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继续打酱油
越前进越是心惊。
尸山血河地狱的雏形,纷乱的扩散张开,形成了一副血腥罪恶的曼陀罗图。
光是死人不足以说明眼前堕落之万一,这是最典型的虐杀,而其原本目的则是单纯的食人。
藤村大河咬紧牙关,硬下心肠无视周遭残缺的尸首,运动鞋踩着血色的溪流前进,她所前往的是红灯区最大的会馆,那里有着藤村组设立的保安部。
少女能做的事情不多,其中先团结大家,保护认识之人的性命,无疑是最高的优先级。
哒哒哒。
一往无前的冲过沁成血色的榻榻米走廊,碎裂歪斜的纸拉门像是鬼怪的巨口,冲着藤村大河狞笑。
当她跑到保安部外围时,只听得一阵嘶哑的喊声,以及绝望的哭泣。
狰狞魁梧的灰白色人型,正剖食着人类的躯体,没有理智的双眼沉湎于血腥之中,无视了前方那个神智崩溃,握着砍刀坐在地上的男人。
扒开了保安部大门,享用储存‘食物’的仓库的食尸鬼,陷入不可自拔的愉悦,体内死徒的因子不断点燃纯化腐臭的血液,重构他大脑的片段。
只需吃完眼前这些,他就可以去享用同类,成为这场盛宴中最后的赢家。
“住手!”
藤村大河大喝一声,愤怒遮去畏惧,拥有正义的少女赫然前冲,双手扬起竹剑轰然下劈,狠狠的击在了食尸鬼的后脑上。
沉闷声响,接触回荡。
藤村大河的竹剑像是捶打在牛皮鼓上,没有受力的古怪手感,以及韧性十足的表皮,让藤村大河不由皱起了眉头,对不是人的对手自然没有必要留情。
精湛的剑技自藤村大河手中变化展开,竹剑仿佛生出了灵魂,如长枪扎拦在食尸鬼的手腕上,少女脚步前踏,旋身发力上撩,怒喝道:“滚开!”
砰!作为钝器的竹剑在这一刻发挥出了钢刀所不及的效果,少女的怪力节节贯穿竹片组合的剑身,一记伴随着怒意的上挑,竟是将食尸鬼像是滚地葫芦一般拦腰斩飞出去,
藤村大河挡在尸体的面前,双眸微红道:“还有几个人活着,回答我!”
她身后原本崩溃的男子,抽噎道:“加上我和伤员,一共还剩下四个人,大小姐你快跑吧,别管我们。”
“说什么胡话!”
藤村大河双手虎口隐隐颤抖,棕黄色的野性眼眸,没有丝毫的动摇,坚定地守护着自己身后的人与领地,低声道:“倒是你们还能走吗。”
“走不动啦。”
似是叹息的苦笑,被藤村大河勇气感染的男子,拍打着自己那无法停止颤抖的大腿,又看了眼身后遭到食尸鬼袭击,咬出狰狞创面,躺倒在那里的同僚。
他掌中握着的违禁手枪,子弹早已倾斜了个干净,最好的成果也不过是打爆了食尸鬼的一只眼球。
然而那又如何呢,怪物不过是吃人就可以弥补伤势,根本感受不到痛苦,只留下了一颗用于给自己解脱的子弹,他不想被活活啃死。
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大小姐,你快走吧。”使劲一咬舌头,男子捡起地上那把染血的钢刀站起身来,惨笑道:“你还小,不用给我们陪葬。”
藤村大河没有说话,与生俱来的本能,使她坚定地握住了手中竹剑。
方才被挑飞出去的食尸鬼,暗红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拉过血腥的尾光,他看着眼前的藤村大河,竟是露出了无比渴求的神色。
血肉,高质量的血肉,只要吃掉这个人……!
没有理智的大脑像是被什么拧了一把,剧烈的刺激下,食尸鬼完全失去了理智,身躯散发出古怪的红色气息,骨骼拉伸暴涨,张口喷吐出灼热的气息。
像是一辆小号皮卡发起冲刺,食尸鬼沉重的脚步,鞭挞着男子早已被畏惧侵蚀,千疮百孔的心灵,直扑面前的藤村大河,张大嘴巴露出满口利齿。
砰!
扳机叩响,不知是否绝境之中滋生了勇气,颤抖的男子这一枪正中食尸鬼的额头,让其不由得停顿了一秒,露出了破绽。
抓住良机,藤村大河身后同来的男人,与他一起抢了上去。
折刀与砍刀裹挟着全部的力量,狂暴的剁向食尸鬼的身躯,血花绽放,纷乱的溅射在每一处未曾被染红的角落。
然而……
食尸鬼却是一动未动,肋间卡住砍刀,被折刀刺穿的心脏像是烂泥潭,吞没了折刀的锋刃。
模糊了概念和弱点,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的活尸,即为食尸鬼,他的弱点只有脖颈之上的脑袋,除非大脑与身体分开,否则他便会一直行动下去。
没有魔力和概念的普通兵器,无法对食尸鬼产生威胁。
断裂的双臂发出令人胆寒的悉索声响,开始再生的血肉,终是吞没掉两个成年人仅剩的一点胆量,将他们拽入了绝望的深渊。
就在他们绝望准备领死的时候,藤村大河猛地撞开二人,手中竹剑前戳卡在食尸鬼的齿间,拔出对方肋间卡住的砍刀,反手朝着这个怪物的脖子抹去。
与此同时,黑暗中忽然飞来一面圆盘光轮,在空气中高速摩擦旋锯,像是热刀切黄油一般,与藤村大河出刀时机完全吻合,熔切掠过了食尸鬼的后颈。
嗤!
食尸鬼的狰狞头颅冲天飞起。
藤村大河被血染红的小脸,与钢刀交响辉映,她一脚踹开食尸鬼冒血的身躯,偏头看向了那几乎没入榻榻米之内的光盘。
这是,艺伎用来装点打扮的复古铜镜?
怎么搞的像是电锯一样。
小脑袋上的呆毛可爱的竖起了问号,藤村大河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扬起手掌狠狠地给面前两个大男人来了一发修正巴掌,唤醒他们的理智,发狠道:“抬人,我们走!”
面对无法抵挡的危机,拼命或许必不可少,但最应该做是逃跑才对,藤村大河是来救人的,不是没事来找死的,刚刚的怪物要是再来一只,如何应对得了。
然而,还未等少女救人,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位面容俊朗,神情淡漠的金发男子,正是陈奇装扮的加恩。
“你们还不能走。”
面无表情的拦在众人的面前,陈奇对着藤村大河道:“我需要你们帮我找个人。”
“说什么胡话,滚开!”惊魂未定的两名男子,大怒挥舞起拳头,朝着陈奇的要害打来,没有功夫仔细思索的他们,并未注意到陈奇的古怪,但不代表藤村大河注意不到。
一击斩断颈部肌肉和脊椎骨所需要的腕力,藤村大河不认为自己能做得到,方才的食尸鬼,根本就不是她砍死的,而是面前这个男子扔出的镜子斩断了颈后和脊椎。
这个家伙的恐怖程度,比食尸鬼要高百倍不止。
“住手。”
藤村大河叫停了二人的攻击。
之前的拼命过程中,虽然她自己没意识到,实际上却已经获取了藤村组残留人员的主导权,一声喝止之下,两名藤村组男子真的就停下了攻击,只是狰狞的怒视着陈奇。
在藤村组规矩大过一切,藤村大河救下了他们的命,他们便会团结在藤村大河的旗下,奉她为老大,听命行事。
藤村大河咬牙凝眸,带着血渍的脸庞,不怒自威,昂首应对这个古怪的西方人。
“这些怪物和你有关系吗。”
没有任何废话,藤村大河问出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小老虎一般的眼眸紧盯陈奇,确认着接下来答案的真伪,这是原则性问题。
“没有,倒不如说我也很好奇它们是谁放出来的。”
陈奇很欣赏眼前少女,并非是什么资质,而是那股子勇往直前的意志,即便没有魔术回路,只要秉持这样的精神气魄,世界都会投下欣然的目光吧。
所谓人道,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不需要道理,要的只是一股子精气神。
“好,我们帮你找人,不过你要保护我们的生命安全。”
虽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利用价值,这个情况下又能找到谁,但藤村大河出于保护大家的想法,应下了陈奇的要求。
为了打消身边人的疑惑与不安,藤村大河指着地上那面镜子道:“仅凭一面镜子就能干掉怪物,你是怎么做到的?”
身边的二人顺着她的指向,看见了没入地面的镜子,难以置信方才的食尸鬼居然是被一面再普通不过的黄铜镜击杀的。
“狩魔术中的投掷技法,想学的话稍后可以教授你一点不涉及关键的基础,算是报酬了。”
“一言为定。”
藤村大河眼神发亮,绽放出与眼前活地狱完全不同的色彩生机。
打扫战场,救助伤员自不必多提,陈奇走进保安室参观了一番,对于一九八六年的监视系统大概有了个数。
真的就是完全不安装摄像头啊。
抛出两瓶在时钟塔练手时制作的恢复药剂,陈奇不再去看伤员的情况,搜罗起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武器,虽然带着大口径手枪,但陈奇现如今已经没有那么多魔力去投影子弹浪费了。
光凭一个弹夹,陈奇不认为能搞定眼前的局面,纵然他赤手也能格毙这些垃圾,但脏臭不说,还没地方洗澡换衣,怎么看都是麻烦事。
“你们这里没有什么能用的武器吗。”
翻找了一通的陈奇,对于日本的黑社会很是失望,一眼望去顶多就是几把砍刀,杀伤力稍微强一点的步枪一把都没有,是因为这里不是本部的原因吗,都是生意人啊。
“你想要什么样的武器?”
藤村大河认真询问,努力增添接下来战斗的求活生机,不过她如果知道陈奇只是为了省事,八成要当即翻脸,对她来说伤员是最重要的。
“嗯,有没有大一点的剑,分量的话莫约二百斤左右吧,能当盾牌用的那种。”
“没有那种东西!”有被陈奇漫不经心的态度气到,藤村大河拧脸怒道:“你不要太过分了。”
“那没事了。”陈奇随手捡起一把砍刀,笑道:“出发吧。”
他此行的目标是找到那个乱讲的金店老板翻供,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凑热闹最重要,想来坑了他的那只黑手,也是这么想的吧。
本质上其实都是不甘于寂寞的人啊。
而今夜的热海,也注定是一个热闹的舞台。
外围,持刀武士与食尸鬼厮杀的如火如荼。
巷道之中铠甲的影子与鬼影撕咬交错,犬类的嚎叫声起此彼伏,以祈祷注满自然精灵魔力的铠甲与打刀,砍在食尸鬼身上冒起缕缕白烟。
巫净家族,以招魂降灵著称,祈祷自然精灵的巫女被规划为神道教的一支,泛灵多神信仰,视自然界各种动植物为神祇。
换言之,就是自然崇拜,在号称有八百万神明的日本,呈现这种自然崇拜不足为奇。
巫净佐知子身体内部魔力鼓荡,地脉的灵力与她链接在一起,以手中的仪刀为引,役使犬神为巫净家族服务战斗。
在日本,犬神是狗死后留在世间徘徊不去的魂魄。
犬神的起源有很多种说法,传说在一只被绑着的狗的面前放上美味的食物,在它想吃东西的欲望最为强烈的时候,砍下它的头,祭祀一番后丢到很远的地方,就会产生犬神。
巫净佐知子正在进行的便是基于这样古怪邪说的降灵。
前进的武士即为鬣狗,链接地脉的灵力是诱惑犬神的美味食物,在交战的过程中死去的生命,会将里侧世界的诡异招来现世,于眼前的屠戮场中唤醒式神。
净即是污,污即是净。
然而巫净佐知子并没注意到,在黑暗中有一只极为狡诈的食尸鬼,正在不同借助武士的力量,吞噬死去的同伴脑髓,深邃的黑暗力量,源源不断的提纯着他的血肉和魔力。
恍惚中,一位古老的黑翼死徒气息,正自他的血液中显现而出,扭曲着这具食尸鬼的肉身。
正在绞杀FBI成员的琴酒,似乎感应到了这一幕,他的眼睛中放出同样不祥,宛如乌鸦眼眸的红光,黑色的风衣好似羽毛扬起死亡的轨迹,抬起赤黑的枪口顶在特工的脑袋上。
没有源头的死徒,永远无法抵达血脉的真谛。
要么返祖变异跨越藩篱,成为崭新的祖。
要么就去复活那个源头。
这是星球施加在吸血种身上的限制。从诞生便被决定好了的事情。
FBI特工颤抖着,所有的勇气和自由都在此刻向他远离,他想要开口向琴酒求饶,然而回应的他只有一颗穿颅而过的子弹。
琴酒漠然收回爱枪,嘴角缓缓扬起一个疯狂而森寒的弧度。
试验,开始了。
第六章:你可以攻过来了
东京市,藤村信正放下了电话。
五指紧扣座椅,暴怒的情绪涌上心头,让这位藤村组当家几乎失去理智。
“大河。”
吟念女儿的名字,信正面沉如水,站起身来对着面前的时辰深鞠一躬:“抱歉了,远坂先生,我有急事需要去处理一下。”
远坂时臣还以半礼,心中疑惑不知发生了何事,淡然道:“那便下次再谈,信正先生,请了。”
“请。”
藤村信正恭敬的送走远坂时臣,随后他一双浓眉登时倒竖,满盈煞气:“这些混账魔术师,小松,带上人赶回热海,你我先行!”
被称为小松的沉寂壮汉,微微沉默:“预计全程二十分钟,我去准备一下。”
准备工作异常的简单,进口自中国的PF89式单兵火箭筒,四发八十毫米口径丹药装箱,以及一挺M249自动武器,两百发弹链共计六组。
匕首、手枪、步枪、冲锋枪、一身制式美军装备的小松拓也,踩着涂装漆黑的全球限量款保时捷959,一声嗡鸣,驱动来到了大楼正门外,不急不忙的掏出大哥大拨打内线。
“嗯,是我,当家要回一趟热海,跟上一个二十人小队,除去看守人员,其余人陆续撤离东京,搬来这里的家当留下三分之一就行。”
按下大哥大的瞬间,藤村信正已然就位,一身笔挺西装遮不住身上遒劲的肌肉,以及那股子锐利的剑气,手提打刀,获得二天一流免许皆传的信正,从来都不是个好好先生。
他冷声道:“走!”
一脚油门拉满,从零拉到一百公里时速用时三点七秒,燃烧的轮胎在冬氛下,蒸腾起喧嚣的白烟。
引动狂风,用于WRC赛事的顶级跑车,在小松拓也的手脚下嘶声咆吼,瞬息绝尘而去。
立于高处俯瞰跑车远去,远坂时臣微微眯起眼睛:“绮礼,电话里说了什么?”
面无表情,像是一块坚冰雕成的少年,漠然的道:“热海的藤村组驻地被异常生物袭击,藤村大河卷入了事件,除此之外,他们还提到了一个叫做黑衫的组织。”
“是吗,看来这位信正先生并非存心怠慢,只是就这个情况,原先的交易也很难进行下去了。”
远坂时臣捻动自己的手杖,神情在暗示魔术的作用下,同样一片沉静漠然:“虽然时间还有,但寻找圣遗物实际已是迫在眉睫,璃正先生那边有消息吗。”
“没有,吞噬不死之药的那条蛇,应该还在伊拉克。”
言峰绮礼惜字如金,除非远坂时陈开口,否则他连半个字都懒得多说,对他而言这些事情都毫无意义,只是被老父敦促而列入了执行列表。
“第八秘迹会都没有的话,那就应该还在伊拉克,本来想靠在那边有生意往来,建立势力的藤村组打通脉络,现在看来必须要双手准备才行。”
微微沉吟,远坂时臣心中暗道,还是有必要和法政科接触一下才对,那个石油王子应该还在钟塔,不能放弃找到那条蛇的可能性,即便只是蛇蜕也可以。
传说中的英雄,只要能召唤出来,那么他就等于踏入了根源。
此生圆满。
……
好邪恶的魔力气息。
巫净佐知子脸色微沉,越是击杀食尸鬼,红灯区内的大源便越是混乱古怪,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孕育。
武士与食尸鬼绞杀在一起,眼前的情况容不得她有所迟疑。
偏转仪刀,横挥而出。
登时一只犬神半空凝结,仰头嚎叫,双目赤红如血,张嘴凌空跳下,吞向眼前五只挡路的食尸鬼。
不管对手有何诡异,只要将敌人扫平,弥合红灯区的魔力,那么再多阴谋也是无根之木。
暗地里转化到一半的食尸鬼,嘴角扬起冷笑,抬起手指,体内剧烈波动的魔力附着血液,聚集成一根漆黑羽毛的形状,朝着半空犬神点杀而去。
交锋不过一瞬,犬神凶恶兽口在距离下方食尸鬼尚有数寸,忽的僵在了半空中,身上浮现出一抹黑线。
嗤!
像是开了胶的劣质玩偶,犬神当着众人的面被一分为二,空气中的魔力在此刻沸腾,冥冥中的动物崇拜信仰,被这一击激怒了。
巫净佐知子并不惊怒,犬神若是这么好被解决,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分尸的犬神一分为二,张口下咬叼起食尸鬼的脑袋,一口摘下咬成破烂,黑暗中的食尸鬼登时大怒,脚掌一踏,瘦长的身躯像是一根长杆,抬腿扬起一轮弯月。
两只犬神再度被拦腰斩断,那只变异的食尸鬼也不嫌脏,张嘴将犬神嘴巴楼下的脑髓全数吞咽,砰砰,他的身躯肉眼可见的膨胀了两圈,像是气球被打满了气体。
察觉犬神还要分裂,变异食尸鬼眼神暴戾,背后延伸出密密麻麻的细长血管,一根根漆黑的线条在空气中勾勒扭曲的轨迹,喷射覆盖眼前所见的一切。
噗噗噗。
破甲穿肉的声音不断起伏,组成犬神的武士猝不及防下,被线条划出的死亡淹没,身上的铠甲家徽与身体衰败腐朽,苍白的色泽代替了血液的明亮。
咕嘟咕嘟,大股大股的血液从线条的内部回输,变异食尸鬼背部肌肉一甩,抛开这些无用武士,揽向那些还未被剿灭,呆愣在原地的同类。
一幕幕隶属于食尸鬼脑海中的记忆,开始和他的情报汇合,迅速积累出人生的阅历。
人类黑暗的情绪和内心,再适合不过做邪恶的废料。
出身悲哀的艺伎,被社会压力打垮的中年,志得意满却惨遭横祸的金店老板,走投无路进入藤村组改过自新的打手。
“这就是人类吗,真是无聊的生命。”
嘶哑的声带发出艰涩之音,已经觉醒了智慧的变异食尸鬼,洞彻被武士遮掩,面容隐现仓皇的巫净佐知子。
巫净佐知子眼眸泛起澄澈的青光,灵视穿透眼前变异食尸鬼,观察对方体内正在飞速融合跃迁的魔力,银牙紧要,止住绯袴下的双腿发颤的身体本能。
这种气息不是这个食尸鬼本身所能具备的,而是这一分支血脉源头的部分力量显现。
还差一点,对方的魔力还差一点才完全蜕变,并不是没有机会。
仪刀顿地,魔力乍现。
巫净佐知子双手连番结印,虚空中点点净白光芒汇拢于她的双手,足有半人高的刀身化为长弓,素手张弓搭箭,拉开魔力能量之弦。
雪白的能量箭,唤醒周遭尚未消逝的灵魂,地脉的力量冲击巫净佐知子的魔术回路,让她的身体难堪重荷。
变异食尸鬼眉头一皱,似乎没有想到巫净佐知子还有反抗的力量,但也不过是稍许惊讶。
面临巫女开弓,他平静的道:“寄宿肮脏大地的愚蠢之人,迎接你的死亡吧。”
噗哧!
一对血色的翅膀突破后背,延展开来,漆黑的魔力滋滋汇聚,先前红灯区所流过的血与黑暗,化作与地脉相互抗衡的力量,徘徊不散的怨灵与死气,自发的向着翅膀合拢。
收缩身体,肌肉暴凸游动,变异食尸鬼双翅下方,一个个脸盘大小的漆黑能量球,带着幽蓝色的电弧,震慑压迫大气中的魔力,变幻环境中的魔力浓度,制造惰性防护盾。
“去!”
低喝一声,巫净佐知子松开弓弦,如流星贯夜的一箭闪烁清静的光芒,内里流动的魔力环绕箭身,撕裂黑暗直逼变异食尸鬼。
变异食尸鬼双手交错,张开辽辐近五米之长的翅膀,操控黑色的能量球排成一列,轰然撞向了前方飞来的一箭。
接连不断的气泡破灭声,两股魔力彼此绞杀,吞吐不定。
巫净佐知子的箭矢一连贯穿三枚黑色的死灵球,与第四枚缠绕幽蓝色电弧的死灵球激烈冲突。
“结束了,不自量力的巫女。”
强弩之末,力不能入鲁缟,巫净佐知子的箭矢与第四枚死灵球同时分崩离析,暴走的魔力像是无数浮游,短暂的点亮了黑暗的夜色。
变异食尸鬼毫无动摇,双手阵列排动,剩余的四枚黑色死灵球组成一个框住街道的正方形,平推压向面前巫女,自己则是猛吸了一口气,将魔力浮游全数吞入体内。
咔,像是按动了最后一个机关的扳机,食尸鬼眼眸一闪,再不见半点亮光,沉寂的站在原地,像是在这场较量之中先行死亡了一般。
相较于食尸鬼的沉寂,巫净佐知子则是发出凄厉的惨叫,仪刀魔力所放出的结界屏障,根本挡不住死灵球的侵蚀。
连续三枚死灵球撞在仪刀之上,腐蚀粉碎了这柄用于祈祷寄宿魔力的法器,混乱爆炸的能量波动扭曲了她的面容,空气化作重锤轰击在她的内脏上,四肢也呈现诡异的扭曲。
余波之下的残存武士,就好像面对狂风的麦子一样,被拦腰摧断骨骼,乱七八糟的抛飞开去,或躺或靠,与这片静止的街道融为一体,再无任何行动能力。
噗通。
巫净佐知子猛地跪倒,没有力量支撑身体的手臂,软绵绵的垂在身侧,头发被地面的污血打湿,白净如瓷的肌肤割裂出数道血痕,遮住了她的神情。
她努力的护住自己的肚子,没有去直接撞向地面,恐惧的望着面前变异食尸鬼,颤声道:“——怪物。”
变异食尸鬼没有回答,他的双脚盈浮半空,羽翼不断迸发出魔力的波动,人类的思考和情报,与他与生俱来的血液因子不断结合,那些纷乱的记忆,在黑色的羽翼下被一一覆盖吞没。
嘎吱嘎吱。
肢体爆碎重组,变异食尸鬼昂起上身,以咆哮的方式宣泄出体内那澎湃涌动的魔力,他的眼白化作黑色,瞳仁却是如血鲜红,像是一只巨大的人型乌鸦。
无穷的力量在体内涌动着,变异食尸鬼,不,新诞生的死徒握住双手,平静的道:“这就是黑翼的力量吗,可惜并不完全。”
像是宣判死亡的使者,死徒微微摇头,双翅微微一震,来到巫净佐知子的面前,平静的道:“怀着孕,还是双胞胎。”
巫净佐知子软倒的身体颤栗起来,无神的双眼看见了死徒口中的尖牙,心脏被恐惧与慌乱击穿,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
死徒带着恶趣味的笑容,探手抓起巫净佐知子的右肩膀,嗅着对方身上污秽的血味,笑道:“赐予你成为我第一个血裔的权力,巫女。”
言罢,他牙齿伸长靠向巫净佐知子的颈部动脉,像是在品尝美食。
只是,没有人能在老虎的面前抢食,尤其是这头老虎正在暴怒。
“嗷嗷嗷嗷嗷嗷嗷!”
意义不明的愤怒咆哮,听到声响赶来的救人的藤村大河,见到眼前一幕胸口像是炸裂般滚烫,手握竹剑,当头朝着死徒的后脑劈下。
啧了一声,被打扰了雅兴的死徒停下了转换后裔的举动,双翅开阖一扇,迫退了身后的藤村大河,密布淡紫色脉络的肌肤,让他的身躯有如钢铁一般坚硬,反手挥砍拉起死亡的光芒。
“不要小瞧人啊。”
藤村大河颤栗着身躯,咬牙低喝,翻滚扬剑斩在死徒的腰部,颤抖的双手因为用力过猛,产生了错力扭曲的疼痛,竹片组成的剑身爆散开来,宛如下一秒藤村大河的命运一般。
死徒看也不看,像是背后长了眼似的探手下抓,足以洞穿青石的五指,拍向藤村大河的脑袋。
一下抓实,想必失传已久的九阴神爪便会再现人间。
如果,他抓得住的话。
嗒。
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掌,自后而来扣住了死徒的手臂,箍住了要置藤村大河于死地的攻击。
力道相互叠加湮灭,将死徒的力量消弭于无形。
死徒表情瞬变,发力一挣,以死徒现在的力量,即便是钢箍在他发力一崩下也会破裂变形。然而他的胳膊就像是失去了自主权,根本扯不动。
藤村大河没有向后看,抱住巫净佐知子,也不知哪来的力量一溜烟蹿了出去,边跑边喊道:“喂,打不过就跑啊,别冲动。”
逃跑……?
陈奇被藤村大河的话逗笑了,他俯瞰面前比自己低了一个头的死徒,平静的道:“既然小姑娘都这么说了,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说着他松开了死徒的手臂,平静的道:“只要你有一招能让我稍觉满意,就可以不用死。”
黑白分明的眼瞳,倒映出生死之间的界限,陈奇笑道:“你可以攻过来了。”
第七章:秒了
寂静的空气,似乎为下一秒即将发生的爆炸,正在无声的颤栗着。
死徒动了一下手臂,面色不渝的道:“你说什么。”
陈奇平淡的重复道:“你聋吗……”
凛冬的刺骨寒意,裹挟黑暗魔力,凝成销魂蚀骨的无间阴风,扑面刮来,诡异魔力仿佛无孔不入,死徒似是为了对等回复,扣住了陈奇的手腕。
咔咔咔。
甫一接触,陈奇的体表便蒙上了一层寒冰,热量被水汽快速抽离,霎时寸步难行。
气化冷冻法!
地面的血液与尘埃,在陈奇脚下结成薄冰,瑰丽的纹路像是血月一般凄美,六角纹路扩散张开,覆盖方源十米,湮灭一切生机。
一击结束战斗,死徒露出微嘲的神情,嘴角掠起一个玩味的弧度:“怎么,说不完了吗。”
冰块中的陈奇默然无言,被冰晶所固定的身体一动不动,似是只能任由死徒嘲讽。
五指凝聚黑光,带着死亡的不祥光芒,飞速贯向陈奇的胸口,要粉碎他的心脏,连带将被冻住的身躯打成冰渣。
突刺的过程中,死徒忽然神情微变,只见冰块当中的陈奇眼帘微垂,满是讥嘲。
这个家伙,竟然没有停止思考。
嗤!
恐怖的热量自内辐射而出,雾释冰融,衬衣被升腾的高温烧成灰烬,漆黑的血管纹路内里红光涌动,肌肉宛如火山熔岩晶化,绽放出宝石般的光芒。
来不及做出改变,死徒干脆加大魔力输出,五指呈爪扭转,螺旋掏向陈奇心脏,即便是一块钢铁,也抵挡不住他的手爪攻击。
奥菲娅一脸茫然的挂在他的身上,望着朝自己冲过来的死徒,疑惑的瞄了一声。
砍刀嵌地,陈奇眉毛一扬,单手托住奥菲娅,面色微沉:“别搞笑了。”
抬脚一踏,地面冰晶被大力震碎,岩石如刃崩裂扬起,陈奇正面出拳,澎湃如火山的力量,沉重的轰击在死徒的手爪上。
轰!
一拳之威,好似熔岩贲发,狂暴不可阻挡。
死徒只觉手臂一痛,旋即失去了知觉,恐怖绝伦的重拳充塞视野,像是火山灰占满天地,淹没了他的感知和身躯。
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人类,而是一场人型的天灾。
源于不死种的冷静和漠然,让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正在陈奇的拳头前方颤抖不安,有了这种人形天灾的幻觉,就是他恐惧的来源。
拥有理智,代表着不复疯狂,学会思考本身,就是一种恐惧扎根的表现。
但,即便知道也无法面对,只因陈奇的拳头太过刚猛,迅雷不及掩耳,霸占了时间的上游。
未曾蓄力的死徒,没有应对这一击的资本和时间,只能舍弃后退。
他神情一厉,大脑轰然爆散开来,像是一朵盛开的魔藤花,规避掉了最恐怖的直击,饶是如此,死徒也感觉天昏地暗,整个人像是被丢进了火山爆发的现场。
嗡嗡嗡。
打爆了空气与魔力,一圈圈冲击波像是大海的浪潮,跌宕起伏,冲刷着死徒魔力异化后具备‘不死性’的躯体。
漆黑死亡的魔力,徘徊在陈奇的拳骨之外,被力量所碾平压实的空气壁障隔离开来,形成了无需魔力的魔术盾牌,轰砸在死徒的身上。
肢体四散横飞,毛孔溢出的血液像是一盆被泼洒的热水,倾泻在地面和墙壁上,像是被毛笔蘸墨横过一般。
一击过后,陈奇垂手而立,提着雪亮的砍刀,站在黑暗的街区中央,平静道:“让你攻过来,是指用你最强的攻击来求得一条生路,不是让你在这里耍杂技。。”
硬碰硬,即便是童话魔术师,久远寺有珠招出来的桥之巨人,陈奇也敢徒手碰上一碰。
眼前的死徒何德何能,敢与他近战搏击。
奥菲娅已经跑到了陈奇的脑袋上,耀武扬威的晃着尾巴,宛如一顶青色的王冠,她目含谨慎,又很是嫌弃的望着地上的血肉。
如果是一般的死徒,在陈奇这一击之下,便是五马分尸而死的结局。
然而继承了黑翼血液的这只死徒,却并非凡俗。
爆散开来的血肉骨骼,缓慢的蠕动聚合在一起,字面意义上开花的脑袋,合拢呈花苞,重新恢复了死徒的中枢指令处,人类脑袋的形状,对于这种实际已经变成‘怪异’的存在而言,不过就是个习惯性形状。
他们的血肉与橡皮泥无二,可以轻松捏成任意形状,不存在人类固定的身体短板,就好像逃跑的时候,永远不会因为爹妈少生了两条腿而烦恼。
双翼呼啸上扬展开,刀锋一样的羽毛在黑夜下,带起钢铁的铮鸣摩擦声。
面容苍白痛苦,浑身上下瘦了一圈,像是被榨干露出骨骼分布的死徒,用手遮住半边脸颊,发问道:“你是什么。”
人类不可能拥有这样的蛮力,死徒惊疑的打量着陈奇,似乎想从自己贫瘠的知识中,找出符合眼前这个存在的定义。
陈奇无声抬眸,平淡的道:“你还有一招的机会。”
他不喜欢废话,能打架解决的问题,根本没有话语留存的余地,如果不是为了某些原因,他连这些话都不会讲。
死徒眯起眼睛,陈奇发出的警告,对他而言虽然是一种羞辱,但何尝不是动手的机会,既然这个人类这么自信,那就别怪他了。
翅根一震,双翼扶摇而上直插天空,停留在高达百米的半空,死徒双手合拢,整个红灯区的煞气和恐惧,人类所产生的负面要素,都被他的双翼集合而来。
呀——!
粗劣嘶哑的叫声,人类的头颅变化成乌鸦的形状,他张口振翅,一根根羽毛拢上暗绿色的幽光,附着其上死疫之气扇动聚合,旋转凝合成一把恐怖的
陈奇面无表情的昂首上望,这种魔力的丰盈程度,对于几乎无法调动魔力的他来说,已经来到了碾压的等级,六个圆环相互嵌套旋转,魔力切割空气的嘶响。
有点意思。
浮起一抹平淡的笑意,陈奇瞳仁倒映的死徒,赫然双手前推,六道漆黑的圆环割裂大气土地,引动直径足有五米的飓风,化作龙卷自天空直冲地面。
嘭!
强烈的风压自半空贯下,地面轰隆颤动,扩散席卷的气流几乎要将周围的墙壁吹垮,砖石倒飞而起,卷向半空,旋舞砸向龙卷中心的陈奇。
赤身享受独一无二的飓风推拿,陈奇那条沉重乌金的腰带,核心处流转出道道金光,贯通前后,覆盖陈奇全身,紧紧趴伏在陈奇头顶的奥菲娅一惊,旋即被炎热的能量吞没。
——变身!
龙卷风内,金红色的光芒膨胀开来,只见一道巍峨身影若隐若现。
赤铠金角,炎流环绕,宛如太阳一般的向日葵,浮现在铠甲的背面,散发出无尽的光芒,黑色的晶体填补铠甲的缝隙,裹住四肢,岿然伫立在大地上。
箍定手臂的金环闪烁发光,滴溜溜的转动着,感应到了陈奇的心意。
仅凭意念即可擦燃大气,铠甲内部刺络链接神经,元素激烈咆哮,随着血液贯行全身的陈奇,握住手中那把雪亮的砍刀,向上撩斩。
刀锋斩落,龙卷崩散。
火红的烈焰迎风起舞,化作吞噬万物的毁灭火炬,冲天燎燃,红灯区内聚集的阴秽邪祟,被赤焰灼成了雪白齑粉。
依旧是迅雷不及掩耳,半空中的死徒尚未反应过来,那聚集死疫之气的翅膀,就像是遇到了火焰的汽油,熊熊燃烧。
死徒面色大变,还未来得及处理,身体忽然猛地收缩了一下,紧接着数之不清的火焰,自内向外冲破他的躯体。
“不!”
歇斯底里的怒吼,紧急关头死徒以手断去双翼,将这对引以为豪,由血脉魔力辐射进化的器官,扔向高空。
下一刻,火光乍现,即便相隔数里也能清晰看见的火云,在夜空中膨胀扩散开来,莫约过了一秒的时间,足以震裂耳膜巨响,携带冲击波横扫而出。
因为没了翅膀而坠向地面的死徒,后背仿佛被无形的巨锤打中,身体扭曲成古怪的形状,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液,像是插秧般砸入大地。
血液尚未落地,便被吞噬烧灼一空。
伤口处的血液被火元素附着,像是烧融的刀子倒灌身体,死徒意识模糊,身体开始不可逆转的熔化,内里血脉因子与元素你死我活的对撞着,加剧了崩解的速度。
陈奇走了过来,解除了身上的魔装,扬去手中已经变成灰烬和铁水的砍刀,蹲在死徒身边,打量着对方的状态,问道:“想死想活?”
这是个再见简单不过的问题,尤其是对没有牵绊,刚从食尸鬼进化而来的死徒来说。
“我,想活。”
吃了陈奇一刀,半点念想都没了的死徒,只剩下单纯的求生欲望,陈奇伸手剥离掉死徒伤口的火元素,让他能够流利的说话:“想活,就得听我的命令。”
“可以。”答应的干脆利落,死徒喘着气,脸庞痛苦的扭在一起:“都听你的。”
这么乖?陈奇微微讶异,他还以为死徒多少会有点气节,毕竟能转化成这种形式的生命,必然有血脉源头,若是对方宁死不屈,陈奇反倒觉得那才正常。
不担心死徒耍花招,陈奇食指点在地上,勾勒出火炬的符文,冬夜的微风在砖石的温度下,带起一股温热的暖流,火元素纷纷汇聚于陈奇书写的卢恩符文上,燃起一个硕大的篝火堆。
察觉到体内那些难缠暴躁的火元素离去,死徒在血脉因子的支撑下坐起身来,向陈奇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做什么倒是不急,我有很多问题要慢慢问你,不过在此之前……”陈奇拎起死徒的后颈,像是拿捏一只小鸡:“你还是先假死一次吧,能免掉不少麻烦。”
毫无征兆的一拳,抵在死徒的后心上,破裂了对方用来运血的心脏,看着满目疮痍的土地,陈奇微微叹气,很快找到了藤村大河的藏匿地点。
藤村大河正照料着巫净佐知子,地上躺着的一堆藤村组成员,也已包扎完毕,见陈奇进来,藤村大河连忙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陈奇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藤村大河的关心,递过去一团黑色的灰烬道:“不小心把砍刀烧坏了,改天陪你。”
藤村大河当然不关心砍刀,见陈奇无恙,舒了口气道:“等下咱们就跑吧,最多不过半个小时,老爸和警察肯定能赶过来,到时候……”
说着,她突然脸色一变,看见了被陈奇拎在手里,像是一条任人摆弄咸鱼的死徒,睁大眼睛道:“这不是。”
见藤村大河因为因为词汇不够而卡壳,陈奇科普道:“这玩意学名叫做死徒。”
说着他提起死徒的身躯抖了两下,平静道:“不过如你所见,已经断气了,因为是我的战利品,所以他的支配权我不会交给警察。”
给不给警察倒是无所谓了,藤村大河在心计方面并不敏感,像是这种触及魔术研究的问题,根本不会在少女爽直的性格中留下痕迹,她只是痛快的道:“杀得好!”
“那么,我的问题也就此解决了,有缘再见。”
毫不拖泥带水,陈奇拎着死徒转身便要离去,藤村大河见状赶紧一把拉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住哪,我怎么找你。”
倒不是少女对陈奇一见钟情,藤村大河只是单纯强烈的想要学习陈奇掷镜子的那一手本事,如果可以的话切磋下剑道再好不过,这可是难得的好对手。
陈奇略微思忖,鉴于他答应过少女可以教授对方一些基础,这些基础的情报还是要回答的。
“你叫我陈奇就行,住处的话,我准备会热海市警察局凑活一晚上,至于怎么找我那是你的事情,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难事吧。”
藤村大河挠了挠头,呆了一会,发觉好像是这么回事,于是爽快的和陈奇道了别,也没再问对方要找的那个金店老板,最后找到没。
至于上述沟通中,有关于警察局的槽点,藤村大河没有任何感觉,毕竟藤村组的很多人没事都会去局子里待上两天,像是陈奇这样行为,在藤村大河眼里就是单纯的日常画风,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等她回过神来,陈奇早已没了影子。
藤村大河挥手大喊道:“我明天去找你啊!”
第八章:请客吃饭
热海市警察局,深夜。
施施然单人回到拘留所,陈奇打了个哈欠,却见之前自己的拘留所同僚们,一个都没有睡,睁大眼睛,面露惶恐,见到陈奇回来时,反而大松了一口气。
额,这是什么奇怪的表情。
不过这也和他没什么关系就是了,毫无恶霸自觉的陈奇,抱着奥菲娅靠在拘留所墙壁上,独享过半的拘留空间。
一夜过去,清晨到来。
钥匙叮当碰撞的脚步声,比什么闹钟都要提神醒脑,一般被拘留不过是短暂的数天而已,听到声音代表着随时都有可能被保释出去。
被监禁的都是没钱的人,这是各个国家的共识。
不过也有极少部分的例外,好比方说昨天那个信誓旦旦,说陈奇偷了东西的金店老板,今天一大早便站在门口,说自己撒了谎,要求翻供。
伪证罪,处十万元日元以下罚款,拘留十五天不等。
昨天那个呵斥抓捕陈奇的日本小警察,今天一大早眼睛都瞪直了,就差没说这个金店老板脑子出现了问题,不过这些也都不是事情。
因为在这个清晨,有远比偷盗拘留更麻烦的案件,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热海市红灯区昨夜遭遇恐袭,死者逾两百,一把大火将红灯区部分街道,直接焚成了白地,冲天而起的烈焰和爆炸,在深夜惊醒了不知道多少户人家。
就在热海警察自己都还懵懂之时,关东区本部长一个电话,直接打到了静冈县分管处,紧接着压在了热海市的脑袋上,像是这样震惊全国的大案,对于正在高速发展的日本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
谁还有功夫去管陈奇这种小事情,既然告发者翻供了,那么放出去走遣返流程便是。
“你,和我……”
来到局内看守的简易牢房,警察话还没对陈奇说完,就感觉舌头被牙齿咬了一口,痛的直欲流泪。
他眼睛瞪得像是鸡蛋那么大,看着气若悬丝的犯人,以及地面已经干涸的血液。
“这是怎么回事!”
他畏惧震怒的低吼,迎接他的却是牢房里的那些恶痞子不屑的目光,不就是一个挑衅的家伙被打成重伤吗,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社会,有什么好惊讶的。
不仅是面上不屑,这些痞子纷纷站了起来,不爽的对这个日本小警察道:“我们被打不见你管,昨天联合起来把这个家伙废了,怎么,你有意见吗。”
说着,他们冲到看守的铁门前,使劲摇晃着门扉,发出铿锵作响的声音,面色狰狞道:“你有意见……”
见到这一幕,心里忽然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他的勇气在那些痞子的恶意面前,像是一张只有自己认为坚韧的白纸,一戳就破,恶从胆边生想要掏枪恐吓。
“别吵。”
闭目养神的陈奇平静一语,抚平了躁动的气息,握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胆,他瞥了一眼这个刚愎自用的小警察,便知道昨晚的吩咐起作用了。
在返回之前,他交代死徒变成被食尸鬼吞掉的金店老板,来这里这一趟明面程序翻供。
理所当然,陈奇被痞子们毕恭毕敬送出了看守处。
虽然彰显暴力并非一件善事,但如果解决一个寻衅滋事的家伙,能省去大部分麻烦,且没有引来义愤,那么偶尔为之倒也无妨。
大厅,宫野明美正在咨询陈奇的情况,不管结果与否,少女打算尽力尝试一下,只是案子直接糊到脸上,忙碌的大叔们哪里有功夫搭理高中女生,都是不耐的三两句应付了事。
就在宫野明美叹息准备离去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元气少女的呼唤。
“咦,明美!?”
喊住宫野明美的人,自然是与她同一班级入学,三个月就成为大姐头级别人物的藤村大河。
此时的她憋屈着脸,身后跟着四个身着黑色西服,体型彪壮,气息粗犷的大汉,一副老虎被关进动物园遭受围观的可怜相,见到同班同学,顿时眼神晶亮,扑了过去。
“唔,大河,你怎么在这里。”
宫野明美开心的问道,她知道藤村大河可是请假翘了修学旅行的,比起来老家热海旅游,这个热血上头的少女,更喜欢提个竹剑到处挑战道馆。
因为家里是黑色背景,外带出手豪迈,很多道馆反倒靠藤村大河挑战赚了一些外快,加上藤村组的势力,也是尽心竭力传授少女,打好人脉关系。
但藤村大河为人却是没有丁点不良作风,反而义气开朗,尊老爱幼,像是一轮太阳,照耀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不过今天的藤村大河有点古怪,顶着两只熊猫眼,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要不是元气的笑容没变,宫野明美还以为对方出事了,因为是学生的缘故,宫野明美还没听闻昨晚的事情,半夜的爆炸虽然惊醒了少女,但待她起身拉开窗帘时,火光早已消失。
藤村大河运气比较好,卷入事件之中还能安然生存。
然而好运气总是有限的,在昨晚碰到自己飞车一路从东京飙到静冈热海的老爸后,她的屁股就挨了一顿胖揍,整晚没睡着,从来没熬过夜的她,黑眼圈异常的明显。
“嗯,来找一个人。”
心不在焉,藤村大河让身畔的其中一位壮汉去做保释,问宫野明美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话语非常的诚恳,在藤村大河眼里,宫野明美是一个品学兼优,温柔善良的女孩子。
虽然很不服气男生都喜欢她,但就个人而言,藤村大河也很喜欢宫野明美,待在女孩的身边,总是能被温柔笼罩,这对从小缺乏母爱的大河,可谓是异常难得的体验。
谁要是欺负了宫野明美,怕是不用男生亢奋出头,藤村大河已经抄起竹剑冲上去了,这样一个温柔的女孩,怎么看都和警察局气质不搭。
见藤村大河皱起眉头,宫野明美连忙摆手,深知这个女孩要是闹起来,这些警员根本不够看的,她笑道:“我也是来找人,昨天他因为没有护照,被扣在了这里,我想尝试一下。”
哦,藤村大河点了点头,听懂了宫野明美的意思。
她一拍脑袋,两排牙齿闪闪发光,像是一只可爱的老虎,竖起大拇指道:“没问题,我帮你捞他。”
不是捞啊……
宫野明美露出无奈的神情,她只是因为看出陈奇是无辜的,所以想要力所能及的伸出援手,换藤村大河出动,性质就完全改变了。
就在她准备叫停眼前的元气少女,无奈回返的时候,藤村大河身后行来的高挑人影,让宫野明美的话语卡顿了一下,脸上也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藤村大河见状转过身来,看见了一条异常惹眼的厚重腰带,熟悉的半身视角,使得少女抬头上望,恰好与陈奇慵懒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因为不足半身的缘故,陈奇没注意到藤村大河,见宫野明美呆愣的看着自己,挥手打了个招呼道:“哟,戴草帽的小姑娘,又见面了。”
话音未落,陈奇的胸口窜出一只可爱的小脑袋,奥菲娅望着宫野明美,微微歪了下头,颇为亲近的喵了一声,算是对有着一面之缘的少女问好。
宫野明美微微一笑,算是回礼,将注意力放到了陈奇身前的少女身上,作为相处三个月的同班同学,她很清楚藤村大河马上就要发飙了。
“嘿!吃我升龙拳!”
藤村大河活跃的刷新着自己的存在感,她纵身跳起,右拳笔直上勾,直击陈奇的下巴,换做平时她是不会做出这么危险的攻击的,不过,陈奇的话,藤村大河是一点都不担心。
随手一拦拿住藤村大河,陈奇顺势卸力,将升龙拳化作了小陀螺,转的藤村大河眼冒金星,笑道:“这种下盘不稳的攻击,只适合出现在游戏里。”
拍了下少女头上的呆毛,陈奇无语道:“你出门还带保镖的吗。”
开玩笑的功夫,藤村大河的身边的壮汉,已经掏出消音手枪,抵在了陈奇的后背上,另外两个人分别指向他的太阳穴和胳膊肘,杀气四溢。
“喂,你们停下。”
挣脱眩晕的藤村大河皱起眉头,不耐的命令保镖们收起枪械,她最烦的就是老爸派人保护她,弄得草木皆兵不说,稍微开个玩笑都能上纲上线。
“小姐,这个人很危险。”
“昨天不是他,我已经死的没影了,别丢人,给我收起来!”
壮汉纷纷惊讶的看着陈奇,似乎很难相信红灯区那副赤地的景象,居然是这个家伙做的,不过细看之下倒也不甚违和,如果陈奇长出翅膀和爪子,大概更符合他人心目中的形象吧。
陈奇笑了下,径自走出警察局,虽然有答应藤村大河教导基础,不过那个金店老板最终还是被吃掉了,而且从保镖来看,显然少女身份不一般,他懒得牵扯进琐碎事里。
既然登陆,不找戈尔德会和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咦?
走出警察局大门,一排黑色的日产轿车整齐停靠在马路对面,身着OL套裙,气质恬静的女性对他深深鞠躬行礼,温声道:“陈奇阁下,日安。”
两侧行人纷纷将目光投注到陈奇身上,像是见到大佬出狱,如果多两队墨镜黑衣男,队列整齐跨立,想必形象会更贴近电影一些。
奥菲娅懒散的打了个哈欠,似乎是在说这些人无聊的紧,拍了拍陈奇的额头,示意赶紧去吃早饭。
陈奇不置可否的耸了下肩膀,无视向自己行礼的OL,载着奥菲娅便准备走人,虽然身上没现金,不过昨夜那个被他物理说服的死徒,很快就会交一笔罚金脱身。
花钱的小事情,让对方去操心就可以了,比起这个陈奇倒是更想看死徒这一步没了,那个背后的家伙接下来会干什么。
拉一票人围殴他,还是高手单独阻击他,说起黑衣组织,陈奇脑海里总会冒出一个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额头全部写着叛徒的银发乖僻男。
——琴酒。
虽然在动画里看着战力不甚强劲,只是充当恐怖氛围的背景板,但在这个有着神秘的世界,想来应该多少能让陈奇活动一下身体,他还指着抓住对方,去找宫野明美和宫野志保呢。
没能得到陈奇的回复,OL显然慌了神,踩着黑色的高跟鞋,不知是否该追上去,但家主的命令不容违逆,在等级制异常明显的日本社会,办不好事情,可不止单纯的惩罚一顿那么简单。
还没等OL拦阻,陈奇眉毛一挑,便见前方又是一列车队,把道路挡的严严实实,虽然日本经济处于上行,但也没有富裕到随意就能车队拦路吧。
“陈奇先生,初次见面。”
为首的一辆保时捷939上,走下一位衣装平整,面容沉静肃然的中年男子,赫然是昨日与远坂时臣会面,驱车一路从东京飙回热海的藤村信正。
他仔细的拉平领口,双手下合碾平衣装并不存在的褶皱,刀持右手,下绪握于掌心,内蕴刃锋向下,行了一个肃然的神礼:“在下藤村信正,感谢先生昨日救下小女,还望今日得以一尽地主之谊,稍作款待。”
一连两拨都是请客,什么时候我这么受欢迎了?
陈奇目光微垂,打量起藤村信正的四肢骨骼,聚合锐利的精气神,一看就是有自幼修炼养气,比起学习贝尔蒙特狩魔术的陈奇更为儒雅,拿藤村信正与方才的OL比较了一下,顿时高下立现。
而且……
“老爸,你怎么亲自来了!?”
藤村大河的声音自陈奇身后传来,连带还有被她拽着手腕,微微苦笑的宫野明美,藤村信正眼神锐利,扫了一眼没有礼貌的女儿,平静等待陈奇的答复。
左右都是要做客,陈奇自然是选择一家对付过去,他点头道:“客气了,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吃个早饭吧。”
得到肯定的回复,藤村信正亲自拉开车门,姿态放低到极致,肃然道:“请。”
礼数做得很足,就是不知道究竟想说些什么,毕竟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到了这个层级,想要活的单纯点都会被人看不起啊。
陈奇坐上跑车副驾驶,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
黑道大佬请客吃饭,不知道吃到一半会不会直接开片,倒也是蛮有意思的。
第九章:一刀
庭院之中曲水流觞,庭院之外三步一人,跌宕环绕的木制回廊,像是九曲珠内的迷宫,若非有闻蜜嗅觉的蚂蚁引路,便只能迷失于此处。
陈奇夹起一块生鱼片,放在面前放在铁板上炙烤,油脂的滋滋声,见藤村信正脸上抽搐扭曲,活像被斩了一刀,陈奇笑道:“不习惯吃生食,见笑了。”
事实上就算是生鱼片,在进入陈奇胃部的刹那也会被直接烧成炭,但他就是乐意在日本人面前折腾生鱼片,从中国拿来之物,用于招待贵客的生鱼片,在自己面前跃动油脂,迸发香味的那种感觉,比吃饭要爽多了。
有小礼而无大义,敬重强者,同时以规矩压制弱者,维持一种病态的行为姿态。
变弱了就咬你一口,关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坐在强者的位子上。
这就是陈奇眼中的日本人。
藤村信正也好,换成其他的日本人也好,都没有什么区别,倒不如说日本人在这方面,做的比很多人都要真实,当屁股坐在这个宾客席,享受到规矩的好处,自然就会想去维持这种规矩。
这种民族没有拉关系的必要,拳头够硬比什么都好使。
“陈奇先生喜欢怎么吃,都是应该的。”
没有针锋相对,藤村信正起著夹起一块生鱼片,品味着生鲜美妙,含住一口气,以食物养神凝气,以这种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然后,陈奇就在他面前开始夹起烤好的生鱼片喂猫,奥菲娅腮帮子鼓动着,吃的很香,看的藤村信正想拔刀砍人,但凡是个日本人敢在它面前这么干,早被丢进阴沟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藤村信正眼神闪动,似乎有话要说,但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只是打量着陈奇与奥菲娅。
他见过魔术师,也见过一些黑暗里的脏东西,认知里并不存在被加特林扫了一梭子,还能从容谈笑的生物,然而红灯区的赤地,被破坏的痕迹,简直像是挨了一发小号地对地导弹。
陈奇态度放的这么高,作为一个剑客,藤村信正说实话心里不够痛快,陈奇可能很强,但是有多强他并不清楚,日本自古以来就有下克上的传统,虽然多数都是趴在地上,但试探强弱这样的行为,却是永无停止。
陈奇不守规矩,他也就没必要守规矩,救人固然是要感谢,但藤村信正很想称一称陈奇的斤两。
狂是要有资本的,够强就建立新的规矩,不够强那就趴下臣服强者。
更何况,陈奇来自于魔术协会的法政科,东京那边可是还在拉锯呢。
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起来,陈奇像是根本没注意到隔门遮掩的加特林,以及其后穿梭的轻微呼吸声,端详着杯中美丽的大吟酿,平淡道:“你学的是哪一门的剑术,藤村。”
“师承二天一流玄信公,迄今已有二十五载。”
“哦,宫本武藏的流派。”
来日本之前扫了大部分的民俗知识,神怪志异之说在脑海内随处可寻,陈奇笑道:“你倒是有吸收宫本武藏的精髓,将心理学和禅意用到实战,既然如此要不要玩个小游戏。”
藤村信正目光一闪,蕴藏的气势隐有启封之意,意与刀合,像是一柄随时可以出鞘的利刃,他没想到陈奇会直接把话说到这个程度。
这个中国魔术师倒是意外的爽快,并不是藤村信正以往打交道的那种吞吐含蓄的中国人。
“请示下。”藤村信正平端酒杯,眼眸清正身躯绷紧,像是一头等待机会扑出的老虎。
“比试的地方就限定为这个料亭房间。”陈奇眼眸宛如一汪见不到底的深潭,玩味道:“我给你五分钟,你随便攻击,加特林也好,火箭推进榴弹也好,你都可以用。”
恶魔的低语响彻室内,没有剑拔弩张的威胁,陈奇仿佛点菜般讨论着待会厮杀的项目,然而就是这种平静的态度,藤村信正心脏忍不住加大收缩力度,额头背部皆流下粼粼冷汗。
“若是你赢了,自然是怎么都好,你可以尽情地完成臆想。”
把玩手中细腻白瓷,陈奇笑道:“若是你输了,我也不要你的命,只不过从此藤村组这把刀,必须为我所用,你觉得这个赌约如何?”
手掌攥拳,牙关紧咬,藤村信正呼吸粗重起来。
二天一流讲究心战,并没有决定取胜的方法,相反抵达胜利即为二天一流的目标,无论是怎样的手段,都会通向相同的道路,殊途同归,道路并非只有一条,只要能向前走,自可万流归宗。
因此宫本武藏的五轮书中,写的是生活方法,对于时机的把握之道,确切的技法并没有如何详细描述。
起居饮食,道就蕴含在其中。
吃饭是战斗,谈话是战斗,生活本身就是一场无止尽的战场。
结合禅意与心理学,把握对手虚实以明确时机,从容切入或退出,藤村信正自问已经免许皆传,虽然二天一流的道路是无尽的,但他已经掌握了其中精髓。
但……
“怎么,你难道不好奇吗,普通的死徒并非是多么强悍的生物,一流的魔术师往往也抵不过狙击步枪的一发子弹,那么,我陈奇究竟是强大还是脆弱,是可以被驾驭的生命,还是说,我是带来毁灭的那个人。”
“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拉下魔术礼装的外衣,陈奇袒呈上身,拿起藤村信正视如生命的打刀。
菊与刀的作者曾说,‘菊’是日本皇室的象征,‘刀’是日本武士道精神的体现。
好战而祥和,黩武而好美,傲慢而尚礼,呆板而善变,驯服而倔强,忠贞而叛逆,勇敢而懦弱,保守而喜新。
刀与武士一体,即是武士的尊严,也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握住藤村信正视如生命的打刀,站起之时,极高身量压迫而下的阴影,像是传说中的天魔一般自如平静,以己心为轴的陈奇,让藤村信正心底发冷。
但难以言喻的寒冷中,藤村信正却感觉到一丝炙热的火焰,或许是欲望,或许是本能,或许作为一名武士,他自出生开始就在寻找这种热量。
他手抚榻榻米,平缓呼吸站起身来,直面垂视他的陈奇,眼蕴无形火焰,行了一个四十五度的武士礼:“我确实想讨教一番,还望先生成全。”
陈奇束衣成带,打刀斜挎于腰侧,淡然道:“去吧。”
藤村信正嗨了一声,恭声应下,转身退出了料亭这莫约二十平米的房间,奥菲娅一双金黄的眼瞳,平静的看着藤村信正退下,隐含漠然不屑。
“你要不也退下?”
“喵!”
不爽的给了陈奇一爪子,奥菲娅拍了拍陈奇的喉咙,示意他张嘴吞下自己,退下?那是给朋友用的词吗。
喂喂,陈奇无奈的盯着奥菲娅,觉得这家伙愈发没大没小。
虽然面子不是别人给的,但你这小猫也不能这么骑脸输出吧,而且万一他一不小心把奥菲娅吞入胃里,画面不要太美。
隔门后杀气盈满,小松拓也握持架好的加特林机炮,鹰隼似的眼眸锐利寒冷,室内的谈话他也听到了,陈奇可谓是咄咄逼人,一步都不想让,用可谓折辱的方式对待藤村信正。
本是感恩的请客吃饭,却弄得有如鸿门宴一般剑拔弩张,这让小松拓也心生愤慨。
日本人在观念上认为自己是历史的‘负债者’。
这种债既有父母的‘恩’,诸如儿子欠父母的一切。
除此之外又有‘皇恩’,是一个人对天皇的负债,还有别人施加给他的‘恩’。这些恩都是必须偿还的欠债。
一个人要成为有德行的人,就必须报恩。由于报恩意识的存在,日本的人与人之间产生了服从的关系,比如子女要服从父母,下级要服从上级,人人都要服从天皇。
在陈奇那个年代,也是动辄讲究感恩思想,长辈念念不忘的东西,总是充满了一股违和感。
只不过这种事情,真的有必要口口声声去强调体现吗。
隔门拉开,合金铸融而成的七孔转管加特林机炮,对准了挎刀静立的陈奇,无声展示着名为死亡的终末,它的身躯流线冰冷瑰丽,很难看出它本是为了杀生而降诞的怪兽。
挂在陈奇怀里的奥菲娅,在加特林的瞄准下发出了不安的低吼,像是不可抗力坠落的树叶,这种刺激让她的脑海闪过很多恐怖的画面。
黑衣的男人,同样代表死亡的枪口,吞噬一切的火焰与爆炸。
乌鸦化作报死的使者,嘶哑的呐喊着。
不愿回忆的一幕幕显现在奥菲娅脑海中,她不明白画面从何而来,只是感觉自己正在逆流坠落,然而,画面突然被一只稳稳托住屁股的温暖手掌按下了暂停键。
奥菲娅懵懂的抬头上望这个抱着的青年,眼眸里泛起了人性的涟漪。
藤村信正身着日式正装和服,站在加特林的后方,平静的道:”那么,冒犯了。”
陈奇的眼眸古井无波,似是沉浸在某种情绪当中,此刻他的眼里,根本没有藤村信正的存在。
话音落下,小松拓也手指便立即扣下扳机,他要将冒犯藤村信正的陈奇,送向死亡的深渊忏悔,子弹的底火炸裂开来,绚丽的焰光闪烁中,加特林机炮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目。
那是,贯穿撕裂一切的金属风暴。
在底火迸发能量的前一个瞬间,陈奇动了。
以远比小松拓也扣下扳机要快的速度,如离弦之箭狂奔而出,他没有拉进距离卡死角,而是以常人的姿态规避加特林的扫射路线。
剧烈的转动炸响,金属怪物吞吐着子弹,空气发出遭到突穿的恐怖嘶鸣,炸起的烟尘没掉了那些未曾吃完的华美食物。
哒哒哒哒哒哒——!
小松拓也表情冰冷,置身在操控枪械,掌控死亡权柄的他,像是清扫落叶的秋风,带着不容动摇的决意,摇转加特林的方向,将金属风暴倾泻向陈奇所在的位置。
只需要稍微调整角度,就可以追上陈奇速度的子弹风暴,扫平了眼前的一切。
景物、食物,即便是阳光与大气,也在加特林的杀伤力下蒙上了一层死亡的色彩,撕裂的气流像是万千鬼魂哭嚎,追索着前方那个的青年。
1050ms的子弹初速,只要擦碰到半点,死亡的盛宴就会吞没陈奇和他怀中的奥菲娅。
然而,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无论小松拓也如何提转扫射,加特林的子弹却总是慢陈奇一步。
他知道,那不是子弹比陈奇慢,而是自己的速度追不上陈奇。
“你若真的有本事,那就不要躲啊!”
咆哮着,小松拓也向陈奇递出了战书,眼中的沉静化作狂怒。
他杀意沸腾,血脉喷张,不愿加特林就输在无穷的追逐之下。
陈奇,笑了。
他平静的闭上了眼睛,耳朵抖动,听觉如潮水般,朝着周围蔓延。
天地八方,这片空间内所有的动静转换,都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子弹的轨迹远超声音,但已经扣下扳机的加特林,所摧残的呼啸狂风,却是先于子弹的角度偏转。
在已知的世界中,最快的速度是光速,但在心灵的界限中,有着比光速还要遥远的概念和事物。
——思绪。
一切事物在陈奇的脑海中都缓慢了起来,他身体内不可控制的魔力,随着血液瞬息传递跃迁在每一个细胞节点间,声音开始变得断续,迈入了人类原本不可知的境地中。
【你的身体已经踏入非人的境地了,相反,你的思绪跟不上你身体的极限。】
【等到你的思绪摆脱人类的束缚,突破无意识的具现,届时你就能见到新的风景。】
尤里乌斯曾经的教导和告诫,在他的心中流淌。
耳闻如视,思绪快过闪电,这是踏足圣堂教会代行者领域的基本,魔术的本质是魔力,万物自有其结构,现实被物理规则约束,在现有的规则下,人类仅凭自身,无法超越种族的生命本质。
强化魔术就是神秘扭曲生命本质,对抗物理规则约束的一种魔术,让人类发挥出自身的极限,让已经濒临极限的人类,甚至能够踏出‘非人’的一步。
砰!
踏步顿停,大气爆鸣。
陈奇扬手拔出腰间那柄无有刀镡,朴实无华的打刀,如流水般的刃锋晃过室内,眨眼间挥出一道光幕,斩入死亡的暴风之中。
锵!
突破音障的肘臂爆出气环,陈奇手腕一振,暴雨般的子弹忽然从空气中消失,产生了极为强烈的动静反差,同时,锋锐的斩击一闪而逝,掠过加特林旋转的枪管、扳机,弹链。
在小松拓也、藤村信正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金属风暴的子弹像是雨水,被呈接在刀身之上,平铺排列,沿着光洁的刀身停坠,与之同样坠下的还有加特林的枪管,以及二十米外,那座奇古嶙峋的假山。
陈奇横刀身前,单手环抱奥菲娅,巍峨闭目的身姿,恍若一尊静垂世人的药师琉璃光王如来。
手中长刀粼粼如光,纤尘不染。
第十章:再请
剑气!
沟壑划分间距,料亭几乎被一分为二,簌簌坠落的灰尘,洒在藤村信正二人的头顶,然而他们却宛如失去了触感,只是呆愣的望向陈奇手中,那把好似一泓秋水的长刀。
腕力,心智,魄力,三者合一挥出的斩击,不仅破开了金属风暴。
藤村信正只觉自己的灵魂,仿佛也被陈奇方才一剑夺去,封印在刃锋之中。
日本向来有封圣的习俗,将各行各业的佼佼者冠以圣号,山亦可封圣,之后将之奉为圭臬,顶礼膜拜。
心灵受到强烈的震撼,作为在黑白两道交互的人物,藤村信正从未有过大逆不道的想法,但此刻的他还是忍不住去想。
传说之中的剑圣,大抵也不过如此了吧。
“刀不错。”
称赞一声,陈奇松开手掌,让长刀坠入榻榻米中,白桦木制的柄卷,在他方才的巨力挥舞下,碎裂成雪白的齑粉,露出其内刀茎。
呜呜的风声自房顶的孔洞不断进出,奏鸣出一曲颇具扶桑情调的小调,齑粉随着悠扬的小调,顺着刀茎溯沿而下,无声追逝着制作自己的刀匠,其后又随清风飘卷,于陈奇身畔打转,似是感谢着他方才的挥舞。
谢就不必了,物尽其用而已。
陈奇并没有多看他人的刀具,将束成带状的魔术礼装搭在肩膀上,他的表情中并没有喜悦和贪婪,那份深不见底的平静,彻底折服了藤村信正。
“真是了不起的斩击,陈奇先生以前学过剑道吗。”
“没。”
刀剑这种武器,对陈奇而言远没有枪械来的好用,同样是消耗品,如果不是具有特殊的概念,刀剑就跟易碎的花瓶差不多。
以魔术为主的世界,可不是地下城与勇士那种游戏,能够去凯丽阿姨那里用必碎的强化机升级,虽然有类似武装色霸气的技巧,但没人会奢侈到把魔力花在一把刀上。
真是毫不留情的讲话方式,藤村信正苦笑,努力适应着毫不含蓄的陈奇,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如果陈奇先生不嫌弃的话,还请收下这把正宗刀吧,我并不是一个配得上它的持有者。”
正宗?
陈奇闻言扫了一眼刀茎,却没在上面寻找到应有的刀铭,藤村信正看出了陈奇的疑惑,点头道:“确实是正宗刀,出自14世纪前后的著名刀匠正宗之手,那是刀匠的黄金时代。”
阅读过日本有关资料的陈奇,自是知道诸如正宗、村正这些刀铭的武士刀。
他上辈子在游戏里也有了解过一些,比如萨菲罗斯那把长度惊人的野太刀,刀铭就是正宗,不过是以超现代科技打造的,全长足有两米五,搭配上杰诺瓦的细胞,踏步挥斩的距离和速度异常惊人。
藤村信正双手捧起正宗的刀身,高举过顶,让阳光沐浴在犹如桦木的刃纹上,宛如金砂的微粒在钢材内部无规则的律动着,给刃锋镀上了一层坚韧柔美的微光。
这是一把钢材的潜能发挥到淋漓尽致后的完美结晶,凡间最高阶层的杰作。
“正宗刀的特点是刀身充满动感,象征名誉,往往为武士互赠之礼。”
陈奇认同藤村信正的说法,点头道:“确实是一把上好的正宗刀,不过你手里的这把并没有设装刀镡,嗯,应该是你从哪个神社里搞来的御神刀吧。”
搞来这个词就很难听,但已经完全折服的藤村信正,根本没有半点反驳陈奇的意思。
再说陈奇也确实一语中的,这把刀的出身来历,正是东京的一间神社,只不过,中间环节可能与陈奇想象的稍微有些不同。
“陈奇先生,在品鉴这把刀之前,不如再开一宴,好让我聊表歉意。”
借献刀品鉴为由,藤村信正挽留陈奇:“小女和她的朋友也会一起出席,不会让先生无趣的,昨日的救命之恩,还需让大河亲自致谢敬酒才是。”
什么叫不会让先生无趣?陈奇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藤村信正这个人眼神可能不太好使,这是把他陈某人当什么了,变态萝莉控吗,高中生也能下得去手?
不过虽然被邀请是偶然,但想要收拢一些势力纳为己用,却是陈奇在昨夜对战死徒前,就已经打定的主意,像是藤村组这种黑道势力,他没有理由放过。
奥菲娅闻言大喜,本就没吃饱的她伸出肉球,替陈奇应下了宴饮邀请,藤村信正方才也见到陈奇重视这只小猫,立刻一摆手命令小松拓也去重新准备宴会,既然陈奇爱吃烤鱼,那就干脆搬个大铁板过来。
强者在任何地方,都理应受到最高等级的尊重。
这次,他要为陈奇亲手炙鱼。
……
戈尔德并不清楚此时陈奇正在享受何种程度的热情。
他正皱着眉头,盘算着陈奇游过大海究竟要多少时间,眼前这些日本人,还有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美国佬,简直是要合起来围殴他。
作为日本神秘界的代表,土御门家对内一言九鼎,威信不容置疑,作威作福无人感言。
然而对外这个家族却有一个别样的美称,两面三刀土御门。
作为一个豢养众多式神,霸占了富士山灵脉,垄断东京官僚和地方议员的大家族,土御门在对外站队的问题上非常仔细小心,乱抛媚眼。
圣堂教会,魔术协会,大洋彼岸的美国,土御门是一个也不打算得罪,一边砸钱买通,一边长袖善舞,在各种关键的隘口,以及利益分配问题上怎么都不松口,动辄借力打力,让三方混成一团。
在土御门家族的下方,则是日本各大县的本土势力和魔术家族,多数以土御门家族马首是瞻,团结力量,对抗魔术协会和教会,硬的像是一块铁板。
不过这也难怪,谁让法政科巴瑟梅罗家族的大名人尽皆知,年末的财报进度要是少了,作为十二君主至上三家之一的巴瑟梅罗,可是会吃人的。
戈尔德哪有这么多垃圾时间去给土御门家族靡费,他来日本的最大目的,是为了寻找黑衣组织身上有关炼金的线索,尝试一探贤者之石情报的深浅,据说阿特拉斯院早已摸到了门槛,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一直没有大规模制作。
他只想到了此行会和圣堂教会对上,却没有预料到东京还潜藏了不少美国的特工,以至于一时失误,深陷泥潭难以自拔,虽然可以断其一指,以点破面,法政科也有足够的情报储备,但戈尔德却没有找到可以突破的点。
要么家族太小,根本没有被魔术协会发展,不具备杀鸡儆猴的价值。
要么家族繁复,在时钟塔内里千丝万缕,有专利和家族门阀牵扯,戈尔德的刀不够快,杀不掉这种快要成精铁公鸡,一不小心被反杀就不好玩了。
“戈尔德先生,有陈奇的消息了。”
就在戈尔德咬牙准备亲自操刀上阵的时候,巴泽特接到了法政科日本方面眼线的电报,递交给戈尔德:“他已经到了。”
“到了?”戈尔德抓过电报,一行细碎的花体字母,言简意赅的表达出两个情报。
第一个情报,陈奇人已经抵达静冈热海,与东京的距离就算是坐老爷车摇晃慢行,也就是六七个小时的路程,快一点的话,两个小时就能抵达。
第二个情报,他昨晚上和身份不明的死徒干了一架,现今去向不明。
“不知去向,开哪门子国际玩笑!”戈尔德一拍桌子,对巴泽特道:“日本的地方走丢了我们的人,更是死徒作乱,这还了得,我要立刻见到土御门家族的当家,问问他到底还能不能率领日本的神秘界,不能的话就让他滚蛋,土御门我或许拿不下,但换个人却还是可以的。”
巴泽特面无表情的应声道:“是。”
少女对于日本这片土地并没有好感,既然陈奇在日本的领土上被死徒袭击,那么理所当然土御门家族要为此负责,法政科虽然没有力量直接动手,但培养的商政精英却是一抓一大把,不缺制裁日本的手段。
土御门家族的历史虽然古老,但拥有逆光剑的巴泽特,又岂会是什么三好少女,传承保菌者的身份虽然隐秘孤独,但在历史上却是分毫不输土御门的先祖,安倍晴明,以及狐仙葛叶。
……
黑色的甲壳虫保时捷,穿梭在热海的大街小巷中,琴酒叼着烟卷,表情被遮掩在烟雾之中。
失败的消息总是会插上翅膀,传递的到处都是。
“那个家伙现在的位置,在哪。”
低沉沙哑的语调,宛如暴风雨到来的前兆,琴酒的提问,激起了伏特加的汗毛,他陪着小心道:“大哥你是问那个死徒,还是魔术师。”
“……死徒。”一点红芒闪烁,琴酒帽檐遮盖下的眼睛,露出不耐的神情:“没死的话,就接回去给朗姆看看,多少是个成功的试验品。”
伏特加松了口气,憨厚狡猾的方块脸,在烟雾的作用下鼓起大片水泡,鼻子隆起成畸形怪状的山峦,按在那张丑陋僵硬的脸上,他嗅了一下,转变保时捷的前进方向,向着热海警察局开去。
很快,他们就在临时的拘留处,见到了伪装成金店老板,迄今为止连名字都未曾拥有的死徒。
血液内黑暗魔力的相互吸引,确认了彼此的身份,琴酒将金店老板保释了出来,三个诡异的身影坐在街边的保时捷中,良久道:“你输给了那个魔术师吗。”
虽然相传死徒遭遇了失败,但仅凭战斗场地的部分征兆,要说死徒一点便宜都没占到,琴酒是不相信的,甚至于他怀疑那场战斗中,死徒是否有尽全力。
不过他的怀疑,在死徒看来异常的白痴,从金店老板变成没有五官的无貌者,死徒平静的道:“你如果怀疑,可以自己去尝试一下。”
试试就逝世,没有真正和陈奇交过手,不会明白那种像是跳崖后,一个小时都触摸不到崖底,永远处于坠落过程中的悚然之感,那是即便死徒也不想尝试的味道,夜晚才过去不久,现在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哼,看来你被那个人类魔术师吓破了胆子。”
嗤笑一声,表达自己的不屑,琴酒平静的道:“把继承了黑翼之血的你带回组织,是我现在优先执行的任务,如果在那之后你还能出来,届时可以和我一道,去看看那个魔术师死亡时的表情。”
死徒默不作声,脑海里飞速转过陈奇的交代,他并不忠心于陈奇,但那个人类的拳头却是让他刻骨铭心,他古怪的笑道:“我期待着。”
死徒言不由衷的话语,像是他的面孔一样变来变去,时而男女,时而老少,掩盖在皮肤下的腐朽血液,带着点点幽光流转不定。
保时捷像是幽灵一般,擦过一排整齐的行驶的车队。
车队中名为巫条沙纪的女子,内心正忐忑不安,不知道该如何回去交差,作为巫净家族在俗世中的代理人,她没有望灵的天赋,无论是祈祷还是降灵,都与她相隔着一条名为神秘的大河。
她就像是一只被巫净家族操纵在手中的风筝,执行着一个又一个古怪危险的命令。
巫净本家。
巫条沙纪恭敬的以土下座,匍匐在巫净由贵的面前。
这是巫净家的当代家主,她注定要侍奉一生的女性,昨夜受伤的巫净佐知子是这位家主同母异父的姐妹。
巫净由贵的背朝沙纪,双手合十,虔心参拜神明,侍奉在她身边左右,两个堆积叠夹大捆窈窕白发,面容像是褶皱树皮堆叠,气息深邃古怪的女巫,正以仿佛能够看透人灵魂的目光,观察着巫条沙纪。
气氛静谧神圣,然而巫条沙纪却感觉内脏和心智,不断被这种目光刺穿,忍不住微微颤栗起来。
她知道,这是以望灵鉴别自己所说言辞的真实,心智无形的颜色,会诚实的将一切,全数反应在面前这两位寿龄古稀的巫女面前。
不知过了多久,巫条沙纪的脸色从不安,逐渐变得苍白如纸,摇摇欲坠,源于精神上的拷问压力,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规矩惩戒,就在她快要昏厥过去时,巫净由贵终于参拜完毕,转过身来垂视眼前的沙纪,漠然典雅的神情,仿佛有神明附着在她的身上。
没有多余的话语,巫净由贵平淡的道:“再请。”
沙纪躬身垂首,浑身冷汗淋漓,喏喏应声。
巫条沙纪清楚的知道,如果下次还是请不来陈奇,那么她也就不必再回来了。
巫女的意志,不容违背。
第十一章:无巧不成书
鱼肉纹理细腻,油脂清亮,馥郁的香气飘散开来。
出自青森县大间町最高品质的金枪鱼,被切成宛如条状的红宝石,在铁板上滑动翻面。
无需盐分和胡椒,仅凭肉质即可竞争最上等美味的金枪鱼,缓缓褪去血色,换上一层温柔的白光,点点酥香的金黄,像是点缀在白云上的金砂。
只不过,金枪鱼这么吃实在是不符合日本人的做法,更对不起鱼本身的市价。
奢靡,浪费,简直就是犯罪。
藤村大河瞪大眼睛,似乎怀疑这个正在浪费金枪鱼‘脑天’部分的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老爹。
开什么玩笑,你不是刺身党吗!前些日子刚拍卖回来的极品黑鲔,居然用来在铁板上煎烧,这种暴殄天物的做法,不要说是日本人了,就算是欧洲那边也没你这么玩的啊。
藤村信正一丝不苟的将炙好的金枪鱼,盛入青花瓷碟中,递给陈奇面前已经垂涎已久的奥菲娅。
卧槽,先手喂猫?
泪流满面的藤村大河,已经不忍直视了,她心里算了一下座次,虽然不知道陈奇为何坐在主位,还得以让老爹亲手奉鱼,但无疑是排第一的,然后那只猫看来是第二,老爹第三,明美作为客人第四。
本以为能好好吃饭,结果藤村大河发现小丑竟是她自己?
不过好在此刻吃饭的人不止她一个,藤村组有头有脸的人都有列席,相较于藤村大河自己,这些叔叔们才是眼睛几乎要瞪出来,一副完全不认识藤村信正的表情。
宫野明美也是讶异非常,日本社会非常讲究地位资历,藤村信正给昨日还名不见经传的陈奇奉鱼,简直像是路边流浪汉,突然变身身家亿万的富翁,只存在于童话中的故事。
现实是魔术远比童话要残忍。
陈奇今天来是收并藤村组的,他不可能一个人去替戈尔德解决问题,总不能每碰到一个小喽啰都要亲自动手。
想要压服一个人,最好的手段是力量,但想要折服一个人,就必须让他看到跟自己走有希望。
藤村信正肯为陈奇奉鱼,无疑是已经被压服了,只是他叫来了宫野明美,还有他的女儿藤村大河,第一份鱼又给了奥菲娅,意味相当微妙深长。
陈奇并不在意一块鱼,甚至不在意藤村信正的态度,他要的向来都很简单,如果藤村信正不服,那就换一个人扶植即可,只是要多费些手脚罢了,不行的话,造一个傀儡就是。
“藤村,我并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也不会读心,你有话最好对我说明白,我不希望有所误会。”
手指拂动桌案,只需屈指一弹,木块就可以化作暗器,夺去藤村信正的威权和健康,在那之后,藤村大河就是陈奇指定的代理人,理所当然登位。
“陈奇先生,还请稍安。”
藤村信正并没有恼怒,相反他很欣赏陈奇的手腕,在给代表陈奇的奥菲娅奉完第一块鱼,他起身后退三步,来到藤村大河的面前,拉起一脸懵懂的少女,说道:“这是小女大河,今年刚过十六,昨夜蒙先生搭救,方才得以活命。”
被自家老爹当面揭短的藤村大河呆愣当场。
虽然被搭救是没错,但用这种正式的口吻介绍是什么意思,而且当着所有叔叔的面,这让少女莫名感到阵阵羞恼,谁说那女孩就不要面子了。
倒是宫野明美心灵纯净,从藤村信正话里听出了几分别样的意思,目露惊疑,不太确定自己猜测是否有误。
“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分列两侧席位靠后的地方,一位彪壮的日本大汉站起身来,怒视陈奇道:“这个小子坐上首,不合规矩吧。”
没有人是傻子,相反很多人在社会混成了油子,听出了藤村信正意有所指,大汉不过是第一个跳出来的而已,重要的不是救命之恩与座位的问题。
藤村信正这是要动所有人的果子啊。
藤村信正没有吭声,平静的扫了大汉一眼,锐利无比的目光,像是刀锋直插对方心田,使大汉顿时陷入怯懦不能言语的状态。
藤村组的冠名,可不是温良恭俭让得来的,无疑藤村信正是一个守信讲义的人,但一切都建立在权威不被挑战的前提下。
大河?怔了一下,陈奇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如果结合一下姓氏的话,藤村大河?那个喜欢卫宫切嗣,一辈子单身到底,抚养士郎的那个女教师?而且年岁也没比士郎大太多,严格意义来讲,也是女主备选之一。
饶有兴趣打量少女,别说,真是怎么看怎么像,待到一九九四年,少女也恰逢大学毕业,而那时的卫宫士郎则是中小学生的年纪。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是先生不嫌,可与……收小女为弟子伺候左右。”
犹豫一瞬,藤村信正终究没把与小女订立婚约这句话说出来,转换成了弟子伴其左右,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凡事都有所牵扯,陈奇想把藤村组绑上战车,就要给藤村信正目标。
毫无疑问这个女儿是藤村信正的命根子,恰逢青春韶华,即便订立婚约也绝不算委屈陈奇,换成弟子也不过是找个台阶下而已。
青年男女,日久相伴,该干的事情自然一样也不会少。
社会人的心思并不复杂难懂,诸多藤村组成员皆是耸然动容,不明白藤村信正这个架势究竟为何,短短一夜过去,第二天就要将宝座拱手让人吗?
一个又一个组员站了起来,面色难看,他们没有想到赶回来的隔天清晨吃饭,居然会面临这种局面,有的在榻榻米上啐了一口,转身欲走。
陈奇平静的坐在上首,目光古井无波,见他人甩脸也不恼怒,手指轻轻在案几上一敲。
咚。
迈步的瞬间,转身之人的小腿仿佛被空气定住,心脏重重的跳了一下,面露惊恐的跪倒在地,双手捧胸喘气。
这一幕顿时让本就有沸腾之势的空气,彻底炸裂开来,咔咔咔,一把把湛黑的手枪列举对准陈奇。
场中气氛突变,藤村大河与宫野明美也是变了脸色,没有想到一顿饭居然会吃成这样,唯有藤村信正不慌不忙,在众人枪口的前方,取来那柄无铭正宗,向前迈步,平举过顶,等待着陈奇的回复。
黑洞洞的枪口,一张张不同长相,却有着相同眼神的面容,触动了分配利益的陈奇,忽然,他摇头嗤笑:“过家家吗。”
陈奇站起身来,一步便迈至场地中央,如同鬼神的缩地技巧,看的所有人脑后冰凉。
砰!
不知道是谁先开了枪,仿佛点燃鞭炮的第一响,所有人同时扣动了扳机,对准面前的陈奇,倾泻出寄宿愤怒恐惧的子弹。
“无聊。”
思绪随着魔力跳跃,陈奇的身体轻而易举突破了音障,爆发出常人不敢想象的速度,肌肤周遭的水汽弹射而出,爆出一圈圈气环,膨胀开来。
没有使用魔眼,陈奇清楚地目视到了子弹的轨迹,慢放到了极限的镜头,宛如一帧帧黑白的定格动画。
他伸出右手,漆黑犹如炮筒的袖口,划过一抹雪白的光影,晃花了藤村大河的眼睛,一瞬间空气中仿佛出现了数十只手掌,或捏拦,或横击。
气浪翻卷,震荡不休,陈奇平静的张开右拳,一捧镀铜子弹组成的小山,垒土般停在他的掌心上,五指擒握一捏。
“我不喜欢啰嗦,也不打算立什么牌坊,如果不是因为邀请,我或许根本不会来这里,但既然来了,那就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
剧烈的金属噪音,穿刺在场众人的耳膜,高热的白气自陈奇掌心冒出,连带出现的还有指缝间迸溅的软泥,那是被巨力捏扁变形的镀铜钢芯弹。
“从今天开始,藤村组以后只能为我服务,人固有一死,道路可以随你们选择,你们可以保留不服的权力,想尽办法干掉我,但届时,我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对你们手下留情了。”
蕴含火元素的血液,自掌心外放沁染钢铜,陈奇手掌下压,握在那把无铭正宗的刀茎上。
嗤!
烙上属于自己的钢印,重新铸就握柄,陈奇垂持长刀,挥手朝天顶斩去,寒光吞吐涌动,暴风吟涌如龙,环推开来冲击波震翻身前众人,枪械噼啪掉落一地。
这具身体的潜力,正在被他逐渐发掘出来,没有看这狼狈的景象,陈奇转过头问道:“你是藤村大河?”
真是个古怪嚣张的家伙。
藤村大河并不在意陈奇震慑众人的手笔,光是抑制没有伤人,就已经足以使少女心生敬佩了,资源重复分配不奇怪,当中出现流血事件也不奇怪,相反兵不血刃就能搞定一件事,这才是最了不起的,哪怕并没有多少智慧的含量。
相较于财富权力的争夺,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剑气,还有那抹微光流转的刃锋上,她可知道老爹藤村信正,是一个爱刀如命的人,这把国宝级的观世正宗,藤村信正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随身携带,即便洗澡,刀也会放在能清晰看见的地方。
藤村大河平时就算是相碰一下,都会被斥责年龄太小,水平不够遭到拒绝的名刀,如今藤村信正却双手奉上,无条件赠予了陈奇。
不,还是有一个条件的。
藤村大河轻轻磨了下外露的虎牙,她倒不是对成为陈奇的弟子有什么不满,只不过心里难免还是生出了些些许别扭,毕竟没人喜欢被当成谈判附属条件,应声道:“对,我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tiger的发音很适合你,勇气决绝,充满野性的活力。”陈奇发自内心的夸赞着,昨夜他便看好少女的资质,只是没想到是藤村大河,他点头道:“你老爹的话,你听见了?”
“我又不聋。”藤村大河撇了撇嘴,她不是一个会因为傲娇,闹别扭而耽误事情的性格,棕色的眸子盯着陈奇和他手中的观世正宗,问道:“你的这些,我也能学会吗?”
最难回答的永远是宽泛的问题,陈奇摇头道:“你学习的结果,只能由你自己的资质和心性决定,别人的保证,你相信吗?”
这话倒也有理,藤村大河笑了起来:“那我以后就跟着你了,我可是平时做梦都想挥出剑气!”
使劲一挥拳头,雀跃的少女,使得她身后的宫野明美忍俊不禁,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作为同学,她很清楚大河既然这么说,那么肯定平时做梦也真就是这么想的,虽然现场一度危险慌乱,但……真不错啊,找到自己努力的目标和道路了呢,大河。
宫野明美心中微觉艳羡,悄无声息的后退了两步,将空间留给了藤村大河,却冷不防被一只猫攀上了身躯,灵活柔软的绕到了她的肩膀上,打了个哈欠,她惊讶的瞪大眼睛,现场可就只有一只猫。
与藤村信正交换联系方式,交代一些具体事宜,准备将联络牵往东京与戈尔德搭线,剩下到时再进一步交代,总之不会亏待了藤村组的陈奇,发现了奥菲娅堪称突兀的举动,微觉讶异。
这只懒猫可不是那么好收买的,巴泽特下了大功夫,但除去陈奇的交代,奥菲娅很少会主动与巴泽特有什么亲近的举动,更不要提他人了。
见陈奇看了过来,宫野明美连忙摆手,虽然说不上害怕,但身量高大,压迫感极强的陈奇,要说平易近人也未免可笑了一些,尤其是在方才冲突作为背景的前提下,少女可不想对方误会些什么。
不过,奥菲娅那温暖蓬松的毛发,蹭的宫野明美真的好生舒服,像是泡在温水中一样,呼吸频率与她脉动在一起,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心里莫名生出些许酸楚。
或许是因为一个人孤独的时间过长,像是这样的接触,对于宫野明美而言,宛如穿透黑暗的一束晨曦,让她很难再去适应那种孤单的感觉。
“先生要去东京?”
藤村信正沉吟数秒,虽然时间并不长,但他还是查出了陈奇的部分情报,法政科来人的名单,有在土御门家族报备,下放各个本土组织以免冲突。
只是现在的东京,对于魔术协会的成员而言可不是什么好去处,龙蛇混杂先不说,一旦陷入扯皮,便是再强的武力也会失去用武之地。
“若是如此的话,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藤村信正笑着将眼神挪向宫野明美,问道:“不知先生可了解釜底抽薪的典故。”
“哦?釜底抽薪,这可是董太师的手段。”陈奇不置可否的道:“如何去薪?”
陈奇从不缺少手腕推进,这点藤村信正看得很清楚,他平静的道:“从黑衣组织入手,打击死徒的势力,分割本地派系,不说瓦解土御门的统治,但防御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严丝合缝。”
“那又和这个少女有什么关系。”陈奇像是一个考官,不断询问着问题,藤村信正无疑是一个合格的考生,对答如流:“FBI已经盯上这个少女了,据我调查,她的父母与黑衣组织的制药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作为切入点再好不过。”
“你别告诉我,她姓宫野就行。”
第十二章:闲敲棋子
陈奇伸展手脚的准备活动,戈尔德自不知晓。
但这并不妨碍他趁机发难,给日本这些顽固派敲上一通边鼓。
土御门晴人,总领日本阴阳道同门会的代言人,虽非家主,却总览外务权力,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非常擅长打太极。
戈尔德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戒环,他很想知道,今天这个土御门家族的外务总管,还能如何转移话题,沉声道:“我的部下在距离东京不远的静冈区域,被死徒袭击了。”
土御门晴人收敛眉眼,目露自责,折扇握于手心:“这件事我也听说了,没有想到死徒竟然如此嚣张,但我并未听说贵科成员出现在这场战斗中,受损的是热海市,巫净家族折了不少人手,不知道戈尔德处长是从哪里得到了这样的情报。”
“如果真的有法政科的成员,那么他为什么会单独行动,而不接受我方的接待,要知道,虽然魔术师有着种种神秘的能力和特权,但这不代表就可以不受管束。”
土御门晴人嘴角上扬,神情淡薄锐利的道:“戈尔德处长,这个人真的是法政科的成员吗。”
言语诛心,很显然土御门晴人根本没有打算认下这件事,死徒袭击确有,但在法政科成员这个点上,他概不承认有过这件事情的发生,甚至他还打算用话术和心理压力,让戈尔德自主退避阵地。
这些日子以来,土御门晴人已经与戈尔德打了很多交道了,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出身高门,血脉高贵的胖子,很多时候底气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充足,只敢言语而没有实际行动。
魔术师之间的斗争,就是在不断的试探中前进或者后退,弱小的一方当然会被吃干抹净,戈尔德在时钟塔和稀泥的手段,并不适合对外使用,尤其是土御门晴人背后确有底气的情况下。
不过,土御门晴人也并不了解戈尔德,想要靠压迫拿下戈尔德不是不行,但那只有在不重要的事情上。
无论是从公还是从私,戈尔德都清楚他必须力挺陈奇,当好法政科的旗帜,这是作为陈奇领导应有的觉悟,额头显出一个王纹,戈尔德双眉倒竖,直声骂道:“我说,你是眼瞎吗!”
啪的一拍桌案,强化手掌将案几折成两段,戈尔德大怒挥手:“我法政科的人帮助了你们的国家,赶跑了那个死徒,这样的事情你难道以为装成聋子,选择性目盲就能无视,你他妈的是不是以为我很好欺负?”
F字母开头的问候语,暴雨般随着戈尔德的口水,糊在了土御门晴人的脸上,他没有想到戈尔德的反应会如此刚猛激烈,一点都不打折扣,没有半分回旋余地的怼到他的喉咙口。
日本社会最重上下尊卑,平素自认神行机圆,无人敢犯的土御门晴人,被骂的脸色青红不定,手中这扇弯曲出几乎断裂的弧度,咬牙道:“穆吉克君。”
“别拉关系,我的人要是出了问题,你就等着我上参巴瑟梅罗家主吧,圣歌队虽然不涉魔术师的争斗,但特别擅长于清剿死徒,你要不要试试?”
英式骂娘结束,戈尔德啐了一口,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他哪有功夫在土御门晴人身上多做浪费,有那个时间不如联系上陈奇获取现有情况,这才是最要紧的。
死徒是一个万能介入借口,顽固地区保守势力出现一个蚂蚁洞,若不大水漫灌,简直是对不起自己。
想找陈奇的人不止戈尔德一个,遭到主家警告,再度启程的巫条沙纪,直奔藤村组大本营拜访,务必要将陈奇接至家主面前,她不明白家主为何要找这个青年,但却不得不执行。
只是……
“陈奇先生,前不久才刚刚离开。”
藤村信正从容的享受着金枪鱼的滋味,没了陈奇的干扰,他终于可以开始吃生食了。
这句话,让巫条沙纪表情难看了起来。
具体的离去时间,可以推送到半个小时前,陈奇开着跑车,载着两位小美女一股脑出了藤村组,藤村信正没问陈奇打算去往何处,事实上他能猜到一二。
死徒出现的地方,必然是陈奇下一步的所在地,而昨夜那个死徒必然会为这个过程,增添因果链的扣环,而这个扣环的地点在哪,那就要看陈奇找到哪了。
至于面前巫条沙纪的面色如何难看,那与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本土势力不管是神秘还是涉黑,总是有互相看不惯的地方,以及暗藏的纠葛。
“藤村组长,还望你能如实相告,陈奇先生的去向,我会重金酬谢。”巫条沙纪诚恳请求,引得藤村信正笑了起来:“巫条小姐,这么着急找人是有要事吗。”
“打扰了。”吃了个闭门羹,不再尝试从藤村信正这里获得讯息,巫条沙纪转身离去,沟通联络各个地区的人脉,以及巫净家族涉及的行业,开始找人,陈奇的身材特点,即便放在人海里,也是一眼能认出来的那种。
只是巫条沙纪并不清楚,陈奇有着可以改变容貌的礼装,只要他不想被人找到,变成另外一个身份既可以躲避追寻,在场真正见过他两幅容貌的人,只有藤村大河,以及那几个藤村组成员,后者对陈奇而言可以忽略不计,至于藤村大河……
“师傅,我们现在要去哪里?”高中生有着对于新事物难以想象的适应力,稍微在两幅面容纠结了一会之后,藤村大河就已经将易容问题丢在了脑后,毕竟忍者什么的,她也有见识过,相比起剑气而言,这个算是很容易接受的等级了。
“当然是东京。”
陈奇眼神幽深,他在昨夜与那个死徒战斗,自然不会是单凭口说那么简单,时钟塔的这些日子里,陈奇学会的一样重要技能,就是如何引发凯尔特魔术基盘,以GEIS引动大源印证,书写条纹契约。
换言之,他掌握了自我强制证文的制作方法。
只要能够以魔力引动大源,形成对应的GEIS,无论是将条纹写在羊皮纸上,还是随便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板上都没有任何区别,因为有意义的只是勾连了魔力气息,与基盘相互共鸣的文字。
不仅如此,陈奇还从死徒的胸口取下了一节肋骨,用以标明指引魔力气息,只要他想追,对方就是跑到天涯海角都没有用。
当然,这些原因自是不能与藤村大和硕,只见陈奇平淡道:“首先,要把你的朋友送回东京的水杉学院才行,昨晚闹了那么一出,修学旅行注定是无法进行下去了。
藤村大河脸色一垮,她虽不是一个坏学生,但要说多喜欢学习显然也不现实,没有了修学旅行,无疑是在说她即将返回学校,那岂不是白请假了。
她并不清楚,即便修学旅行还能继续下去,陈奇也暗示了藤村信正,让他解决修学旅行的事情,东京是肯定要去一趟的。
首先,他要与戈尔德碰面会和,交互一下意见,独行侠自然是没问题,但这趟出行终究是以戈尔德为主,陈奇也要完成与对方立下的约定。
其次,宫野明美身上的线索,肯定会在东京展开,日本这个地方并不大,经济文化除去京都之外,便是迁都后的东京了,这是两个重灵脉地点,都适合死徒进行狩猎活动。
当然,静冈附近的富士山,下方也有一条灵脉,很多时候灵脉不只是单纯的地脉魔力,其中会融合诸如人心崇拜,历史变迁,生命活动等多种因素,对于魔力的性质和走向都有着影响,伦敦入学的那本地脉学,着重讲述了各种不同的灵地。
像是富士山这种日本人心中的灵峰,寄托,标志,在灵脉方面又有着特殊的意义,里面的魔力因子并不适合死徒的性质,有用的区域早已被本土神社,寺庙等势力瓜分干净。
不过,日本这里在型月中灵脉还真是不少,诸如三咲市号称能与根源产生联系的歪芯灵脉,冬木市五条灵脉共同供养大圣杯,应该说风水不错吗。
不得不说,陈奇真的有点期待第四次圣杯战争,冬木御三家的行为,在他看来可谓是开门揖盗,根本就不设防的,可惜御主名额,被御三家本土瓜分掉三席,剩下的不是菜鸟学徒,就是肯尼斯这样的古老君主。
但凡是个正常有理性的魔术师,比起圣杯这种未知数,将精力放在灵脉上,趁机用英灵端掉其中一家,与魔术协会联络吃掉到手利益才是正理。
一条灵脉,足够让正常的魔术师跨入门阀等级,鸟枪换炮了。
当然,圣杯战争最美味的果实,永远都是那个寄宿了羽斯缇萨意识的大圣杯系统,只可惜因为世界线的原因,多数时间没人能碰到这位魔法使。
这趟来日本,陈奇多少是抱着见识一下的心思,至少御三家必定是要登门拜访的。
不过在此之前,得先解决几个小麻烦。
比如说身后这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小猫。
望了一眼后视镜,盘在宫野明美脖子上的奥菲娅,慵懒的打着哈欠,愈发人性化的金眸,却始终盯在陈奇的头顶,似乎对于自己的宝座念念不忘。
……
东京,柏森株式会社。
朗姆摩挲着茶杯,热海那边的事情传的很快,虽然腐化死徒本身就是一件动静小不了的事情,但这次动静也太过巨大了。
一场在热海上空的烟火,未免太过盛大了些,明明距离烟火大会,还有将近半个多月的时间。
最主要的是和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陈奇的举动太粗暴了,完全砸碎了朗姆的预想,本来是炫耀武力性质的孵化局,顺带测试一下从陈奇的战斗力,敲打观望法政科,结果这么一弄,日本这边的势力反而会摇摆不定。
“这个死徒忠诚性也是个问号,那个威力活下来的可能性并不高。”敲打桌案,朗姆叹了口气:“但正值急需用人之际,迭代融合的血脉也值得研究,证文也要求保护乌丸家的血脉不能断绝……”
都是些麻烦事啊,也罢,手里能用的棋子还有不少。
放弃了心里杀伐果决的念头,决意将计划序列提前的朗姆,拿起内线电话:“告诉匹斯可,那场拍卖会该开始了。”
电话像是一滴墨汁,坠入雪白的蛛网上,迅速沿线将其染黑,朗姆端起茶杯,平静的道:“釜底抽薪,没了法政科的背景,再强也只是个人纸面实力的问题,你终究是不会分身术的,陈奇,而且也不一定能逃得过接下来的风浪。”
比起这个,朗姆更在意美国那边的问题,难得和尼禄·卡奥斯约上,但是听说那个家伙最近被贝尔蒙特的传人,追杀的相当之惨,混沌之数吞噬的虽然都是难得的猛兽,但毕竟没有跨入超凡,真不知道这种魔术师是怎么成为祖的。
接下来,继续观察即可。
敲定了结论,朗姆笑着换了一身衣衫,走出柏森株式会社,像是个和蔼的邻家老大爷一样,开上自己的代步车,向着静冈驶去。
想必陈奇此刻,正在前往东京的路上吧,然而既然确定死徒不靠谱,那朗姆又如何会亲身见面,这个时代,无线电已经能够远程处理很多事情了。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朗姆来到了静冈县内,熟稔的走进一家无人参拜,位于重重小巷之中的神社当中。
死徒与人类的文化并不冲突,虽然有饮血为食的习惯,但其根源却是与地球和月亮息息相关,某种意义上是顶替人类失败的副产物。
正因那样的存在太过伟岸,朗姆有时也会心生感慨,遥叹自身的渺小。
第十三章:贝尔摩德
听到身后木屐与青石碰撞的响声,朗姆扬起手里的烧酒瓶子,笑道:“日暮老哥,我又来找你喝酒了,今天可要不醉不归啊。”
“你一天大大小小的业务不去忙,老找我听故事算是怎么回事。”一位鹤发苍颜,腰部因年轻干活与时代老去微弓,好似顶上龟背的老者,悠然道:“我可帮不上你什么忙。”
“就是单纯听故事而已,上次听你说四魂之玉的故事,倒是颇为有趣,能够实现欲望的玉石,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会被无数人追逐。”
“说了,是愿望而不是欲望,四魂之玉许愿也是有交换条件的。”
日暮和哉摇了摇头,并不认同朗姆的说法,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现实世界并没有四魂之玉,他也不会较这个真。
招了招手,日暮和哉笑道:“刚好百合子昨天做的下酒菜还有剩,进来一起喝两杯吧,顺带看看我新研发的产品,这次你肯定会喜欢的。”
有人参拜的神社才有来源,换言之,人少的神社难免冷清,虽然神官工资待遇不菲,但一个老者养全家四口,压力还是有的,日暮和哉也在积极地开拓财源,最适合神社的道路,无疑是找人带货。
众所周知,神社的商品有祛邪祈福的功效,大家都很乐意购买,只是不同于其他的神社,日暮和哉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男人,以至于听到新研发的产品时,朗姆都是不由得脸色微变,想起之前日暮和哉推销的什么河童之手,土蜘蛛的面具,面露苦笑。
如今日暮老哥的孙女不着家,待会脱身怕是困难重重,或许这就是听故事的小小代价吧,想起那个即便死徒也会温柔以待的女孩,朗姆心中不由得生出赞叹之意。
日暮戈薇,宛如白云与晨曦交织而成的少女。
东京水杉学校。
“戈薇,明天见。”
“路上慢点哦,戈薇。”
“嗯,明天见。”
陆续与同学道别,日暮戈薇推着自行车,在夕阳的映照下向着校外行去,走在铺满金子的道路上,少女一边回味温习着今天的补课内容,一边思索今天该做些什么。
来到东京已有三年之久,面临中考压力的戈薇,寄宿在爷爷给自己找的一家公司宿舍中,离家的无所依靠,锻炼了少女坚韧自强的品性。
而且,在这里她还有一个要照顾的小妹妹。
“我回来了,志保。”
解开深蓝色的厚实冬衣,围着暖黄色长围巾的戈薇,站在玄关处与同居人打着招呼。
被叫做志保小女孩,表情冰冷漠然,她抱着一本书,倚着昏黄的阳光坐在餐桌前,循声望向戈薇,四目相对,却是一个字都不曾吐出。
“这个时候,要说欢迎回来~”
即便穿着棉袜小皮靴,也依旧有些脚冷的戈薇,趿进一双可爱的大白兔毛绒拖鞋,黑白分明的眼睛,沁着一股明亮的暖意,她来到宫野志保的身边,温声道:“饿了没有。”
瞥了戈薇一眼,宫野志保侧过头去,留下一个纤瘦优美的侧脸,双手捧着高中物理,没有说话。
“好的,我马上做饭。”
单人唱着独角戏,戈薇摘下手套,提起从市场刚买回鲷鱼,从冰箱里端出昨天做多的米饭,拿起两个可爱饱满的西红柿,为它们净身宽衣。
望着戈薇在厨房里温柔忙碌的身影,宫野志保无声的放下了手中的物理书,走到戈薇卸下的书包处,从里面取出对方的课本,笔记,还有作业,重新回到桌上,拿起红笔开始批改勾勒。
一串串公式数字,像是苹果理所当然会因为引力坠落地面般,在宫野志保的脑海内组合交错,她提笔勾勒出戈薇笔记注解疏漏的部分,写上供以参考的结论,表情严肃认真,若是不堪年纪,说是戈薇的老师也不为过。
厨房里,戈薇翻动菜刀片取着在市场已经完成肢解的鲷鱼,粉白的肉质嫩滑弹口,恍若冬季盛开的梅蕊,取下半只鱼头清洗切块,戈薇一边处理葱姜,一边翻看菜谱的步骤。
“起油锅,下葱姜翻炒,放入鱼头肉稍微煎炒一下,加水烧开。”戈薇一板一眼的烹煮高汤,忽然听闻厅里的有线电话响了,她暗叫不妙,连忙回头跑去接电话,就见宫野志保脸色晃白,恐惧充满了方才还满是灵光的大眼睛。
见到这一幕,戈薇心里默默叹气,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她是初一的时候搬到东京来的,爷爷托了关系,在这里找到了住宿的地方,她本人也争气考上了非常有名的水杉学校,用爷爷的说法,就是努力读书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也就是那个时候,她认识了这个先她一步住进这里,孤零零的宫野志保。
啪的抓起电话,停止了提示的铃声,电话那头的笑声传了过来,戈薇听得很是清楚,那是自家爷爷的爽朗笑声,在她的印象中很难找到第二个人,能够笑的如此自豪古板。
“戈薇啊,最近学习情况怎么样,快要中考了,可不要懈怠。”咳嗽了一声,日暮和哉压着腔调,开始了长辈的谆谆教诲,听得戈薇一脸无奈,稍有生气的道:“爷爷,你又偷喝酒了。”
“这……你怎么听出来的。”戈薇一句话,惊得电话那头日暮和哉筷子上的萝卜掉了下来,郁闷的道:“就一杯,一杯而已。”
都喝酒了,怎么可能只喝了一杯啊,日暮戈薇好气又好笑,问道:“胁田先生在您旁边吗。”
自家孙女什么都好,就是这双明察秋毫的眼眸,实在是太过明亮了,稍微有点小心思都难以遁形,这可如何是好啊。
日暮和哉将电话递给朗姆,吃起了腌萝卜,垂头丧气的道:“找你的。”
“好久不见,戈薇小姐。”化名胁田兼则的朗姆,低头把玩着酒杯,口中笑道:“还有,非常抱歉。”
喝酒这种事情总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戈薇用空闲的手轻抚着志保的后背,轻笑道:“胁田先生客气了,很感谢您对我的照顾,爷爷他平时也难得放松一回。”
“这话说的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次是我带酒上门的。”打了个哈哈,胁田兼则意味不明的道:“戈薇小姐也快要中考了,不知道有什么目标,若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尽可直言。”
自我的目标吗,戈薇略做沉思,可以的话她自然是想留在东京,考入水杉学校的高中部,继而努力进入东京大学,这样的话,她也可以留在宫野志保的身边。
戈薇微笑道:“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暂时没有需要劳烦您的地方。”
胁田兼则不疾不徐的悠然道:“嗯,麻烦帮我转告志保,我找到她姐姐的下落了,可以的话希望二人能见上一面,这个孩子有点怕我,这里麻烦戈薇小姐了。”
通话结束,戈薇松了一口气,每次和这位胁田先生说话的时候,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压力罩在身上,志保会害怕胁田先生,倒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这个反应实在是太过于强烈了。
察觉身畔的宫野志保还在颤抖,她轻伸双手拢住志保,担心的道:“没事吧。”
宫野志保眼神微颤,抬起头来,看见了日暮戈薇温暖清亮的眼眸,只听眼前这个少女说:“放心,我会保护你的,胁田先生并不是坏人,你要学会与他相处才是。”
无视了后半句话,宫野志保颤栗的瞳仁,逐渐稳定平静了下来,恢复了原有的淡漠,她动了下鼻子,低声道:“糊了。”
啊?日暮戈薇一愣,旋即也闻到了一股子焦味,回归头看去,只见煤气灶已经被溢出的鲷鱼汤淹没了,她暗自发出了一声悲鸣,连忙过去抢救,宫野志保望着少女的背影,晃了晃双脚,露出一个极为浅淡,清丽的笑容。
如此近的距离,她自然听到了戈薇与朗姆的对话,只是宫野志保不喜欢那个笑容灿烂,内里却满是沉抑森寒的男人,姐姐的话……我只要有戈薇就好了。
宫野志保用小手抵着下巴,平静的如此想着。
然而,陈奇却不是这么想的。
入夜,他孤身站在丽思卡尔顿酒店的天顶之上,俯瞰东京建筑群,目光直插东京湾,对比浩瀚无垠的大海与陆地,他就像是这一只蚂蚁,如此渺小,如此脆弱。
但也正因如此,陈奇的性格愈发无法无天,这一点在他自己身上或许还显现不出来,不过当有麻烦涉及到陈奇周围的人与事时,他就会显现出概不相容的一面。
失去的理应全部拿回,有仇恨就要报复回去,所谓魔术师就是追寻全知,随心所欲的存在,基准点只有自己的善恶好坏。
手握一块洁白肋骨,陈奇双目如炬,沿着无形的魔力感应,捕捉到了远方某处正在移动的坐标。
“找到了。”
沉声一语,陈奇纵身跃下丽思卡尔顿酒店,踏墙旋身改变方向,如子弹穿破大气,在呼啸的夜风与月光的映衬下,踏空御风而行,于一栋栋建筑上轻盈腾身,笔直前行。
东京湾畔,伏特加停下了保时捷356A,嘿嘿一笑,看着自家大哥带着那个新晋死徒下了车。
死徒中也分三六九等,血裔越是接近始祖,神秘的古老性,能运用的魔力便会越强,死徒的家系中上下厮杀挑战,那是常有的事情,立规矩是少不了的。
自以为明白琴酒心思的伏特加,老神在在的将车倒出一段距离,为新晋还没有起名字的死徒,还有自家大哥让开一段距离。
然而自以为懂的人,很多时候都是不懂的。
琴酒叼着一根雪白的烟卷,吐出漫卷的云雾,只听得咔哒一声,他解开保险的冰冷枪械,快到来不及反应的拔枪,死亡的威胁直接顶在了死徒的额头上,他平静的道:“我问你个问题。”
“哦,你问吧。”没有五官的面孔幻化出一副女人的面庞,死徒平静的道:“只要是我知道的都会如实回答。”
如实?
琴酒觉得这个词很刺耳,阴沉森然的瞳仁带着一股天生的残忍,他不屑的道:“你只能如实回答,我问你,你是怎么从陈奇手里活下来的。”
“求饶。”很诚实的道出活命手段,死徒当真没有任何隐瞒,可是琴酒端枪的手没有半分收回去的意思,又问道:“那他为什么会放过你呢?”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他,我们两个的交换条件,仅仅是我变成那个金店老板,把他光明正大的从警察局带出来而已。”死徒明媚的笑着,纵然脸庞下是数百人汇聚而成的异形,却漂亮的异常惊人。
枪身前抵,压在女死徒的眉心上,琴酒杀意不减的说道:“你觉得,我会相信这种滑稽的玩笑吗。”
“相信与否根本就无所谓。”女死徒平静的道:“好比方说,你早就可以扣动扳机了,难道死徒怀疑一个可能是敌人的存在,还要查询对方动机吗,这难道是相信的力量?”
琴酒煞气一闪,却最终没有扣下扳机,试验的成品不是他可以杀的,而且那批投放的食尸鬼身上,都有乌丸姓氏的人类血液,作为契约的一部分,黑衣组织必须遵守契约。
“如果我是你,我会立马离开。”女死徒巧笑嫣然,好似毒蛇吐信:“陈奇马上就会追过来,你可能想说自己不怕他,甚至还想杀了他,不过我想你背后的人,应该不会在此刻就想对上他吧。”
话语不断切中琴酒的思考关键,女死徒双眸红光璀璨,仿佛拥有能够看穿心灵的力量,昨夜的痴呆,到了今夜就已经完全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人类的狡诈和智慧。
琴酒深思数秒,收回了枪械冷哼道:“相互追猎的游戏吗,你祈愿自己不要在中间摔得粉身碎骨才好。”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对了,组织有代号吗,我想要一个。”莞尔一笑,女死徒手指划过嘴唇,鲜血淋漓的手指,像是涂上了一层剧毒。
琴酒不曾回话,漆黑的保时捷与夜晚融为一体,悄无声息的远去。
从肮脏的食尸鬼进化,不过短短一天,便仿佛过了数十年般遥远,脑髓中的记忆震荡共鸣,女死徒沉默无言,地面的阴影被月光拉长,一个高大的黑影,覆盖在了她的影子上。
陈奇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望着远去的保时捷,平静夸奖道:“戏演得不错。”
沉默的氛围被打破,女死徒回过头来,微笑道:“得到你的称赞是我的荣幸。”
与琴酒的对话,本来就是她和陈奇商量好的一部分,败者不足以取信,陈奇知道幕后的家伙不会带这个死徒前往大本营,所以才有了此刻的对话。
解除了一个明面的监视器,接下来自然是倦鸟归巢的时间,乌鸦也是有自己巢穴的。
对此,女死徒笑了一下,温柔的道:“那就叫做Vermouth好了。”这是一种经烈酒加强,并经植物或香料加香的葡萄酒,能够刺激味觉,引起食欲,作为餐前酒再合适不过。
她抬起头,只见陈奇已然消失无踪,贝尔摩德静谧的眨了眨眼睛,也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今夜,可还没有过去。
第十四章:养狗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黑夜中的保时捷平静的前进着,远方的霓虹灯透过车窗,打在琴酒那苍白冷酷的脸上。
马上就要追过来,劝我离开,琴酒回味与贝尔摩德的谈话,一声冷笑:“伏特加,车速减慢,我要打个电话。”
减慢和打电话有什么联系?
伏特加一脸迷茫,老实减慢了车速,琴酒拿起车载电话,注入魔力,很快电话内就传出朗姆那沙哑沉抑的声音:“打电话给我,应该是被盯上了吧。”
哼,已经料到了吗,只听琴酒冷哼一声:“你意下如何。”
既然朗姆已经料到了,那么自然对局面有所判断,琴酒毫无疑问是想与陈奇做过一场,只是多方面的因素让他有些蹑手。
“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要参与,既然他找到了,那么就送给他一份小礼物即可,我已经安排好了,柏森会社那边,浅神家族已经等在那里了。”
“浅神,退魔家族的废物吗。”电话挂断,琴酒漠无表情的道:“可以加速了。”
伏特加嘿笑一声,油门踩踏变幻档位,毫无保留的冲刺加速,风驰电掣的轮胎摩擦声中穿弯过街,炽热的焦烟环绕轮胎,似是向身后的黑暗发出挑衅。
理所当然,陈奇接过了这封战书,他闭上双眼脑海映出东京的地图,仅凭风声提纵身躯,在大楼为坐标的节点之间划出一道直线,横贯道路,追逐前面意识到不对的琴酒二人组。
积水飞溅,打碎夜晚宁静的保时捷,尾灯拉出一道欣长的红影,半空之上,陈奇如影随形压迫着前方目标,保持仅差一线的距离,寻找着自己想要的巢穴地点。
前后两个不断移动的节点,在东京市的地图上你追我赶,带起的噪音暴风轰街而过,风涡呼啸的声音,几乎让巡夜警察一屁股蹲在地上,以为见到了鬼怪。
呜呜呜——!
又是一个劲急的九十度急停飘逸,伏特加轰满油门直线行驶,窜进了六本木区,在柏森制药株式会社处停了下来,左右望了望,满是疑惑的道:“大哥,现在怎么办,没见浅神家族的人啊?”
琴酒没有吭声,望向前方的黑暗,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冷哼,仿佛是在质疑伏特加的眼睛是否真的就是一双摆设,人,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那里吗。
哒哒哒,一双双明亮的车前灯,自他们的前方的黑暗亮起,后方亦有一辆辆汽车压包抄过来,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晃白的灯光,照的整条街道犹如白昼,在刺目的光芒中,琴酒擦燃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幽沉,他望着车前方那被光芒照耀的地面上,所投射出的巨大阴影,沉声道:“好快的速度。”
伏特加透过墨镜,也看到了地上的人影,从角度推算一下的话,这个影子的主体此时应该是在他们的正上方,也就是说……陈奇此刻正站在上方的车顶!?
嘶,伏特加倒吸一口冷气,西装下方鼓胀的肌肉偾起,本能的陷入了紧张状态,这是人是鬼,他已经把速度飙到极限了,甚至还甩不开半分钟的时间差?
当然甩不开,思想在魔力跃迁的速度,血液内元素循环的能量,当二者结合在一起,所产生出的破坏力,已经可以轻松完成种种不可思议的行为。
气氛凝滞,置于远光灯聚焦下,陈奇没有任何表情,脚下像是踩着一只小小的蚂蚁,他瞥了一眼柏森株式会社的门牌,一言不发。
琴酒也没有动弹的意思,即便要打也不是他来先手。
啪啪啪,清脆的鼓掌声,浅神康藏自环绕堵截的车辆后方走到场地正中,气质精悍干练,笑道:“出身法政科却拥有这样出类拔萃的能力,真是了不起。”
陈奇表情依旧不曾变化,似乎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浅神家族的精英,而是一个不自量力的蠢货,他遥望天际,手按腰间连鞘长刀,眼神乌沉深邃,照对方这个准备看来,这次显然是抓不到幕后老鼠了,也就是说从热海开始,就已经预测到我下一步的行动了吗。
“陈奇阁下,今夜你的行动注定毫无意义,若是在这里产生冲突,你的上司穆吉克先生也会很难办,若是你能稍让半步,我愿意向土御门家主游说,帮助你们完成想要的目的。”
浅神康藏精悍的脸上,满是成竹在胸的表情,这不仅取决于开价的自信,更是因为现在场面上显然是他占据了主动权。
车光隐藏的黑暗中,浅神家的高手已经锁定了陈奇,若是稍有不对,以车阵为连锁呈八芒星的驱魔术式就会全面展开,子弹洗礼之下,就算是钢铁也能打成蜂窝。
软硬拿捏,浅神康藏相信只要是个聪明人,就会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琴酒目露嘲讽,给伏特加打了个准备开车的手势,同时从后座上掏出一个黑色的长条盒子。
“意义……”
炽热的风从陈奇身上吹出,拂向四面八方,他神情嘲然的道:“就你们这些下三滥的货色,也配与我谈意义吗。”
浅神康藏还没反应过来,他身后双手结外缚印的阴阳师忽然睁开眼睛,他体察人心,感知到了危险,掌穿花蝴蝶般变化,扣出一个内狮子印,联络共鸣他人心灵,只见魔力透体而出,手掌缠绕的念珠前扬,口念金刚萨埵降魔咒,低喝道:“皆!”
锵!金属共振铮鸣,一道由魔力构成的线条内外结合,圈圈环绕叠复,将以陈奇为中心的半径十米化作了结界内域,硕大的八芒星环绕旋转,净化的火焰无风自燃,代表结界绝不容被触犯的意志。
陈奇神情平静,握刀立于原地,无论是任何形式的神秘,最终都将归于魔力,他思索的望着结界,很显然眼前的对手招数并没有用完,九字真言搭配佛教手印,诚可谓天下文章一大抄。
“斗!”内狮子印转承外狮子印,浅神家的高手口念金刚萨埵护身咒,眼神中光芒绽放,勇猛果敢,仿佛能跨越一切困难,战胜诸般外魔。
结界应声缩减,自一个直径长达二十米的圆圈,缩减聚合能量,圈合成一米不到,湛蓝色的晶莹光圆,磅礴的魔力压制在陈奇的身上,卡住他的身躯,封锁他与大源的联系。
浅神康藏回过神来,只见陈奇已经被镇压在结界之内,他抬起手臂,身旁抬起一排黑洞洞的枪口,清一色的意大利‘幽灵’冲锋枪,面露遗憾的从容微笑道:“真是可惜了,陈奇阁下。”
可惜?
按在刀柄上的手掌下移,陈奇平静道:“确实是有点可惜。”
呼,空气像是被岩浆炙烤,发出了灼烧的爆响,一股灰色的气流自陈奇长刀握柄处荡开,好似一条灰色的蛟龙,厚重蜿蜒,昂首呼啸。
指向陈奇的枪手们看到这一幕,不由得面露惊疑,不用浅神康藏下令,自发的扣下了冲锋枪的扳机,喷涌的火舌在一秒内吞吐了至少五十发的子弹。
然而这些子弹尚未近身,便被席卷环绕的气流荡开,风在陈奇面前组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随着他的呼吸波动着。
这是什么?枪手一边以冲锋枪进行点射覆盖,一边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他们并非是没有见识过神秘的无知之辈,但从未听说被外狮子印压制的魔术师,能够抵挡一轮枪械的猛攻。
结界进一步的缩小,从一米的范围,直接箍到了陈奇脚下,力求压制他一步都动弹不得,无论是什么样的魔术伎俩,只要无法与大源联通,单凭自身魔力转换,决计难以同十柄以上的幽灵冲锋枪角力。
一份的子弹的穿透力,至少需要两份同等出力的魔力抵消,浅神家的高手心中打定主意,要以这种火力压制的方式耗死陈奇。
火花四溅,弹壳坠地的声音发出清脆如雨的奏鸣,陈奇知道对方已经没有招数了,他看向浅神家藏在黑暗之中的高手,忽然抬脚向前跨出一步。
咔!
结界净化的火焰燃烧到了陈奇的身上,魔力涌动间产生的磁场电流,噼啪闪动爆响,车内那些布置在后座的阴阳师,顿时大冒冷汗,只觉双手结缚的外狮子印,正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分开。
危机之间,陈奇前方的浅神家率领者,双手再变,抵住压力结出一个不动明王印,大喝道:“临!”冥冥中不动不惑的坚强意志投射在他的身上,通过链接的魔力稳住众人的心智,维持手印束缚力。
陈奇目光一闪,已是将被九字真言和手印压迫的感觉记在心头,他身体周围的灰色气流愈发浓烈,一个个大小不定的风涡,互相碰撞摩擦,吸附转化子弹携带的动能。
九字真言与大手印,虽然是自中土两教分传而来,但是却能组合在一起,真是有意思的道理。
只是,还不够。
半吊子的水平发出的空响,简直是在提示陈奇该从哪个角度进攻。
陈奇脚下加力轰然前踏,压制住以驱魔术式构成的净化结界,如一泓清冽冰泉的长刀,沿着他的手臂轨迹,以朴实无华的平切,掠过眼前所有的一切。
呜——呜——!
急促,猛烈,如同从极北之地呼啸而来的狂风,从结界内部径直扑荡开来,变成灰色的龙卷气流冲天而起。
在极速的挥斩下,陈奇的手臂于众人的视网膜上印下恐怖绝伦的残影,神速的连击斩波切向四面八方,音障的爆鸣声,让这些人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因为,眼前之人挥刀的速度,竟然比声音还要快。
剑风·狱门!
宛如地狱呼号的恐怖剑气,吞噬掉了陈奇眼前的一切,崩灭的魔力链接像是接触不良的电路,在剑气下爆闪出一朵朵火花,反噬着每一个参与了驱魔术式的人员。
横截万物的剑风,宛如清扫落叶一般,席卷着每一个可以出现的角落,妖冶的死亡血花在黑夜中绽放。
就在这时,陈奇脚下的保时捷忽然烧胎起跑,瞬息拉满速度向前冲去,透过车顶铁皮的强化子弹,纹着死亡的黑色线条,自下而上点射封锁陈奇的行动。
琴酒和伏特加行动了。
维持狱门的呼吸和挥刀的姿态被这一轮射击打断,陈奇眉头一皱,踏步缩地,瞬息跨出十米有余,刀锋自右斜方向上斩去,要留住琴酒和伏特加。
然而在剑风之中,围绕着念珠的手臂再度扬起,金刚萨埵降魔咒的念诵声,引动魔力基盘扯住陈奇身躯,力求降低他的速度。
同时,一发尖锐旋转的狙击枪子弹,穿透了保时捷的后窗玻璃,轨道锁定在陈奇左眼,带着沉寂狂嚣的杀气,要将他一击贯颅。
玻璃后方,双手端着狙击枪的琴酒,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死亡的猩红在他的右眼中闪烁,诡异的强化花纹附着在狙击枪上。
那种决绝死亡的气质,映射出古老死徒的一角,充塞大气挤压在陈奇的前方,封住了他的前路,保时捷则是趁机融入了暗夜之中。
锵!缠绕着灰色风息的长刀切入子弹旋转轨迹,陈奇振腕一闪,劈开了气息诡秘的狙击子弹,平剖开来的弹头分坠两侧所触及的地面,腐蚀出拳头大小的陷坑。
望着保时捷远去,陈奇收刀入鞘,回身格住以‘斗’字真言加持强化肉体,上来与自己近身格斗的浅神家高手,反手一拳将之击入街道的墙壁当中,摇头道:“不知所谓。”
来到浅神康藏的身前,陈奇伸手捏起这个可以被他从剑风中放过的壮汉,钢铁一样的手腕,箍在对方的脖颈动脉上,压制的对方喘不过气来,双脚在地上来回扑腾。
露出服软祈求的神情,浅神康藏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背朝月光表情被阴影笼罩的陈奇,拿捏着眼前与兔子无二的壮汉,看着对方服软的眼神,平静道:“怎么,喘不过来气了吗,我还以为你是死徒,准备和我探讨一下人生的意义,结果就这种程度吗。”
手掌紧箍压得脖颈变形,几乎被勒毙的浅神康藏,在弥留之际听见陈奇说道:“也罢,给你一个机会。”
言落,浅神康藏突然发现自己又可以呼吸了,他痛苦的喘息咳嗽着,眼中满是恐惧的眼泪,身体被笼罩在陈奇的阴影下,瑟瑟发抖,不敢抬头去看陈奇。
只听陈奇平静的道:“带我去你的家族驻地。”
什么?浅神康藏本能的抬起头来,恰好对上了陈奇那双幽深的眼睛,耳畔传来令他血液冻结的低语:“放心,不过是帮你继承族长而已。”
言语之间,拉开腥风血雨的帷幕。
三个小时后,浅神家族的驻地。
陈奇昂首望月,面容古井无波,浅神康藏恭敬的拜服在他的脚下,身后的内室中,所有不服气他继位的浅神家长老,都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九字真言和大手印的资料,被他高举过顶。
“你叫什么名字。”
浅神康藏,不,浅上康藏目光狂热的向陈奇叩首,保证道:“从今天开始,浅上家将会作为您最忠实的猎犬,拱卫主人的意志和目的,这是浅上家的的责任与荣耀!”
第十五章:会面
翌日清晨,东京希尔顿酒店。
戈尔德打着哈欠,几拉着睡衣从床上坐起,因为是冬天的缘故,空调的暖风开的很足。
他睡眼朦胧揉了揉眼睛,发现屋子里的光线异常充足,明明昨天睡前已经拉上了稠厚的窗帘,但现在确实阳光满屋,隐带冬意。
一道气息宁静,潇洒负手的身影立于落地窗前,俯瞰东京。
听到床上的动静,他回过头来,笑道:“你睡相有点差啊,戈尔德,该找个妹子暖床才是。”
艹!
没有人喜欢一觉起来,第一眼见到一个男人,哪怕这个男人有点小帅,气质越发成熟稳重,但不想见到男人就是不想见到男人啊。
戈尔德脸色铁青,几欲抓狂,明明昨天他还很想见到陈奇,但当真见到之时,他发现这个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招人喜欢。
“你这个家伙,这些日子都去哪了!”
作为领导,戈尔德有着不爽就可以责难下属的权力,他决定刁难一下陈奇,让这个家伙明白法政科到底是谁说了算。
“游了小半个地球,刚靠岸就卷进麻烦事里。”拉了把椅子靠着,陈奇拍着大腿,后悔道:“我被人围追堵截,费了老大劲才找到你,可见单独行动要不得啊。”
戈尔德闻言怒火全消,心中生出些许快慰,陈奇单独离队过的并不快活的消息,对于团队行动遵守纪律的同志来说就是一贴清凉剂,原本这些时日拉锯产生的火气,也消失的差不多了。
“嗨,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来得晚也免受煎熬,这帮日本人推三阻四,总想着左右逢源的好事,气的我有点上火。”
一句话的功夫安抚下戈尔德,陈奇面无表情的赞叹着自己领导是个老实人,他就是怕破事多才会专门来晚,顺带以大洋测试体力极限,待会还得拜托芬妮,不能说出实情才是。
表面功夫到位,陈奇从怀里掏出一叠干货,递了过去说道:“不过祸兮福之所倚,这几天我也不是光被欺负了,昨天追死徒时,顺带收服了一个本地家族,这是他们的秘传魔术,还有与死徒公司有关的资金收纳的情况,你瞅瞅。”
陈奇说话一套一套的,把戈尔德框的有点傻眼,什么叫做顺带收服了本地家族,还拿到了人家的秘传魔术和资金收纳情况,还有,死徒的行踪也有把握吗,这个可是撬开土御门嘴巴的好机会啊。
戈尔德起身接过资料细细品读,有关魔术的的部分被他一笔带过,只看收支出纳,一笔笔被红圈勾勒的地方,都是和死徒相关的走账,其中有部分导入了土御门家,合伙开公司卷地产。
啪!
击节赞叹,戈尔德大笑道:“有了这玩意,我不把那些日本人的屁股吊起来抽,老子就不姓穆吉克。”
吊起来打吗,陈奇对此不置可否,他对东京这摊子破事无甚兴趣,见戈尔德笑的差不多了,抽出腰间佩刀道:“我想修一下这把刀,顺带改装一番,你看这边有没有工房给我用,我魔力不过关,魔力炉是必要的。”
“嗯?什么刀?”戈尔德放下账本,看了眼陈奇腰间朴实无华的长刀,吹了声口哨:“日本刀,能挂在你的腰上,想来不是什么次品,给我瞅瞅。”
接过陈奇丢过来的长刀,戈尔德抽到而出,阳光的海洋被一道清寒的刀光遮断,纹路宛如木渗金砂,通体无暇的观世正宗,引得气流嗡动颤鸣。
真是一把好刀,戈尔德暗赞一句,虽然他不是什么武人,但也能看出这是一把极品日本刀,只不过刀锋上有一点瑕疵,原本应该通体流光,圆润无暇的刃锋上,有一处细微的暗黑裂纹,若不是就着阳光,很难看出刀身受损。
“嘶。”宛如看到美玉受损,戈尔德轻吸一口凉气,随后眉头深深皱起,问道:“谁干的。”
很显然陈奇收到这把刀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没人会献出次品,结合陈奇说过他遭到袭击,戈尔德登时怒上心头,他和陈奇都是一个德行,自己人只有自己才能欺负,哪有被外人打上门来的道理。
“死徒的狙击枪子弹,概念有点诡异。”
陈奇也是摇头,他本来以为被剑风裹住的正宗刀应该没事才对,孰料在斩断子弹之后,刀身还是受到了严重的损伤,日本刀制式紧窄欣长,以锋芒华美著称,本就不善于硬性碰撞交锋,有了这么一道裂纹,可以说刀已经废了。
“死徒的能力都可以回溯源头,强大古老的死徒,必然在二十七祖的名单上出现过,日本这里的黑衣组织,我在来之前查阅资料,大概推算出几个可能。”
戈尔德收刀入鞘,沉声道:“其中有一个已经死亡的祖,完美符合黑衣组织的特征,结合刀身的裂痕,我觉得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一秒,两秒,三秒,接收到戈尔德眼神的陈奇,无辜的摊手道:“……别当谜语人,你知道我看杂书看得少。”
戈尔德嗤笑一声:“放屁,我的藏书室少说被你扫完了两层,不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第十六席的子嗣,倒是有点麻烦。”
陈奇予以肯定的态度,事实上他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黑翼公,在圣堂教会所统计的死徒名录中,坐列于死徒二十七祖第十六席,据考证已经死亡。
一般来说,被吸血鬼所咬并交换了血液的人类会变成吸血鬼。但黑翼公的情况不同,被他吸了血的人类都会成为有着鸟头和翅膀的怪物。
生前的他是个把鸟类视为神圣之存在的魔术师,溺爱鸟类的体态和内部结构,歌颂着只有它们才是这个星球之王。为了构筑使它们更易生存的世界而活着。
在魔术世界中,鸟被认为是“引导亡者灵魂之物”。姑且不论这种略显偏执的思想,把鸟类作为自己的魔术基盘的葛兰索格的确是优秀的灵魂运载者。
不过,陈奇记得他的守墓人应该是在威尔士山区一带,没有说明目张胆在外活动的说法,而且黑翼公本身很可能与摩根勒菲存在某种联系。
摩根在于几百年前将魔术礼装‘侵刃黄金’交给布拉克莫亚的墓地附近村庄的村民,向他们下达了复活亚瑟王的任务。被该村的村民称作‘黑色圣母’,而那里的守墓人又与黑翼公有关。
又是终结神代,又是星之圣剑,终焉之枪,简直像是在叠身份BUFF,如此之屌的亚瑟王,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却被卫宫士郎深入台钳内部,每当想到前世作品逻辑操蛋之处,陈奇就想放声大笑。
这么拉的设定,真的是只有补丁小王子才能堆出来,卫宫士郎喜提王的丈夫身份,被吹上天继承‘岛之力’的摩根,怕是脸会被气到发绿,英伦小岛居民的恩怨,诚可谓番薯鸟蛋烩一勺,当真是别样风味。
如此想来,日本这里出现黑翼公的痕迹,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毕竟,都是扯在一起的玩意。
想到这里,陈奇终究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搞得戈尔德一头雾水,他并不明白陈奇的笑点,只是耸肩道:“魔力炉这里怕是没有,想要用得回一趟时钟塔,不过本地没准有不错的刀匠,配合对应的魔术较大概率可以修复。”
陈奇并不急于修复武器,对他来说,抄把菜刀一样可以打个痛快,目前的日本态势还无法触及到他的战力底线,若是能执行魔力强化,他甚至可以直接从东京砍到冬木,一路火花带闪电。
他将刀束回腰间,问道:“有了账本,你准备怎么办?”
“发出最后通告,之后一些无关谈判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巴泽特作为传承保菌者,手里应该有决杀类的概念礼装,你们两个加在一起,应该够摆平这帮推三阻四的日本人了吧。”戈尔德估算了一下战力,目光不太确定的投向陈奇,似乎是在考量陈奇目前的实力。
“我没意见,不过还是要找到死徒的位置才行,除去法政科的目标,你不是还想要找贤者之石的线索吗。”陈奇沉思道:“本土势力搜寻效率肯定比你我要高,先拿账本吊着他们干活,在此期间,我们可以多收服一些势力,从内部分化他们。”
“……想法不错,问题是土御门又不是摆设。”戈尔德拍了拍账本,不太看好陈奇的想法,问道:“遭遇阻碍怎么办。”
“我来解决就是,而且搞定东京也不就是万事大吉,像是三咲、冬木这种重灵地,抛开法政科不谈,不去抽一笔对得起你自己魔术师的身份吗,都是要收拾的。”
戈尔德表情古怪,三咲市是‘重灵地’没错,但是与根源有所联系的歪心灵脉,可是把持在魔法使家族手里,冬木那个地方也是麻烦甚多,出过第三魔法结晶的爱因兹贝伦,与第二魔法使有关的远坂,都是难啃的骨头,戈尔德确实没想过要动他们。
他严重怀疑陈奇这不是为了利益,而是单纯的癔症犯了,准备到处去得罪人,毕竟这也不是陈奇第一回这么干了,时钟塔里算算,从那个金毛阿鲁巴,石油王阿特拉姆,欧尔洛克·西萨蒙德,阿奇博尔德,阿奇佐尔缇,现代魔术科的克洛,矿石科的加恩。
这些人哪个没和陈奇交过手。像是干掉人匿名顶替这种事情,陈奇瞒得过别人,但是瞒不过戈尔德,估计也瞒不过很多君主,那个加恩很显然已经死在了陈奇手里,只是没人会替他复仇罢了。
要说得罪每一个都是因为利益,那也太过荒谬了,但陈奇能玩到今天都没死,说明他有着自己独特的价值,无论是从实力方面,还是从潜力方面。
再想想阿鲁卡多那种放羊式管理,戈尔德就觉得额角有点抽疼,他反正把不准陈奇的脉,既然这个家伙想要闹腾,那就随他去好了。
“如果你能快速搞定东京这块,我就在法政科内全力支持你。”给出许诺,戈尔德很认真的道:“等我飞回伦敦,你就是把日本翻过来我也不管你,但在此之前你得全力支持我,不要乱惹麻烦。”
陈奇表情古怪,觉得戈尔德这话说得甚是伤人。
那些事情哪次是他主动惹下来的,还不是那些魔术师行为不甚检点,被他拆破恼羞成怒发动攻击,他不过是自我保护而已,像是这种防守反击的事情,能叫惹麻烦吗。
哎,苍茫天地,怎就没有一个能够知我懂我之人呢。
别人能打,难道他就不能还手吗,稍微打的重了一点,那也是因为对方动手狠毒啊,要知道其实陈奇也想和人家做好朋友来着。
陈奇唏嘘不已,觉得戈尔德误会深重,但他不屑于多做辩解,凡事要以行动证明才具力度,只得佯装淡定道:“你是上司,你说了算。”
“你还知道我说了算。”戈尔德也是叹了口气,法政科内部人才凋零,陈奇肯加入也是因为一片心意,他不忍过度苛责,只是挥手道:“行了,我要换衣服了,你出去。”
“大男人换衣服避讳什么,你我可是穿过一条……”
“滚蛋!”
被枕头砸出寝室的陈奇,觉得心中的那份疲倦更深了,明明大家都是过命的交情,现在却连早饭都不请,奥菲娅这会应该还陪着宫野明美睡觉,只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分外寂寞。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陈奇昂首一叹:“古人诚不欺我啊。”
等在门口的芬妮,听见陈奇的低叹,漂亮的脸蛋抽搐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克制名为‘笑意’的情绪,她微微躬身,就日本之行的局面打开,向陈奇致谢行礼。
陈奇也不再搞怪,颔首回礼:“芬妮小姐,这里就麻烦你了。”
戈尔德比较跳脱,巴泽特性格直接,两个人都不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法政科眼线和其他日本政坛成员姑且不论,这个小团体内最靠谱的,无疑便是眼前的女仆小姐。
“陈奇先生也请注意身体,万事小心,东京并不太平。”
简单的相互致意,陈奇走出希尔顿酒店,他同意东京并不太平的说法,正因如此,只养一条狗看家护院未免吃力,他可不想让戈尔德和巴泽特受伤,奥菲娅与宫野明美、藤村大河也需要看顾一二,因此还是缺人手。
四大退魔家族,除去三咲的那两个,便是浅神和巫净。
陈奇现在没工夫去三咲市,只能就近择取了。
无论是规矩还是毅力,这样的女人都值得陈奇聊表敬意,他屈指微弹,顿时有一股暖风拂过巫条沙纪,为她扫去体内积弊寒意。
摆手示意巫条沙纪不必致谢客套,陈奇笑道:“那就走吧,我也很想见见你们的家主。”
第十六章:缘由
巫净家,茶室。
陈奇神情恬淡,享受着风过林梢的徐徐之音,屋外醒竹敲打,提醒着人们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巫净由贵素手挽袖,引预先准备好的富士山泉,宛如居家妻子般为陈奇冲泡茶叶,雪白无垢的巫女华服,像是冬日的精灵,让人一见忘俗。
水开蟹眼,悬壶高冲,热腾腾的气雾逸散开来,熏陶温暖品茶之人的身体和心灵。
嗅到恬淡清雅的扑鼻茶香,陈奇笑道:“巫女也要学泡茶吗。”
巫女,又为神子,是以侍奉主神为要职,类似神明的代言人,可以接受凭依,传达神的意志,具体细化则以祈祷、祛邪、祭祀三者而得权。
在日本这个国家,神社乃是政商一体,神权天授的应予之地,加之君主立宪制,天皇亦需请出三神器自证己身的缘故,让神社得以顺理成章的从历史过渡到现代。
“巫女不仅要学泡茶。”巫净由贵不急不缓,任凭陈奇调侃却未曾动怒,温声道:“清扫,打扮,穿衣,裁剪,跳舞,声乐,书法,侍奉贵人,这都是巫女应有的职务。”
“比起考大学,哪个困难一些?”
“……应该是考大学。”
巫净由贵思索了片刻,给出了一个自认中肯的答复,二者都要十年以上的光阴才得以成就,但无疑大学更为繁复,难以静下心来。
更重要的是这个答案是陈奇想要听到的。
只是陈奇缺不放过她,开口又问:“哈哈哈,那么考大学与锻炼出你这份修养,哪个困难一些?”
爽朗的笑意无声扩散开来,陈奇面容平静,仿佛这道声音是来自天外,茶室之外,四角站立的巫女无声下拜,似是感受到了内里气氛的升温。
“修养难,古人曰:居移气养移体,想要改变素质除去精进自身,亦要得托神明垂怜。”
巫净由贵双手合十,她的动作没有分毫矫揉造作之气,浑然天成一体,足袜垫股,颈项平直,黑白分明的眼眸内部散发出难以言喻的光亮,似是内里寄宿着神意。
“神明。”
陈奇吟诵代表自然意志的高位存在概念,嘬了一口气,面前茶杯如镜子般光滑的水面,忽起波澜,一颗颗水珠在离心力下分散开来,复又聚合成两道湍流,相互揉融,形成两只生克循环的阴阳鱼。
代表无有穷尽的奥秘,抗衡消融着巫净由贵眼中的亮光,茶室内的风随着陈奇眼眸中的光芒生灭起落,最终,巫净由贵先闭上了眼睛,嘴角生出一丝微笑。
陈奇则是张口一吞,将茶水纳入腹中,摇头道:“神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大源消退,代表超凡的神代文明被塞法卢直接碾了过去,希腊也好,北欧也罢,包括日本的神明都已经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
“自然即是神明,地球即是神明,人类的意志即是神明。”巫净由贵虔诚的道:“我在神明的启示中见到了你。”
“见到了我。”陈奇好笑的道:“那我未来有几个老婆?”
巫净由贵嗔了陈奇一眼,哪有人会问这种话的,她抿唇肃容道:“神明预言的画面中,巫净家迎来了血脉断流的劫难,死徒黑暗的羽翼遮蔽了东京,在死亡的道路尽头,我看见了你。”
神示,祈祷链接残存在大源的基盘,偶然会从无数未来中看到其中某个流向收束的画面,许多道士、星术师,会根据这种提示趋吉避凶,绕开未来可能存在的劫难。
巫净由贵执着于寻找陈奇,也是因为他是应劫的人。
在她看见的画面中,陈奇行走的道路上缠满了黑色的荆棘,所有远离他的人都被黑暗埋没。
“所以,你找我难道是要纳头便拜。”陈奇抓过一个糯米团子丢进嘴里,含糊道:“我来这里只是处理一点私事,没打算当所有人的保姆。”
“并不需要拯救所有人,我只是想请您拯救巫净家的传承。”起身后退两步,合袖盈盈下拜,巫净由贵毫无架子的俯首于地。
巫女、魔术师,还有巫净家主的三重身份,在巫净由贵身上融合的毫无痕迹,没有任何冲突的同时展现在陈奇面前。
陈奇本就是要来收服巫净家族,若是能兵不血刃,他自然是乐见其成,为之提供一定量的庇护本就是应有之意,只是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答应下来总觉得有点奇怪。
“我可以答应你,只是我并不知道怎么样才能保全你们的传承。”陈奇琢磨了一下:“我讨厌暧昧不明的说法,也不擅长处理类似的事情,事实上我还打算让你们保护几个人,不如我们签一份其他条件的强制证文。”
“您只需要按自己的步骤前进即可,巫净家自当随附骥尾,助您达成目标。”巫净由贵平静的道:“至于传承……”
说到这里,巫净由贵白净的脸庞微微泛红,陈奇老脸一黑,似乎想到了某种很操蛋的可能性。
众所周知想要当上巫女,首要条件是身心健康的未婚女性,在任期间需要尽心侍奉神明,但是魔术师的传承往往见于血裔之间,确保魔术刻印的适格,以及回路属性的符合。
眼前这个巫净家的女人,显然是看上了他的身体。
陈奇前世今生都是钢铁直男,虽然有阅览经历,但未曾提枪上马,哪会想到有一天会被惦记上血脉,而且就算他放得下节操,享受一下纯净巫女的血脉,眼前巫女就能承受住他的体液吗。
越想脸越黑,陈奇干脆打断了这个话题:起身便打算离去。
巫净由贵用袖子遮住下半张脸,似乎笑了一下,留客道:“浅神家已经归附于您,献上了部分九字真言和大手印,巫净家自然也有礼物奉上。”
她起身引路,示意陈奇跟上,二人沿着密道向下,穿过曲折的回廊,浮动的灵气像是长河一样流淌不定,苍蓝的星沙密布通道,仿佛像是黑暗中的萤火虫。
早已将地脉学烂熟于心的陈奇,登时认出了这是一处天然的灵地,日本的格局因为土地较少,街道曲折紧窄的缘故,仿佛像是一张渔网,以人流为刀割断了地脉在表层的链接,方便彼此切割划分,因此即便是首屈一指的土御门家组,也很难保有一条完整的灵脉。
“若是东京的话自然不行,但这里是静冈,依山傍海的辽阔地形所孕育出来的灵脉,距今已有千年之久。”像是在晒自己的嫁妆,巫净由贵笑道:“法政科想要的也正是这些历史留下的财产,您若是需要,这条灵脉巫净家族可以放弃,另迁一地。”
陈奇自认不是手软之人,但相较于这位面容娴静的巫女,他觉得自己还是嫩了点,单就这一句出让灵地注资陈奇的魄力,背后所代表的价值可谓是金山银海。
这种重灵地,甚至已经无法单纯的去用金钱计算了。
这让那些到处拉投资,寻找合适地点建立工房,自己辛苦人工制造灵地,还要与他人分享成果的时钟塔魔术师情何以堪。
坐拥一处重灵地,以此为基建立的工房,在近代几乎可以算是不破之壁,除非被导弹正面轰击,又或者术式有极为明显的破绽,否则想要吞并,那是千难万难。
如果不是陈奇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还真有可能拜倒在巫净由贵的巫女裙下,现在,他只能板着个脸不吱声,相较于重灵地这种传世家产,他不过是一个穷光蛋而已。
见陈奇不搭话,巫净由贵微微一笑,介绍起来:“据地质学家考究,在万年之前,这里是一处火山岛屿的正下方,在漫长的时光中,形成了这一处重灵地。”
好一句漫长的时光,陈奇对巫净由贵的介绍不置可否,固然时间是一切的催化剂,但值得巫女拿出来细说,本身就代表这件事的真相不止如此。
二人行至最深处站定,只见眼前七色的光芒徘徊徜徉。
陈奇定睛看去,透过七色光芒看见了灵脉的源头,那是一个上纹四个勾玉的古老木盒,木盒当中,缀有七枚宝珠的玉枝静静地躺在那里,华光纹路,璀璨的让人难以逼视,便是陈奇也忍不住挪开了视线。
只听巫净由贵轻声道:“巫净家族的术式,便是来自于此。”
“这是什么。”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却不甚确定的陈奇,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巫净由贵没有隐瞒,双手合十轻声祷告,念诵道:“蓬莱的玉枝。”
眉头紧皱,陈奇手按刀柄,地脉中游离的魔力随着呼吸进入他的神经,月白色的魔眼呈露而出,重新朝着蓬莱玉枝看去,终于是可以直视玉枝,看见了玉枝的真身,七枚宝珠在他的眼中绽放成一朵朵晶莹纯白的花瓣,巧夺天工。
陈奇不知道是怎样精妙的一双巧手,才能雕琢出如此完美的石花,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巫净由贵灵觉过人,具备一定程度的他心通能力,她听见了陈奇那已经溢出心灵防线的疑惑,轻声解释道:“据说在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火山内部的岩浆被全数抽离,其后山体震荡塌陷,埋没了一座巨釜,以及四灵之匣,蓬莱之玉枝,便在四灵之匣的封印下,被先祖得到密置于此,交接仪式由历代家主口耳相传。”
“这样的布置并不过分,相传辉夜姬是月亮之上的天女,接近于降临者的概念,若是泄露出去难免有夷族之祸。”陈奇按捺住想要触摸蓬莱玉枝读取的冲动,摇头道:“你不该告诉我的。”
告诉了陈奇,就好比把肉放在老虎嘴边考验定力,原本被巫净家族遮掩得到的神秘,即便陈奇不再外泄,现在也会变成他与巫净同时共享蓬莱玉枝的神秘源泉,而神秘有着不可知性,越少人知道,神秘本身的价值便越高。
此刻巫净由贵的做法,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换作任何一个正常的魔术师,都会第一时间将这个巫净家族最后的知情者杀掉,掠夺蓬莱玉枝的所有权,独享这古老的神秘。
陈奇玩味道:“你真就不怕我动了贪念,在此杀掉你独占神秘吗。”
巫净由贵笑了笑,并不反驳或同意,只是说道:“巫净家族的秘传术式,得自蓬莱之玉枝。”
她拉起自己的袖口,露出湛蓝神圣的魔术回路,平静的道:“以密祈作为开关,注入魔力感受这份光华,即可获得‘测定’的未来视,以及铭刻在回路上代代参悟总结的灵化之术。”
原来如此,难怪这个巫女一定要见到我。
陈奇思绪一瞬间贯穿始末,明白了巫净有贵的意思。
在魔术中未来视有三种,一种是收集了大量情报进行分析推测,以展望和预想将其升华到现实的领域,即为预测。
巫净由贵的未来视则是第二种,将某一未来的所需条件进行解析,帮助持有者达到该未来的能力。在通过显示的要素来决定未来并看到结果之后,持有者还需亲眼目睹“那一瞬间”,在持有者亲自进行观测的情况下,‘测定’出的未来不同于‘预测’,是绝对的。
所以巫净由贵要找到陈奇,帮助他前行,并参与到这条道路中,为的就是在未来的某一刻,亲眼见证她想见到的那一种可能性,完成未来视的测定,敲定结局。
“看来您已经明白了。”巫净由贵叹息道:“这是每一代巫净家主都要承担的责任,蓬莱之玉枝共有七种不同的神秘能力,不知是否因为魔术回路的属性问题,巫净的血脉只能得到灵化与未来视。”
说话间,巫净由贵伸手在空气前方勾勒而过,一只手持蒲公英的可爱灵体显化而出,恭敬的对着陈奇行礼,然后飘落在巫净由贵的掌心,咿呀咿呀的似乎在说着什么。
式神,在食尸鬼血洗红灯街区的那天,陈奇曾经看到巫净家族以徽章为凭,只以魔力便完成了显化降灵,找出了犬神这一凶恶式神。
望着巫净由贵肩膀上的‘萤草’,陈奇有了一个非常好玩的脑洞,突然很想实现一下,这个脑洞出自一部他很喜欢的动漫。
名字叫做,魔兵传奇。
第十七章:大家都有想法
这个世界上最赚钱的生意是什么。
答案有很多,但手段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大家的钱变成自己的钱。
而钱本身不过是用于切割社会资源的手段。
灯火通明的千代田区,金碧辉煌的大厦顶层,枡山宪三叼着一根雪茄,他的面前是一字排开的精致落地窗,窗外,日本这个国家仿佛正涌现出无穷的热量。
枡山宪三知道,他所见到的这股热量能够焚毁一切,能量的来源也并不取决于人的国籍,之所以会在日本出现,不过是因为日本恰好到了这个当口上。
作为黑衣组织代号‘匹斯可’的蒸馏烈性酒,枡山宪三与他的酒名一样,手段温文尔雅,却又充满酷烈。
“爱尔兰,你看见了吗。”吐出一口灰色的烟雾,匹斯可眼眸幽深的道:“这就是基石,我们的基石。”
“基石?”身体极为高壮,有着一头金黄色长发,面孔精悍肃然,在黑衣组织中代号为‘爱尔兰’的青年,疑惑的道:“不过是一些疯狂的人类罢了。”
没有多加思索便以‘疯狂’二字为人类定性,爱尔兰平静的道:“他们到最后什么也得不到,终究不过是百年之后的尘埃。”
“哈哈哈,你这个小子说话总是这么不中听,那你又想让这些人类去追寻什么呢。”匹斯可大笑数声,自己转换的养子那青涩的言论,每次总是能让他开怀不已:“他们,其实很努力了啊。”
匹斯可那有着东亚人特点的棕黑眼眸,逐渐环绕上一圈猩红,低沉的道:“对,他们已经很努力的在互相厮杀吞噬了,应该得到奖励。”
“钱吗。”爱尔兰用毛巾擦了擦发丝,他刚从后方的泳池上岸,棱角分明的修长肌肉流线,有着黄金般迷人的魅力,测试爆发力时曾经一拳打爆了棕熊的脑袋,出类拔萃的执行力,即便在黑衣组织内,也是叫的上号的新人。
“钱?那只是一部分,他们真正获得的是被道德闭锁起来的,那永无止境的贪心,这是地球最讨厌人类的地方。”
匹斯可冷笑道:“面对死亡时,那触碰到极限的不甘和恐惧,如山海成狱,将人类这个群体紧紧锁死在狭隘的心灵之中,那样的悲景,即便是阿赖耶也会发出叹息,只因为某些人类的表皮下,除去一副空虚臃肿的灵魂,什么都没有。”
爱尔兰沉默不语,他的神情中流露出不屑之色,并非是看不起人类,而是对于这等小事根本就没有兴趣,只是因为养父在教导他,所以才会耐着性子去听。
若是不喜欢人类,那就全部杀了就好,如果担心泄露,那么就挑起战争再全部杀了就好,杀人的方式根本没有穷尽,何必去看那些渺小的蚂蚁。
“你还是太年轻了,看不懂为何地球会成为瑰宝。”
匹斯可昂首望月,掐灭了手中雪茄,面带敬意的道:“七大行星都有着各自的主人,然而只有地球孕育出了堪称奇迹的文化,即便放到宇宙当中,我相信也有着独属于人类的魅力和辉光。”
“UltimateOne,星球的代言人,创造了真祖的月之王,拥有近乎无限的爱,祂创造了真祖想要霸占地球这颗宝石,而死徒又因真祖而诞生,介于人和吸血鬼之间,被充当真祖的血袋,这才是我们的根本。”
匹斯可严肃的纠正了爱尔兰的观念,他沉声道:“死徒应该有长生种的自觉,但绝不可以有长生种的傲慢,介于人类和真祖之间的我们,是不会被任何一方真正接纳的,因此我们要更加努力的思考,人类在这方面做得远比任何一个种族都要好,你要虚心去学习。”
学习……学习怎么捞钱吗。
脑袋里转过不敬的念头,爱尔兰单臂向前,抚胸弯腰致歉:“很抱歉,我生出了不应有的想法,但是父亲,为何您既看不起人类,又夸赞人类,鄙夷他们的灵魂心胸,却又与他们一起瓜分所谓的‘金钱’,恕我没有理解到其中真意。”
“呵呵,朗姆说过,时间就是金钱。”匹斯可低沉笑道:“你可将之粗浅理解为金钱可以为我们省去大量的时间,即便他本身并不是这个意思。”
“而我认为,金钱就是力量,你要明白……即便是成百上千的死徒,也无法开掘出驱动文明的资源,但是人类可以,这里的金钱指的是‘所需’,人类有人类的需要,死徒也有死徒的需要,这并不丢人,丢人的只是反被物质操控行为,迷失目标的蠢货。”
爱尔兰笑道:“有道理,那我们在这里面需要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导师吗。”
“不,我们只是为他们打开大门罢了,去年签署了广场协议,就是往前多迈了一步,房地产的增值速度会跌破所有人的眼镜,我们要做的就是等这个社会滋生死气和绝望。”匹斯可平静的道:“人类的磁场引动出的概念,对于神秘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基础组成部分,你有机会的话,应该去时钟塔进修一趟。”
“您是指现代魔术科吗。”爱尔兰丢开毛巾,活动了一下身躯:“比起这个,法政科的人似乎很是嚣张,琴酒这次的执行力度显然疲软,我想为您去捞过这一桩功劳。”
“心领了,不过这件事情除非朗姆开口,否则我们不要参与,比起这个,拍卖会准备的怎么样的,那些魔术师可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匹斯可智珠在握,脑海一转便能把握诸般细节,前不久朗姆打来的那通简短电话,显然是要加速的意思。
“哈默手稿,龙血菩提叶,霍恩海姆的元素论述残卷,比较有价值的只有这些。”爱尔兰眯起眼睛道:“伊拉克那片地方太乱了,除去日本人,欧洲和美国,富豪单独的雇佣团队在那里经常开战,米索不达米亚文明的开掘受到了很大阻碍,正在和当地势力购买交涉。”
“不用急躁,伊拉克那边可能有所变数,科威特想要通过债务解决边境问题,美国那边不会坐视不理,等下一届总统上任,很可能有一场战争,在此之前我们要先把日本这边的事情搞完。”
匹斯可淡定的道:“地产方面不太好加速,但既然朗姆不想等了,倒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次拍卖会,就送那些魔术师去他们梦寐以求的根源吧。”
爱尔兰畅快大笑,欣然应声道:“理应如此。”
……
“哈默手稿,龙血菩提叶,还有霍恩海姆的文献吗。”
远坂时臣手握名单,手指敲打着桌案,向身后的言峰绮礼问道:“璃正神父在教会可有什么需求?”
无论在何处工作,无论是怎么样的职业,都绕不开人情资源二字,再严苛的组织亦需论功行赏,法度有序,圣堂教会中若是想要谋求地位晋升,外部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
现今枢机主教团内,没有一个红衣主教背景是能脱离各国,也就是魔术协会单独存立的,这也是魔术协会在那个被时代被接连打击,却没有遭到根本拔除的原因。
“家父并无交代。”
冷冰冰的一句话,言峰绮礼面色没有丝毫动容,像是远坂时臣这番对他父亲的良苦用心,与作为言峰璃正之子的绮礼毫无关系。
“呵,真是优秀的定力,绮礼。”赞美爷爷与父亲老友的子嗣,远坂时臣颔首道:“你的话,即便进入曼雷沙的圣伊那裘神学院,也一定能绽放出独有的光彩。”
“………”言峰绮礼没有回话,表情像是机器人一样刻板,他的骨骼和肌肉,无时不刻处于紧绷的状态,按照一分钟的秒针旋转,分别放松身体各处,虽然不曾接受圣堂教会的代行者训练,但初步承接璃正八极拳功底的他,已经有了骇人的杀伤力。
有时候,他会忍不住的思考,杀死眼前这个西装楚楚,礼貌雅致的男人,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偷袭的话,一秒足以。
他并不理解自己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想法,这是一种恶劣的趣味,即便那样做了,也不会得到什么,完全违背了世俗的价值。
察觉到言峰绮礼并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远坂时臣目露无奈,不过与此同时,他在心底赞扬着年轻人的守口如瓶,并不是只有秘密不会泄露,言峰绮礼本身就像是一个坚固沉默的保险箱,忠实的执行着他的任务,源自圣堂教会的背景,注定苦修者不会有见到根源的思想,也不会被世俗所惑。
这样的一个存在,远坂时臣认为与之拉近关系,是十分有益的,即便困难一些也无妨,不能轻易被自己拉拢的人,自然不会轻易被别人拉拢过去。
在未来的计划中,远坂时臣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作为魔术师的他资质平庸,只是依靠祖上余荫和勤奋,才能在魔道上小有成就,便是获得了传说中的蛇蜕,也不一定能得到那场战争的胜利。
冰冷而坚硬的战斗,在那样的场合,比起自己多年的养尊处优,这位年轻人或许才是能够冲锋在前,披荆斩棘,却又能始终与自己站在一条阵线上的人吧。
想起言峰璃正那威猛的八极拳,以及精修多年,几乎无可动摇的意志,远坂时臣露出优雅的笑意,他相信璃正先生也一定有与他相同的想法。
要好好栽培这个年轻人才是,内心敲定了一个念头,远坂时臣笑道:“走吧,今天我们出去访友。”
作为执掌一地,名义上坐拥数条灵脉管理权的远坂家,于时钟塔中虽然排不进前二十,但在日本却是不可小觑的存在,加之远坂时臣长袖善舞,这些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已经颇具规模。
好比这次法政科要凑份额,他就可以在其中游说合纵,加强势力之间的关联,不必出头即可坐获渔翁之利,土御门家族已经拖了那位新任代言人,差不多大半个月了,对于巴瑟梅罗家族,一味大棒只会适得其反,必要时候也需要给出胡萝卜才是。
让利肯定是要让的,区别就在于谁去让,又要让多少。
“浅神与死徒有牵扯,四大退魔家族中的七夜已经灭族,热海那边既然事发,巫净家族难逃其咎。”远坂时臣仿佛在吟唱魔术咒文,轻笑道:“不知道这份礼物,是否能满足那位法政科负责人,薅羊毛,也不能逮住日本这一只羊猛薅吧。”
远坂时臣淡然一笑,尽显魔术师运筹帷幄的从容风姿。
只是他却不知,陈奇正在打造新的玩具,巫净由贵在一旁斟茶浅笑:“你这次来的目标,竟然是冬木的那三家。”
“抓的就是典型,在我看来除去富士山,你们热海与东京加起来,都没有冬木富有。”
陈奇搬了个铁毡,腰带供给出无穷烈焰,晴天之下炎热的波浪环绕三尺之内,上好的钢材在他手里熔成橘红的液体,被无形的力量包裹,揉捏冷却,敲打塑形。
一枚又一枚的银色指环,排列在铁毡之上,陈奇雕琢花纹,为戒体缔造出能量流转回路,戈尔德家族的魔术铸造学,对于基础有着极为深刻的研究。
无论炼金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都要保证两点,一者为恒定性,保证魔力反应运作与载体的指数得以达标,另外则是容器的协调性,除去因为特殊需求,一般而言越是协调的作品,其潜力越足。
而这些都是为了魔术回路的共鸣准备。
“沉睡的荆棘,搭配守卫古堡的猎犬。”敲定了一个魔术搭配中常用的规格,在立意和常规知识上努力追赶肯尼斯的陈奇,对于作品没有底蕴的问题,可是念念不忘,没少去读童话故事,各色传说。
他篆刻了一个‘沉睡’的卢恩符文,结合在贯穿戒体荆棘的交界处,对巫净由贵道:“放出来吧。”
巫净由贵提袖斟茶,巫女袍宽大的袖口中,忽然冒出一只狰狞恶相的猩红猎犬,张开大口朝着陈奇噬来,只不过还没等它合身扑上,陈奇便已探手锁住了它的脖颈,手掌残留的恐怖高温,让式神发出呜咽的委屈狗叫。
“聒噪,给我进去。”
陈奇抓着犬神撞向戒面,魔力的光芒如海绽放,笼罩在了犬神的身上,将它缩小到与戒指一般无二的大小,最终变作一条与荆棘交缠,盘握在戒体上的猛犬,双目分立两侧闭合。
沉睡的荆棘之犬指环,完成。
以戒环作为‘防护’与‘城堡’的概念载体,荆棘作为贯通能量循环的回路,搭配式神作为防守反击,迎击外敌的手段,其本身的沉睡符文,具备一定程度上引动基盘的效果。
“出来吧,沉睡的荆棘之犬。”
陈奇屈指一弹戒面,一头身上环绕罪恶荆棘,凶猛无比的犬神顿时从戒指跳出,尾巴像是云朵般漂浮,只有上身完成了局部实体化,不过陈奇知道这也是假的。
藏于巫净家庭院,享受地脉魔力供养的樱花树,枝干上的花瓣纷纷闭合,树干本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黑雾,体现出苍老黝黑的盘虬之感。
树,陷入了沉睡。
第十八章:耍流氓是不对的
日本水杉学校,今天也是正常上课的一天。
因为意外而被搅黄的修学旅行,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风平浪静的东京,一如既往充斥着拜金的热潮,不过那些都和水杉学校的学生们无关,不仅仅是因为有藤村大河强势镇压一切不服,以初入高一的年纪成为了学校的学生会长。
更因为师资力量只能算是中流的水杉学校,出现了一位旅美回来的日本老师。
诸星大。
他很帅气,温文尔雅的笑意,往往会在一个不经意的对视间,夺走他人的心灵,举手投足干练洒脱,为人处世方寸有度。
无数的女生在心里尖叫着,在这个浮躁喧嚣的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美男子,平静的待在一所高中教书育人,这是何等的情操,但凡能与诸星大老师多说一句,都仿佛受到了洗礼净化,纵使当事人很是为难。
男生则是撇了撇嘴,认为这些女人不过是花痴而已,世界上有才的男人多了去了,也没见这些女生去追着与知识渊博的老教授讨教啊,说白了,还是看脸。
缤纷热闹的校园,赤井秀一握着教案站在走廊,淡笑着望向操场正在运动的学生们,他微微眯起眼睛,似是遮挡阳光,在他人无法注意到的视线轨迹,锁定了正在压腿做热身活动的宫野明美。
“诸星老师,怎么了?”
不只是学生喜欢化名为‘诸星大’的赤井秀一,学校内的青年女教师,也对这位旅美归来,高大帅气的男子有着难以言喻的好感,时不时会暗送秋波,拉近彼此关系。
不仅如此,这位诸星老师貌似是校长的亲戚,轻而易举的便在满编的教职员中,取得了正式编制,带的还是素质最优,气氛活泼上进,成绩极佳的重点班,这简直是白送成绩。
“没什么,只是担心大家的准备活动,冬天运动之前如果不充分热身,很容易伤到自己。”赤井秀一随口应答,问道:“尺泽老师,我刚来还不是很了解大家的情况,还请你为我提点一二。”
原来如此,尺泽香菜觉得自己明白赤井秀一为何会站在这里了,她掩嘴一笑,心中暗道用心的男子果然加倍帅气,指着操场道:“虽然一班的成绩都很好,但若说其中最为拔尖的,无疑是两个女生。”
“女生?”佯装疑惑,赤井秀一赞叹道:“那真的很了不起,虽然女生心智成熟较早,但能在与男生的竞争之间脱颖而出,想来下了不少苦工。”
“嗯,一班的班长,也是目前水杉学校的学生会长,藤村大河,诸星老师你刚来可能还不太了解,大河的家里比较特殊。”说着,她做了一个穿戴手套的动作,示意藤村组的黑色背景,见赤井秀一挑眉,尺泽香菜又笑道:“不过诸星老师放心,大河是一个非常好的孩子,热情正义,有什么事情尽管托付给她就是了。”
“原来如此。”露出赞同对方言论的态度,赤井秀一不着痕迹的问道:“方才你是说两个女孩?”
“嗯,虽然大河在体育和课外活动优异,总分占先,但这位同学却是毫不逊色于大河,在文理两科都有着出类拔萃的才华。”尺泽香菜静思一瞬,坦言道:“她叫做宫野明美,背景来历稍有特殊,是校长亲自安排到一班的。”
“哦?”走的就是校长门路进校的赤井秀一,闻言神情微变,似乎没想到区区一个日本校长,颇有点手眼通天的意思,路子居然这么广,能够将宫野明美托送进这里的人,十有八九与黑衣组织脱离不了关系。
“与其说明美天赋出众,倒不如说她非常的勤奋,就好像父母给每个孩子都说过的那句话,别人在玩的时候,人家却在学习,宫野明美就是这句话的写照。”
尺泽香菜面带怜意,像她这样的老师,对于勤奋努力,成绩优异,不为同学追求和外物所动的女孩,有着超乎寻常的好感,毕竟现在这个社会,能够安心下来学习的人已经不多了。
安心学习吗。
望着努力奔跑热身,总是面带温柔笑意的少女,赤井秀一不置可否,点头笑道:“谢谢,尺泽老师真的很关心学生呢,这份爱心,是我将来学习的方向。”
以单纯增加好感度掩盖分身的心态,不经意掳走女教师的芳心,背对尺泽香菜的赤井秀一,眼镜闪过一道亮光,嘴角微微上扬,宫野明美是否安心学习他不知道,不过与黑衣组织有所关联却是可以肯定的,可能的话,在毕业之后就会成为对方的外围成员吧。
在美国已经与黑衣组织的外围打过交道,知道那些不过是游离于魔术世界外围的普通人,虽然是社会的精英,但却并非想象中的死徒,詹姆斯最近催得比较紧,他必须行动了。
想要攻略女性,除去第一印象以及会花心思之外,吊桥效应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尤其是眼下需要加速的状态,宫野明美平时自习较多,稍晚离校这一点,完全可以利用起来。
招呼了同伴布置,赤井秀一平静的过完了作为教师的一天,看表掐点走出了教学楼,开着自己最爱的雪佛兰向着校门口驶去,绕大路抄行巷道的另一侧出口,那是他日常踩点的商店。
按照计划,宫野明美会被他的同伴逼迫到那里,恰好遇见作为老师的赤井秀一。
此时,宫野明美正被他的同伴尾随着。
FBI的探员故意显露行迹,像是跟踪青春靓丽的高中少女地痞流氓,将宫野明美逼向指定的巷道,这样‘粗疏’的跟踪自是不可能瞒过缺乏安全感的少女。
轻咬下唇,宫野明美加快了步速,她平时放学并没有见过这些流氓,这样的话她应该可以凭借对周围环境的熟悉,摆脱对方的跟踪。
流氓理所当然的跟了上去,只是两方并没有注意到彼此的追逐,被一个推着自行车的女生看个正着。
哒哒哒,厚实的雪白棉袜难挡心中生出的寒意,宫野明美掩着领口,快步拐进一处巷道,穿行在一个个拐角,明明知道不是她最怕的那些人,但被追逐这件事本身,足以让宫野明美回到家破人亡那天的恐怖场景。
跟踪,火光,爆炸,冬天的雪刺眼的像是死亡的白布。
摇摇头,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宫野明美小跑着,想要逃离自己记忆的阴影,然而这样的举动却是加速了阴影的迫近。
“嘿,高中生,你这是想要去哪啊。”眼神隐露精悍,气息不凡的地痞分别从前侧的拐角,以及后方围住了宫野明美,很多事情虽然没有明说,但已经到了高中生年龄的宫野明美,很清楚一个女孩子遇到这样的场景,下面将会发生些什么。
那是某种意义上比死还要伤人的丑恶欲望。
怎么办,怎么办,宫野明美思索起之前大河教过自己的护身术,只是她并没有藤村大河那样出色的反应力,身体足以支持她的行动吗。
不,必须行动起来,这个世界上没有还没试过便放弃的道理。
宫野明美冲向前方,迎着流氓侧面没有堵严实的空隙窜了过去,然而此处已经临近巷口,探员肯定是不可能放宫野明美冲到对侧的大街上。
“陪我们玩玩吧。”笑声古怪,探员伸出手臂抓住宫野明美的胳膊,给自己的同伴打了个眼色,对方拉开手腕露出表盘,距离赤井秀一赶到的时间,还有差不多一分钟。
按照剧本来说,接下来只需要完成最终的英雄救美,两个被打败的反派就可以退场了,吊桥效应下的宫野明美,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好感。
宫野明美使劲的踩住探员的脚,反手竖肘后磕,想要制造硬直的机会,奈何她的力气实在是不大,坡跟的学生皮鞋踩上去,就和按摩没有两样,动作轻而易举的被探员化解。
“不要挣扎了,喝两杯就放过你。”
打了一个眼色,探员开始将宫野明美往拐角拖去,因为少女抵抗的缘故,动作难免粗暴,挣扎的晃荡中,宫野明美的书包耸动了两下,同时有一个少女奋勇的起着自行车,斥责道:“你们在做什么!快点放开她!”
嘎吱嘎吱,同样是辛苦自习留到这会的戈薇,使劲踩踏着自行车,凭借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瞪着漂亮的大眼睛,直接撞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变化,无论是宫野明美,还是两位探员显然都未曾预料,宫野明美见状不喜反惊,面露焦急使劲摇头,想要让戈薇逃走,但是被箍住嘴巴的她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干着急。
戈薇的行动理所当然的失败了,探员避让开来,随手探出便将少女抓下了车,咕噜噜的自行车躺在阴湿的地上,似乎象征着两位少女的命运。
“放开我,放开我啊!”挣扎着,戈薇大声威胁道:“你们这么做是违法的,现在住手还有挽回的余地。”
探员没有吭声,只是沉默等待着赤井的出现,听觉极为灵敏的他们,已经发现巷道的另一侧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回音,显然主角马上就要登场了。
为了防止吊桥效应失灵,他们分别扯开了宫野明美和日暮戈薇的衣领,露出纯洁的少女里衣,大笑道:“既然你们这么不识趣,那么在这里玩也一样……嗯?!”
冰蓝色的光芒晃过他的眼前,迫使这个探员将后半截话咽回了肚子里。
只见一只娴雅灵秀的折耳猫,不知何时从宫野明美身后的书包窜出,淡定的盘在少女头顶,轻轻摇曳的尾巴上,一枚嵌有湛蓝宝石的尾戒,象征着神秘与泡沫,发出令人悲伤的哀婉歌声。
人鱼和泡沫,猫与少女。
两种放在故事或现实再正常不过,此刻却又显得如此诡异,充满神秘色彩的组合,霸道的侵蚀了现实的领域,探员们只觉上方的阳光开始虚浮,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透明的薄膜,呼吸困难了起来。
藏在书包里睡觉,却被打扰醒来的奥菲娅,一双金色的竖瞳显得神圣而冰冷,仿佛被掺入了不属于她的意志,见到两个少女被撕扯开来的衣服,心中怒意勃发。
她低声轻唤,尾戒之中人鱼的歌声愈发深邃婉转,大气之中的魔力躁动起来,水分子肉眼可见的聚集成一把长刀,朝着束缚住宫野明美的探员扫来。
砰!猝不及防被魔力钉住的探员,被长刀拍了个正着,身体像是破布一样被压入了墙内,色泽瑰丽清澈的血液好似涓涓细流,不断从他的五官涌出,他流出的鲜血,随着水汽回拢,使得长刀刃身蒙上了一层宝石般的淡红。
无论是宫野明美还是戈薇,都已经看傻了眼,然而奥菲娅却是怒意不减。
看见宫野明美那通红的眼眶,还有里面溅开的泪花,她的心绪像是海浪一般起伏着,欣长诡秘的刀刃一转,划过刁钻的弧度,直斩戈薇身后探员。
砰!
扳机扣动,旋转的子弹飞速而来,自宫野明美后方穿过,打碎了长刀的形态,浇了戈薇和探员一脸,大量的水汽倒灌喉咙和口鼻,沿着血流逆袭而上,呛得他不得不松了手。
“喵!”
奥菲娅昂首一唤,透明的薄膜自上方罩下,她转过头向着子弹来处看去,却并未见到第二次攻击,趁此机会,原本挟持戈薇的探员,痛苦的咬牙背上自己的同伴,快速的蹿离奥菲娅的视线。
这一发子弹很明显来自赤井先生,即是为他二人解围,也有宣告行动失败的意思,既然开了枪,那么就没有必要再见面了。
奥菲娅正待追击,忽然身体被一双玉手举起,只见宫野明美将她抱在面前,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赶尽杀绝,虽然她并不理解这短暂的时间内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不杀人是她的基本原则。
“……”
竖瞳中流露出些许无奈,被端着身躯的奥菲娅,轻轻的吹了一口气,方才水汽凝成的长刀荡然无存,隐约在薄膜中出现的六臂娜迦轮廓,像是从未现身。
奥菲娅摇晃着尾巴,叫了数声,然后重新蹿入了宫野明美身后的书包,似乎觉得少女这么处理不太爽利,但嘴角的笑容,却是出卖了奥菲娅的心思。
有着仁念的少女,正是奥菲娅喜欢的类型。
“那个。”
就在宫野明美正因方才发生的事情感到迷茫时,一道怯生生,却又虎彪彪的少女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只见浑身湿透的日暮戈薇,不好意思的用手指挠着脸颊:“谢谢。”
噗哧。
莫名的,宫野明美笑出了声来,她没有说话,而是快步走了过去,端详着戈薇通红的眼眶,伸出手轻轻抱住了这个穿着同校初中制服,方才为她身陷险地的学妹。
第十九章: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抱了一阵,湿身的戈薇把宫野明美也弄得透明了起来,二人相视一笑。
宫野明美脱下自己的外衣为戈薇披上,多少遮挡一下,笑着道:“我家离这里比较近,先去那里整理一下,然后我送你回家。”
戈薇有点犹豫,家里志保在等着她,怕晚回去的话对方会担心,她伸手扶起自行车,却发现把手主轴部分歪曲掉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无法再婉拒宫野明美的好意,戈薇心中对宫野志保轻声致歉,决定尽量以最快速度赶回去做菜,她很想打电话通知志保,不过那个房间的电话很古怪,只能和指定的人进行通讯,并没有号码一说。
做出了这个决定的戈薇,并不明白宫野志保究竟对自己有着怎样的依恋。
“叮叮叮”
闹钟响起,不断抖动提示预定时间已经到了,然而不等它多跳两下,便被一只小手无情镇压。
宫野志保放下已经被捏出褶皱的书,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却发现里面的热茶早已冷涩,一种沉寂的味道涌上舌尖,不由得心灵发颤。
戈薇,戈薇还没回来吗。
她没有说今天会晚回,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会不会?
呼吸不自觉的急促起来,宫野志保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茶杯坠在地面摔得粉碎,白瓷与茶叶混合在一起,冲击着她的视觉。
寂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中那种强烈的坠落感,宫野志保就觉得自己,可能终将像眼前这被茶一般粉身碎骨,冰凉的温度,是已经无法挽回的时光。
跌撞起身穿好衣服,宫野志保拿出预先准备的绳子,从窗户后方抛出,挂在给自身的腰间挂好扣带,眼神仓皇无比,想要逃出这个屋子。
对于宫野志保而言,这里不过就是一个冰冷的监狱,在戈薇到来之前,她一直是独自在监狱里生活的,除去一日三餐外,就是书,很多很多的书,不断吸取知识麻痹自己。
偶尔下楼也会被监视的视线层层包围,心灵极度敏感的宫野志保,知道自己一直处于被看管的状态。
如果一直处于黑暗中没有见过阳光,或许她会在这样的生活中逐渐学会坚强。
但……她已经见过阳光了,无法再忍受被黑暗包围。
没有组织任何计划,身无分文,只是迫切想要找到戈薇的宫野志保,只抓了一副地图,便开始了自己的逃离行动,目的地只有一个,那就是戈薇上学的水杉学校。
因为一直很老实的原因,这里的看管更多的投注在主干道部分,后巷虽然设有摄像头,但被发现到做出反应,会有一段延迟的时间,足够宫野志保跑出去了。
晚霞与白云交织在一起,好似织女纺出的天衣,展现出令人惊艳的美丽,只是再美丽的景色,对于失去了平常心的人而言,大概也与荒草无异。
忙碌的下班人群,带着隔世的冷漠,热情的讨论着各种各样的话题,但是心里却没有什么温度。
钢铁的森林之中,人世的沉厚气息不断地变化着,时而躁动,时而低亢,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挥舞着钞票拦截出租的人,拖家带口、呼朋唤友开金箔宴的人。
狂躁无序的乐章,在金钱的双手下不断回荡,光是看着就有一种被扭曲的感觉。
陈奇站在红绿灯的路口,观望着马路两侧交互的人们,久久驻足不去,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这半个月之中,藤村组在他的指示下大举出击,把整个东京的地下闹得天翻地覆,出自法政科的日本精英配合行动,在众多家族的眼皮子底下,展开死徒搜查。
以巫净为首的地方家族,在陈奇的示意下直接反水,从内部的联盟撕开了一个口子,作为被死徒袭击的家族,要求总领阴阳道的土御门给予交代,远坂时臣跑去游说时,刚好撞上巫净发难的口子,弄了个灰头土脸。
戈尔德明面给予压力,暗地里浅神开始拢合一些‘蛇虫鼠蚁’的家族,与巫净家族的人手一起向外输布,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被命名为‘魔兵’的魔术制品。
那是能够驾驭式神,即便没有魔力,只要有一定强度的精神,也可以使用的礼装。
大量的式神从巫净家族的灵脉催化而出,在输布第一批魔兵之后,剩余的魔兵就由那些家族的灵脉催生,雪球越滚越大,很快就形成了一场局部雪崩。
压倒性的中层战力,顷刻间鲸吞了大量的家族,形成新的利益结合体,作为奖品,为数不菲的魔兵流向了转化的人手,审查系统由巫净家族的巫女把关,几无漏算,即使有漏网之鱼拿到了魔兵,在巫女的意志面前也会瞬间失去效果。
想来回横跳的小家族在被夷灭了两个之后,所有参与的人都明白了一个事实,他们无法下船了。
与之相伴的则是,他们已经不再是以前那种无力的虫蚁,拥有了能够凭借数量对上层家族呲牙的实力,为此他们展现出了无比的忠诚,向巫净家族低下了头颅。
巫净家族的地位已经超越了日本三宫,气势地位犹如烈火烹油,灵脉的资源催生出繁花锦簇,里世界的势力直追总领日本阴阳道的土御门家族,看的无数人心惊不已。
然而作为推动‘魔兵’诞生的始作俑者,陈奇却是知道魔兵不过是根植于‘蓬莱玉枝’的神秘,将灵化过后的式神,以炼金铸造封禁成消耗性魔术制品,这样的玩法可一不可再。
与现在泡沫的经济一样,这些由灵脉催生出的魔术制品,也不过是一个巨大的泡泡而已,迟早有被戳破的一天。
很快时钟塔那边也会查过来,如有必要肯定是要掠夺‘魔兵’及其有关神秘,在这件事情上,陈奇必须为巫净家族负责。
这些日子时钟塔的电话,像是纸片飞雪般飘向了戈尔德,弄得某人压力甚大,没少给陈奇施加压力,让他尽快抓到黑衣组织的尾巴。
陈奇做的也很干脆,他放弃了与贝尔摩德的联络,放任对方游离,收回了保护宫野明美的人手,将奥菲娅放在对方的身边,露出了自己的破绽,但黑衣组织却并没有扑上来的意思,仿佛原地蒸发了一样,消失在了陈奇的面前,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痕迹。
陈奇可以肯定这些死徒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却陷入了灯下黑的迷执之中。
在这段时间内,他将那枚人鱼公主的眼泪制作成了魔术礼装,以螺贝海藻为台,跋涉深海抓了一头儒艮,仔细揣摩了一日有余,雕形索神,最终熔炼出一枚尾戒,作为奥菲娅的安全底线。
在尾戒之中,陈奇以血炼的方式通过魔术加持,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振,只要奥菲娅遭到袭击,他就能第一时间得知,为了保证及时到场,这半个月他一直坐镇东京,保护戈尔德的安全,巫净由贵也跟在他的身边。
美人如玉,红袖添香。
每日都在审计各种情报,顺带看巫净由贵和巴泽特较劲的陈奇,今天倒是第一次亲身感受到日本社会的气氛,奥菲娅那边通过魔力共振,他已知悉结局,自然是不急于过去。
“看了整整一个小时,可有收获。”
巫净由贵随侍在陈奇身旁,身着端庄高洁的巫女服,踩着一双木屐,二人的衣着皆有降低存在感,模糊他人视线的效果,除非精神强韧,灵觉惊人的普通人,否则注意力根本无法在巫净由贵的身上停留。
“看明白了一些东西,但时间不对。”
死徒二十七祖,黑翼公,从戈尔德那里得到了有关资料的陈奇,这些日子没少从源头上揣摩黑衣组织,黑翼公的特征有很多,但最为出名的还是他拥有的固有结界。
——永不复还。
没人能说出永不复还的真面目,因为可能除去月之王外,亲眼见识过永不复还的存在,至今为止没有生还记录。
从名字大概可以猜出是与‘死亡’这一概念相关联的世界种,但陈奇一直没有抓住要点,直至今天,他站在这片钢铁森林里看了一个小时行人,才略有所悟对方的计划。
从穿越者的视角,陈奇可以很清楚的知道,一年后很多人马上就要在金融风暴下跳楼了,借贷杠杆跳楼的,把自己房子抵押给银行的,收不上来的坏账,融资亏钱的人,高位接盘,只能背负一辈子的房贷。
楼盘的泡沫,很快就要破了,有人在其中赚的盆满钵满,有人则是要为自己的贪心和狂热付出生命。
或许这些对世界运转而言并不重要,但情绪滋生出的能量,会想一个漩涡扭曲这片区域大源的性质,负面能量积累的卵所破裂的那个瞬间,一定会诞生出些什么来。
不过若是按照那样运营,少说也还需要两年的时光,陈奇不知道那些死徒究竟是如何打算的,但,他肯定不会等两年再说。
只要抓到黑衣组织的一个破绽,诸如对方具体的血脉因子研究地,或者统筹全局的人员,陈奇自信一天之内就能把这个组织连根拔起。
当然,若是对方真的铁了心与他消耗到底,那也有别的应对办法,不过除非没有选择,否则陈奇不会假他人之手去做事。
“走吧,去今天的问题发生地看一圈。”
从今日观街的体会中,陈奇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不少东西,好比水杉学校这个点,他并没有亲身查过,而是作为下面人搜查的条目阅览了一眼,就直接忽略过去了,除此之外还有土御门和三大神宫那边统领的势力。
念及至此,陈奇问道:“你之前和我说远坂时臣对你有意思?”
巫净由贵光洁的面容微微一黑,气愤咬牙道:“换个词。”
陈奇自觉失言,摇头笑道:“我听说远坂时臣先生,此刻人在东京?”
“嗯,之前他有和土御门家族说过,要让我们用灵地份额,去填充法政科的额度,理由则是因为地方管理不力,被死徒入侵。”
“这不就是有意思吗……行,我换个词,你别瞪我了。”陈奇摸了摸鼻子,问道:“每个家族血脉都会退化,需要新血激活,他的妻子禅城葵是什么背景,你有查过吗?”
巫净由贵瞥了陈奇一眼,平静的道:“他既然搬弄是非,自然是有查过的,禅城葵源自于三大神宫的势力,作为候补巫女修习,没有魔术师资质,但本身却是极佳的母体,当初被收入神宫培养,原因便是因为体质与降神仪式吻合,可以作为一次性消耗品。”
哦,从神社淘来的老婆啊,因为是候补巫女见习,所以钻了个空子吗,远坂时臣……在这种地方倒是有着微妙的狡猾,而且眼光也确实不错。
想起未来那对天赋卓越,妹妹却命运多舛的双胞胎,陈奇沉吟着问道:“他老婆怀孕了没。”
嗒。
巫净由贵木屐顿住,古怪的看向陈奇,似乎没想到眼前的青年居然好这一口,难怪对她的示好无动于衷,不肯与巫净家的血脉有所关联。
陈奇自然感觉到了被当做变态的目光,解释了一句:“我在乎的是他还未出世的女儿。”
不说还好,陈奇这么一说,巫净由贵倒退了两步,目光愈发难以置信。
他娘的,越描越黑,这日本娘们怎么心里都是这些破事,陈奇瞪了巫净由贵一眼:“看什么看,黄者见黄懂不懂,我要真想要禅城葵,他远坂时臣只有哭晕在厕所的份,还能在东京潇洒度日,准备参加什么拍卖会?”
说起拍卖会,这些日子戈尔德也没少和陈奇耳提面命,说是让他一起跟着去。
戈尔德是个没热闹就浑身难受的家伙,这些日子憋得不行,难得有个炫富比拼的机会,错过了岂不是对不起他自己,再说陈奇现在日本可动用资产多得惊人,真要拼财力,没有几个人有资格敢和他放对。
只是陈奇心思都放在黑衣组织身上,对这事情也就是听一耳朵便过去了,等解决掉了这桩麻烦事,他打算去冬木打秋风来着。
而且,陈奇此刻心中隐约诞生出了一个会被他人直骂‘疯狂’的念头。
他想要动用手里的人脉资源,联络海外法政科的那位小当主,在魔兵真相还没泄露的时候,把手里的魔兵直接抵出去,跟随美国的掀起风潮加速做空日本。
如果那样的话……
咚。
思路被打断了,陈奇停下脚步,垂下目光看向撞在自己身上的棕发少女,前方不远处,则是水杉学校的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