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章 万事俱备
“成了,你也别说服我了,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先把车送回去,晚上再过来就和你姥爷说这个事情。”大姨夫这回算是下定决心了,他不为小姨考虑,也得为自己女儿考虑,必须全力以赴。
“哦,对了,我本来有件事儿想问你的,让你这么一说差点给忘了。咱们攒自行车这个买卖,和你说的一样,恐怕干不长久了,现在商店里的自行车多了起来,好多单位过节的时候还给职工发了车票,我现在都是把这些车往郊区卖。你是不是再想想,还有什么咱能干的,你出主意就成,大姨夫出力气!”刚走到门边,大姨夫又折了回来,和洪涛说起自己的问题。
“想是想好了,不过现在还有点早,这个买卖可比攒自行车、开裁缝店要大啊,您不问我,我也打算和您商量呢,您单位里有没有好木匠,会打家具的那种?”洪涛一看大姨夫问起来了,索性就和他先交个底,他本来想等小姨这件事弄完再说的。
“有啊!好几个呢,手艺都不错,干嘛?你家要打家具?”大姨夫有让洪涛说愣了。
“不打家具,我们以后要恐怕要卖家具了,您回去之后啊,找一两个关系好的木匠,和他们把关系再处得好一点,他们以后有用。另外您还得去秦皇岛跑一趟,帮我去问问玻璃的事情,只要那个玻璃一有货源,咱们就可以筹备着准备挣大钱了,你觉得您一年挣多少满意?”洪涛没和大姨夫说到底要做什么,只是露了一个大概意思。
“挣多少满意?你先告诉我要干什么啊?木匠和玻璃不沾边啊!”大姨夫非但没听明白,反倒更迷糊了。
“我们做这个卖,您看怎么样?”洪涛也不废话了,直接打开自己那个小屋的门锁,从里面的桌子抽屉里拿出两张图画纸,一张上面是水彩画、一张上面是铅笔画的结构图,画的都是同一种东西,玻璃茶几。
“这是茶几?”大姨夫一眼就认出了纸上画的东西是什么。
“可是这个面儿是玻璃的?还带着花纹?”随后大姨夫又看出这个茶几和其它茶几有什么不同。
“对,您觉得这个东西好卖吗?”洪涛问道。
“看这个模样,我肯定是买它不买那些木头的,这放在家里多气派啊!可是这个玻璃使得住吗?万一碎了还不找咱来?这还是轻的,要是把人剌坏了,咱还得带人看病去,不值当啊!”洪涛很是佩服大姨夫这个眼光,不管什么事儿,他总能第一眼就看到根子上。
“您放心吧,这个玻璃不是普通玻璃,叫钢化玻璃,倍儿结实,上面站个人都没事,而且还不怕烫,就算是碎了,也都变成一个一个的小球,只要不是故意的,一般伤不到人的。”洪涛大概给大姨夫介绍了一下钢化玻璃的常识,在这个年代里听说过钢化玻璃的除了专门搞这个研究的,应该没几个。
“还有这种好东西?如果要是这么说的话,这个买卖可以做,可是你上面这些花纹怎么弄上去啊?一面大玻璃太素了,有花纹就显得好看,可是别用几天就掉喽,那不成骗人的了?”大姨夫把原料的问题搞清楚,脸上也露出了笑模样,不过他还有担心的。
“这个您也不用操心,这个不是画上去的,是刻上去的,玻璃全碎了,花纹也没不了,至于怎么刻,现在不能说,到时候做的时候,我给您现场表演。”洪涛得意洋洋的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不管什么时候,能掌握别人不知道的东西,都是很开心的事情。
大姨夫很上道,和攒自行车一样,只要知道这件事儿能不能干,自己大概是个什么角色,就不再追问洪涛的具体技术细节,推着自行车走了,洪涛也收拾收拾书包,等着自己的路队前来喊自己。至于小姨的事情到底成不成,就得看晚上大姨夫和姥爷之间聊得怎么样了,他到时候只能算是副攻,帮着一起敲敲边鼓啥的。
吃过了晚饭,洪涛一头就钻进了姥爷的屋里,拿着他自己攒的那台收音机帮姥爷找京戏听,这台收音机虽然外观很丑陋,只有一个木头盒子,但是性能没的说,比姥姥家里那台电子管收音机强多了,不光收的台多,而且噪声小,还能装上电池提着走,姥爷现在去地坛公园里锻炼的时候,都提着它去,一路走一路的唱腔跟着。
“爸,我和您说点事儿。”没过一会儿,大姨夫果然来了,进门之后看到洪涛也在,他干脆也不绕弯子了,直接就把早上洪涛和他说的那些话用他自己的语言组织了一下,全都倒給了老头。
“这是小涛让你说的吧?他以前和我提起过,存折上的钱估计也是小涛给她小姨攒的吧?这个孩子仁义啊!你也别和我打马虎眼了,我还没老糊涂呢,玉梅虽然是个女孩子,早晚要嫁人,但我也不能不管她,总得给她攒点嫁妆啥的,以前你媳妇那会儿大家都困难,我有这个心也没那个力气,现在缓过点来了,那我就给玉梅折腾折腾,成,就按你们说的办吧,你姥姥那里我去说,明天让她带着户口本去找那个冯主任,只要国家说了允许,她给办也得办,不给办也得办,什么家庭困难不困难的,谁家不困难啊!我一个人养这一大家子,怎么就不困难了!敢不办我就上她们家吃饭去,我看她们家里困难不困难!”姥爷就是姥爷,不愧是一家之主,说话就带着霸气!
“姥爷,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是事儿不能这么办,您把主任逼急了,她现在给您办了,以后还得想着法儿的给咱捣乱。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咱不和她斗那个气儿,以后谁挣钱谁自己舒服,您说是不?我看吧,还是您出面,咱也给她家弄辆自行车,她爱自己要就自己要,爱给别人就给别人,咱就管不着了。这样一来,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以后见面办事也好张嘴,您看成不?”洪涛肯定了姥爷的魄力和正直,但是事情肯定不能这么办,还没开张你就把直接管理部门给得罪了,不管放到哪朝哪代,只要没出中国,你就永远得不到好儿,除非你爸是李刚!
“爸,小涛说的对,这事儿不能斗气,您要是不好出面,我去也成,我还得叫她一声姨呢,去求她办事不丢人。”大姨夫也赶紧帮着和稀泥。
“。。。。。。那广兴啊,你就出面去一趟吧,这个老娘们的事情,我也不想掺合。不过我有话要和你们说在前面,按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不管是外孙子也好、闺女也好、女婿也好,在我这儿都是一个样儿,我不会偏着谁向着谁。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一旦掺合到钱的问题,亲戚也得明算账,否则这个买卖长远不了。早年间这样儿的我见多了,前院老张家,解放前是开车行的,他们哥三个,把家分了结果又凑到一起干,结果呢?还不如把他老爹留下的车行卖了呢,哥三个都快打成热窑了,车行也没保住,最后三人谁都不理谁了,你说这个买卖能干吗?所以说,一家人在一起做买卖,钱上必须得分清楚了,亲情是亲情,钱是钱,不能往一起搅合,这样才能越来越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我。。。我。。。”大姨夫没想到老头还有这种见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和洪涛早上也没聊起过这方面的问题。
“姥爷,您说得太对了,升米恩斗米仇,这是在论的,到什么时候都是这个理儿。我觉得吧,咱们可以按照股份入股,我的钱就算是借给小姨的,小姨给我写借条。股份分成4份儿,小姨占三份、大玲姐占三份、我占三份、您和我姥姥占一份。以后让我小姨管账、大玲姐管钱,一个月一结算,什么话也不用说,您看这样成不?”洪涛倒是早就想好了该如何经营这个家庭小买卖,可是他也没想到姥爷居然还有这种见识,看来不能小看任何老人,生活就是他们的学堂,经历就是他们的老师,虽然他们可能说不出什么名词儿,但是朴素的道理是一样的。
“嗯,这样好,姥姥姥爷那一份就不用了,你们都好了,我和你姥姥看着就高兴,钱不钱顶个屁用,倒时候两条腿一蹬,还不是留给你们。”姥爷很高兴洪涛的这个方法,不过他不想现在就占儿女们的便宜,在他看来,自己老到动不了之前,是用不着孩子们管的。
“这个得要,以后小姨和小舅都得结婚,找的姨夫和舅妈指不定啥成色呢,钱在您和我姥姥自己手里,说话都硬气,您说是不?”洪涛也不用和姥爷讲什么孝顺不孝顺的大道理了,老人理解的孝顺和自己理解的不一定就一样,干脆直说就完了,岁数小就占了这个便宜了,你说什么都没事,就算说错了,大人也不会怪你,心里更不会对你有意见。
六十三章 买凶
这话要是放在大姨夫嘴里,肯定就没法说了,让姥爷一听,什么?合算等我儿子、女儿结婚的时候,你们都不想管了是不?那等我们老了肯定也是不管啊!这一份钱等于就是我们的养老钱啦!不成,还得说道说道。。。。。。
“我这儿没意见,小涛这个主意挺好。”大姨夫一看姥爷把眼光看向他,也赶紧表态,其实他原本是想让大玲姐跟着小姨干干看,没想入什么股份,多少给个工资就成了,不过老丈杆子刚说完钱的问题,他也不能马上就提出反对意见啊,入股就入股吧,按说这也是好事儿,反正一个小裁缝铺也花不了几个钱。
一家之主都拍板了,那洪涛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和革委会那边跑关系有大姨夫呢,具体的手续也得大姨夫带着姥姥去办,他这个小屁孩跟着也是白跟。而且洪涛也不着急这手续什么时候能办下来,这还是吃大锅饭的年代呢,你指望着像后世里一样,工商、税务、卫生、统计这些部门都一站化办公也不现实,估计挨个部门跑几圈下来,夏天过去之前能办好就不错了,搞不好拖你个半年十个月的也很正常。
把小姨这件大事弄利落了,洪涛还有一件小事儿没解决,那就是小舅挨打的事儿。其实洪涛和小舅都没打算去报仇,不是不想,是能力有限,对方在大院里,你去人少了就是白送,去人多了肯定惊动大院里的保卫科,一旦闹大了,吃亏的还是自己这边。而且那几个孩子是谁洪涛也从臭大姐嘴里打听清楚了,人家在143中学里上高中,也不是省油的灯,不管在学校还是大院里,身边也有不少兄弟,真要是打起来,小舅这群初三学生还真不是对手。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前两天小舅又一头土的跑了回来,那几个孩子居然跑到小舅的学校门口去堵小舅了,要不是臭大姐给他提前告警,他又得挨一顿揍,就这样他也是从后门翻墙才跑回家的。
既然对方不想放手,那洪涛也得为小舅舅树一树威风了,一旦小舅舅老被人堵在自己学校门口揍,那以后在学校里还怎么为自己撑腰啊!这个名声就臭了。
于是洪涛找了一个星期天,拉着金月的手又晃荡晃荡的跑到了西单二层那个小吃店里。自从上次金月在这儿吃完那个奶油水果之后,她就念念不忘这一口了,只要洪涛在休息日里带她出去,问她的头一个选项必然是那里。洪涛倒也不太抵触,虽然这里都快成四九城的**窝了,但是他们是他们,自己是自己,根本不是一个层面,大家谁也碍不到谁。
来的次数多了,洪涛发现十次得有七次要碰见那个短头发婆子,她好像把这里当成了据点。由于上次请过她喝啤酒,她再看到洪涛之后也不认生,有事没事的也和洪涛臭贫几句,洪涛也不小气,请她吃个雪糕、喝个啤酒啥的是经常的事儿,反正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这不,现在洪涛就用上她了。
“美女,你在东城那边的学校熟不熟?”洪涛今天格外大方,见到她之后不光买了啤酒,还给她弄了两个荤菜,然后一人一个塑料杯子,开始对饮上了,金月依旧是她的奶油炒水果。
“干嘛?我可没时间管你小屁孩的事儿啊!”短头发看来是没领洪涛的情。
“时间肯定是有的,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嘛,时间就像乳沟,挤一挤总会有的。”洪涛并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如果她太热心来帮自己,自己更不踏实,这种人可以利用,但不能沾上,否则会很麻烦。
“哈哈哈哈。。。。。。毛还没长齐的,就和老娘说乳沟,要不这样吧,你给我10块钱,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乳沟。”短头发差点把一口啤酒全喷到洪涛脸上,拍着桌子笑了一个够,然后凑到洪涛耳朵边上,悄悄的说了一句。
“得了吧,你别教坏小孩子,金月,去你那边桌子上吃去。”洪涛看了一眼她的胸,还真别说,肯定是有沟,还不浅呢。
“啧啧啧,说得好像你是什么好孩子一样,好孩子几岁就喝啤酒?好孩子几岁就带着一个小姑娘到处跑?好孩子谁来这个地方?还请我喝酒,说吧,你打算干吗,如果不麻烦,我就帮你一次,省得让别人说我韩雪骗一个小孩的吃喝。”短头发让洪涛这态度给激怒了,向她这样的人,虽然真没干什么好事,但却最怕别人看不起自己。
“你叫韩雪?这个名字挺好听的,不过你人比名字更美。”洪涛还是头一次知道她叫啥,以前在一起聊过好多次,但是她都没说过,自己也没问。
“得得得,你看见女的就夸人家是美女,看见男的就说人家是帅哥,不能每次都用这一套吧,你就不能换换词儿?”韩雪虽然嘴上说太俗了,但是怒气显然消退了不少,马屁这个玩意,有时候你就算明着说我要拍你马屁啦!对方听了之后也不会生气,比如说你是美女帅哥这句。
“好吧,咱说正经事儿,还是刚才那个问题,你在东城吃得开吗?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我想找人帮我对付3个高一的学生,打一顿就可以,不用伤筋动骨,来个五眼青让他们老实几天就成。”洪涛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好吧,把人名和学校告诉我,不过我可就帮你这一次啊!咱们没那么熟。”韩雪回答的倒是挺干脆,要不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呢。
“别啊,我这可不是求你帮忙,你也不是给我白干,我出30块钱,每个人10块,3个人正好30,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就和你说的一样,咱俩根本不熟,走大街上我见到你也不会打招呼,你见到我也不会理。咱这个不算情分,算生意,我请你喝酒这个算情分,不算生意,怎么样,干不干?”洪涛没领韩雪的情,伸手从兜里掏出3张大团结,压在了装散啤酒的塑料杯子下面,推到了韩雪面前。
“就打3个中学生?不用伤人?”韩雪眼睛就一直没离开那30块钱,想拿又怕烫。
“没错,还不用去人家学校里打人,就在他们学校门口打就成,不过你得告诉我一个准确的时间,我要在远处看着他们挨揍,他们得罪我了,我得解解气。”洪涛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切!就这么点事儿,也值得花30块钱?你们东城的人全死光了吧?哦,你是怕别人认出你来,才来找我这个不熟的人,是不是?”韩雪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把杯子底下的30块钱拿起来,揣到了裤兜里。
“是不是无所谓,告诉我个时间吧。”洪涛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你就不怕我拿着你的钱跑喽?到时候你去哪儿找我去?”韩雪眼珠一转,故意露出一个她认为比较邪恶的笑容。
“跑就跑了,30块钱对我不算什么,大不了我再拿100块钱,找人再打你一顿,我就不信这里的人都和你一条心儿。”洪涛毫不客气的直接威胁起她来。
“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明天中午还是下午,你自己选!”韩雪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她本来想逗一逗这个小孩,可是小孩这番回答让她真有点害怕了。她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清楚,无非就是仗着有几分姿色,在几个小圈子里还算混得开,不过要说100块钱这个数目,估计想揍她一顿的人满街都是,此时她突然觉得有些失望,原本以为自己混得很不错了,没想到让一个小孩几句话就给吓住了。
“下午吧,中午时间太紧了,明天去了不用管我到没到,我到了也不会现身,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干完了咱俩就算两清了。”洪涛和韩雪约好了时间,然后站起身来,拉着已经吃完奶油水果,而且已经把杯子舔干净了的金月,溜溜达达的下楼去了。
“嗨,生子,过来,和姐喝一杯。”韩雪目送洪涛和金月两个小孩下了楼,还手拉着手一起过了马路,这才回过头来,冲着后面桌子上坐着的一个满脸横肉的小伙子喊了一声。
“哎呦喂,雪姐,你今天是不是寂寞了,你别看生子长得五大三粗的,他还是个童子鸡,一点儿味道都没有,干脆我陪您得啦!”那一桌子上坐了5、6个差不多岁数的小伙子,基本都是一个打扮,绿上衣、蓝裤子、还有一顶绿军帽,听见韩雪的叫声,立马开始起哄了。
“我就喜欢童子鸡,你管得着嘛!老娘乐意!”韩雪根本不在意这些人的**,还故意把胸挺了挺。
“老八,我艹你大爷!我是不是童蛋籽你怎么知道的?你等着,一会儿我就干你去!雪姐,有啥事儿您就说,还这么客气干嘛。”那个叫生子的立马跑了过来,一边骂着他那一桌子损友,一边坐到了韩雪的对面。
六十四章 一箭三雕
“你给我找几个南城的哥们来,明天下午去雍和宫门口等我,帮我招呼三个高中生,完事儿大姐请你们涮锅子去。”韩雪这就开始派活了,洪涛要知道她找人这么容易,肯定不会给她30块钱的。
“就三高中生?是拍了丫挺的还是叉了他们?”生子也觉得这顿涮羊肉吃得有点太便宜了,不太放心。
“就你那个德性还叉人家,叉人我用找你?什么都不用干,打一顿就成,还不能打坏了,鼻子出点血,把眼给封了,你给我听好了啊,你找几个靠谱的,别和生瓜蛋子一样,上去就招呼,下手没轻没重的,出了事儿我可不认识你啊!”韩雪翻着眼珠给了生子一个大大的白眼。
“得嘞,您这是看得起我生子,干嘛还去南城找人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就我们这哥几个不就办了嘛!”生子让韩雪这个白眼一瞪,浑身骨头都酥了。
“我说你这个脑子是白长的?我要找他们还用的着和你单聊?别那么多废话,干还是不干,干就按我说的办,不干我找别人!”韩雪开始不耐烦了。
“别别别,就按您说的办,我这就去南城找人去,保证都是行家,到时候大皮带一顿抽,全是五眼青,要多寒蝉有多寒蝉,一点血都不出,养几天就好,是不是这个路子?”生子一张大饼子脸上的五官都快笑到一块去了,赶紧把自己领会的精神汇报了一下,然后眼巴巴的看着韩雪,眼睛时不时的就在女人胸上瞟一下,然后赶紧溜开。
“嗯,3点整,别晚了啊!你自己吃吧,我出去溜达一圈去。”韩雪看着对面这张脸,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原本那两个荤菜也吃不下去了,把杯子里的啤酒一口喝光,让后站起身扭着细腰向楼梯走去,路过生子那伙人的桌子时,又抛出一个白眼来,惹得二楼上又是一阵口哨起哄声。
“小涛,你没事儿看什么孔庙啊?那破院子里有什么可看的?”第二天下午上课之前,洪涛到三楼找到了小舅舅,非让他下学之后带着臭大姐陪自己去国子监里的孔庙转转,小舅很不理解。
“到时候你就知道啦,记住啊,一定带着臭大姐一起去。”洪涛没和他说自己的目的。
“别叫人家臭大姐,你不是知道她名字嘛,叫外号多难听啊!”小舅舅居然文明了起来。
“好啊,这就护上啦!当初这个名字还不是你告诉我的?这是要过河拆桥是吧!臭。。。大。。。姐。。。”洪涛一看小舅舅那个**荡漾的脸就来气,这个小舅舅是要多没出息有多没出息,连人家手还没拉过呢,女孩子刚给他几天笑脸,他就开始拿自己当新郎了,还处处护着,早晚是个怕媳妇的货!洪涛可不惯着这个毛病,他扭身就往楼梯下面跑,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他那个没变声的太监嗓子又尖又刺耳,整个楼道里就像是响起了警笛声。
北京市143中学就在国子监大街里面,路南边,大门冲着北开,它的斜对面就是国子监这条街的名称由来,古代的最高学府,国子监,也叫孔庙。这所中学在当时名声还不如小舅舅上的雍和宫中学,附近的孩子都知道一个歌谣,是这么唱的:一四三中、大杂中、破桌子破椅子破电灯!
其实不用听别人怎么评价,你从它的教学楼下面一走,数一数楼上还有几块整玻璃,就知道这个学校里的学生到底是什么玩意了。由于高中年级下午要多上一节课,所以洪涛带着小舅舅和臭大姐一起进入孔庙的时候,对面的校门还开着,高中的最后一节课还没下。
洪涛并没看见韩雪的身影,不过他觉得韩雪好像并没放自己鸽子,因为在学校门口的大树底下,蹲着两个明显不是学生的年轻人。这两个年轻人怎么形容呢,反正长得也是人样,但是怎么看上去怎么不像好人,叼着烟的姿势都和常人不同,烟斜着卡在嘴角上,还得用牙齿咬着,蹲在那里呲牙咧嘴、眼珠子乱转,好像生怕谁不知道自己是坏人一样,就差把脑门上刻上坏蛋两个字了。
除了他们2个人,洪涛还在校门口的左右两边各发现了2个和他们差不多的玩意,也都是那个做派,而且时不常的还互相交流下眼神,打个很隐蔽的手势,一看就是一伙儿的。
看到他们之后,洪涛基本放心了,这6个人明摆着是在堵人呢,校门口的两个是望风的,负责指认人,学校门口两边那4个人是攻击手,防止目标受惊了逃跑,反正这条街就东西两个出口,他们4个各把住了两边,想跑掉不容易。
洪涛花了9分钱买了3张进入孔庙参观的门票,进了门之后却拉着小舅舅和臭大姐在门洞里停了下来,站在柱子后面盯着斜对面学校的门口。
“小涛,你等谁呢?”小舅舅还傻乎乎的问呢。
“他是在等高亮他们吧,你把高亮的事情告诉你外甥了?”女孩子就是心细,当洪涛带着她进入国子监大街的时候,洪涛就用余光观察过她的神情,她那时候就有点不正常了,走路都贴着右边墙根走,生怕靠近学校的大门,等洪涛带着他们两个躲在孔庙的大门里时,她的神情就更加紧张了,两只手一直捏着自己的衣服角。
“高亮?小涛,咱们等他干嘛?你打不过他的,他比我还高呢!”小舅舅此时也有点怕了,人就和蛐蛐一样,一次被咬败了,以后看见同一只蛐蛐,就不敢开牙了。
“别诬陷我啊,我这么老实的孩子那能打架啊,我是觉得今天可能要出事儿,所以在这儿多站会,万一有热闹看呢,你们俩就陪我多站会怎么了?”洪涛是打死不承认,但就是不走。
又过了一会儿,学校里打起了下课铃,慢慢的,开始有学生零零散散的从校门里走出来。这时候在校门口的那两个小子开始行动了,他们冲着一个走出校门的男生招了招手,然后那个男生怯生生的向他们走了过去,没说几句话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然后老老实实的和那两个人躲到了树后面,就露出半张脸来,紧张的盯着校门口。
慢慢的校门口的学生开始多了起来,整个高中年级的学生都涌了出来,洪涛此时看到藏在树后面那个学生冲着校门口指了指,然后那俩个小子就从树后面走了出来,径直向校门口走了过去,并且在半路上,故意撞到了两个高个子男生。
接下来的事情就再简单不过了,那两个男生被撞到之后,一看眼前的人肯定不好惹,本来想躲开,但是被那两个小子给拦住了,说什么洪涛听不见,但是他知道这时候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们不是在讲理,而是在给同伴指明目标。此时校门口两边的那4个人也经动了起来,一边快步向这边走过来,一边从衣服下面抽出了一条武装带。
6对3,而且年龄和经验都不在一个档次上,那两个被撞的高个和旁边一个一直在试图劝说的矮个男生几乎被从后面冲上来的人同时放倒在地,然后就再也没起来过。劈头盖脸的武装带铁扣环打得他们只能在地上来回翻滚,几十秒钟之后,这6个人同时向东边跑去,从不远处骑上3辆自行车,一人驮着一个,转眼就冲出了国子监大街的牌楼,然后往右一转,不见了。
这时校门口的学生们都还没反应过来了呢,女生们早都惊叫着跑得远远的看着,男生们也缩回学校大门里面不敢出来了,那个传达室的老大爷比年轻人反应还快,已经跑进了教学楼里,估计是去叫老师了,而街上本来就没几个人,碰巧路过的也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也都停下脚步看着躺在地上那3个学生。
“看到了没?这才叫专业!一句话不说,上来就打,不到1分钟结束,大家还都没反应过来呢,人家早都到北新桥了。学着点吧,舅舅,你那帮队员们还差得远呐,走吧,过去看看热闹吧,这玩意不是天天能看到的,咱也学学人家的手法去。”洪涛在那两个小子上前去故意撞人的时候,就知道高亮三个人今天是没跑了,打人的情景他没仔细看,他一直在观察臭大姐的表情,一直到刚才为止,他也没完全相信这个女孩的话,不过现在他基本确认了,这个臭大姐确实和那个高亮没什么瓜葛,因为她的第一反应是躲到了小舅舅身后,然后露出半张脸来偷看,脸上除了紧张、害怕、惊讶之外,没有其它什么表情,更没有一点心疼的样子。
“我就不过去了吧,都住一个院子里,让他们看到了不好吧。。。。。。”臭大姐不太想出头露面。
“这有什么不好的?就因为是邻居,那更应该过去看看啦!关心关心嘛,咱们不是碰巧路过嘛,总不能看着邻居出事儿装看不见吧,走吧!”洪涛心话说,今天这30块钱就是给你花的,你不过去我这30块钱只算起了15块钱的作用。
六十五章 箭有点贵(加更)
ps:居然爬到了新人新书榜的第一位,哪怕只待一天,也是极大的鼓舞,不废话了,加更!!!
被洪涛连拉带拽的,臭大姐不得不一起来到了外观群众的圈子里,地上那三个还没起来呢,那6个人下手真够狠的,其中一个学生的脑袋上已经出了血,估计是让武装带的铁扣环抽破了头皮。另外两个虽然没见血,但是模样更惨,脸上已经有好几块淤青了,一张脸几乎没法看了,从他们撩起的衣服里看,后背上也都是大捋唇,紫红紫红的。
这时从学校里跑出来几位老师,开始组织在场的学生们把地上的三个男生扶起来,那个头上出血的也被人抬上了三轮车,估计是送医院去了,剩下两个还没从刚才的疾风暴雨中缓过蒙来,木呆呆的回答着老师的问题。
“唉。。。走吧,回家,看到了吧,以后别老出去打架去,咱不能没事儿找事儿,但是有事了也不能怕事儿,平白无故的挨了一顿揍,你说何苦呢?”最终,洪涛这30块钱的功效也没全发挥出来,地上那2个学生眼光都直了,一点焦距都没了,让老师和同学搀着走回了学校,既没看到小舅舅,更没看到臭大姐。无奈,洪涛只得趁机教育教育小舅舅,省得他没事老和那帮孩子跑到别的学校门口找事儿,估计他见识过什么叫打架之后,心里多少也会有点触动,至于听不听、改不改,那就不是洪涛能力范围之内能解决的问题了。
“这是你找的人?你从哪儿找的?”小舅舅这个脑子算是白长了,还傻乎乎的问呢。
“嗨,你别诬陷人啊!我上哪儿认识这种人去?就算我想认识人家,人家想搭理我吗?臭大姐,你说是不是?”洪涛当然不能承认了,别说当着臭大姐,就算只有小舅舅在场,他也不能承认。
“。。。。。。”臭大姐低着头没说话,但是不说话的不一定就比说话的傻,洪涛知道臭大姐心里比小舅舅明白多了。
回去的路上,臭大姐一直拉着小舅舅的衣服角,坚决不和洪涛走到一起去,而且也不敢在正眼看洪涛,只是老拿余光瞟上两眼,然后赶紧把眼光躲开。
不管臭大姐心里怎么想,反正洪涛的目的算是基本达到了,第一就是给小舅报仇,让他在女朋友面前挽回面子,第二就是考验考验臭大姐,看看她在这件事儿里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另外也是变相给她提个醒,小舅舅虽然是个二百五,但是他外甥可不傻,以后想动什么歪心眼的时候有点顾忌;第三就警告那几个小子一下,让他们收敛收敛,别没事老去找小舅舅麻烦。
“一箭三雕啊这是,就是尼玛这个箭稍微贵了一点儿,一支10块钱,都够吃一顿东来顺的了。”洪涛对于自己这次的安排还算满意,只是稍微有点心疼钱。
另外他对那个韩雪的能力又高看了一眼,原本他以为韩雪就是一个女混混,靠着姿色和豁的出去和那个小顽主勾搭在一块儿,平时狐假虎威的,真到动真格的时候啥本事也没有。不过现在看来,她还是有点手腕的,不管人家是靠姿色也好,靠不要脸也罢,至少这件事办得很漂亮,这也是人家的一个本事。
春暖花开,这是踏青的季节,同时也是北京各所中小学春游的季节。每到4月底5月初,北京城内的各个公园、博物馆、历史名胜古迹中,都会看到清一色的白汗衫、蓝裤子、白球鞋、红领巾们,排着队、拉着手、唱着歌,一波之后又一波。
洪涛作为一名小学一年级的学生,自然也在这些队伍中,学校今年的春游地点是北海公园。原本洪涛是不打算去的,让父亲帮他请个病假也就混过去了,这个公园洪涛都快去吐了,上辈子就没少去,这辈子父亲又带着他去了几次,已经严重审美疲劳。不过在金月的再三要求下,他还是勉为其难的去了。
春游对于这个时代的小孩来说,是件很大的大事儿,很多孩子一年当中能去公园的次数都很有限。有些是家里孩子多,父母照顾不过来;有些是家庭条件不好,想去也去不了;有些是父母双职工,一周休息一天还得干家务活儿,实在没时间带孩子去公园。对于他们来讲,能让孩子吃饱、穿暖、上学就已经算是尽职尽责了,至于什么精神层面的东西,暂时还不在他们的追求范畴之内。
和后世里孩子们的春游相比,这时的孩子们应该算是太艰苦朴素了。当时有一个春游的个人基本装备,就是一个绿色的军用水壶,基本每人一个,斜跨在胸前,水壶耷拉在屁股后面,随着走动的节奏颠动。还有一个小书包,一般都是绿军挎,也是斜跨在胸前,和水壶的带子正好交叉,耷拉在屁股另一边。看上去就像老电影里的游击队员,一左一右挎着两把盒子炮。
水壶装的不是可乐、也不是果汁,就是普通的白开水。书包里没有各种派、蛋糕、真空包装食品,只有馒头、咸菜、鸡蛋、面包,讲究点的还会有一小截香肠或者一个小苹果。兜里面也没有卡或者现金大票,能揣着3分钱就算不错了,渴了、热了买根冰棍啥的。自然也没有父母开着车把你送到公园门口,更不能打车,只能也必须先去学校集合,然后按照班级排着队,步行到二环路边,等候一辆辆的大公共汽车贴着xxx学校、xxx年级的纸条,来把大家接走。
春游的前一天晚上,很多小孩都是睡不着觉的,翻来覆去的想明天快乐的旅程,洪涛上辈子也是这个没出息样儿,不过这辈子不会了,现在就是让他明天去联合国大厦,他该睡也得睡,一分钟都不耽误。
洪涛也并不是全然不操心,他虽然不在乎什么春游,但是他明白这样一样游玩对于小孩意味着什么。玩高兴了,孩子们能津津乐道一个月,玩不高兴了,孩子们会郁闷好长时间。他自己的可以凑合,但是金月不成,为了保护她的生理和心理健康,洪涛在头一天下午,特意带着金月跑到了东风市场和百货大楼,在里面采购了一番。
首选的春游食品,就是罐头,肉的、鱼的、水果的都有。其实洪涛不太愿意给自己和金月吃罐头,那玩意里面防腐剂大大的多,对身体没什么好处,尤其是对孩子。可是目前还买不到真空包装的食品,普通肉食又不好保存,没有各种保温、冷藏包包的存在,捂一上午会馊的。
其次就是糖果了,这次洪涛也算大出血了,1毛5一块的长条泡泡糖就干了20块,大白兔奶糖、小人酥、高粱饴一样一斤,大苹果一人两个,水壶里也不能光灌白开水,洪涛已经想好了,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敲小卖部的门,灌上一壶桔子汽水带着。
除了吃喝之外,洪涛还带着金月跑到了大栅栏里的内联升鞋店,给自己和金月一人来了一双千层底双鼻子云头靸鞋,自己是礼服呢面黑色的,金月是缎子面绿色的。金月对于颜色的认知很土鳖,就喜欢大红大绿的东西,她穿上这双鞋之后,洪涛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装裹(丧服),很是晦气,可是她觉得挺美。
这种靸鞋适合长途步行,早年间拉洋车的爷们都是穿着它上路,只不过是在鞋面的两边各缝上一块皮子,以便让鞋子更坚固。它最大的好处就是吸汗,白球鞋看着好看但是穿时间长了脚难受,一天下脚都捂臭了。另外洪涛还给自己准备了一件秘密武器,一副玳瑁腿的老墨镜,镜片圆圆的那种,这是他从委托商店里买的,本来想给金月也买一副,她死活不要,说戴上像电影里的坏蛋。
“坏蛋就坏蛋吧,你眼睛大是不用戴,我这个小眼睛,太阳一晃再一眯缝,干脆就没眼睛了!”洪涛不怕成为坏蛋,他朴素的认为一个长得帅的坏蛋也比一个长得丑的好人受人欢迎,如果让墨镜把自己眼睛档上,那自己就基本趋向于完美了,个头又高,身体匀称,板寸倍儿平,除了皮肤稍微黑点,找不出啥毛病来了。
北海公园的游玩过程没啥可讲的,从后门进去,九龙壁、五龙亭、坐大渡船上琼岛、过了陡山桥、濠濮间、顺着东岸又回后门了。中午饭是在燕京八景之一的琼岛春阴旁边吃的,下面就是著名的仿膳饭庄,不过这时候它还是主要接待外宾和国家领导人,不对外接待散客。
和在学校里一样,洪涛在春游过程中也是一摊臭狗屎和被孤立对象。上车的时候他和大江占了一个双排座,然后让金月坐在自己腿上,其他同学们只要有空地儿,就尽量离他远点,就像他有传染病一样。排队走路的时候他和大江走在最后面,从同学到老师都不搭理他俩。
张大江经过洪涛这半年多的培训,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谁逮着谁欺负的主儿了,由于有了精神上的后盾,大江终于敢对别人说不,也敢对别人横眉立目了,唯一的缺陷就是还不敢主动攻击。不过洪涛相信,只要再让自己培训一两年,大江就会成为年级里的一霸,就他那个身子板儿,普通小孩一两个还真不在话下。
六十六章 春游
大江得到了精神上的鼓舞,自然得付出体力上的劳动,洪涛觉得这很公平,于是自己背着的书包和金月的书包就都转移到大江身上去了。大江对于这两个小书包毫不在意,虽然这两个书包格外的沉,但是他听洪涛说了,书包里都是肉和水果,其中也有他一份儿。
到了吃饭的时候,洪涛在半山腰上找了一块很平的大石头,然后从书包里拿出几张报纸铺在石头上,这才开始把各种罐头一个一个的摆了出来,在张大江饿狼一样的眼神注视中,用开罐器把罐头一个一个的打开。瞬间,琼岛春阴附近的就弥漫着一股肉类的香味儿,空气中仿佛都能挤出油花来。
“谢谢你的好意,老师只吃一口就成了,明天我还得去你家一趟,问问你父亲干嘛这么惯着你!”洪涛死皮赖脸的把白主任拉到自己的小饭桌上,想让她也吃点好东西,可是白主任只象征性的吃了一口,然后板着脸向洪涛发出了警告,再然后就走了。
“你又惹老师生气了,回家我就告诉洪叔叔去,你把那个鱼递给我。。。。。。”金月和洪涛一样,也不怕老师,但是她是老师眼中的红人,长得漂亮,学习还好,又是班长兼生活委员,除了经常和洪涛这个坏分子混在一起之外,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最主要的是她并没有什么异常于其它的小朋友的习惯,所以老师们都选择性的无视了她这个缺点,开家长会的时候还动员过金叔叔,让他教育自己的女儿,以后要远离开洪涛这个祸害。
当然了,金叔叔知道洪涛是个什么德性,他认为洪涛在学校里已经很克制了,他也清楚自己的女儿和洪涛到底学没学坏,也不能说一点儿没学,好吃好东西!好穿漂亮衣服!就是洪涛带给金月的坏毛病,不过这些金叔叔都可以忍受,毕竟是自己的小闺女,娇气一点是可以理解的。
“洪涛都没说话,怎么惹老师了?你就爱打小报告!你是小特务!”张大江一边往嘴里塞吃的,一边帮洪涛打抱不平。对于这个孩子,老师们基本上也算放弃了,他的脑子太简单、太朴素。谁对他好,他就喜欢谁,这个好不是嘴上说的,而是行动上做的,所以不管老师说什么,大江也听不懂,更不能领会其中的精神。他也不怕被孤立,他从上托儿所之后就一直被孤立,早就习惯了,现在洪涛在他心目中已经可以和从小最疼他的爷爷相提并论了,比他父母还神圣。
“小涛哥,老师们为什么都不喜欢你呢?”金月提出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因为我长得比他们帅呗!是不是?大江?”洪涛回答得很无耻。
“对,你最帅了!”张大江回答得更无耻。
“嘎嘎嘎嘎。。。。。。”洪涛明知道这是自己天天灌输给张大江的理论,但是听起来还是那么的过瘾,于是咧开他那张已经开始换牙的嘴,露着一嘴大豁牙,扯着公鸭嗓子玩命的乐。
“这孩子!没救了!”班主任王老师抬头看了看坐在高处正笑得前仰后合的洪涛,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的和坐在一块的老师们交换着意见。
“我看责任还在他的父母,不能这么惯着孩子!”另一个班的班主任抽了抽鼻子,闻着空气中散发的肉味,啃了一口手中的面包,坚决支持着王老师的意见。
“也不能太武断,他的功课很好,一般天才在小时候都是和同龄孩子不一样的。”体育老师一直很看好洪涛,因为洪涛从来不在他教课的时候捣乱,身体素质已经能和3、4年纪的孩子比肩,所以他站着说话腰不疼。
“不能光看成绩,孩子的品德更重要,这么小就知道讲吃讲喝讲穿,花钱大手大脚,和同学不团结,对老师不礼貌,这样由着他,会影响其他学生的。”另一位班主任说话了,她也看不惯洪涛的做派,更担心他影响到其它同学。
“王老师,你们班上的那个金月不就是跟着他一起自学的嘛,我看效果不错啊,至少比班上其他孩子要聪明很多了,这次期中考试,他们两个的成绩都是满分,只是在音乐和图画课上,还不如洪涛有天赋。要我说啊,你们对孩子的要求太多了,这样会抹杀他们的个性,如果洪涛到三年级还能保持在绘画上的天赋,那我就向校长建议,推荐他去参加少年宫的绘画班。”除了体育老师之外,图画老师也是洪涛的支持者,和艺术沾边的人一般思想都比较开放,更喜欢没有条条框框的生活。
“我看去上音乐班也不错,他的乐感很好,而且音乐基础更好,能把简谱直接变成五线谱,还会拉手风琴,下个月歌咏比赛我决定让他去报名,说不定能给咱们学校争回一个名次呢。”音乐老师也发言了,如果说单从感觉上讲,洪涛最喜欢这位音乐老师了,她长得和一个小兔子一样,圆眼睛、圆鼻头、圆脸蛋,一笑就会露出一对儿虎牙,脾气也好,年纪也轻,像个大姐姐。当然了,洪涛从来没把她当姐姐看,而是用一种成年人审视女人的眼光来评价的。
“那不如去参加体育班了,我还想和他商量商量运动会上他该去报那几个项目呢,三年级以下年龄组他还是很有竞争力的,就算到了区里,我觉得也能拿名次。”体育老师一听这两位要和自己抢人,立马也加入了战团。
“。。。。。。时间不早了,让大家集合吧!”白主任一直在旁边没吭声,但是越听越烦,这半年多,每次说起这个洪涛,教师们就分成了两派,有挺的有倒的,谁也说服不了谁,大家说的还都有道理。这个洪涛就好像是一枚硬币,一面是个坏孩子,一面又是个好孩子,两面还都那么极端,让人很无法理解,这不成了精神分裂症了嘛!
此时洪涛正给全体老师和同学展示他好孩子那一面呢,当集合的哨声吹响时,他把张大江两个人把报纸上所有的罐头、糖纸、鸡蛋皮等废物,全都捡到了一堆儿,然后用报纸给包成一个大包,一起抱着从大石头上爬了下来,跑了好几十米,找到一个果皮箱,然后把那一堆报纸放到了果皮箱的旁边。
原本已经都排好队的学生们,看到了洪涛和张大江的举动,立刻也有孩子从队伍里重新跑了出去,把自己刚才忘掉的果皮、鸡蛋皮都捡了起来,一路小跑的扔到了果皮箱里。面对孩子们这种学而致用的表现,老师们应该都是很高兴的,不过这个带头人换成了臭狗屎洪涛,一部分老师脸上的表情就很精彩了。你说夸奖吧,这等于是在打自己的脸,不夸奖吧,确实又说不过去。
“同学们,今天洪涛和张大江同学的表现很好,起了带头作用,我们回去奖励他们两个人一人一朵小红花,大家说好不好啊?”白主任可没这个顾虑,对的她就表扬,错的她就批评。
“好。。。。。。哦。。。。。。”同学们拉着长音赞同了白主任的话,然后排着队伍继续向前走去。
“我也有两朵小红花啦!”张大江很是高兴,小红花这个玩意就贴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每人得了几朵一目了然。这是专门奖励给好学生的,不光要学习好,还要品德好。在今天之前,他只有一朵小红花,还是因为做值日的时候干活卖力气得来的,现在就可以有两朵了,开家长会的时候也不会因为自己小红花太少而让自己家长脸上无光。
“你比我强啊!”洪涛一朵儿都没有,这玩意是班主任带着班干部用不公开、不透明的方式弄出来的,他这摊臭狗屎肯定是没希望获得的。
此次春游又给洪涛带来了一点儿小麻烦,白主任第二天果然又来家访了,这次是专门来告状的,内容就是不能给洪涛太多零花钱!结果父亲也是一肚子牢骚,坦白那个零花钱不是他给的,而是孩子姥爷、自己岳父给的,他也没辙。白主任也深知姥爷的大名,两个老师在一起批判了这个老头一顿,说痛快之后,握手道别,至于零花钱的问题,他俩谁也解决不了。
春游过后,学校里又掀起了另一个活动,采柳叶!学校里规定,每个班级每天要上交一小袋柳树叶子,还得是嫩的那种。于是胡同里的柳树就倒了霉了,整天都能看见几个男孩子爬上去揪叶子,然后几个女孩子在下面捡起来,塞进一个小袋子里。
学校要柳树叶干嘛用呢?治病!把这个柳树叶子熬成汤,每天每个学生喝一缸子,据说可以预防肝炎!对于这个事情是不是真的,洪涛是不知道,反正他小时候这个柳叶水是没少喝。要说这个味道吧,其实也不算太难喝,比板蓝根味道要淡,颜色也淡,喝完之后一打嗝就是一股子青草味儿。
六十七章 矛盾爆发
全班的学生都要上交柳叶,洪涛自然也不能例外。这回他没和老师抗争,而是在下学之后,推着他的小竹车,带着金月和大江一起,直奔护城河而去。河边的柳树长得最茂盛,很多枝条都是倒垂下来的,不用爬树伸手一揪就是一大把。洪涛负责把柳树枝条拉下来,金月和大江两个像采茶叶一样动手采,采完了再扔到竹车里,最后再装袋。
摘柳叶的不光是洪涛他们学校,附近的学校只要有小学部的都组织了这个活动。知道河边柳树多的也不止洪涛一个人,很快护城河边的的柳树上也都爬上了小孩,这一年的春天,原本绿意盎然的柳树全成了光秃秃的,小孩子哪儿管什么嫩不嫩的,就是比谁弄回去的数量多。班级上都是比赛的,谁多谁光荣,小红花大大滴!
洪涛有一天在这里碰到了2个熟人,就是当初在大院游泳馆里和他打架的那4个孩子中的2个,一个是被他一脚揣水里的,一个是那个小白脸。按说仇人见面应该分外眼红的,那两个孩子看清楚洪涛之后,立马从树上爬了下来,和自己学校里的几个孩子组成了一个战斗队形,时刻准备着迎接洪涛的挑战。他们虽然人数多,但是好像勇气并不太足,估计当初洪涛那一脚和一拳,让这两个小子也长了记性,现在再加上一个看上去比洪涛还威武的大江,他们不敢贸然动手。
“小涛哥,是游泳馆里的那2个坏孩子!”金月也看到了他们,小声的提醒着洪涛。
“不理他们,咱们去那边采去。”洪涛不想和这些小孩打架,他现在在学校里麻烦已经够多的了,一大堆眼睛盯着自己呢,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适当的考虑考虑父亲和白主任的感受。
“哦,给y一大哄哦!啊哄。。。啊哄;给y一搓板哦,回家洗裤衩哦。。。”身后那群孩子一看洪涛怂了,自己走了,立马来了精神,跟在屁股后头一通起哄,骂人的歌谣一首接着一首,跟了好远才觉得没意思,慢慢回去了。
“你干嘛不打他们了,他们骂我们!”金月一直等着洪涛发威呢,结果洪涛连头都没回,她觉得很受气。
“哎,学校的老师不喜欢我,我要是打架就得请家长,所以还是忍了吧,骂两句就骂两句吧,上次都把人家鼻子打破了,挨几句骂也不冤。”洪涛只能和金月讲道理,但愿她能听懂,听不懂也没辙,自己反正不能为了她的喜好去打架,那不成傻子了。
“我今天在办公室听见王老师又说你坏话呢,他们干嘛不喜欢你呢?”金月很是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在她眼里这个小涛哥哥还是很可爱的嘛,可是在老师眼里他就成了坏孩子。
“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来,装树叶吧,足够一周的了。”洪涛可不打算每天都来摘树叶,他差不多算计好了每天交的量,然后用一天的下学时间把一周的都采出来一起交,这样效率比较高。
“洪涛!你为什么不喝?这是区里的要求,每个小学生都要喝的!”第二天的眼保健操时间,老师们抬着大保温桶开始给学生们发放树叶汤,一人一缸子,结果洪涛又搞怪了,他坚决不去领,王老师正要动员孩子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喝下这些苦药汤子,哪能允许洪涛这颗老鼠屎把工作也搅合了。
“我得过急性肝炎,所以不用预防了,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得。”洪涛的理由很充分,柳叶水的功能也是预防急性肝炎,对于慢性肝炎它毫无作用。
“不得也得喝!这是纪律!”王老师有点气糊涂了。
“王老师,您这个话说的就有点不对了吧,喝药是为了治病,我不得这个病,你还让我喝药,你是什么意思啊?是药三分毒这个道理你一个当老师的不会不懂吧?我不会得病你非逼着我喝药,这不是成心毒害我吗?”洪涛一下就揪住了班主任话里的失误,展开了反击。
“王老师,他不愿意喝就别喝了,如果他真得过急性肝炎,确实也用不着喝这个了,您问问他的家长不就清楚了,我觉得他到不至于在这个问题上撒谎。”抬着大保温桶的是学校医务室的老师,她对于洪涛能有这种医学常识还是挺惊讶的,医务室在5楼,里面的老师有单独的办公室,所以对于洪涛这个臭狗屎的大名还是不太了解,打算帮洪涛求个情。
“那不成,这不是喝药不喝药的问题,这是纪律问题,凭什么其他小朋友都遵守,就他老有那么多说头,这样下去我以后怎么要求其他同学来遵守纪律,他不能搞特权!今天你必须给我喝!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都必须喝!”今天王老师显得特别冲动,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出来的时候和自己媳妇吵架了,脾气非常大。
“嘿,我个暴脾气,我不想喝的东西还没谁能让我喝下去,就算我爸来了也没门!你要记住,你是人民教师,不是土霸王,班里的学生是来学习的,不是来做奴隶的,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喝下去!”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洪涛还像以前一样怂颠坏,估计王老师也就骂几句,出出火也就算了。可惜洪涛今天也没压住火,直接站起来斜楞着眼和老师对上了。
“你。。。你。。。好,我找校长去!今天咱们没完,如果不把你开除,我就不当这个老师了!”王老师没想到洪涛突然爆发了,说的话句句顶着来,当着全班同学和医务室老师的面,他实在是下不来台了,脸都气成了紫红色,估计好几次都想伸手给洪涛一下,最终还是忍住了,大步走向了教室外面。
“呜呜。。。呜呜。。。”班里的同学胆子小的,已经吓哭了,那两位医务室的老师也都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很快那个李副主任就出现在了门口,他到没多说什么,只是让洪涛跟着他去校长办公室。不过洪涛从他那个幸灾乐祸的表情上已经看出来了,他很得意,估计在校长那里他也没说什么好话,正等着看洪涛的笑话呢。
洪涛根本就没见到校长,一直在校长室门口站着,也没人理他,站了多半节课,洪涛心里大概明白了,校长没打算和自己说话,估计处理意见已经有了,现在自己的父亲估计正在路上往学校赶呢。既然人家不问自己,那自己也就别傻站在这里了,他直接下了楼,跑到操场上,本来打算玩会儿双杠,结果正好是小舅舅的班级在上体育课,一群初中孩子正打篮球呢,干脆就一起玩吧,他那个缺心眼的小舅舅居然连问都没问,就一起打上球了。
玩了半节课篮球,第四节课又开始了,洪涛继续自己在操场上玩,同时用余光也看到3楼校长室的窗户后有人站着,而且不止一个人,估计是在看自己呢。不过这时洪涛一点都不害怕,更不会慌,上辈子上初中的时候,他遇到过更惊险的场面,工读学校接人的车都来了,结果和他一起打架闹事的同学被接走了,他只给了一个留校察看的处分。
原因是他有一个熟知教育系统内情的老爸,当他父亲听说学校要送自己儿子去工读学校时,平时斯文的模样立马没了,两只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全是血丝,像一只受了伤的狮子一样,冲进校长室就是一顿咆哮,声言如果学校敢送洪涛去工读,他就上教育局找教育局长告状去。说起作为一个教师的责任,他比初中老师能说,而且嗓音更铿锵有力。大学里经常要上大课的,一坐就是几百名学生,那时候又没有便携式麦克风,全都要靠老师的嗓子,和唱京戏的嗓门有一拼。
最主要的是他有一起当臭老九时候的朋友,都在教育系统工作,平反恢复工作之后,这些臭老九基本都是单位的骨干,其中不乏有在教育系统中当上领导的,当校长听到一个一个熟悉而又震撼的领导名字从洪涛老爸嘴里蹦出来时,也不得不考虑一下,自己和一个学生较劲儿值不值,对自己前程会不会有影响。
快到中午的时候,洪涛看到父亲骑着他那辆28大加重冲进了校门,从操场边上飞驰而过,停在了教学楼前面。从父亲脸上的表情来看,估计学校的人在电话里说得挺严重。
“爸,又让您受累了。”洪涛跑到正在锁车的父亲身后叫了一声。
“哎?你怎么在这儿呢?怎么不去上课?”父亲转头看到是儿子,又看了一眼操场上上体育课的学生们,立刻意识到这不是儿子的班级。
“他们让我在校长室门口罚站,也没人说为什么,没人理我,我就自己下来活动活动,今天的事情不是我的错。”洪涛开始向父亲告状。
六十八章 老爹很给力
“太不像话了!孩子就算有错,但是也不能剥夺学习的权利,走,跟我找你们校长去!他还要严肃处理你?我看该严肃处理的是他!”果然,父亲一听不让洪涛上课,眼睛立马就瞪起来了,再一听是因为逼着自己孩子喝不该喝的药,全过程他也就大概明白了,这半年多来他也没少受这些老师的气,一直都忍着,就是为了让儿子能好好上学,现在他也忍不了了,学校的这种做法已经突破了他的底限。
“王校长你好,白主任也在呢,我今天来,就是想听听学校为什么一直难为我的儿子,他已经和班主任说清楚了,他得过急性肝炎,不用再喝药,为什么还要让他喝?班主任没有医学常识,难道学校里的医务室也没有吗?做为校长,你有什么权利让我儿子罚站?这是体罚!你有什么权利剥夺他上课的权利?这是国家赋予他的权利,不是你们某个人赋予的!我做为学生的家长,同时也做为一个教育工作者,我对你们这种教育方式很不理解!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否则咱们就去东城区教育局去打官司,我要问问你们那个初教处的彭根生,他就是这么干工作的吗?四人帮毁了一代人,虽然已经被打倒了,但是我觉得教育系统里有些人还在搞特殊时期时期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那一套!”今天父亲算是真急眼了,进门之后连套话都没说,直接站在屋门口,一手叉腰、一手微抬,就像拿着一根粉笔讲课一样,冲着校长室里坐着的几个人就是一顿数落,最终还把一顶很大很大的帽子给他们扣了上去,要知道这是在1980年,刚刚粉碎四人帮,这个帽子谁戴上谁就得倒霉,能把你祖宗八代在过去10多年里都干啥了查一个底掉儿。
“王老师,话可不能这么说吧,你儿子。。。。。。”一屋子人都被洪涛父亲的话给说蒙了,校长、副校长估计在琢磨这位和区里初教处的处长是不是很熟的问题,白主任刚从外面开会回来,几乎和洪涛父亲前后脚到的,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那个李副主任觉得自己必须站出来帮校长分担一些火力。
“你别叫我老师,你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都清楚,特殊时期期间你做了什么,别人可能不知道,我和你当了7、8年的邻居,你能瞒过我吗?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的问题吧,我估计你在这个位置上也没几天好干的了,这种人在学校里还堂而皇之的做教导处工作,你能教导孩子什么?教他们如何批斗老师?教他们如何武斗?还是教他们到处去串联?我如果不是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早就去教育局揭发你了,我不和你说话!”洪涛的父亲是真急了,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他这回是专找脸上打,直接把李副主任的老底都给揭了。
“你这是污蔑!你。。。你这是打击报复!”李副主任的胖脸直接就白了,看来他小子在特殊时期时期也没老实。
“我打击报复你?笑话!上大学里批斗老师也轮不到你,我下放劳动了6年,就算我报复你也是应该的,要不咱来现在就去教育局去说道说道,你敢去吗?”洪涛的父亲今天算是火力全开了,洪涛上辈子只在教导处外面听到过父亲的声音,这回算是看了一个完完整整的现场。
“洪老师。。。您先别激动,我也是刚从区里开会回来,对于事情的经过还不太了解,这不也正和校长商量呢嘛,来来,您先坐这儿。咱们今天只说孩子的问题,其它问题这儿也解决不了,而且让孩子听见影响也不好。洪涛,当着你父亲和校长的面儿,把今天的事儿说一遍,不许说谎!”白主任还是比较有水平的,既安抚了洪涛的父亲,又把李副主任的问题抛开不谈,最后还把自己给摘干净了。
“。。。。。。我说的没一个字假话,不信您可以去找医务室的老师问,当时她们也在场。”洪涛又把上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校长,我看这件事儿不用上升到学校处理的高度,还是由我们教导处处理吧,王老师的问题和洪涛的问题,到时候我给您一个处理意见,您看这样办成不成?”白主任应该是听明白了整件事的经过,琢磨了一下之后,主动把担子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个意见很好,刚才洪老师有点太激动了,也怪我们工作做的不细致,大老远的还让你跑过来一趟,您还是和白主任聊吧。”王校长是个小老头,年纪很大了,离退休没多长时间,他也不愿意卷到老师之间的争斗中去,而且还赶上洪涛父亲这么一个生猛的行家,连特殊时期余毒的大帽子都扣上来了,他巴不得赶紧脱身。
“我没意见,不过这次我要重申,以后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孩子如果真错了,你们直接开除他,我二话不说,如果他没错,不能变着法的折腾他,据我所知,还有老师私下里让学生家长告诉自己孩子,去孤立我儿子,这都是什么行为?这不是特殊时期余毒是什么?”洪涛的父亲刚才的火气刚刚消下去,现在一提起洪涛以前的种种遭遇,又压不住火儿了。
“洪老师、洪老师,别激动,走走走,去我办公室聊吧。”白主任一看洪涛的父亲又要发飙,赶紧把他往门外让。
回到了白主任的办公室里,老爸的火气基本都撒完了,情绪也平静了下来,两个人在教研室里交流了很久,洪涛也从校长室的门口站到教研室的门口。一直到12点多,洪涛才被白主任叫了进去,告诉了学校对这件事儿的最终处理办法,洪涛从一班转到五班,这个意见也得到了洪涛父亲的认可。
转就转吧,洪涛对于自己在几班到无所谓,只可惜班里没了金月也没了张大江,这下自己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我也是做老师的,如果我班上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学生我也会很别扭,以后能不能尽量收敛一点,即使你心里有不同意见,自己知道也就行了,不要说出来,如果以后再和老师闹得这么僵,我只能把你转到我单位的小学里去上学了。”晚上回家之后,父亲又和洪涛深谈了一次,看来白主任的态度也很明确,她总不会因为洪涛一个人而改变学校大部分老师的思维,她没这个权利,也没这个能力。
“好,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以后我就当缩头乌龟吧。”洪涛知道父亲不太善于处理这方面的问题,今天他已经是做到极限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对的东西还是要坚持,但要注意方式方法,尽量别把矛盾搞得那么僵,这样可以吧?”父亲觉得让一个孩子从小就当缩头乌龟好像也不太合适,又把条件放宽了一些。
“成,我知道了,我尽量吧。”洪涛本来还想说服父亲,让他强硬一点,他又不是没有这个条件,像今天在校长室里那那种表现就很好嘛,做人不能总是唯唯诺诺的。可是看到父亲那个疲惫的样子,心里不忍再去为难他,毕竟他的性格已经定型了,非要让他改变,这是很难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嘣嘣嘣。。。嘣嘣嘣。。。小涛,快去看电视啊,今天晚上有好节目,可好看啦!快来啊!”此时窗户突然被人敲响了,小舅舅在外面叫洪涛去看电视,他知道自己这个姐夫不待见自己,所有一般都不进洪涛家的门,有事都是敲窗户说。
“去看吧,别玩得太晚了。”父亲也累了,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听到小舅舅在外面叫,很是烦躁,向洪涛挥了挥手。
“什么好电视还值得你来叫我一声?你不怕我爸啦?”洪涛出了自己家,被小舅舅拉着就往姥姥家跑,好像少看一秒钟都是什么大损失,洪涛很是好奇。
“你自己去看,可好看了,否则我才不会来叫你呢,你不是说长大要当科学家嘛,那里也有个科学家。”小舅舅还挺神秘,就是不告诉洪涛是啥,只是一个劲儿的加快脚步。
“我艹!!!大西洋底来的人!”当洪涛刚刚跑到姥姥家门口的时候,还没进屋他就听到了那个遥远而又熟悉的音乐声,随之从他嘴里不由自主的蹦出了一个名字。
“学校里的学生都说你是个怪物,我觉得你没准就是,你怎么知道电视里演的是什么片子?”小舅舅很惊讶,今天上演的是第一级,他也刚看了几分钟,然后觉得洪涛爱看,就跑去叫洪涛了,可是自己这个小外甥居然连门都没进呢,就知道电视里演的是啥,名字说得一个字不差。
“你不看报纸吗?晚报上有电视节目预报。”洪涛也知道自己说秃噜嘴了,但是他脑子快,瞎话更快。
六十九章 大西洋底来的好消息
电视里确实在演《大西洋底来的人》,一艘像糖葫芦串一样的潜艇,一个游泳姿势像蛇一样的男主角,洪涛还记得这个主角叫什么,麦克.哈里森。
这是中国正式播放的第一部美国电视连续剧,从这部连续剧开始,电视上的节目也就丰富了起来,不再是一味的社会主义阵营电影节目,而是百花齐放起来。
洪涛关心的到不是电视节目会如何多种多样,这些东西对他影响很小,即使没看过或者记不清的,顶多也就是看两眼过过瘾。他关心的是小姨那个裁缝店的手续办理得怎么样了,因为这部美国电视剧带来的不光是那个离奇的剧情和在当时还算比较先进的拍摄手段,它对中国最大的影响就是造就了中国最早一批流行服饰。
从这部电影之后,大街上再也不是千篇一律的中山装和肥肥大大的军裤了,而是出现了几种让人耳目一新的服装,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一种裤子和一种饰品,裤子的名字叫喇叭腿,饰品的名字叫蛤蟆镜!
生活在80年代中国城市里的人,都应该对这两种服饰很熟悉,在80年代早期,满大街都是穿着屁股紧绷、大腿巨瘦、裤腿宽大的喇叭裤的年轻人。刚开始的时候,这些裤子还是用绿色、蓝色的的确良面料裁剪的,没过多久,就已经演化成用色彩更丰富的花格子布来制作了,而且上身还得配上一件花衬衣,至少上面3颗扣子都不扣。如果脸上再能戴上一副蛤蟆镜,手里再能提上一台三洋双喇叭收录机,那你就所有年轻人眼中的大款、潮人、偶像,所有30岁以上人眼中的小**!
蛤蟆镜洪涛没地方弄去,那玩意都是从香港走私进来的,想要搞那个买卖,得坐2天多的火车南下广州去进货,然后冒着人被抓、货物被没收的危险,再自己背回北京来卖。
喇叭裤洪涛已经做好了现成的纸样,连同他从记忆中找出来的巴拿马西裤、萝卜裤、健美裤、蝙蝠衫都做好了纸样和版型,随时随地都能做出来。
“看来小姨没时间去慢慢熟悉了,说不定刚开业就得赶上一个大潮流。”洪涛想到小姨开业之后日进斗金的情景,心里也激动了起来,他的眼睛虽然虽然在看着电视,心里却在琢磨着明天该去催一催大姨夫了,看看小姨那个小店的手续到底办到何种程度,如果已经没问题的话,那现在就得抓紧找门面、装修、买设备和培训人手了。
“姥爷,您认识不认识童装厂的人?”洪涛的心思早就不再电视上了,姥爷对于这些外国片也兴趣不大。
“童装厂?你又要干嘛?”现在全家人除了姥姥之外,和洪涛说话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提着小心。
“还是为我小姨的事情,做服装总得有布料吧,从商场里买首先是价格高,其次是数量不足,我想找找关系,打听打听像他们大工厂是从哪儿进的货,价格怎么样。”洪涛也不用瞒着姥爷了,这件事儿在家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就连洪涛的父母也都知道了,他们虽然不太同意,但是只能是保留意见,说了也没人听。
“对门院子里应该有几家是童装厂的,这得问你姥姥去,她整天在家,和那帮老太太熟悉。”姥爷提供了一个很有用的信息,胡同里确实住着童装厂的职工,只要有就好办,这个事儿现在还不用太急,一切还得等手续问题下来再说。
大姨夫现在都快成姥姥家的常客了,三天两头能看到他在胡同里露面,有时候连续好几天都能看到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给单位领导灌的**汤,上班时间都能跑出来处理私事。
“大姨夫,我小姨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您那辆自行车也没送出去啊?别不舍得送啊,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那辆车子都准备好了,也没看您来推。”第二天早上,洪涛果然又看到大姨夫风风火火的进了姥姥家的院子。
“嗨,你小姨和你三表姐一样,全是浆糊脑袋,送什么自行车啊,我不让他们送我自行车就算是仁义了。人家根本就没打算卡咱们,现在是他们求着我办,这也算是一个典型了,不过这个手续可太多了,我差不多天天就没闲着,光四处跑着盖章了,都快跑一个月了,这个章刚盖了不到一半,慢慢来吧,急不得。”大姨夫端起姥爷的剩茶水,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
“那您问问他们,既然这个事儿都定了,咱们是不是能开始运作运作了,比如找个门脸、装修装修啥的,别等章全盖完了,咱们再现找房,这不还得耽误一段时间嘛。”洪涛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嘿嘿嘿,这回姨夫走在你前面了,我把这个事儿已经定下来了,咱不用去租房子了,街道里有现成的,前天我请街道的周主任去了趟全聚德,胡同口珐琅厂的那2间房子就归你小姨用啦,算是街道对咱们的支持和鼓励。那个房子我都看了,有水有电,四白落地,还是水泥地面,以前是珐琅厂的库房,现在空着没人用,挺干净的,稍微收拾收拾就能用,还不用咱交电费,和珐琅厂走一根线。”大姨夫笑得很是猥琐,声音也压低了,就好像做了什么坏事儿。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得,我也不催您了,您继续去盖章,我去给她们琢磨琢磨设备,我先去上学啦!”洪涛冲着大姨夫伸出一个大拇指,这回不是拍马屁,是由衷的。要说做生意这真是一个需要天赋的行业,就连自己这个先知先觉都没想起来去找街道办事处弄间房子,大姨夫从来都没做过生意,就有这个脑子,这就是天赋,学不来。
洪涛今天差点又走进一年级一班的教室,左腿都迈进门了,忽然听到班里变得鸦雀无声,抬头看到多半班同学都乜呆呆的看着自己,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一班的学生了,应该去五班。
五班的教室在楼道另一头,挨着另一个楼门口,洪涛对这个地理位置倒是挺满意的,至少不影响他去抢乒乓球案子。刚进门的时候,洪涛受到了刚才误入一班时同样的待遇,班里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停下了打闹和说笑,全都看向了他。此时还没到上课时间,班主任也没来呢,一个女同学正抱着一堆作业本,看样子她就是这个班的学习委员,正在帮老师收作业。
“谁是班长啊?我想问问,这个位子没人坐吧?”洪涛径直走到了班级的最后,看了看空着的3张课桌,最后挑了一个看上去有些尘土的桌子,然后回头问了一声。
“。。。唰。。。”所有被他眼神问到的同学都不约而同的把头转了回去。
“得,没人说话是吧?那我可就坐这儿了啊!”洪涛一看没人理自己,也不嫌害臊,溜溜达达又走回讲台那里,从里面把老师擦桌子的布拿了出来,在水盆里涮了涮,走回自己选定的那张课桌旁边,开始上上下下的大扫除一番,连桌子腿了椅子腿都给擦了一遍,这才把书包放了进去,自己也坐了下来,至于那块抹布,他也给没收了。
上完了早操,洪涛见到了五班的班主任,是个小老太太,干瘦干瘦的身材,眼镜片后面眼神闪烁,她是教思想品德课的,姓梁,平时寡言少语,洪涛也不太了解她,只是在教研室里见过几次面,因为洪涛是教研室的常客,经常被原来的班主任请进去训话。
“这是咱们班新来的同学,大家可能都认识他了,我再介绍一下吧,他叫洪涛。好了,你坐下吧,我们今天讲第9课,请同学们打开课本。。。。。。”梁老师很不情愿的介绍了一下洪涛,然后就像没他这个人似的,开始直接上课了。
“哦了,这是一个无欲无求的老师,白主任看来是完全理解了我的处境,接着睡觉吧。”洪涛从梁老师的表现和表情中,大概明白了白主任为什么把自己调到这个班里来,这位班主任估计快退休了,心气已经没那么高,而且岁数大了,脾气就小,和洪涛发生冲突的可能性就小,洪涛这是算被发配到这里养老来了。
但是洪涛对这个安排很满意,他不怕别人孤立他,更不怕大家把自己当臭狗屎,就怕有人和自己较劲儿,原本应该是相安无事的小学生涯,如果老有人在一边盯着,那就快成坐牢了。
看起来父亲这次在校长室里的怒吼起了作用了,一整天都没人在搭理自己,爱睡觉就睡觉,爱盯着窗外发呆就发呆,只要他不影响其它同学,任课老师全当没他这个人。既不叫他回答任何问题,也不过问他作业的情况,甚至都没在后面黑板的小红花园地里加上他的名字。
七十章 知青和蛐蛐罐(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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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6月1日,都是洪涛的一个大节日,这是他的生日,同时也是六一儿童节,算是双喜临门。www.uu234.com趣读屋在这个年代里,六一并不放假,而是由学校里组织活动,而对于每个小学生来说,这一天也同样重要,因为每年一次的入队仪式,就在这一天举行。
少年先锋队,少先队员,俗称红小兵,这是当年每个小学生眼巴巴盼望的荣誉。其实这块三角形的红布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们并不清楚,虽然每个少先队员都要背上一段红领巾的来历、象征,但那只是机械性的背诵。不管理解不理解,当上一名光荣的红小兵,是每个小孩子的梦想,就算你是公认的坏孩子,看着别人入队时,也是很羡慕的。
就洪涛这一年的表现,红小兵肯定是没戏的,虽然成绩没的说,但是人缘太差,很大一部分老师都恨不得给他戴上一块黑布。金月第一批就入队了,不光戴上了一条红领巾,胳膊上还多了一块方形的臂章,白底上封着一条红色的布条。这就是传说中的小队长,在往上就是两根红布条,那就是中队长,最高可以有三根红布条,那就是大队长了。
“你也没有红领巾吗?”虽然不在同一个班里了,但是张大江一下课还是玩命往乒乓球台那边跑,经过这一年的锻炼,他的体重好像没怎么增加,跑步速度到有了长足的进步。而且他还让家里给他买了一把新的大刀拍,打乒乓球的技术与日俱增,已经能和洪涛对着拉球了。看来那句话说的对,上天对你关上一扇门,就会打开一扇窗,张大江智力上略弱,但是在打乒乓球上面还是很有天赋的,至少金月是打不过他。
“你看我长得像戴红领巾的模样吗?你羡慕不羡慕他们带着红领巾,你想不想戴?”洪涛用球拍指了指自己鼻子。
“我爷爷说戴红领巾的都是好孩子……”张大江每当遇到自己想不明的的问题时,就会把他爷爷抬出来。
“你爷爷少说了半句话,不信你今天回去问他,后半还有半句,不戴红领巾的也不见得都是坏孩子,比如你和我,咱俩是坏孩子吗?”洪涛知道大江也想戴红领巾,一个正常的孩子没有不想带的。
“不是!”张大江对于这个问题回答得很干脆。
“那不就完了,早晚会有的,发球吧!”洪涛很善于开导张大江,和他是不能讲道理,他听不太明白,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话把他绕晕,然后给出一个很明显和合理的解释,他就信了。当然了,这个办法别人没法用,只能是他信任的人他才会真的信,别人说破了嘴,他也不信。
7月份的时候,洪涛姥姥家的胡同里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很多陌生人,全是20岁左右的年轻人,几乎每个院落里都有,洪涛姥姥家的院子里也回来了两个。对这两个人,洪涛有印象,他们一个是里院邰家的大儿子,一个是住在院子最高处的孙家的儿子,他们都是上山下乡的知青,已经走了好几年,现在终于回家了。
儿子们回来了,而且不用再走,不管是家里人还是邻居们,都替他们高兴,晚上的时候姥姥还特意做了一锅肉菜,送到那两家去,算是一点心意。但是一晚上之后,洪涛就听到姥姥她们几个老太太没事儿一边摘菜、一边凑在一起嚼舌头,其中就说起了他们的工作问题。
他们两个连高中都没上完就走了,现在回来只有初中文凭,街道里回来的知青不止是他们两个,每条胡同、每个院子里几乎都有人回来,男的女的都有,大部分都是他们这种情况,哪儿有那么多工作可以安排,只能是先去上户口,然后把关系落在街道上,等着街道慢慢想办法。
街道有办法吗?不能说没有,这些回城的知青都是年轻人,可以安排一些诸如环卫工、街道大集体单位、工厂临时工之类的工作,但是名额有限,只能解决一部分人的工作问题。其实就算是名额充足,大部分返城知青也不愿意去,谁愿意刨了好几年地,好不容易回来了,接着拿起扫把和粪勺子去扫大街?或者去干低人一等的临时工?
要是不去的话,就只能在家里游手好闲的待着,这时大部分普通家庭还都不富裕,家里又不是一个孩子,而且住房也紧张,就算兄弟姐妹、妯娌嫂子们不给他们白眼看,他们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是他们确实没办法,要知识没知识、要文凭没文凭、要本钱没本钱,就算有了本钱,他们那个还处于计划经济里的脑瓜子也不够用的。
可是这些人已经不是当初刚刚离开家时的模样了,如果说当时他们只是一群浑身热血的小狼狗的话,那么现在他们就已经是一头头见过血的饿狼了。上山下乡那种艰苦的环境,不光锻炼了这些城里的孩子的意志力,还教会了他们在恶劣环境中生活的本能,打架、偷东西已经不算事儿了。
一部分比较明白、脑子比较好的,开始拿起了课本,准备复习复习功课去考大学。但是大部分人要不就是没这个脑子,要不就是看不到那么长远,一旦失去了生活的希望,他们就会自暴自弃,所以随着知青返城的浪潮,随着而来的就是社会治安形势的急迫,最终又酿成一场大运动。
洪涛心里明白这些道理,也清楚事情的发展脉络,可惜他只是个小孩,就算他现在是大人了,也没什么好办法去改变现状。这毕竟不是一家一户的事情,这是整个社会的问题,如果他真能改变整个社会,那他也不用再住在胡同里,而是应该搬到北海南边去办公了。
他没有干预历史进程的能力,但是他有让自己活得舒服快乐一点的办法。自从来到这个年代之后,他就一直在找一个既符合小孩身份,又符合自己实际心里年龄的娱乐项目,可惜一直都没找到,不过这个问题让他无意中给解开了。有一天他在逛东四的委托商店时,突然发现了一个好玩意,准确的说是一套,这玩意叫做蛐蛐罐。
蛐蛐罐,顾名思义,就是养蛐蛐、斗蛐蛐的家伙事儿。蛐蛐就是蟋蟀,这个玩意可算是老少皆宜的娱乐项目了,洪涛上辈子玩过,但是和其它东西一样,浅尝而已,并没深入。而现在他正好没事儿闲得蛋疼,看到这套蛐蛐罐之后,立马有了一个想法,应该再往深处玩一玩,于是他打算把这几个罐子买回家去。
“叔叔,麻烦您把这几个罐子拿给我看看。”洪涛趴在玻璃柜台上,叫着里面的售货员,国营单位的服务态度是个硬伤,那些售货员一个个都和大爷一样,只要不是领导来了,他们谁都不爱搭理。
“咣当……咣当……咣当……咣当……咣当!”五声脆响之后,三大两小五只罐子被那个售货员扔到了柜台上,他到不怕把柜台上的玻璃给砸碎了。洪涛早就习惯了这个服务态度,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要是在这个时代较真,那除非你别去买东西,否则去一次吵一回架。
“哎呀,小伙子,这个罐子不能这么扔,可惜了的好东西,都糟蹋了!”还没等洪涛伸手,随着一阵惨叫,一个老头就从他身后窜了过来,把那5个罐子挨个摸了一遍,这才摇着头松了手。
“大爷,您懂蛐蛐罐吧,您帮我看看,这几个罐子我买了值不值?”洪涛仔细看了看这个老头儿,他穿着一条黑色纺绸的免裆裤,腰里系的不是皮带,而是一根布带子;上身穿了一件酱色的靠纱对襟短褂;脚上蹬着一双敞口靸鞋,袜子雪白。
这身打扮在北京有个讲究,叫做下九流,指从事师爷、衙差、升秤、媒婆、走卒、时妖、盗、窃、高台、吹、马戏、推、池子、搓背、修、配、娼妓、打狗、卖油、修脚、剃头、抬食合、裁缝、优、吹鼓手、巫、大神、梆、戏子、卖糖这些工作的人。其实这不算一个纯粹的贬义词,只是用来分辨等级阶层的词儿,和后世里说别人是民工一个意思,后来说着说着就变味儿了,成了骂人的词儿。
不过这都是早年间的说辞,到了7、80年代,穿得这么标准的人,已经很稀罕,绝大多数都是上了岁数的老人,他们不习惯新式的衣服裤子,还保持着民国时期的装束。
免裆裤就是一种没有裤腰的裤子,俗称也叫面口袋,裤腿特别肥大,裤腰更大,而且还没有松紧带,穿上它就像套了一个口袋,而且这种裤子没有腰带袢儿,无法穿皮带,只能是把裤腰左右一挝,然后用一根布带子系上,或者系一条一扎宽的大板带。
七十一章 行家
靠纱也是bj的叫法,在南方又叫香云纱、莨纱、云纱,是一种手工制作、植物染色的真丝织品。这玩意制作工艺很复杂,又全是手工操作,所以越来越少见了,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才会穿。它的颜色和甜面酱差不多,还要略黑一点,表面上有一层类似胶质的东西,就像是冲锋衣的防水涂层。在旧社会里,讲究是男人穿纱、女人穿绸,因为男人需要外出干活,所以在夏天穿上一件儿靠纱衣服,不仅滑爽、凉快,还能防水、透气、驱蚊虫,据说还有保养皮肤的功效。
洪涛一看他这一身儿打扮,就知道这个老头儿有点门道,玩蛐蛐、蝈蝈、鸣虫都是早年间的东西,解放后很少有人明白了,说不定他就明白呢,多问一声没亏吃。
“你买?嘿嘿嘿……我还真是看走眼了,您老今年高寿啊?”老头听了洪涛的话,愣了一下,然后弯下腰,笑不禁儿的拿洪涛打镲
“爷们儿!我这可是尊敬您,请教您点事儿,您知道就说,不知道就不说,干嘛拿我开刷啊!”洪涛一看这个老头也没什么正形,干脆就别和他来正经的了。
“嘿!噶小子!还挑起理儿来了,爷爷这是逗你玩呢,你怎么这么不识逗啊?还敢急眼!让爷爷掏个鸟吃!哈哈哈哈!”老头真和洪涛想的一样,一点大人样儿都没有,一边说一边伸手在洪涛裆下摸了一把,然后舌头一弹,嘴里发出噔的一声,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好吧,您逗也逗完了,便宜也占完了,现在有没有点正经的玩意拿出来看看,可别光会逗,那不成老不正经儿了。”洪涛对付不了这个老头,首先他脸皮够厚,其次像他这种在社会上混了大半辈子的人,吃过喝过见过栽过,想忽悠他套他的话儿基本没希望,唯一可以用的方式就是激将法,毕竟自己占着一个岁数小的便宜,这种人一般都是很讲老礼儿的,尤其是对小辈儿。
“你说的没错,以前我家里老婆子也说我是老不正经儿,不过爷爷也不白和你逗,既然你叫了一声爷爷,那我就给你来点真格的,这几个罐子是假货,包浆不对,你爱信不信。”老头倒是没恼怒被一个小孩子讥笑,可能是碰到了他那根神经,他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从柜台上随意拿起一个蛐蛐罐,对着窗外的亮光看了一眼。
“听人劝、吃饱饭!既然您说不对,那我就不买了。”洪涛还真不敢不信,对这种玩意他是一点儿不懂,上辈子虽然也玩过蛐蛐,但是买的都是那种上周制造的流水线产品,对于这种有年头、历史的罐子毫无研究。
“哎,别啊,我话还没说完呢,来,咱俩坐沙发上聊,不坐白不坐,今儿你碰见我,算是你的福气,我给你讲讲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想听不?”老头一听洪涛还真听话,好像来了兴致,拉着洪涛一屁股坐在后面的一个单人沙发上,也不管柜台里的售货员如何翻白眼球,连沙发上用粉笔写的售卖字样也不管,只是举着手里那个罐子让洪涛看。
“成,您吃的盐比我吃的面还多,我今天和您涨涨知识。”洪涛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听听就听听,反正没害处,见惯了后世那些层出不穷的骗局,洪涛认为现在没人能忽悠住自己。
“这句话我爱听,老人说的东西不一定都对,但多听听至少没坏处。咱就从这个罐子是谁做的说起啊,如果这是真的,它就是一件前清的老玩意了,做它的人叫赵子玉,清朝你知道吗?”老头怕洪涛听不懂,一边说还得一边问。
“您就说吧,隋、唐、五代十国、宋、辽、西夏、金、元、明、清、中华民国,我都门清,不明白我自己问。”洪涛稍微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功底,老被人当小孩一样哄着说话很别扭。
“哎呦喂!小爷们可以啊!还一套一套的,成,那我接着说啊!这个罐儿叫斗盆,你看中间这个槽了吗,这是插闸门用的,斗蛐蛐的时候先把闸门插上,两边各放一只蛐蛐,然后把闸门一拉起来,蛐蛐发现了其它同类,立马儿就急了,非得给它咬死不可,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老头儿还真有点当师傅的样子,不光讲,还得提问。
“公蛐蛐都有领地观念,同一块领地只能有一只公蛐蛐的存在。”
“没错,看来你小子知道的不少啊!我得来点真格的了,你认识这几个字不?”老头让洪涛的回答给说楞了,不得不重新审视了一下洪涛,然后把盖子翻过来,让洪涛看盖子下面刻的那几个字儿。
“您外行了吧,这不叫字儿,这叫落款儿,是制造这个东西的人的字号,我早看过了,我就是冲着这个款儿才想买的,我觉得它是件儿老物件,要不我钱多了撑的,花40多块钱买这个玩意,我花3块钱买张火车票,去tj城里转一圈,10块钱能买一筐蛐蛐罐儿。”洪涛再次挤兑了老头儿一句,他这是有意的,好让老头别老拿太简单的知识来糊弄自己。
“好好好,叫款儿、叫款儿,你说的对,那你告诉我,这个款儿上写的啥字儿啊?”老头对于洪涛的挤兑一点儿没在意,笑呵呵承认了自己的口误,继续追问。
“闲斋清玩!”洪涛早就看过这个款儿,随口而出。
“厉害啊!这是你自己认出来的?还是别人告诉你的?你家里有人玩虫儿?这个玩意你以前见过?”老头吃了一惊,盖里面的款上确实是这四个字,但都是繁体字,按说像洪涛这个顶多是小学生的水平,简体字能认识就不错了,还能认识繁体字?
“没人告诉我,我们家也没真正玩虫儿的人,顶多是我姥爷揣着蝈蝈葫芦,以前我也没见过,我自己认出来的,您别看我年纪小,玩蛐蛐我肯定比不过您,但是要说认字儿,您恐怕不是我的个儿吧?”洪涛算是摸清了这个老头儿的脾气,这就是一个块贱骨头,你和他好好说话,他和你嬉皮笑脸,你那话刺激他,他到和你好好说话了。
“成,你学问高,咱不比这个,我还是给你讲蛐蛐罐吧。这个闲斋清玩就是赵子玉的款儿,可惜这个罐儿不是他的,你看啊,你对着阳光仔细看盖上的质地,能看到什么不?”老头还真没敢和洪涛比认字,而是开始教洪涛如何区分真假。
“……有好多小金星星……”洪涛对着阳光看了半天,这个罐的质地很细腻,也很紧致,青黑色的泥胎上啥都没有,唯一的特点就是有一些闪闪发光的小晶体。
“没错,好眼神!赵子玉的罐儿上没有这个,因为他澄浆的工艺特别细致,这些小星星都是杂质,全都被过滤掉了,明白了吗?”老头夸了洪涛一句,把这些小星星的来历讲了出来。
“那不结了?我不买您干吗还拦着我?这不是假货吗?”洪涛这回是让他给说糊涂了。
“这你就不懂了,赵子玉的罐儿是那么好找的?这个罐子虽然不是赵子玉的,也是晚晴时候仿制的,做工很好,最难得的是这个包浆,和真的一样,而且这是一套旧罐儿,去过火气了,拿回去就能用。如果你买的是新罐,还得用雨水泡半年才能养虫,明白了吧?这几个罐子我看了好几次了,这个价格值了,不知道是那个玩虫的爷们手头实在是紧,拿出来给换了钱了,是个好东西啊!”老头说完这个罐儿,还为那位卖罐儿的人惋惜了一下。
“养个蛐蛐还有这么多讲究?我以前就用玻璃瓶子养,不一样活着吗?也能掐架!”洪涛觉得老头说的有点玄乎,养个蛐蛐能买个蛐蛐罐就不错了,随便找个瓷盆一样养。
“嗨,和你说不清楚啊,玩虫有玩虫的规矩,你们这个哪儿叫玩啊,就是祸祸。玩虫一秋、玩罐一世,明白什么意思不?小爷们,你还差的远呢,慢慢琢磨吧,不过爷爷看好你,至少爷爷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是没你这样的好罐子玩啊!”老头这回没和洪涛抬杠,拍了拍洪涛的脑袋,站起身来要走。
“爷爷、爷爷,等等啊,您别着急,您看这样成不,我想让您教我两手,给我讲讲玩虫的规矩,我不让您白讲,居德林我请您喝二两怎么样?”洪涛一看老头要走,赶紧拉住了他的裤子,从刚才老头这一番话来看,老头儿肚子里有点货,至少比自己强多了。
“你请我喝酒?……这真是邪了门了,老了老了,还真有孙子辈儿的人要请我喝酒了,成,那爷爷今天就享受一次,看看吃小家伙的请是个什么滋味,去交钱去,拿着罐子咱们爷俩走一趟!”老头站在那儿看着洪涛犹豫了半天,最终一跺脚,答应了洪涛的请求。
七十二章 收、养、斗
洪涛交了钱,让售货员给找了一个破纸箱子,把那5个蛐蛐罐都装了进去,然后抱着箱子跟在老头后面出了商店。洪涛一点儿都没猜错,老头就是个力倍儿,他是蹬三轮车帮人运货的。不过他这辆三轮车和别人的不太一样,全车的铁活都擦得锃亮,和不锈钢一样,车把上还挂着一个纯铜的大车铃,一拍就响的那种,看着就那么利落、干净,和老头自己那身打扮一个扮相。“老爷子,您这个车厉害啊!这是什么牌子的?”洪涛看了一眼这辆车的车标,是一个拿着枪的小人,还真没见过。
“嘿嘿嘿,这个车还是我爹那辈儿的玩意,这叫德国战人,25年的,可惜就是配件买不到了,用坏一件儿少一件啊,就和我这个老头子一样,过一天少一天了,上车吧,爷爷拉着你走!”老头拍了拍纯牛皮的车座,那个皮子有的地方都磨得变成了黑色,但是光泽不减。
一老一少,老的蹬车,少的坐车,一路向北,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北新桥路口东南角的居德林饭庄。这个饭庄现在已经没有了,随着簋街的兴起,它已经太碍事了,本世纪初就被拆了,改成了一座二层楼。居德林里卖得最火的就是卤煮火烧,上辈子洪涛没事儿就和老婆一起到这里来吃上一碗卤煮,味道很正宗。
没想到在这个年代,这里没有卤煮可卖了,只有各种炒菜和白酒啤酒。洪涛和老头在里面找了一个清静的地方,要了3个小菜,一瓶二锅头和一杯啤酒,坐下来慢慢喝慢慢聊。
“那爷爷,您是旗人吧?那个旗的?”洪涛从老头的姓氏上就知道老头的大概来历了,一般姓佟、关、索、赫、富、那、郎的,旗人很多,都是从他们的满族姓氏里改过来的。
“这个你都懂?那爷爷祖辈上是正红旗出身。”老头喝了一口酒,夹了一筷子羊头肉,没瞒着洪涛,说出了自己的出身。
“哎呦喂,还是上三旗呐,怪不得您懂玩儿虫的东西。”洪涛一听老头这个出身,就知道他为什么懂这些玩意了,提笼架鸟、玩虫斗鸡,这都是晚清民国时那些八旗子弟最拿手的技艺。
“没错,我肚子里这点东西,都是从我爷爷那一辈儿传下来的,可惜现在用不上啦!”老头儿很落寞,估计他又想起了当年自己家里的风光。
“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不定哪天还得转回来呢。”洪涛只能安慰安慰这个老头,不过他说的是真话,后世里那些文玩、古玩不都是八旗子弟玩剩下的嘛,照样红火。
“得,借你的吉言了,你也别拿话糊弄我,我既然喝了你的酒,肯定不会白喝,咱就从这个玩蛐蛐说起吧,说多了你也记不住,光是这个玩蛐蛐你能给整明白喽,就算本事。”老头不太愿意说他家里面的事情,把话题又拉回蛐蛐上面来。
“成,您说,我听着!”洪涛自己也没闲着,弄了一杯啤酒自己喝。
这一喝一聊可就没谱了,老头的酒量很大,半瓶二锅头下肚之后,脸上只是红了点,说话一点变化都没有。而且他还不怎么吃菜,就是干喝,一口就是小半白瓷杯,然后说一段,然后又是一口,一杯酒就没了。
今天洪涛可算是开了眼了,他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不可多得的人物,就是这个拉三轮车的那老头。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有关玩蛐蛐里面的这点规矩和讲究,都快能写一本书了,洪涛只是听了一个大概,更细节的东西还没来得及说,天色就已经黑了。
“你家就住这儿?赶紧回去吧,以后别一个人乱跑,那几个罐子别弄坏了,都是好物件,毁了就没了。”最终还是老头想起洪涛是个孩子,回家太晚不合适,结束了这次谈话,用三轮车把洪涛拉到了胡同口,临走还特意嘱咐了洪涛一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这些老物件。
“那爷爷,赶明有空我还想听您絮叨絮叨,我上哪儿去找您啊?”洪涛可舍不得放这个老头走。
“我一般都在商店门口拉活儿,就在东四一代,你要想找我就问其他蹬车的,一提那二爷他们都知道。谢谢你今天请爷爷喝酒啊,下次爷爷请你吃大雪糕。”老头扬了扬手中那少半瓶二锅头,哼哼着戏词蹬着车走远了。
通过和这个老头的聊天,洪涛才知道原来玩蛐蛐还有那么多的讲究,远不是抓一只蛐蛐,放玻璃瓶子里,再扔进去几个扁豆豆子就成的,其中涉及到的器具、知识、手法就是一门学问,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洪涛现在也就是了解了一个皮毛,离玩还远着呢,连纸上谈兵都还算不上呢。简单的总结起来,玩蛐蛐这个玩字儿,大体上可以分成三大块,分别是收、养、斗。
这个收里面包含了捉和买,捉蛐蛐的季节在秋天,从立秋那一天开始,玩蛐蛐的人就会有事没事的跑到东四牌楼转一转,因为那一带是bj玩鸟的人的聚集地,每到秋天,鸟儿就会换毛,必须喂活食增加营养,所以那块地方每天都有卖活蚂蚱和活油葫芦的,用来喂鸟。这些玩蛐蛐的人只要看一看油葫芦的个头,就知道蛐蛐们大概脱了几层壳,到没到最好的捕捉时间。
抓蛐蛐需要一些简单的工具,首先要有一个铜丝编的罩子,外形就像一个漏斗,有个把子,看到蛐蛐之后,可以把蛐蛐扣在下面,然后冲着里面吹一口气,蛐蛐就会顺着顶端的小通道爬上去。这时需要用一个硬纸筒套住通道口,纸筒的一端封死,等蛐蛐爬进去之后,把纸筒另一端再封死,蛐蛐就困在里面了。这个纸筒不能太粗,粗了蛐蛐会在里面转身爬出来,讲究一点的还可以用粗细合适的竹筒代替。
另外还得备一个窗纱做的小笼子,挂在腰上。这些纸筒或者竹筒就放在笼子里,笼子外面蒙上布,防止把蛐蛐晒死。太阳太毒的时候,还可以抓一把草放进笼子里,给蛐蛐降温。不过要注意,每个蛐蛐都必须单独放在一个竹筒或者纸筒中,否则你还没回家,蛐蛐们在笼子里就已经开始掐架了,到家之后就是一笼子尸体。
早秋的蛐蛐们还没有挖洞,就藏在草丛里,一边走一边用脚把草扒拉开就能发现。如果入了秋之后,蛐蛐们都开始钻洞了,这时你就得带上一把特殊的工具,叫做钎子。钎子的前端是用木钻头的做的。这玩意怎么用呢?当你发现了蛐蛐的叫声,走到附近时它就会钻进洞里藏起来,然后你就用钻头在蛐蛐洞旁边往土里钻,一边钻一边小幅度的摇晃,洞里的蛐蛐受惊之后,就从洞里跑出来了,正好落入洞口扣着的铜丝罩里。
除此之外,还要带一个手电筒,有些蛐蛐住的环境太复杂,白天不好逮,万一它一跳钻到墙缝、石头缝里就找不到了,所以这些蛐蛐不能硬抓,只能在白天看好它的洞,等凌晨的时候再来,这时它已经回洞睡觉去了,用钎子一扎一个准儿。
抓蛐蛐的时候,要先看地势,不能离水太近,蛐蛐为了自身安全,不会住在水边上,这样万一一涨水,它就淹死了。另外沟壑是蛐蛐喜欢待的地方,一般那里的蛐蛐要比平地多。bj东直门外的东坝河、西直门外的苏家坨都是解放前盛产蛐蛐的地方,出自这两个地方的蛐蛐个头大、质量好,比来自sd的蛐蛐身价都贵。
亲自去抓蛐蛐很累,所以很多人吃不了那个苦,只能选择买蛐蛐。从哪儿买呢?早年间北*京的四九城都有卖蛐蛐的,以朝阳门、东华门、鼓楼湾、西单、西四商场、菜市口、琉璃厂、天桥等处为多。一般都是在路边铺块布,上面放着一大堆竹筒,便宜的几分钱一个筒,碰到什么算什么,贵点的可以开筒看,满意了再买。不过这些东西在特殊时期时期已经被打倒了,销声匿迹,所以想买也没处买去。
由于玩蛐蛐的过去都是旗人或者富贵人家,所以基本都集中在北*京和tj附近,故此,蛐蛐也就被按照产地分成了两种。凡是产在北*京周边地区,包括tj的,都叫伏地儿蛐蛐,意思就是本地的,除此之外就是山地蛐蛐,意思是sd来的蛐蛐。
此外蛐蛐还按照功能分成了斗虫儿和鸣虫儿两种,斗虫就是用来打架的,要求个头大、头大、脖子粗;鸣虫则是用来听声音的,长什么样儿无所谓,只要求叫的声音好听。
不管是抓也好,买也罢,有了蛐蛐之后才只是玩虫的开始,如果你养不好,好蛐蛐也会变成次蛐蛐。所以养是玩蛐蛐里面一个最重要、最繁琐、也最有乐趣的工序。
七十三章 收、养、斗(二)
说起养,应该是老北*京文化里一个最有特色的部分,只要是四合院里,必须得养点活物,用现在的流行话说是养宠物。在这个养里,大概也可以分成4大类,养鸟的、养鱼的、养兽的、养虫的。
画眉、百灵、黄雀、玉鸟、鹦鹉、八哥、相思鸟、文鸟、鸽子等等,都是老北京人喜欢养的鸟儿,每天清晨人还没醒呢,挂在房檐下面的鸟就先醒了,一声声清脆的叫声,马上就能让四合院里充满了生机。然后主人会起个大早,提着鸟笼子去公园河边上遛个弯,不仅是把鸟给遛一遛,还顺便把人也遛了,算是活动筋骨吧。
夏日里以“天棚、鱼缸、石榴树”为四合院里最和谐的景致。从王公贵族、朝中大小官员直到平民百姓都喜欢在自家庭院中摆上鱼盆,居室内摆上鱼缸,饲养的金鱼少则几条,多则几十条,以至数百条。用北*京人的话说:养鱼练的是慢功,要的就是磨性子的过程,以此养心逸致。而且“鱼”与“余”谐音,有“年年有余”之意,所以被视为吉利之物。
老北*京养猫讲究品种,大多以毛长者为贵。一般认为白者、黄者为上品,黑者、杂色者次之。此外,猫眼必以两色者为贵,名曰“雌雄眼”,俗说“爹一只,妈一只”,此为“波斯种”。但老北*京人不喜欢养白尾猫,以为不祥。北*京人认为养猫乃高尚之情趣,其来源多系亲朋间互相赠送,以为礼品。
老北*京人也养狗,但狗的数量要远远少于猫的数量,有钱人一般会在护国寺庙会的狗市上买观赏狗:袖狗、叭狗。袖狗仅一掌大小,然生性好斗,又叫“斗狗儿”,可藏于袖间,因此得名。这些人将狗置于桌案上观其争斗、撕咬,以博得一乐。
那时的老北*京人不卖猫、不卖狗,还把卖猫、卖狗视为家庭破产的象征,会被人看不起。当然了,随着时代的进步,这些讲究都没了,姑且就算是进步吧。
最后就是养虫的了,蝈蝈儿、蛐蛐儿、金钟、咂嘴、油葫芦基本上也就是这几种,其中以蝈蝈和蛐蛐玩的人最多。每年麦收之后,胡同就会出出现挑着一大堆蝈蝈笼子卖蝈蝈的人,老北*京人一般都会买回去几只,挂在石榴树捉着葡萄架下,听它们在那里歌唱,不光不会觉得吵,还觉得很喜兴。
买蝈蝈有个讲究,不能买一只回去,要成双成对的买,一是为了讨个吉利,二是蝈蝈之间叫起来会比赛着叫,一只叫了,另一只也会跟着叫。这就像咱们听乐器一样,听的就是一个交响乐团合奏,当然您要是非听独奏也没人拦着您。
至于玩蝈蝈的讲究,一点不比玩蛐蛐少,不过老头没讲,只讲了蛐蛐。
养蛐蛐首先得有一个器具,那就是蛐蛐罐,这种罐子就像一个半截的笔筒,上面带着一个盖子,盖子上有气眼通气。罐子的大小分为了五个号,和我们用的电池一样,从一号开始越来越小,一直到五号,这五个罐子可以一个套一个的装在一起,具体尺寸并没有严格的规定,这是相对而言。
蛐蛐罐的材质种类很多,最常见就是瓷质、陶制两种,另外还有象牙的、玉之类的,那就是个人喜好问题。除了从材质上分之外,玩虫儿的人还把蛐蛐罐从产地上分了一下,就是南罐儿和北罐儿。那老头一辈子没离开过北*京,所以他和洪涛讲的都是北罐,至于南罐和北罐的区别,也大概提了一下,由于气候的不同,南罐的壁比较薄,北罐的壁比较厚。
其实这个蛐蛐罐的制作就和茶壶差不多,也是用澄浆泥、紫砂之类的粘土经过过滤之后烧制出来的。明火烧制出来的罐体比较亮,有光泽,但是罐体和罐盖很难是一个颜色,因为不是一炉烧的。套盆烧制出来的罐体和罐盖颜色一样,但是罐体光泽度不够,手感也没那么细腻,至于哪种好,这要看个人的喜好了。
按照玩蛐蛐的老规矩,24只蛐蛐罐为一桌,每桌还要配一只王爷罐和一只咬罐。王爷罐个体最大,里面住着这一桌里最厉害的蛐蛐,而咬罐就是蛐蛐打架的战场,也叫斗盆,就是在委托商店里那老头和洪涛讲的那个罐子。这一桌就算是玩蛐蛐的一个单位,行家问你的时候,都会问:爷们玩了几桌啊?所以说玩蛐蛐没有玩一只两只的,那都是外行,要玩最少就是一桌起!
光有一个蛐蛐罐还不成,这等于是光给蛐蛐弄了一个院子,还没房子住呢。蛐蛐的房子叫过笼,也叫铃房,它什么模样的都有,什么材质的都有,总体上说就是一个两边带洞,上面带盖的小盒子。过笼一般都是放在蛐蛐罐子里,这就是蛐蛐的卧室了。
为什么叫过笼呢?这是一个很形象的比喻词。因为不管你是斗蛐蛐,还是平时给蛐蛐打扫院子,都需要把蛐蛐从罐子里拿出来。一般的小孩儿就直接下手去抓了,玩虫的讲究人当然不能这样简单粗暴,一只蛐蛐除了叫声好听、好勇斗狠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标准就是品相。
我们常说全须全尾(读做“引”的音),指的就是蛐蛐的品相,须自然就是蛐蛐那两根触须了,尾指的就是蛐蛐那两根尾巴。一只好蛐蛐的触须和尾巴必须是完整的,下手抓的话,触须和尾巴很容易被折断,于是过笼就出现了。当你想把蛐蛐挪到其它罐子里时,你就把蛐蛐赶进过笼里,然后直接把过笼拿起来,蛐蛐自然也就跟着一起挪动了,这样不会伤到蛐蛐。
有了蛐蛐罐和过笼就成为一个合格的蛐蛐玩家了吗?回答是否定的。不管玩什么,都的有一套家伙事,玩摄影你光有相机还不成,得配几个头吧,还得有架子吧,还得有摄影包、摄影背心吧,还得来几个灯什么的吧?钓鱼光有竿子和钩也不成吧,还得有钓箱、饵料盒、漂盒、架杆、子线板、主线轴一类的附件吧?
玩蛐蛐也一样,除了罐子和过笼之外,还得有给蛐蛐称重的戥(等)子、喂蛐蛐喝水的水槽、吃饭的饭板、夹取罐子中各种器具的竹夹子、往水槽里滴水的滴水器、把罐子盖架起来通风用的码子、装芡草用的芡筒、防止蛐蛐从斗盆里跳出来的罩子等等一大堆玩意。
刚开始洪涛还以为把这些东西都凑齐了,就算入了门了呢,反正只要市面上有卖的,咱就去买呗,蛐蛐罐都买了,还在乎这些小玩意吗?可是那老头一句话就把他给说晕了,原来这些只是养蛐蛐的前期准备工作,有了这些东西之后,并不意味着你能养好蛐蛐,只能说明你可以开始养蛐蛐了,那养蛐蛐还有什么可难的呢?
首先就是给蛐蛐罐子砸底!千万别看字面上的意思,不是要把罐子底给砸掉,而是要在原本瓷质或者陶制的罐子底部砸上一层三合土,因为蛐蛐是生活在土地上的昆虫,这也算给它弄一个舒适的家吧。
砸底怎么砸呢?第一步就是煮罐。凡是烧制出来的蛐蛐罐,都有盐碱,对蛐蛐有害处,于是玩虫儿的人们就想出一个办法,把罐子里的盐碱给去掉,这就需要用雨水来浸泡,少则半年,多则好几年。但是后世里的人没那么多时间,于是大家又想出一个办法来,就是用茶叶水来煮这个罐子,通过高温和茶叶里的某些物质,来让罐子里面的盐碱析出并中和,俗语叫去火气。洪涛这几个罐子是不用煮了,按照那老头的说法,这几个罐子都是旧罐子,是被人玩过的,火气早就没有了。
去完了火气的罐子,就可以开始砸底,砸底要用一种三合土,就是把老砖粉、细沙、黄土按照3:4:2的比例混合,再加上一份儿蚯蚓屎,弄成细末,越细越好。然后放入少许水混合,千万不能和成泥。把和好的三合土放入蛐蛐罐里,用一个底部比较平的硬物慢慢捶打,逐渐压实,厚度最小也要一厘米。压好之后,你把罐子翻过来,一个土渣都不会掉,又平又结实。
这只是砸底的第一步,现在就要进行第二步,找一块粗砂纸,剪成一个比罐子底略小的圆片,然后砂质粗的一面向下,放入罐子底,继续砸一会儿,在把砂质拿出来。这时底部的三合土上会出现很多麻点,这就对了,这是为了让蛐蛐的脚能抓地用的,三合土太平滑了会让蛐蛐站上去打滑。
在这之后,就是第三步,也就是砸底的最后一步,养底。这些三合土也有有火气的,所以还得用毛笔蘸着茶水,没事就往上刷一层,干了再刷,大概刷个十天半个月的,就可以把蛐蛐放进去了。
其实这个砸底就和我们人类装修房子一样,买了新房子了,还是毛坯房,先得铺个地板啥的吧,铺完了之后,屋子里有味道啊,还得晾几天才能住进去,同样的道理,蛐蛐在某种程度上讲,还没人的抵抗力强呢,所以必须精心伺候着,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这是找乐儿呢。
七十四章 那二爷
现在,就可以把过笼放进去,水槽也放好,在放上一片木头做的饭板,这是为了让罐子里干净,喂给蛐蛐的食物就放在这个小木板上。按照那老头的说法,罐子要潮,过笼要干,所以一个罐子最少要配上两个以上的过笼,每天换一个干燥的过笼,但是罐子里的湿度不能太低。
不管是平时为了调整湿度抹进去的水,还是喂蛐蛐喝的水,不能用自来水,得用雨水。这是因为自来水里有消毒的化学物质,怕蛐蛐受不了,所以每年夏天的时候,玩虫儿的人都会在院子里摆上一个空水缸,用来接雨水,如果你碰上一个玩虫的人,他会问你:您老今年接雨水了吗?那他的意思就是在问你,今年还养不养虫了。
那老头今天就给洪涛讲了这么多,后面的斗虫还没来得及讲,而且如何分辨鸣虫、斗虫的好坏,什么样的斗虫需要用什么特殊食物来喂,斗虫时候的技巧等等,都没和洪涛说呢,按照那老头的说法,想玩好虫儿,得花大半辈子时间,而且还得上心。
“怪不得八旗子弟啥也不会干呢,铁杆庄稼倒了以后还得卖房子卖地的养活自己,原来他们的时间全用在琢磨这玩意上去了,这要放在后世里,就是一个民粹大师啊,不光不会饿死,还得活得好好的。”洪涛抱着自己那5个罐子回到了姥姥家,躲到了舅舅的屋子里,一个一个的仔细观察着自己今天的收获。
“小涛,你这是弄回来一堆什么玩意啊?蛐蛐罐?还挺好看的啊!”这时候小舅舅从外面带着一脸桃花跑了进来,伸手就要去拿蛐蛐罐儿。
“别碰!这个罐子比你还值钱呢,你要敢乱摸,我明天就去你们楼道里把你和臭大姐的事情全给喊出来。”洪涛现在已经不再用钱来讨好小舅舅了,他牢牢的抓住了小舅舅的软肋,情!
“切,谁还玩这个啊,给你看看我新弄的枪吧,我用了你两节车条。”小舅舅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用8号铅丝挝成的手枪。
这把枪和以前他做的蹦弓枪不太一样了,枪头的位置上安了几节自行车链条,中间可以掰开,最前面的链条眼里砸进去一个车条的螺母,后面是一个用好几根皮筋绑着的撞针。
“不就是火柴枪嘛。”洪涛认识这个玩意,这是这个时代里男孩子最爱玩的一种自制玩具,把一根火柴塞进链条,从那个车条螺母的眼儿里穿过,火柴头正好卡在链条里,然后把链条合上,一扣动扳机,皮筋就会带动撞针,重重的打在火柴头上,发生爆炸,然后把火柴棍崩出老远,还会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个你也玩过?我上午刚做完的。。。。。。”小舅舅本来还挺洋洋得意,但是洪涛一口就说出了这把枪的名字,很显然这次的显摆又不成功。
“舅舅,哪儿有城墙砖你知道吗?我有用。”洪涛没继续和小舅舅讨论这种小孩的玩意,他本来想告诉小舅舅如何用火柴枪改装**,但是后来一想,这个可不成,**已经可以打伤人了,不能让小舅舅玩。
“城墙砖?你要那玩意干嘛?”小舅舅跟不上洪涛思维。
“养蛐蛐用,你也不懂,就告诉我哪儿有吧。”洪涛这个小舅舅是个标准的胡同串子,附近的每个院子里都有他的活动足迹。
“里院就有几块,垫在咸菜缸下面呢,养蛐蛐有什么好玩的?不如咱们去抓土鳖吧,三个一分钱,晚上出去抓一会儿就能挣1毛多。”小舅舅对于蛐蛐没什么兴趣,他只对两种东西有需求,一个就是钱,一个就是臭大姐。
“给,这是我今天抓土鳖的钱,就算我跟你一起去了,过些日子我让你和我一起去抓蛐蛐,你别说今天我没和你去抓土鳖啊!”洪涛从兜里掏出一毛钱纸票,放到小舅舅手里,然后从工具箱里拿起一把锤子直奔后院。
据洪涛的姥姥给洪涛讲早年间的老故事,在洪涛出生前没几年,护城河里边还有城墙呢,后来挖防空洞的时候缺砖,结果劳动人民聪明的脑袋一转弯,直接就把城墙给扒了,城墙砖都拉到防空洞里砌墙了。不过总会有剩下的城砖,而且数量还不少,有些就当垫脚石砌了台阶,有些就常年扔在角落里无人问津,一直到21世纪,这些大砖头才又成了好东西。
“啊!!!。。。哎呦喂,你个缺德孩子,差点吓死我!黑灯瞎火的,你在这儿干什么坏事儿呢!”洪涛拿着锤子跑到了里院,找到那两口水缸,正要用锤子把下面的城砖砸下一块来,忽然里院走出一个人,被洪涛吓了一跳。
“婶儿,我要弄点城砖用,没事儿,您忙您的吧。”洪涛一边说,一边手起锤落。。。。。。
“咣。。。哗啦。。。艹!”城砖是砸掉了一个角儿,但是洪涛的手还没那么大劲儿,锤子弹了起来,撞在旁边的水缸上,把水缸也给打破了。
“哎呦,这回算是让我逮着了吧,你这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走,找你姥爷去,让他看看,这次还有什么说头没!”隔壁的婶子刚要走,听见声音之后又回来了,伸手揪住了洪涛的耳朵。
“我数数啊,我都有大半年没帮你出头了吧,你这是不是怕姥爷太闲了,成心给我找点乐子啊?”姥爷这次没护犊子,答应了隔壁婶子改天赔他家一口水缸,然后问洪涛。
“嘿嘿嘿,这次是意外,我是去砸城砖的,结果不小心把水缸给砸了。”洪涛让老头给逗乐了,没想到姥爷还有点幽默的天赋。
“砸城砖干嘛用?”老头之所以没护犊子,主要是和邻居家张爷爷关系不错,不愿意因为一口水缸给两家添麻烦,这要是换一家关系一般的,保准得说:你们家水缸放的不是地方!这是没伤到我们家小涛,要是伤到了,你们家赔得起吗!
“您等着啊,我今天弄了点儿好玩意回来,我去给您拿去。”洪涛一般的事情都不瞒着姥爷,一溜烟跑回小舅舅的屋里,把那一箱子蛐蛐罐给抱了过来。
“哎呦,这不是蛐蛐罐嘛,我看看,我看看,像是个老物件啊!”姥爷虽然不算真正玩虫的,至少也算个业余选手,让他说出什么门道儿来,他肯定不成,但是认出来还是没问题的。
“我花4块钱从委托商店里买来的,您看值不值?”洪涛直接把收购价缩水了10倍,他经常这么干,80块钱买块老手表,他说20买的,还特意让委托商店的售货员给他开假收据来骗他姥爷,当然正式盖章的收据是开不出来的,只能是没有章的收据,真正的收据他全藏起来了。
“值了!我觉得照这个成色,至少也是大清朝的物件了,比我这个蝈蝈葫芦还要老,等以后你再看到合适的葫芦记得给姥爷弄一个来,一只蝈蝈它不爱叫,我得再弄一只。”姥爷也不和洪涛多讨论钱的问题。
“今天我碰见一个姓那的老头儿,是个蹬板车的,他教了我不少养蛐蛐的知识,您认识他嘛?”洪涛想从姥爷这里打听打听那个老头的底细,毕竟姥爷土生土长在这一片已经几十年了,说不定认识呢。
“大秃瓢那个?三轮车锃亮?”姥爷果然认识。
“对,就是他,是他把我拉回来的,还给我讲了好多玩蛐蛐的规矩。”
“嘿,那可是是个玩主儿,早年间他家有个大院子,就在钱粮胡同里,后来铁杆庄稼倒了,铁杆庄稼就是。。。。。。”姥爷开始给洪涛介绍那个老头的来历。
“铁杆庄稼我知道,您接着说!”洪涛几乎和每个成年人聊天,都得这样打断别人几次,到不是他不礼貌,而是对方总会不由自主的去给他解释好些他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后来他父亲卖了不少家当,开了一家车厂,买卖还算不错,在东城这边都叫他那金牙,他有一嘴大金牙。再后来解放了,他那个大儿子是国民党军官,带着一家人想坐飞机跑,不过飞机票只有3张,本来是准备给老爷子一张,弟弟一张,然后让老妈和弟媳妇在这里等死。这位那二爷也是条硬汉子,直接把飞机票给了他怀着孕的媳妇,然后带着他老妈一起留了下来,唉,造孽啊!”姥爷说到这儿,也有点激动,叹了一口气。
“那后来呢?”洪涛没想到那个嬉皮笑脸的老头还有这么曲折的身世。
“后来他老妈没几年就死了,当时他把家里能卖的全卖了,不顾政府的禁令,从西山请来好多和尚,给他妈在东四大街上做法事,一直走到了东直门外。后来政府没收了他家的院子,他就在院子旁边搭了一个小院儿自己住,刚开始是帮人家摇煤球,后来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那辆车,就开始蹬板车了。可惜他那个媳妇和孩子了,死活都不知道,他也一直没再娶,就一个人过倒现在,等他闭眼的那一天,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唉。。。造孽啊。。。”这么一会儿工夫,姥爷已经说了两次造孽了。
七十五章 优还得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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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和他熟吗?”
“不熟,我只是知道他,他可不认识我,人家是旗人,从小就住大宅门里,后来虽然破败了,但是倒驴不倒架,咱们是小门小户的,玩不到一起去。比如你姥爷当宝贝这个蝈蝈葫芦,到了人家那儿,估计连拿都不拿,嫌寒蝉啊。”姥爷的答案让洪涛很失望,原来说这么半天,还是不认识啊。
“那我弄蛐蛐罐去了。”洪涛一看没啥收获,自己拿着那一角城砖回到了小舅舅屋子里,拿起一把钢锉开始在城砖上蹭,下面用报纸接着。
自打洪涛开始养蛐蛐开始,姥姥家里的厨具算是倒了霉了,第二天中午洪涛吃完了饭,就把姥姥的捣蒜锤翻了出来,把他挫好的城砖面子在放到捣蒜罐里,一通猛锤,力争做到更细更粉。下午放学之后,他又跑到二环路的地铁工地上,找了一兜子纯正的黄土,和一袋子熟石灰,继续在捣蒜罐里研磨,一直折腾到吃晚饭。
这天正好吃饺子,小姨负责砸蒜汁,小姨也不知道那个捣蒜罐让洪涛给用过了,拿起来就用。结果吃饭的时候,一桌子人都吃出了一股子石灰味道,有怀疑醋坏了的,有怀疑香油有问题的,只有洪涛知道,那是捣蒜罐子没刷干净,但是他只能偷着乐,不能说,这玩意太惹众怒了。
折腾了好几天,他终于按照那二爷教的方法,把5个蛐蛐罐儿都砸好了底儿,果然和那二爷说的一样,这个底上的土层,即使把罐子扣过来,用手拍都不带掉渣的,就好像是水泥抹的一样,又平又结实。
可是这还不算完呢,砸好底儿的罐子还不能用,还得用茶水养,于是洪涛姥爷的茶叶又开始倒霉,每天洪涛上学之前都会在水壶里泡一壶茶,然后在书包里带上一个蛐蛐罐儿,一起拿到学校里去,别的同学听课,他用一根毛笔蘸着茶水往三合土上抹。这下他算是找到了一项娱乐,连着2礼拜都没上课睡觉,而是在课桌下面捣鼓他的蛐蛐罐子。
在养蛐蛐罐的同时,他也没闲着,书包里除了书本之外,还带着钳子、铅丝和从废品收购站弄来的铜丝。刷完了三合土,就开始编蛐蛐罩,弄这玩意他比较拿手,上辈子他也编过不少蛐蛐罩,什么样儿的都有。
除了做手工之外,洪涛又去几个委托商店里转了转,想找找还有没有卖蛐蛐罐的。他也想给自己凑一桌,既然要玩,那就玩得专业点儿,可惜的是,去了好几次都没碰到,至于那位那二爷,他也没见到,到不是他不在,而是不巧,几次去他都帮人家拉活儿去了。
自从转到了五班,洪涛好像就在学校里消失了,课间的时候也不怎么去抢乒乓球案子了,现在大江的胆子已经没原来那么小了,至少敢去争取自己的基本利益,加上他的乒乓球技术与日俱增,不用洪涛帮他抢案子他也能玩得上。老师们好像也把洪涛这个怪异的学生给忘了,除了在上体育、音乐和美术课的时候,老师嘴里还会蹦出这个名字,平时在班里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洪涛的座位附近已经成了同学们的禁区,谁也不会到班级后面的墙角附近玩耍,就算追跑打闹的时候,大家也会故意避开这个角落。因为那里总是坐着或者趴着一个大个子同学,谁惹到了他之后,就会在下课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挨顿揍,大家明知道打人的都是他小舅舅年级里的学生,但是却抓不到他的把柄。
本来班级里每周都会轮换一次座位,每一列同学按照从左到右的次序,整列整列的向右移动,但是洪涛自己却纹丝不动,一直守着教室左后方的角落。这里靠着窗户,可以让他上课时极目远眺,而且还靠着暖气片,能在冬天的时候提供足够的热量,在夏天的时候摸上去冰凉舒适。班主任也不去管他,爱坐那里就坐那里吧,最好能坐到楼道里去,老师才高兴,眼不见心不烦。
在期末的时候,洪涛这个名字再次浮现在小学部所有任课一年级的老师眼前,不管你愿意不愿意看,这个名字还是牢牢的趴在楼道里的光荣榜上,而且还是最上面那一行,全部6门课除了100分就是优,体育老师和美术老师更狠,他们觉得优还不足以表达他对洪涛的认可,于是在优字后面加了一个红色的加号。
被洪涛牢牢压在身下的,就是金月了,她所有的科目也都是100分或者优,之所以不能和洪涛并列第一名,差就差在那两个加号上了。金月曾经问过洪涛,如何才能让老师也给她的优后面写上一个红色的加号,洪涛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答案,只能告诉小女孩,死了这条心吧!
最高兴的就要属洪涛的父亲,自己儿子在学校里的表现充分证明了他上次大闹校长室的正确性,至于那些不喜欢洪涛的老师,他全部无视了,只能说他们是目光短浅之流。于是在家长会上,洪涛的父亲又给在座的家长和老师上了一堂课,着重讨论了对孩子的教育问题,一说就是一堂课,等他说痛快了,家长会的时间也到了。
“小涛啊,今年暑假爸爸带你去北戴河吧,看大海去,你还没见过大海吧?”回家的路上,父亲可能觉得光是给其它人上一堂课还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情,又抛出另一个很大的奖励来奖励儿子给自己争气。
“爸,今年我就不去了吧,明年再去,我小姨的裁缝店可能就要开张了,我这个当师傅的怎么能不在场呢。”洪涛知道父亲并没有忽悠他,上辈子的时候父亲就在他上小学的时候带着他去了北戴河,不过不是父亲和他两个人,而是好几车人,那是父亲单位里组织的福利,年年都去。
“哦,那也成。你小姨也是耽误了啊,原本她的学习还是不错的,可惜后来这么一折腾,就全荒废了。你可不能学你小姨和你小舅啊,如果不好好学习,将来就只能干个体户了!”洪涛的父亲对洪涛这个小姨和小舅都没什么好感,主要是怕他们把自己儿子给带坏了,所以一说到他们,立刻警觉了起来,这都成本能了。
“您觉得个体户没出路吗?说不定过几年个体户会比您这个大学老师挣的还多呢?”洪涛虽然知道和父亲讨论这个话题根本没意义,但还是忍不住要说一句。
“挣得多有什么用?你长大就知道了,没有知识,钱再多也会让人看不起的。你这个思想苗头很不对啊,我和你说。。。。。。”果然,父亲一听洪涛这个话,立马就进入了上课模式,打算深挖一下儿子的思想根源,及时把儿子的这种思想苗头扼杀在摇篮中。
“停!我没这个苗头,我只是和您探讨一下这个学术问题,和我没关系,成了,您回家吧,我该去给姥姥家买黄酱了,今天中午吃炸酱面。”洪涛根本不给父亲上课的机会,一旦让父亲把自己给卷入了上课模式,他说起来就没完了,至少一个半小时不停,这正好是一节大课的时间。
“嗨!我还没给你说完呢。。。。。。这孩子!别回家太晚!”父亲刚要开讲,忽然发现学生没了,一肚子的话窝在心口,很是难受。
暑假是每个学生都盼望已久的日子,洪涛也不例外,不过让他稍微有点郁闷的就是父亲也是老师,他也放暑假,而且每天上午都坚持要抽出一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来给儿子讲一讲课。洪涛现在也没心情在编瞎话骗自己父亲了,因为他宁可让父亲认为自己的是怪胎,也不想整天去听初中数学。
于是洪涛又从父亲那里获得了2本书,一本叫微积分、一本叫解析几何,然后每天早上锻炼完,洗完澡,吃完早点,他和他父亲就一起荡漾在高等数学的海洋中,正好又给洪涛回了一次炉,上辈子他除了英语之外,就是高数最次,因为这种学问是需要徐徐渐进的,他高中就没学扎实,到了大学就更跟不上了。
上午的时间被占据了一大半,吃完午饭之后,金月又来占据他下午的时间了,她不在自己家里好好写作业,非要成立什么学习小组,玩什么一帮一、一对红的桥段,不光她要来,还把张大江也拉了过来,一帮一的一,就是她自己,后面那个一就是张大江,不过能不能一对红,洪涛很是怀疑。
怀疑归怀疑,洪涛也不能说不让他们俩个来,虽然自己从来不写作业,包括暑假作业,但是他们俩还得写,总不能打击小孩子的积极性吧。但是洪涛也不愿意让他们俩把自己下午的时间再占用一大半,于是他想了一个主意,就是让金月和张大江一起坐在自己那辆竹子婴儿车里,然后他推着他俩一起上街。
七十六章 抓蛐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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