说到这里就觉得好笑,到底是谁折腾谁来着?

    李柔儿看了岑子吟一眼,“好像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为什么李柔儿总是一脸她该知道的样子,这些都是皇家秘辛,她一个平民女子哪儿有那么大的能耐知道。

    李柔儿叹息了一声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让他这么卖力的帮你的,知道为什么安澜要打你么?”

    岑子吟扶额,明明是她在提问,李柔儿干嘛非要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向她抛过来,若是她知道,问她干吗?

    李柔儿将手伸入溪水之中,轻轻的拨弄,“他向皇后提出要娶安澜,其实是为了你!因为他不想娶你!”

    李柔儿的声音很低,落入岑子吟耳中却是犹如钟鼓在耳边敲打,震耳欲聋,心中不禁有些别扭,她有那么差么?竟然被李珉给嫌弃了!

    “为了你挨鞭子,破相,为了你娶他不喜欢的女人,我有时候真有些怀疑,他到底瞧上你哪点儿了?”顿了顿,“不是说你不好,你很不错,除了,嗯,单纯了点儿以外,相信再多经历些事情自然会明白的。但是,到底是什么让他觉得惹了你就是惹了他?不惜与所有的人为敌,都要教训安澜?要知道,之前无论安澜对他做了什么,看在安嘉面子上,他都没有计较的。”

    岑子吟皱眉,她也很不解,“你们为什么觉得是我?安澜也许碰到了他的底线。”

    “你就是他的底线!”李柔儿喃喃道。

    岑子吟还是想不明白,也将手伸入溪水之中,她觉得这会儿有点儿热,口干舌燥,冰凉的感觉从指间传来,越发的让她觉得燥热,“好吧,我单纯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那么,把事情整理一遍再告诉我,我不明白你们到底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的,也许你们旁观可以看的清楚,可是,我以为我自己也需要整理出一个答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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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感冒,而且还有加重的趋势,我这杨玉环的身形,林黛玉的体质……简直就是悲剧啊……鼻子不通,背心疼,脑袋晕,还好没有头重脚轻,继续欠债吧……

第四部 秋来正是思春时 第三十八章 阴谋论

    “猎场那一扑,他是真想为你挡板子,这个也许还可以说是故意的,可是,安澜那一鞭子的速度,绝对是他下意识的不想让你受伤。被抬去疗伤便一直嚷嚷着要你在他身边,我们没办法,只有把他给捆了起来,唔,直到,他知道我和安嘉的计划……”

    岑子吟挑眉,“计划?”李柔儿半分也不在乎的笑,“否则我们何必把你单独放在哪里不闻不问?李珉受伤了我可没有受伤,即便我受伤了,把你放在身边也是可行的。”

    岑子吟磨牙,这感情是他们故意的了?难怪安嘉能够那么快的出现,只是,这李柔儿竟然在安嘉受伤严重的情况下才带人出现,这又是为什么?

    看见岑子吟眼中闪动的怒意,李柔儿继续道,“让安嘉受伤,你没有半分损耗,其实是我的主意,因为李珉这个人非常非常的记仇!我要让他知道,我们绝对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即便是安嘉死,也会保护你!这是临时起意的,所以中间出了点儿小小的纰漏。”

    岑子吟怒极反笑了,李柔儿似是根本没有考虑过她的想法一样,继续道,“回到长安城,我们便放了你回去,实际上我们也没想过要伤害你,毕竟你是王妃看中的人,人也不错,除了,唔,有些太过大胆了。”

    “没想到的是,即便安嘉拼命保护你,李珉也恨上他了,安澜就是证据,把你放到大荐福寺,随即进宫,等一切事态平息以后,他又跑去皇后面前求旨,要把安澜嫁给他,他恨安澜拿鞭子打你,也恨安嘉和我在背后将你当棋子用,所以要大家都不得消停。”

    “安澜的父亲知道以后当下就要把安澜给送进王府去,还好皇后并不同意,不过,安嘉也知道了,所以最近他都是偷偷摸摸的出门回家,今天,我们在王府门口的人看见你去找他,就知道一定能够找到,要不是你,呵呵,也许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呢。”

    “那么,”岑子吟已经笑不出来了,跟皇室的人混,即便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也有这么深沉的心机,实在是让人很无力的事情,“那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指的你、安嘉甚至包括了常芬公主吧?”

    李柔儿拉着岑子吟的手,她的手很暖和,很软,而岑子吟的手刚从溪水里拿起来,冰凉冰凉的,“当然是为了永穆公主了!我们要给他一个教训,也需要一个契机,平常的人经不得我们这么玩,肯定就早早的死掉了,只有你啊,我们早就知道你是很厉害的,你的才智和能力迟早会引起皇上的注意,我们只要小心一点儿就可以了。”

    岑子吟想翻白眼,只觉得没力气,不管李柔儿她们是不是真的一开始就这么想的,如今肯这么对她坦白都让她生气不起来,当然,最主要的缘故还是她好像没什么生气资格——实力不够呀。

    李柔儿笑笑道,“其实你也不必介意,我们从头到尾虽然利用你,却没有半点伤害你的想法,毕竟,我挺喜欢你的,常芬公主也说你的性子自由自在的,很是讨人喜欢呢!”

    一切都清晰了,从猎场到后来的事,李柔儿分析的结果与岑子吟自己分析的结果大相径庭,李柔儿分析出来的是李珉对她异常的感兴趣,岑子吟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这个兴趣要打个引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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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一开始只是无意的找乐子,随即下来却是故意的,在猎场故意的扑到她身上,回来又故意的让安嘉去救她,在王妃意识到她的重要性决定放弃以后,又去招惹安澜,岑子吟的鼻子闻到一股深深的阴谋味道,如果她猜错了的话,只能说明跟这帮人相处已经让她神经错乱了。

    李柔儿觉得李珉是在为她不惜牺牲自己,岑子吟却是觉得这位小王爷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唯一的疑问就是,她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么?相当无解的一个问题,岑子吟更乐意相信这家伙只是无聊想玩而已。

    只是,有人会这么玩么?岑子吟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开始打结,她也许只是被刺激过度,凡事都向阴谋论方向在思考,简单的要想复杂,不过,这样的思考明显不太适合她,因此,岑子吟只是稍稍迷茫了一下,就决定不再去想,反正她想了跟没想也没多大区别,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对于对她自己没有做过任何过分事情的李珉来说,李柔儿在皇帝面前的‘出卖’以及猎场也许更早就开始的设计,‘新仇旧恨’让她下意识的排拒。

    偏生李柔儿笑的甜甜的,玩了你以后再告诉你你被玩了一把,很诚实,诚实到让岑子吟想咬她两口,偏生又无法生气的地步。

    岑子吟是个记仇的人,同样的,别人的恩惠她也记得,不管李珉如何的胡闹,他总是没有造成实质上的伤害,反而在她没有预料到的事情上给予了很大的帮助,所以,无论李柔儿在她面前如何说,她都不会对李珉有丝毫的成见。

    只是,真的没有么?岑子吟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内心深处其实‘成见’颇深,只不过是认为李珉其实是个好人而已。

    岑子吟在沉思的时候,没有瞧见李柔儿眼中闪动的光芒,两人都沉默着,一个眼神迷离,另外一个则是若有所思的望着远方。

    许久之后,岑子吟问道,“皇上让我编撰新算经,为什么现在又没有消息了?”

    李柔儿甜甜一笑,“因为朝中的大臣以为,让一个字都写不端正的酒娘做这件事,大唐上下的学子才子脸该往哪儿搁?所以,为这件事吵了很多天,刚刚得出结论,学问跟写字没多大关系,有生而知之者是为圣人,不过这位圣人不受世俗的眼光,所以行为怪异,为了不影响世人的道德价值观,还是少让你与外人接触的好。”

    岑子吟的脸红了红,字写的丑是一回事儿,被人当面说道不脸红的话脸皮也未免太厚了,“功名利禄于我如浮云。”做出一脸的清高状,仰头望天,实际上是为了遮掩自己充血的脸。

    不用去参合那劳什子的编书工作,岑子吟松了一口气,跟一群博学多才的人混迹在一起,迟早人会发现她其实是半桶水都不到,还是乖乖的缩在家里的好,如今唯一的兴趣就是想给李珉找点儿乐子,让他别再颓废下去了,多聪明的一个孩子呀,竟然折腾到人见人厌的地步。

    只是,李柔儿跟她的交情,她为什么要把这一切告诉她?岑子吟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李珉的事情不过是皇家后院的一个角落发生的一点儿腌臜事儿罢了,根本没多大的必要告诉她这个路人甲的。

    岑子吟没有发现李柔儿听见她那句话以后露出了迷茫的表情,浮云么?这种话只有经历过一切的人才有资格说出来吧?谁能不受权利的诱惑?她一个小小的酒娘,刚解决了温饱而已,若不是运气好,早就折在王准手里了,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像是发自内心的,她看待李珉不说,即便是李柔儿和常芬公主都是这样的一视同仁。

    “你不怕死么?”李柔儿突然问道。

    岑子吟不明白李柔儿为什么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上,瞧着李柔儿的眼睛,这是一双充满了疑问的眼,岑子吟笑,“怕,为什么不怕?可是因为害怕就不会死了吗?人从一生下来便注定了往死路上走,再怎么挣扎也逃不过死的命运。据我所知,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死变得有价值一些罢了。”

    岑子吟自知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上则是装1罢了,她不是圣人,也经历过了生死,更知道那种死别的痛,人活在这个世上若是孤单一人,那么即便是死了也无妨,若有亲戚朋友,那么活着的意义就不光是针对自己了,人世的浮华要有比较才能衬托,而人的七情六欲则是需要亲人、爱人、朋友来寄托,所以,她其实很怕死,前提是身边有所依恋,只要想想上辈子自己的母亲,她便心如刀绞,若是母亲去世了的话……就算是穿越,或则彻底的死掉也没什么关系吧?

    所以,她这辈子并没有那么超然,因为在这儿她留恋的人更多。

    “价值么?”李柔儿皱眉,她不以为有什么东西值得用她的性命去换,“什么样的价值是你以为可以接受的呢?”李柔儿笑的很甜美,不知道为什么,岑子吟却是觉得被她瞧的身上有些发冷,一股防备的感觉浮上来,“你觉得呢?”

    李柔儿皱眉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值得她付出生命的,摇了摇头,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讨论下去,这离题太远了,当下道,“你有空多出来走动走动吧,如今也算是长安城的名人了,许多的娘子夫人都想见见你,我上门寻了你几次都没有找到人,没想到今儿个去寻李珉倒是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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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是个悲剧,今儿个去输液,因为本人皮粗肉厚脂肪多,直接结果就是找不到血管,那医生拿着一根皮筋在我手上扎了半天,让我手无比酸麻以后,又在我手腕上扎了一针,直接把血管给扎破,青了一大片,疼死我了。

    就在荼毒了我的左手以后,还妄想荼毒我的右手,我打死不从,然后才又找到了根血管,算是把液体给输进去了。

    哎,先是鼻塞,然后是嗓子难受,今儿个第三天折腾成了支气管炎的样子……难道我感冒了就不能吃药好一次吗?泪奔,明天早上还要继续去挨针扎,强烈需要安慰……

第四部 秋来正是思春时 第三十九章 天大的误会

    给了李柔儿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回到家中尘儿与那管家还没回来,岑子吟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思来想去,总觉得李柔儿话中的漏洞极大,偏生自己在当场没有想明白,至于那些漏洞到底是为何而来却是想不明白了。

    越发的觉得这个长安城不是她这样的人能玩的转的,继续呆下去天知道会被卷入什么样的是是非非,如今事情已经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了。

    想走也走不了,岑子吟最大的包袱便是岑家与方家两个大家族,这时候倒是有些羡慕那些肉身穿越的人了,没牵挂,死一片都不管她的事儿。

    岑子吟叹息,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却是尘儿,小丫头瞧见岑子吟在房间里,连忙扑了上来,瞧见身上只是破了一片衣服这才撅起嘴道,“三娘走也不与我说一声,我与王大叔狠是担心呢。日后咱们不要去找那个小王爷了吧?”

    岑子吟闻言笑着在尘儿小小的鼻子上拧了一把,“小王爷对我有恩呢,小丫头不喜欢他?”

    岑子吟打算若是尘儿不喜欢他的话就来一次洗脑,没想到尘儿却是偏着头道,“可是他让三娘的衣服破了,听说还差点儿受伤!”

    岑子吟笑,“若不是他拦着,今天没准我受伤更严重。”

    尘儿闻言点点头道,“我明白了,那就是另外两个人了吧?”拍拍胸口道,“三娘走以后,我和管家送他回家去,又替他请了大夫,他说让我们不用管他,是他害了三娘,我还担心做错了呢。”

    “他还说了什么?”岑子吟皱眉。

    尘儿道,“还说要真心疼他这个徒弟,就送些钱与他,否则明儿个他就没办法去喝花酒了。”

    岑子吟挑眉,突然想到那守门的管家明明说他是去喝花酒了,还是跟几个纨绔一块儿去的,自己在赌坊里面找到人的时候竟然就只有他一个。这家伙就没半句真话,也没半件事儿是做的让人能看得懂的,岑子吟翻翻白眼恼道,“他要喝花酒,你就替我送点儿钱去,够喝酒就行了,多了就免了,顺便替我告诉他,下次要钱让人传个话就是,反正他师父就这么点儿家底,偏生就这么一个徒弟,他自己瞧着办吧。”

    尘儿年纪也不小了,自家主子是生气还是心平气和还分的出来,可是之前怎么瞧怎么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点谱,到这关头上还支持那位去喝花酒?虽然这世上不少妇人能做到这一步,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还是笑的一脸的温柔,据她所知,自家主子可不是这么好的脾性,何况这还是在自家屋子里。

    不过尘儿还是知道自家主子一旦说出口的话就肯定不会是气话,她只需要听命照办就行了,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退下去,岑子吟已经懒得分析李珉那帮人的混账事儿,转念又想到自家哥哥身上,人生真是不如意十之八九啊……

    二郎跟那个听说品行不错的女孩子没有一点点感情基础,而大郎动心的偏生是他们够不上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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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衣怒马的三个少年说笑着从长安城的大街上行来,直奔卢府,若是细看,便可瞧见那马背上的较小的那位公子哥儿竟然带着几分女相,这样的情景对于长安城的人来说也不嫌陌生,毕竟如今正是流行这样的女儿做男子装扮,仗剑骑马行过闹市,一身英气勃发。

    马背上的人儿正是岑家三兄妹,大郎头一日接了帖子道是卢森有请,这诗会有不少长安城的名门子女参加,而卢森一家算得上卢家还算有身份的旁系,来长安难得卢家少爷与娘子有心宴请极为关系不错的朋友,岑家自然拒绝不得。

    到了卢家门口,那卢家的管家已是站在门口久候,递上帖子,便笑了出来,请岑子吟三人进去坐坐。

    正要跨进门,就听见一个陌生而又略显得熟悉的声音在后面叫道,“大郎!二郎!你们怎的也来了?”

    扭过头一瞧,薛易一身绸衫,衣袂飘飘,腰间佩一把三尺长剑,正御马而来,身边还有三五个公子哥儿,薛易看见岑子吟明显愣了愣,随即笑了。

    大郎二郎扭头便拉着岑子吟向里面走去,那管家是个眼神儿好的,虽然瞧出不对劲,也知道轻重,只请岑子吟三人先入内院。

    岑子吟本不想与这人打交道,不过如今已经来了却是不好此刻回府,沉着脸埋头进去,就听见薛易在后面冷哼一声,像是被人驳了面子,骂道,“果然是没教养的,连自己师父都可以不认了。”

    二郎要恼,抬起头就瞧见岑子吟与大郎轻笑的表情,摸摸鼻子有些郁闷的跟了上去,没回头与那人计较。那引路的下人只请大郎二郎两个在院子里与已来的众人说话,便有卢晴的贴身丫头迎出来请岑子吟去内院说话。

    进得内院,果真是好些个名门的娘子已是来了,要么珠光宝气,要么娴静端庄,要么则是活泼开朗,三五个成群说笑喝茶投壶斗诗,比的是文采武功,要不是这院子不够大,怕是要人拿马球来斗上一斗了。这边儿的豪情壮志丝毫不比隔壁院落来的少上半分。

    只瞧见人群之中有不少是上次去猎场的旧识,却是没半个上来与她套交情的,她现在还是这个上流社会小圈子的新人,身上还背着不少债,倒是与李柔儿所说的什么贵妇娘子皆想认识大相径庭。岑子吟顿时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她是忙惯了的人,真要让她对这些马球什么的感兴趣实在有点难度,怀念的是现代的游乐场、KTV之类的地方,对马球这些原生态的东西早就被中国足球给磨灭殆尽了。

    何况这些贵人出生的不知道肚子里长了几个心眼儿,她本是因为大郎而来,不想这所谓的几个朋友的小聚会竟然办的如此别开生面,只是各家的娘子和夫人便有足足二三十人了。

    没打算溜达到僻静处,只坐在亭子的一角静静的呆着,众人笑自己便笑,表现的普通一些,就像是个急于巴结她们上位却又不善言辞的市井女子吧?走近了却因为自卑于自己的身份不好意思打招呼,所以侧着身子只做半边凳子,每次想插话都因为没组织好言辞而插不进去。

    果然主人不来,这些个女子说了一会儿话,便纷纷的找了借口从亭子里离开,最后两位小娘子走的时候礼貌的问她要不要一起,眼神却是透露出不愿意她跟随的意味,一切尽收眼底,岑子吟自然淡笑着拒绝,独自在这别人让出的空落落的庭院里坐着,享受片刻的宁静,方才的话题她不是不想插嘴,实在都不是她擅长的东西,说起来她来唐朝三年,除了看了一堆地里、物理、农业知识以外,其他的东西都学的甚少,否则怎么能跟这些人的世界格格不入?

    唔,其实也不是格格不入,真要聊起衣服化妆等等,她还是有些心得的……

    岑子吟所不知道的是,因为主人卢晴临时的缺席,本来打算介绍岑子吟给她这些闺中朋友一道认识认识的,里面也不是没有那种必须给面子邀请的,但是大多还是这些与卢晴交情不错的,对待她的朋友自然也不会太过不好,只是,由于岑子吟的心态问题,造成了一个天大的误会。

    只走出那个院落,便有几个小姑娘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

    “她想说什么?咱们又不像她有那么大的能耐,她想说又不说的样子,只是笑着看人,我便什么都不敢说了。”

    “是呀,晴姐说她人还不错呀,还救了她一命,不过晴姐是什么身份,又是才女,怕是瞧不上咱们呢!”

    其中一个女孩子不乐意了,“她一个酒娘出生凭什么瞧不上咱们?听说她连字都写不端正,那些东西还不知道是从哪儿抄来的呢!”

    另一个女孩子辩解道,“我倒是不觉得她高傲,就是觉得她那双眼睛瞧人就像是我做错了事儿,我娘瞧我似的,什么都瞒不过。”

    “也许是见多识广了吧,咱们就只会几首诗词,比不上晴姐姐不说,即便是比得上晴姐姐,又能让皇上封赏么?

    其中有几个见过岑子吟的则是冷笑不语,也有那性子直的道,“怕是说不到一处去,她不识诗书,咱们不懂那些杂学,偏生晴姐姐也不在,咱们还是自己玩吧,呆会儿晴姐姐来了看她如何说。只是我听外面有人说此女的过往有些不堪,市井间的传言不少,需知道空穴不来风,她与长安城那位最有名的小王爷走的近,又通过那位结识了范阳县主,咱们这些小门小户怕是入不了她的法眼。”

    “啊?什么传言?”女孩子们被一番话惹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纷纷围到一起,只听那位说话的女孩子讲述之前的种种事情。

第四部 秋来正是思春时 第四十章 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岑子吟坐在亭子当中,自然不知道那些远处的女孩子已将她当成了话题,打算寻个下人去问问卢晴什么时候能过来,不想,眼光一扫,便瞧见不远处卢森满面笑意的大步走过来。

    “三娘子怎的一个人独自在此?我正好有些问题要请教,还担心打扰了你们的雅兴。”

    这卢家的客人皆是一个圈子的,即便刚来的新人没人认识,也会自己找兴致相投的来说话,到不是卢家的人怠慢,不过是卢晴万万没想到岑子吟与大郎二郎见到薛易,所以才会分开来,又因为李柔儿几个的事情只觉得这些官家小姐没一个好相与的,无心结交才会如此。

    岑子吟半天总算见到个相熟的,不由得笑了起来,“我未曾读过半篇诗书,这两年骑射也荒废了,哪儿来的雅兴,倒是怎么不见卢晴,你这个当主人的也不去陪着客人,反倒是来寻我问什么问题。”

    卢森笑道,“原是我这个做主人的怠慢了,罢罢,你既不喜欢这些诗书不妨与我同去那边瞧瞧,好几位公子都想来寻你请教一番,正与你两个哥哥说话。”

    岑子吟略想了想,薛易虽然不讨喜,却是不好驳了主人的面子,何况那边的人多半还是自家哥哥的朋友,即便不是,卢森的性情却是不错的,结交的朋友也合该不是那种太讨厌的人,便允了随卢森过去。

    这边院子尽数是些公子哥儿的地盘,一杯浊酒几句诗便能下酒,高谈阔论好不开怀,岑子吟只听见有人高声在吟诗,也没听的真切,只觉得是辞藻堆砌,唐朝的诗崇尚的是华丽的词藻,只是堆砌之余能像李白一般运用自如的却是少数,岑子吟只听着觉得好听,却没有拍手称快的想法,毕竟她读过的诗歌尽数都是脍炙人口的绝句,难得一求的。自己不会做,偏生眼光养的高,闻声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好在没有人会为难她这个字都不太会写的人作诗,更不会让她来评价了。

    过来便瞧见卢晴正在人群之中,难怪方才不在那边,这位才女想是要先来照顾这边的客人,而这些人大半都是为卢晴的才名而来的吧。那位做诗的年轻男子正满面希望的望着卢晴,只听她如何评判。

    岑子吟与卢森两个的到来倒是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瞧见众人热切的围绕在卢晴身边,岑子吟不由得扭过头去瞧了卢森一眼,卢森眼中却尽是笑意,很是高兴的瞧着人群之中风采照人的卢晴。

    岑子吟只在人群中寻找大郎二郎的身影,怕是两个哥哥都忘记今夕是何夕了,没人注意到她过来,目光在人群中转悠了一圈,却是没瞧见大郎二郎,只看见对面薛易正死死的盯着她,那眼神怪异的紧。

    岑子吟嘲讽的笑了笑,低声问卢森,“怎么不见我大哥二哥?”

    卢森闻言在人群中找了一遍,果然没见大郎二郎两个,不由得有些纳闷的道,“方才还瞧见他们在这儿呢,我不过离开一下怎的就不见人影了?唔,我去找个人问问。”

    说罢便要离开,岑子吟连忙道,“不妨,他们必是有什么事,你不是有问题要问我么?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瞧这情形倒是不好扰了他们的雅兴。”

    卢森瞧了瞧那几个朋友,个个皆是满脸红光、兴致高昂,还真个不好扰了别人的兴趣,心中虽然有些埋怨那几个朋友让他下不了台,得了空必要好好说道说道他们。

    岑子吟不甚在意,只是不想跟薛易同在一处,既然大郎二郎不在,她本就对诗歌不感兴趣,自然能闪就闪了。卢森是主人,不好走的太远,知道自家妹子还要去招呼那边的客人,因此只是寻了个稍微僻静些的地方,却也是在院子里,就着一块沙地写了起来,不过是一道三元方程可以解决的问题,岑子吟瞧了瞧,便有些好奇的瞥了卢森一眼,这题目只要按照她说的方法去做,根本就是很简单的好不好?依照卢森的程度,不该呀……

    心中虽然有些不解,依旧低下头取了根干枯的树枝在地上划起来,慢慢的讲给卢森听,却是小心翼翼的观察卢森的表情。

    岑子吟瞥向卢森的时候,恰好瞧见卢森瞧向自己,四目交接,岑子吟礼貌性的一笑,卢森也是一笑却没想到两人这一笑却引起旁边的人一句闲话来,“人人皆在那边听卢家娘子说话,卢公子怎的与三娘在这儿独处?”

    岑子吟抬起头来,不出意外的这人是薛易,她还真不理解这人的脑子是怎么长成的,旁边没什么人,她也不在乎形象了,挑眉道,“薛公子管的可宽泛,怎么,难不成我们要做什么还要让你同意不成?”

    薛易咬咬牙道,“还好旁边没的水池,就不知道岑家娘子打算如何待卢公子了。”顿了顿向卢森道,“若是没那个能耐,怕是要被人一脚踹进水池,卢公子以为自己比那位小王爷如何?若是比不过,怕是入不了人的法眼。当日我还与岑家有婚约,却是被这位蛇蝎美人儿一脚给踹进了池塘,若不是我精通水性,怕是要淹死在里面也无人知道了。”

    呸!明明是她叫人救他的好不好?早知道有今天,就该让丫淹死在里面,一个芙蓉还能卖几串钱呢,白送了他糟蹋!

    岑子吟凉凉的瞧着薛易,只听他要如何编派自己,卢森则是一头雾水,虽然听人说过几句两人的恩怨,这时候只是觉得一个大男人如此说一个女子实在有些不像话,想劝却见岑子吟不开口,不知道要从何劝起。

    薛易又道,“你既送了我芙蓉,说是让她先来侍候我,为何又要在外面勾三搭四?攀上了小王爷便一脚踹我进池塘害我性命,岑三娘,你如此狠心怨不得我揭破你的真面目!我容不得你被那小王爷抛弃后又来害我的朋友!”

    一番话说的正气凛然,岑子吟撅撅嘴,只觉得此人无耻,天下的道理皆让他占了个精光,笑道,“我勾搭小王爷,还有呢?莫非你要说连那些书也是你所著,借着小王爷的手献给皇上,剽窃你的东西,若非你有这般大的利用价值,当日我便不会与你定亲来着?”

    薛易狠狠的一摔衣袖,脸色微变,岑子吟瞪大了眼睛,心中在想,不会是真的吧?

    只听见大郎在不远处叫道,“三娘,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方才我们去隔壁院子寻你,都没找到人呢!”

    岑子吟瞧了卢森一眼,只见卢森有些茫然,明显是信了那薛易的话了,轻轻笑道,“我来寻你们家去,这儿有这无耻的人便没我岑家三娘,大哥二哥可要随我同去?”

    岑子吟打定了主意对这个上层圈子不去在乎,只是有些对不住大郎了,不过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一群故作斯文的人,耳根子软的听不得人的闲话,她若不拿出几分骨气来,倒是让人瞧轻了去。

    卢森见岑子吟要走,连忙叫道,“三娘子!你这是作甚?”

    岑子吟笑笑正要开口,却听见大郎道,“我带我家三娘来可不是为了受这位的闲气的,这位本是我与二郎的夫子,不想偷人偷到自家学生家里来了,我岑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却是也谨守礼教的,送了那丫头给他,便寻思着从此揭过不提,我家妹子却是嫁不得他了,不想他竟然怀恨在心,只在背后说道,真真是有辱斯文。我家三娘已是说的明白,有他没我们,如此就告辞了,卢兄!”说罢拱拱手,拉了二郎便要离开。

    如今薛易却是在外有头有脸的,离开了些许时候,便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形,大郎二郎两个虽然不比薛易的才学好,却也因为自家的妹子很是出了些风头,再有薛易在后面推波助澜,大多人都知道他们私下里有些不合,唯有卢家两兄妹不知此事。

    见人人都瞧向这边,薛易朗声道,“拿了人的原本去抄下来,便毁尸灭迹,做的此事后被主人撞破便不好意识了么?”

    岑子吟听薛易言之凿凿,神情伟岸,那模样让人不由得相信眼前这位‘伟男子’受了天大的委屈,如今寻上门来了,而他们几个龌龊小人见了苦主便要落荒而逃。

    卢森皱眉道,“薛公子,此事若是没有证据还是莫要信口雌黄的好。”顿了顿又道,“三娘子休恼,在下以为三位就此离去倒是有些不妥。”说着瞥了渐渐围过来的众人一眼,这边的对话已是被众人听了去。

    卢晴瞧见这边的热闹便有人与她说了两家的恩怨,秀美微皱便走到人前,笑吟吟的道,“三娘,你们在说什么呐?”

    岑子吟笑道,“薛公子在说那些东西是他所著,我寻思着他该去告御状才是,我欺君犯上呢!”

    说罢挑衅的看了薛易一眼,越发的觉得他像个小丑,人无耻不要紧,要紧的是,看他的神情就跟真受了天大的委屈,而她真是剽窃犯了,虽然她是剽窃了,可也没剽窃他的东西呀!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本就没多大的事儿,爱咋咋滴吧,她还不信这位能将她所写下的东西一一道来不成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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彪悍的老娘,别扭的哥哥,不讲理的亲戚,这家人……不是一般的麻烦呀……
明明是好心,怎的做事说话偏生那般别扭,做人可不能这个样子哟~
要知道家和才能万事兴,势必要改变这些人别扭的性格,大家要好好相处嘛。
握拳,她一定可以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家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家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家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