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新的一只妄鬼
“我有个问题。”夜鸣突然道,“云道长不是有半月舟吗?那我们为什么不能飞着去?”
云舒和风雨对视了一眼,显然二人在之前就讨论过了这个问题。
于是风雨解释道:“北州怨鬼凶厉,会攻击修士来为自己补充养料,他们五成在地上游荡,五成飘在空中寻找目标,若是用半月舟赶路,很容易成为目标,那太危险了。”
这倒是好理解,不然风雨也不会一开始让大家住在地底了。
李听身上背着个比之前还大的包,最下面是昼夜,放出来吸收天地灵气的,上面则是矽尘花,这东西是活物,不能放在储物空间里。
看着那个大包,众人都是有些沉默,尤其是唐元最沉默。
他想起了可以存放活物的特殊储物装置,但是他不会炼制,要是有一天能知道炼制之法就好了。
李听见大家都在看自己,把露出个头的矽尘花往下压了压,自若道:“走不?”
唐元:……
赶路要紧,几人也不再盯着他的袋子看,都是运行法力,朝着东边的方向赶去。
他们都是修行者,几乎不需要休息,只半个月左右停下一日,打坐调息法力,如此走了一个半月,几人已经超过了之前采药的地方。
岩洞中,风雨拿着地图看了一会儿,道:“明天我们要往北绕一下,现在离一个大鬼境比较近了。”
夜鸣好奇的凑了过去,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地图,伸手指道:“就是这个位置?”
李听也在另一侧看着地图,见风雨点头后眉头微皱,也是问道:“这个箭头是什么意思?”
“有时鬼境会在这个范围内移动,但不会脱离这一带。”风雨解释道。
李听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发现风雨说要走的路线正好也在移动范围内,可是,箭头覆盖的地方贯穿了大陆南北,若想穿过去,根本就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果然,风雨微微一叹,解释道:“从北绕也不绝对安全,但是我认识过一些从东边来的,他们就是走的这条路。”
她的意思很简单,她见过的幸存者全是从这走的,那从概率上来看,确实从这里更安全。
夜鸣已经明白了过来,点头认同道:“我们总不会那么倒霉。”
听到倒霉两个字,李听是心头一紧,接着就想到了自己已经转世,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霉运缠身了,这才松了口气,往旁边走了几步,靠在了洞中的一面石壁上。
他闭着眼睛休息,却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你在睡觉?”那人问道。
李听睁开眼睛,却发现是唐元,对方正诧异地盯着自己,仿佛不理解自己为什么没有在修炼一样。
“云道长说过,道法自然,修行也要休息的。”李听老实道。
但其实和云舒的话没关系,只想要休息是真的,虽然同样是想要修仙,但他轮回一轮,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
唐元没有接他的这句话,而是递给了他一个皮制的包,那皮是银白色的,看起来很像蛇类动物做的,触感冰凉。
李听有些不明所以的接过,简单的看了一下,便明白了其中原理,这包算是一样法器,却不是储物类,其中的阵法符文主要铭刻在两条绑带上,能够依附在修士的肩膀和侧腰,自动收缩,收缩好后包正好能在人的腰侧。
“不错,你的新作品?”李听问道。
“给你的。”唐元道。
李听神色一顿,将手上的包往回递去,“我可没有灵珠,不过你也不应该缺这些才对。”说着说着,他的神色就有一些狐疑。
“送你。”唐元道。
“为啥?”李听的神色更惊讶了。
“你那个包要断了,而且丑。”唐元说罢,也不接李听递过来的包,径自走了回去,盘膝修整。
李听盯着那包看了几秒,把手缩了回来。
不要白不要,而且自己缝的小布包确实有些破损了,要是有一天昼夜直接从里面漏出来,那可是要出乐子了。
想至此他解开了皮包的横扣,打算看一下内里的构造。
那包顶端由特殊的链扣构成,解开后就能看到内里,包的材质只有一种,就是某种兽类的皮,而那皮却被分成了不同的条块。
条块穿插着编在一起,有细小的缝隙,能够透气,却看不出来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兼顾隐私和矽尘花的呼吸,唐元真是有心了。李听一边想,一边朝包里面探去、
这包下面有一个隔层?
李听的神色诧异起来,那个隔层是从包里面打开的,不仔细摸不容易发现,而大小,则非常适合装自己的昼夜。
不仅是隐蔽的问题,白色的带有缝隙的外皮,也能够透进去日光和月光。
李听的眸色陡然深了起来。
唐元这到底是何意,是巧合,还是他知道自己就是陈时?
李听仔细回忆着遇到唐元后的事情,只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暴露身份才对,但这种东西也说不好,总之看唐元的态度,暴露身份应该也不算是坏事。
他们是一个队伍的,而陈时的能力,或者说是昼夜的能力,没有任何一个队伍会讨厌。
李听想至此,悄悄把昼夜召回体内,又把手塞到了新的包里,将昼夜放了进去,接着就是众人都知道的矽尘花了,放到上面那层里正正好好,扣上扣链后,花头也能完全舒展开。
李听见此也是心中高兴,朝唐元那边看了一眼,做了个“谢了”的口型。
唐元并没有看向他,头却是小幅度的点了一下。
李听将旧的布袋取下收起,收到了自己的储物腕带里,然后才换上了新的。
翌日,几人都是看了眼他腰间背着的新包,这回倒是不会像之前一眼露出矽尘花头了,云舒则是看了唐元一眼,没说什么。
但接着,她的眼神一厉,李听察觉到了对方的变化,也是朝那个方向看去,却是发现在唐元的不远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大的小女孩。
是鬼。
她面目模糊,却隐约能看见块状的肉,像是被什么撕咬过一样,手上提着一个草编织的小笼子。
眼看着云舒握着两仪扇柄的手微紧,就要扔出符纸,李听连忙道:“道长等待,她是妄鬼。”
第一百三十七章 破败村落
“妄鬼也杀了,不然迟早会多一个怨鬼。”云舒如此道,她虽然这样说,却是暂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道长,妄鬼可渡。”李听平静道。
“你有时间渡?”
李听微微皱眉,时间紧迫,而且他身后还有两个鬼,他不能在这里停留。
但总要试试,想至此,李听对着妄鬼道:“你愿意和我走吗?如果你有什么执念,或者是想用这个小笼子装什么东西,我可以帮你。”
李听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妄鬼身上的物件,最后的目光停在了她手里的小笼子上。
小女孩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是一愣,这就点头了?就是李听心里也有些茫然,夜三秀和言安的执念都非常难猜,要结合身份,要调查生前经历的事情,但这个小鬼却一试就对?
但紧接着,妄鬼就又摇了摇头,对着另一个方向一指。
那个方向是正东边,而不是李听等人要走的东北方向。
李听的眉头猛地一跳,正常来说,妄鬼是看不出模样的,但这个鬼的这个动作,却让它露出了一截青色的手臂,手臂上有一个很小的飞虫纹路。
那是什么?
“蛊惑人心!而且它都摇头了。”云舒冷哼道,既然它不跟着李听,李听也不可能留在这里,那这只鬼就有可能变成怨鬼,她就要铲除。
她一边说,手上一边甩出了两道符纸。
一切发生的太快,李听想再问一下都没有机会,这回更是连阻止都阻止不了了,眼看着小女孩收回了手臂,李听也沉默了下来。
他到底不是什么佛陀,渡不了这世间所有怨鬼。
想至此,他心中微叹,没有再说什么,谁知那妄鬼见云舒攻击它,立刻身形一闪,竟一下子没了踪迹,空中只剩下那草编的小笼子。
小笼子漂浮在半空,正好躲过了两道符纸的攻击。
有趣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小笼子,道:“鬼的藏魂之物,它才是妄鬼,竟然有藏魂之物,那它应该活了很多年了,竟然还没有生出怨气。”
有趣话音未落,那小笼子就微微一晃,朝着东北方向快速射去,一下子就没了踪迹。
云舒的脸色不太好看,因为她用道法也感知不到那个鬼的踪迹了。
“别管了,赶路要紧。”风雨的手握着自己的弓柄,一副随时要出手的样子,显然是感觉到了某种危险。
“嗯。”云舒显然也不想因为一个找不到踪迹的鬼浪费时间,点了点头。
“等一下。”眼看着云舒就要迈步,李听阻止道,“那个鬼刚刚往这边指了一下,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让我们去那里?”夜鸣猜测道。
那个方向正是地图上,风雨所标注的鬼境所在地。
“此处有一个大鬼境,我们也计划好了,要走东北方,它却指向正东方,明显就是居心叵测,而且她自己都往东北方逃,那就更能说明东北方是安全的,你们不是说过么,一个鬼境不容两个鬼,它还能逃到别的鬼的鬼境不成?”云舒说道。
一番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风雨和唐元也认可的点了下头。
“我觉得它没有恶意。”李听沉思道。
“没有恶意就不能指向鬼境吗?”云舒立刻反驳。
她其实说的不错,但李听就是想朝着妄鬼所指的方向走,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方向是安全的。
“要不我们分批进去,确定没事之后再给后面的人传信?”李听还是不放心,便提议道。
“麻烦,你既然这么担心,就留在这吧。”云舒说罢却又接道:“若一切正常,我会在一个时辰后给你放信号。”
李听笑了出来,“多谢道长了。”
云舒虽然不认同李听的判断,但在这危机四伏的北州,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所以还是赞成了对方的做法。
风雨思索了一下,叫上了大明,“我们跟你一起,也能有个照应。”
云舒点头,看向唐元道:“劳烦你和他们一起等了,也是照应。”
唐元修为虽然低于她,但到底是个炼器师,她也不好命令对方,只能如此建议。
索性唐元点了点头,也让云舒的眉头微微舒展。
于是,因为李听的谨慎,唐元,夜鸣,还有两个鬼都留在了原地,等待一个时辰后云舒和风雨的消息。
云舒和风雨往东北方走去,走了一会儿,隐约可见一个破败的村庄,房屋大多数都是倒塌的,路旁还有动物和人的尸骨。
“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死的?”云舒是个道士,桑阳门虽然不若寻常道家那么古板,甚至有很多脾气怪异的弟子,但道法自然,她到底也有着热爱天地生灵的质朴感情。
就像白虹,虽然平时冷漠,但关键时刻,却不会贪生怕死。
此刻,云舒看着遍地的白骨,眼中的凉也融进了一丝浅淡的悲悯。
风雨看着走在前面探路的大明,神色不变,道:“应该是鬼境形成最初他们就死了,鬼境所过之地很难有幸存者,更何况这里很像一个凡人的村庄。”
云舒点点头,接道:“所以你画的箭头是对的,鬼境确实移动到过这里。”
风雨微微一愣,昨天她拿出地图时,云舒并未过来看,本以为她不知道,却未想她会如此说。
穿着兽皮的女子爽朗一笑,点了点头。
天色渐暗,一个时辰也快到了,云舒拿出了要放的信号,准备用法力发射出去,通知停留在原地的三人。
可突然,她的神色一动,两仪扇柄横在鼻尖前面,桃花眼中闪过一道利光,向着一道一闪而过的黑影射去。
风雨有些意外,却是神情一肃,“大明,跟上。”
她的眼前悬浮着阴阳镜,跟着云舒冲进了一间屋子,却见一身黑纱的女子神色淡淡,不远处,一个黑影身上的符纸正在燃烧,而那黑影就在这样的挣扎中慢慢消散。
“一个小鬼罢了。”云舒哼道。
风雨点头,眼见大明没有示警,也放下心来,“这间屋子还算完整,就在这里放信号等他们吧。”
“嗯,屋里太暗了,还是检查一下好。”云舒一边说,一边尝试着用火石点了下桌子上的蜡烛。
蜡烛的火苗冒了出来,一瞬间照亮了屋子,橙黄色的火光很明亮,驱散了一点阴寒之气一般。
风雨有些惊奇,笑道:“没想到这么多年头了,蜡烛还能用。”
云舒无所谓的点头,“蜡油能保存很久吧,而且鬼也不会攻击死物。”她一边说一边扫视了一下屋内的东西,又用法力探测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之后,才拿出一个黄色的小球,用法力控制,朝着屋顶的破洞射去。
一瞬间,黄色小球带着法力,冲到高空,绽放出了明亮的黄色光辉。
远处,看着夜空中的光芒,李听等人松了口气,夜鸣也是笑了出来,“看来道长她们没事,我们赶紧追上吧。”
李听心中依旧有些不安,却还是点了点头,与其他人一起朝着东北方走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飞蛾
三人逐渐步入村庄,看着路边的尸骨,李听神色凝重,问道:“这里是鬼境吗?”
唐元和夜鸣的眼前浮着阴阳镜,都没有说话。
有趣飘着转了几个圈,眼中闪过一点点不理解,“很像,但又好像不是,这里确实有鬼的气息,但如果是鬼境的话,我应该能感觉到排斥。”
天完全的黑了下来,只有浅淡的月光洒下,周围的气氛安静到有些诡异,三人二鬼都是有些沉默,快速向着云舒发信号的地方赶去。
另一边,风雨寻了一个干净的地方盘膝坐下,微微闭目调整法力,让身体保持在最佳状态,大明则是趴在她的前面,一双黑色的眼睛打量着四周。
云舒见此,便望风一样看着周围,等待着李听几人过来。
屋内烛光摇曳,半透的窗突然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扑扇扑扇的撞击,让云舒眼神一动。
凝神看去,云舒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暗怪自己太紧张。
原来只是一只小小的飞蛾,应该是被屋内的烛光吸引过来的吧,飞蛾逐光,实在寻常。
约莫过了一刻钟,又有一只大了一圈的飞蛾落在了透着光的窗上,云舒只是看了一眼,便没有再管。
不过那飞蛾的花纹倒是挺好看,她心中暗道。
接着之前那只花纹好看的飞蛾飞走了,又有一只更大了点的飞蛾落在了窗户上,云舒已经看习惯了,所以也不觉得如何。
是的,她已经习惯了飞蛾的存在,习惯了半透的窗纸上,映出的绮丽花纹。
飞蛾越来越大,她已经完全没了感觉,仿佛那东西的存在十分正常一般。
一声轻微的呜咽响起,正是趴在地上的大明叫出来的,风雨猛地睁开眼睛,手持弓弦站了起来。
可大明只是呜咽了一下,并没有继续叫。
云舒呢?
风雨猛地一惊,她们都认为此处比较安全,所以没有保持战斗状态,毕竟以李听等人的实力,赶过来要两个时辰左右。
而且自己虽然在休息,云道长却在看守四周,这已经足够小心了。
可现在,云舒人不见了?
“大明。”风雨沉声道,“没预感到危险吗?”
大白狗疑惑地歪了歪头,仿佛自己也不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似的。
风雨检查着四周的状况,甚至走到了屋外绕了一圈,她手持长弓,箭矢已然搭上,眼前悬浮着阴阳镜,却根本不知道敌人在哪里。
一刻钟后,她又回到了屋内,如果云舒出屋,她不可能听不到,所以云舒肯定是在屋内出的状况,然后被敌人悄无声息的带走了,可屋内有什么?
她弓不离手,四处检查了一番。
突然,风雨看到窗上多了个小黑点,弓弦微微拉开,她凝神看向那个在窗上扑扇翅膀的小东西,飞蛾?
风雨一箭射了过去,窗户破了一个洞,她的箭如一道流光一般,牢牢地钉在飞蛾躯干的正中心,把它钉在了屋外的树上。
风雨走了出去,没被阴阳镜覆盖的右眼看着飞蛾的尸体,眉头微皱,她的右眼能看见这只飞蛾,足以说明对方不是鬼物,而且它已经死了。
她不再觉得飞蛾有异,而是回到了屋里。
“砰”一声轻微的响动,让风雨心中一惊,回头向窗户看去,却看到一只比刚刚大了一点的蛾子扑在窗户纸的洞上,自己的箭很锋利,只射出了一个不大的洞,而那只飞蛾要比之前的大一点,所以飞不进来,只是在那个洞处扑扇着翅膀。
蛾子黑色的足抖动着,看起来有些丑陋。
风雨的眼中闪过一抹嫌恶,走上前,手上运起法力,补好了撕开一个洞的窗纸,然后便不再管窗外的蛾子,而是继续仔细的搜寻屋子中的每一样东西,试图找到危险的源头。
之前的蛾子自顾自飞走了,风雨也没管,接着又落了只大了一点的,倒是花纹鲜明,风雨只看了一眼,就继续探查。
又是一只蛾子,更大了,风雨看着窗户,想到。
大白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眼中闪过疑惑,张开嘴想去咬风雨的裤脚,却是在马上就要咬到之际,眼看着自己的主人消失在了原地。
……
“就是这里?”李听问道。
唐元点了点头,回道:“信号是在这个位置发出的。”
李听看着那透出暖黄色光芒的小屋,神色微沉,他们的声音不小,如果云舒和风雨在里面,应该已经听到了才对。
“道长?”李听叫道。
眼看没有人回话,夜鸣和唐元的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下一刻,屋门像是被什么顶开一样,在三人戒备的眼神中,看到了一只白色的大狗,正是它用爪子推开了门。
风雨的那条猎犬?
应该是叫……大明?
几人同时琢磨着。
李听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眼神越发凝重,“……大明?”他试探地叫道。
大明看了他们一眼,似是熟悉这几个人的气息,跑到了他们的身边,呜呜咽咽的叫了起来,又往屋内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他们。
三人互相看了看,夜鸣迟疑道:“它是让我们进去吗?”
“显然是。”李听道:“信号是在这里发出的,道长和风雨也是在这里不见的,这间屋子肯定有危险。”
“那它怎么没事?”夜鸣问道。
眼看几人没有进屋,大明有些着急,又跑了出来,冲着几人呜呜了几声,那声音堵在喉咙里,听起来似乎有几分焦急。
“你想让我们进去?”夜鸣试图和狗沟通。
“呜!”大狗发出肯定声音。
“风雨是在那里遇到了危险?”夜鸣继续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大明迟疑了,有些焦急地转了个圈,又回到屋里四处嗅了起来。
“有没有可能,它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听沉声道。
“难道有人专杀人,不杀狗么?”唐元问道。
“有趣,里面有鬼吗?”李听问道。
“有点阴气,但现在没有鬼。”小女孩摇了摇头道。
“还是得进去。”李听坚定道,“不然根本就没有办法调查,至少也要知道她们的生死。”
其实李听想过,要不要用昼夜去过去的时间看一下发生了什么,但是此地凶险,总要再探一探,万一他用昼夜的时候其他人中招了,那他毫无防备之下,只能任人宰割。
李听思索了一番,正要开口,却被夜鸣打断,“李兄,我进去吧。”
他知道唐元是炼器师,不可能以身犯险,知道李听不用昼夜肯定有顾虑,既然如此,让他先进去就好了。
如此情况下,李听在外面盯着,总能多掌握几分情况。
李听看着夜鸣眼中的信任,心思微动,道:“好,但是让有趣跟着你。”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认识吗
有趣和夜鸣都是有些愕然,却听得李听道:“大明没有受到伤害肯定是有原因的,有趣也不是人类,而且和大明差不多大,跟着进去,没准能发现是怎么回事。”
夜鸣看了一眼小女孩和狗,愣愣地点了下头。
另一边李听却蹲下身,对着有趣道:“你和他一起,照看一下他,看看能不能发现怎么回事。”
有趣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下,在夜鸣的手腕上拍了一下,夜鸣瞬间感觉到手腕一凉,“你你,你刚才放了什么?”他有些磕巴道。
“打进去了一道我的阴气,你会觉得手腕发软发凉,不管它的话,一天也就散去了。”
夜鸣:……
“李兄?”他的眼神带了点凄惨。
“你们也算熟悉了吧,就算怕鬼也不要怕她,实在怕就忍着点,毕竟有趣是为了确定你的安全。”李听笑了一声,道。
“……好。”李听把所有话都说没了,而且理直气壮,那他还能说什么,夜鸣深呼吸了几下,稍微调整了状态。
其实他对李听是信任的,对有趣也是信任的,只是突然说什么阴气打入体内,感觉到很不适应而已。
夜鸣和有趣跟着大明走进了屋子,四处检查起来。
屋门开着,唐元和李听一错不错的注视着夜鸣的动作。
夜鸣四处检查着,有趣则是安静地飘在他旁边,也跟着他一起查探,眼看夜鸣拿起一个破旧的小纸花又放下,有趣有些好奇,也捡起了那朵花。
有趣转着那朵纸花,歪着头陷入了思考。
李听忍住了进去帮她扶脑袋的冲动,问道:“有怨鬼的痕迹吗?”
有趣把花放回夜鸣之前放的位置,才抬起脑袋回道:“没有,这屋里阴气比较重,但我感受不到怨鬼的气息,而且这也不是鬼境,要是在别的鬼的鬼境里,我会不舒服,但这里没有危险和排斥的感觉。”
李听闻言并没有松口气,不是鬼境,也没有怨鬼的气息,那风雨和云舒怎么消失的?
“李听。”唐元突然道,“那边。”李听向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一个飘过来的鬼,那个鬼还提着一个草编的小笼子,看起来很熟悉。
“你盯着夜鸣,我来应付。”李听下意识道。
唐元没有说什么,不再看往这边飘过来的鬼,而是看向正在戳窗户纸的夜鸣。
另一边,李听看着之前碰到过的妄鬼,思考了起来,通常来讲,妄鬼会在执念之地徘徊,而不会害人,所以这里是她的执念之地?
似乎是因为之前李听和它说过话,所以这个妄鬼对李听有一定的反应,它稍微的转了转向,飘到了李听的面前。
李听看着它被鬼气遮盖却也能看出腐烂破败的脸,心道:不知道名字啊。
妄鬼拿出了小笼子,往李听的面前递了递。
藏魂之物?要给自己?
李听试探地要去拿,妄鬼却微微收回了手,气息瞬间沉了下来,感受到对面的恶意,跟在李听身旁的言安也是气息一变,愈发阴森起来。
妄鬼似乎被吓了一跳,气息迅速回敛,还往后退了几步,显然是忌惮言安。
看这样子,好像实力不强,性格也还可以?李听想到,毕竟藏魂之物对鬼来说很重要,它不高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你是希望我把什么放到里面吗?”李听想起之前在外面和妄鬼的对话,问道。
妄鬼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对方的话。
“李兄,我找到了两个名字。”夜鸣不知从哪翻出了一张空了的信封,封面上写着“赵灵雁、赵琪亲启。”
寄给两个人的信?
“赵灵雁,赵琪,可能是屋主人的名字。”夜鸣说道。
“赵灵雁?”李听重复着第一个名字,却看到妄鬼脸上的黑雾一点一点的散去,露出了下面那张被啃咬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
但是那三个字就像是有什么奇异的力量一般,让某些尘封的东西重新显现出来,尽管那张脸血肉模糊,但散去的黑雾隐隐填补着空缺,勾勒出了残缺的轮廓。
那是一个不过十多岁大的女孩,长相很漂亮,她的名字正是赵灵雁。
“那……”李听刚要继续问下去,却被一道略显艰涩的声音打断,“李听,夜鸣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李听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往后退了一步,确保自己既能看到妄鬼,又能朝屋子里看去。
屋子里,只有有趣在原地飘动,夜鸣的身影却已经不见,只有一个信封缓缓的飘落在地上。
李听的脸色很不好看,“怎么不见的。”
“原地消失。”唐元的脸色也不太好。
“空间力量?”
“肯定有部分。”
听着唐元的回答,李听看了一眼有趣,那为什么有趣没有消失?难道这个鬼真的只抓人?
“有趣,先出来。”李听道。
有趣摇了摇头,“哥哥,夜鸣体内属于我的阴气未散,他没死。而且我感受到了一丝怨鬼的气息,只有一丝,很快就没有了,应该就是它把夜鸣抓走的时候泄露了一丝,而它平时都是不散发气息或者是隐藏起来的,它就在这屋子里。”
听到夜鸣没死,李听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样来看的话,风雨和云舒可能也是没事的。
同时,李听看向了同样没被抓走,眼神茫然的大白狗,据他所知,这只大白狗对鬼气和危险很敏感,如果那只鬼只有动手的时候泄露气息,那确实可能让大明来不及预警。
有趣仔细分辨着屋内的阴气,继续道:“还有一丝丝排斥的感觉,很奇怪,就像这里刚刚有鬼境一样,但现在却没有了。”
“有没有可能这个鬼境是能收起来的,或者处于某种和现在不同的空间内?”李听问道。
有趣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有可能,但我没见过这种能力。”
而另一边,赵灵雁眼见李听不理她,有些着急的围着他飘了一圈,然后飘到了屋子里。
李听和戴着阴阳镜的唐元都是神情一动,紧紧盯着赵灵雁,赵灵雁确实飘到了屋内的窗前,一双腐烂的眼睛牢牢地盯着大明和有趣。
大明好像感受到了某种寒意一样,眼中凶光一闪,后退了一点,对着赵灵雁的方向呲了呲牙。
“它要做什么?”唐元冷声道。
“它没打算攻击,妄鬼没有太复杂的心思,也不会主动伤人,它的一切行动只和自己的执念有关。”有趣解释道。
小女孩走上前,看着坐在窗子上的半透鬼魂,眼神中有着明显的好奇,“你认识刚刚出现的怨鬼吗?”
第一百四十章 又没了一个
赵灵雁当然不会回答有趣的问题,她只是顶着一张可怖的脸坐在窗前,让人只看两眼就行移开视线。
屋内烛火摇曳,窗外落了一只飞蛾,却因为赵灵雁半透明的身形而有些看不清楚。
有趣也是鬼,她并不害怕赵灵雁,相反,可能是年龄相似的原因,让她对这个妄鬼产生了一点好奇心,她为了看清楚,往高飘了飘,这个位置也正好能清楚地看着赵灵雁身后的窗。
李听见她盯着赵灵雁看,心中也是有些防备,视线一错不错的看着两个鬼,暂时没去管在屋里四处翻找的大明。
突然间,一种极重的阴气划过,大明也终于“汪”的一声叫了出来,就在这时,有趣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突然回神,试图告诉李听她发现的事情。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飞……”她刚说出了这一个字,就立刻消失了。
李听瞬间冲进屋内,朝着小女孩的位置扑过去,却什么也没抓住。
站在外面的言安和唐元都愣住了,然后紧跟着进了屋子里。
李听的脸色阴沉的不像样子,他和有趣有羁绊在,他能感觉到那一瞬间,有趣已经受到了伤害。
有趣说过,鬼境对其余鬼的侵害是最大的,所以如果她被拖进所谓的另一个空间的鬼境里,只怕会最快死掉。
李听心中充斥着巨大的愤怒,他冷鞭凭空打出一道法力,一动不动地站在屋子中间,像是在催促怨鬼快点对自己动手。
停了一会,李听走到了妄鬼的面前,他手上凝着法力,使他能够触碰到鬼。他用大手抓住了小女孩的胳膊,不轻不重,恰好箍住,“有趣刚刚在盯着你看,然后就消失了,你到底想要抓什么?难道你想关进笼子里的是人吗?”
他的声音很低沉,因为他感受到有趣的体内的阴气在缓缓被侵蚀,再不找到她,她可能会魂飞魄散。
李听虽然在问,却并没有失去冷静,手也没有去碰小女孩另一只手中的笼子。
妄鬼歪了歪头,似乎是听不懂他说的话一样,只有李听提到笼子和抓的时候,她才稍微有点反应。
她在窗户前转了个圈,有些着急,却不肯离开。
李听心中一动,窗户?
这个鬼刚刚就在窗户前,说是有趣在看向她,但也可以说在透过她半透明的身体,看向窗户,是因为看到了什么吗?
对了,有趣的身高本来是看不见窗户的部分部位的,但是刚刚她为了观察这个叫赵灵雁的鬼,所以飘起来了。
还有风雨的狗,它比有趣还矮,只能看到个窗户边。
这个世界上有靠“被看见”才能发动的攻击吗?
但如果这样也说的通,他猜测过这只狗的能力,大明每次遇到危险都会示警,即使是那种毫无征兆的危险也是如此,所以李听心中一直有一个很可怕的猜想,就是这个狗的能力是对一些危险的攻击进行预知。
所以他想,只要不是实力相差过大,有这只狗在,风雨都能把伤害降到最低,这应该也是她一个人能在北州西部生存这么久的原因。
可他刚刚就想不明白了,除非是风雨来不及避开,否则在大明的提醒下,她应该不会中招才对。
敌人这么强大?强大到即使是大明提醒了,风雨都来不及躲?
但如果是某种被动的攻击,或者是主动踏入什么陷阱,以及大明根本不会受到一点伤害的话,这只狗可能没办法预测。
比如看见了什么东西就会被吸走?
这种情况,也符合他之前对大明的预测能力的设想。
李听的大脑快速运转,分析着之前就整理过的信息,一旦某个点是正确的,思路就会接连不断。
如果这些想法都是正确的,赵灵雁在窗户面前飘的意思就有两种理解方向了。
一个是吸引人往窗户那里看,一个是用身体挡住,不让人看。
李听看向她可怖的脸和半透明的身体,一时拿不定注意,她到底是真的无害,还是下意识地在帮助某个鬼。
冷静下来后,李听已经明白抓走有趣等人的不是赵灵雁了,毕竟鬼境是要依托怨鬼的怨气形成的,妄鬼有可能有藏魂之物,却不可能有鬼境。
总之,先不要看向窗户了,李听想至此,打算先转头对唐元说自己的结论,却发现对方正看着窗户,眼中尽是平静之色。
李听立刻朝左一迈,挡住了唐元的视线。
他并没有往窗户那边看,因为他不确定是看多久或者是看见什么才会被鬼境收走。
“你在看什么?”李听问道。
似乎对李听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有一点不满,唐元皱眉,道:“没什么,一只普通的大蛾子。”
普通的大蛾子,这是什么描述?
蛾子?
妄鬼手腕上飞虫的印迹在脑海中快速闪过,有趣只说出的一个字和那个图案渐渐拼凑在了一起——飞蛾。
有趣想说的是飞蛾。
唐元说完后也是反应过来,炼器师总是敏锐的,他的眼中先是迷茫,然后闪过一道诧异,“一开始有只小飞蛾,应该是被火光吸引,但后来它走了,就来了更大的,每一次来的都更大,我也习惯了,甚至觉得……”唐元在努力思索着该如何描述那种感觉。
他一边说一边用自己的指节在空中作比,炼器师,是能够精确尺寸的存在。
“我甚至觉得这么大的飞蛾非常的普通,也很正常。”唐元说到这,已然是察觉到了什么,眼神冷了下来,“那个飞蛾有问题。”
李听看着唐元的比划,按照他所描述的,那飞蛾都快有人脸大了,如何能算作正常和普通?
“你也发现了?”唐元问道。
唐元又看了一眼李听的位置,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是废话,停顿了两秒,才继续道:“看下去就可能消失?”
他已经明白李听明白了飞蛾危险,所以选择分析后面的内容。
李听点了点头道:“我认为是,你估算一下,大明和有趣之前的视角是不是看不见你刚刚看到的那只飞蛾?”
唐元看了一眼大明,又是伸出手来,法力成丝,观察了大明好几眼,然后才从某个位置朝李听身后的窗户凭空画线,比了一比。
只能说不愧是炼器师,手一直是他们惯用的辅助工具。
“看不见,以他们的视角,即使看见也看不全。”唐元说完顿了顿,补充道:“我看见的不止一只飞蛾,从小到大,有好几只分别落在窗户上,每次都只有一只。”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受伤了吗?”李听问道。
唐元摇了摇头,道:“刚开始有点注意力涣散,但不看之后,很快就好了,无碍。”
李听“嗯”了一声,道:“你先出去,再确定一下自己身体里有没有留下什么阴气印迹。”
“好。”唐元走出了小屋,赵灵雁没有拦他,他自己也没觉得不妥,便道:“没有任何影响。”
他是炼器师,对各类阵法印迹气息要比一般人敏感,他这样说,可信度很高。
于是,李听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缓缓转头,看向了那纸糊的窗户,窗户上,正好落着一只小小的飞蛾。
第一百四十一章 烛光
唐元有些不赞同对方明知不能看窗户,却偏偏要看的行为,却只见下一刻,李听快速出手。
手穿过妄鬼的时候没有用法力,所以也没有碰到赵灵雁的鬼身,在碰到窗户纸的时候,却用上了法力,窗户纸瞬间破开了一个大洞,而李听也捏住了那只飞蛾的翅膀。
他抓着那只小小的飞蛾,递给赵灵雁,问道:“你在找的是这个吗?”
赵灵雁很高兴,接过李听手里的飞蛾,放到了小笼子里,飞蛾在里面扑扇着翅膀,妄鬼眼中也闪过了一点点感情。
但是那表情转瞬即逝,过了一会儿,她对着李听摇了摇头,放出了里面的那只飞蛾。
不对?
李听想到了唐元说过的,飞蛾会越变越大的事情,难道只有一只有问题,前面的都是为了蒙蔽对方,待对方放松警惕后再来个大的?
可是这就难办了,明知道会中招,怎么还能再抓?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既然赵灵雁想要飞蛾,那她到屋外去抓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待在屋内。
不过现在倒是好了,窗户被撕破了一个大洞,飞蛾受火光吸引进来,这回赵灵雁可以想抓哪个就抓哪个了吧。
李听半睁着眼睛,看向破了个大洞的窗户,果然,一只略大的飞蛾从窗户处飞了进来,他竹节鞭一探便将其捉住,看都不仔细看,就递给了赵灵雁。
赵灵雁接过,装在了自己的小笼子里,过了一会儿却又是摇了摇头,将蛾子放走了。
很快李听就意识到了问题,这样将窗户纸捅破了更危险,因为他不能控制蛾子飞进来后会怎样,不能确保自己“看不见”那只看了就会出事的虫子。
想至此,他走到窗户前,快速的将窗纸重新修好。
唐元:……
飞蛾越来越大了,如果赵灵雁要的就是会把人变消失的那只,那他至少要看见对方,才能有所行动。
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不然有趣的处境会更危险。
李听想了想,还是决定冒险。
他走到了大明面前,看了看站着的大白狗,比了一下狗头的高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并且保持着自己的视线和狗的视线处于同一高度,然后看向了窗户。
在这个高度下,有一半窗户被略宽的墙挡住,在李听的视线中,一只更大的蛾子落到了窗户上。
烛火摇曳下,奇异的花纹映在半透的纸上,李听却看不全,因为他只能看到蛾子一半的身体。
饶是如此,他眼中也有着警惕,他没有忘记唐元的描述,“感觉只是普通寻常的蛾子”
虽然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会不会影响事情的结果,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有这种感觉。
于是李听在心里默念道:这飞蛾邪门,这么大。
大飞蛾飞走,不过一会儿,就落了一只比它更大的,李听渐渐地理解了唐元描述的状况,他能感觉到,映在窗户上的花纹绮丽复杂,有一种蒙蔽人心智的感觉,而且飞蛾是渐渐地变大的,一旦习以为常就会对后来的失去警惕。
但李听一直给着自己飞蛾不是好东西的心里暗示,所以他的眼神一点也不平静,甚至有着一种警惕和反感。
又是一直更大的飞蛾落在窗上,半透的窗纸只能看出它翅膀一半的花纹,李听微微皱眉,垂下眼睛,思考了一下飞蛾翅膀斜上方的一个图案,怎么那么像一个眼睛?
他也不敢多看,只保持这个高度,偶尔看一眼,但确实能确定,越大的飞蛾,翅膀上的图案越接近人脸的一部分,全看到的话应该会觉得恐怖吧,但他记得,有趣看着窗户的时候神情很安静,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对这种恐怖没反应,还是已经被催眠了,所以察觉不到图案的诡异?李听心中的答案更偏向于后者。
慢慢地,窗上的图案已经变成了一张巨大的人脸,但因为李听的视角原因,他只能看到那张脸的下半张。
应该就是这个了!
“唐元,窗上现在映出了巨大的人脸图案,外面可能有东西!”
唐元一直看着坐在地上的李听,没有往窗户那边看,此时,不用李听再说,他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要除掉那个能映出人脸的鬼,这样其他人才有可能得救。
唐元快速转身,跑到了窗户的外边,李听凝神细听,却是什么声音也没有,这让他的心中有些沉。
过了漫上的好几秒,才听到唐元的声音,“窗外什么都没有……”阴阳镜浮在左眼上,可无论哪只眼睛,看见的都只是一堵墙。
没有?
飞蛾逐光,既然能在半透的窗纸上显出痕迹,那肯定是在外面,不然还能在哪?
不对,飞蛾是在外面的,之前自己也抓到了,可这张人脸就不一定了。
可不在外面在哪?
李听觉得身体泛起淡淡的寒意,眼看着唐元又回到了门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镇定下来心情,他问道:“这个屋里,除了赵灵雁,还有别的鬼吗?”
唐元的视线避开窗户,扫视了一圈,道:“没有了,还有鬼?”
要是有鬼的话,云舒是个道士,还是道丹期,应该不会毫无察觉才对。
李听看着那摇曳的烛光和窗户上被墙挡住的一部分人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飞蛾逐光确实是常理,半透明的窗纸也能够让屋内的人看到窗外的东西,包括一些大的图案。
可是这烛光很亮,对比之下窗外的东西应该要再暗一点,而不会有这么清楚。
要知道,黑夜中看外面的东西,是关掉光源最清楚,因为从较暗的地方看较亮的地方会更清晰,反之则不然。
但现在就好像月光也很亮一样,所以窗外飞蛾的部分纹路和人脸的图案才比较鲜明。
但可能吗?月光可能和蜡烛差不多亮吗?
李听回忆着窗上显出的图案,盯着眼前晃动的蜡烛,一种诡异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有趣说过,这屋子里阴气很重。
蜡烛……
那个鬼境会移动,会突然消失和出现的鬼,靠着“看”来控制他人。
烛光……
这蜡烛的光,有没有可能不是光?
只有它不是光,只有屋里还是暗的,外面的东西才会比较清晰。
李听的额头上微微渗出冷汗,他的指尖上捏着一道法力,向着矮桌上的蜡烛打去。
小屋重归黑暗,窗台上,一张灰白色的脸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听。
那是一个人头,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的人头。
怨鬼的气息浓烈至极,仿佛在烛光被熄灭的那一刻才能被感知一样,他就是那个怨鬼。
此刻,他一双灰色的眼睛牢牢地盯着李听,已经意识到对方发现了他。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打鬼
那蜡烛果然有问题,也正是它屏蔽了有趣对怨鬼的感知。
那头在窗台上晃了几下,才把自己晃下来,咕噜咕噜地朝着李听滚过去。
头滚的很快,滚过的地方有着血肉,李听只觉得一种巨大的寒意充斥着全身,他想跑,但是想跑就要站起身,站起身就会看见窗户上的图案。
李听坐在地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咔。”滚动的头被一根木棍卡住了,旁边的大明正抬着爪子,有些好奇地看着地上被卡住的头。
不过因为那头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它就没有贸然上前。
李听坐在地上,手上竹节鞭召唤而出。
那颗头颅往后倒退了一段距离,然后加速往前滚,一个使力,跨过了地上不平整的木头,咕噜咕噜地向着李听滚来。
李听只得出手,拿着竹节鞭向那头颅挥去,啪的一声,破空声响起,那头颅轻松的躲过,向着旁边滚去。
啪,李听继续打,那头颅继续躲。
李听的神色逐渐难看起来,他发现这头颅不算很强,可是他坐着实在是不好使力,如果他能站起身来,完全发挥出他手中冷鞭的威势,应该几招就能解决掉它。
现在只怕这颗头会那么走……
然而想什么就会来什么,就在李听又一次擦着那颗头的脸将其挥走的时候,那头突然往侧面一滚,借着墙的力量,快速朝李听身后滚去。
来不及了,无论是站起来转身还是坐着转身。
“言安,制住它。”
李听一边说一边喊道。
与此同时,他正要翻身而起,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腿已经麻掉了……
是因为这里阴气太重的原因吗?
这里毕竟有一个有鬼境的怨鬼,想想那蓝鬼的鬼境何其凶险,现在另一个有鬼境的都在自己身边咕噜咕噜转了,怎么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
只怕是它的阴气能够从地面传过来,而自己又一直坐在地上,才被攻击到了,以至于双腿麻痹。
李听踉跄了一下,只觉得后背汗毛直竖,来不及了!那个头已经快接近自己了,言安没动吗?
也许等自己转过身,看到的就是一张血盆大口。
若真是这样,那也要拼了。
李听眼中闪过一丝坚决之色,左手蕴满法力,向地上一击,身子微微腾空,竹节鞭同时撑地,以此为轴,向后猛地一转,接着收鞭前打,还不等看清楚,就朝着阴气最重的地方全力打下。
一击冷鞭重重地击在那颗头颅上,在看清楚身后情形的时候,李听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看到了一个环状的东西套住了那颗头,暂缓了他冲过来的速度。
这是法器。
唐元。
李听已经明白是谁帮了自己。
冷鞭是他的惯用武器,他非常擅长攻击,只要实力相差不是太多,他一旦得手,后面的事情就不会有悬念。
一鞭下去,那头颅有些变形,李听是趁热打鬼,又是一下蕴满法力的冷鞭朝着头颅要逃的地方重重砸下。
不偏不倚,甚至比上一下还准,就好像李听已经预料到了它的逃跑路线一样。
头颅已经被砸懵了,就在这时,李听又是一下打下,甚至打的方向稍稍回扣,让那颗头往自己这边来,接着又是一记重鞭。
那颗头已经彻底不会动了。
它身上的阴气渐弱,李听的腿也渐渐地恢复了知觉,他背对着不知是否有变化的窗,站起了身,蕴满法力的一鞭朝着鬼头的脖颈直直插下,把已经无力法抗的头钉在了原地。
“把他们放出来。”李听沉声道。
他和有趣有羁绊在身,他能感觉到有趣还活着,只是很虚弱。
小男孩的脸已经变形,头上也全部都是褐色的血痕,它一双灰色的眼睛大张着,满是狰狞的看着李听。
“不放出来,我现在就灭了你。”李听一掌就要朝着那鬼打去,却见那张脸上流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它呜呜的叫了一声,接着,窗纸破碎的声音从李听背后传来。
那颗头努力做着点头的动作,好像试图告诉李听它已经按照他说的办了一般。
李听笑了一下,手中摁着竹节鞭,走到了头颅的后方,以鞭为支撑,身形微转,再度坐了下来,然后才抬头朝着窗的位置看去。
窗纸有一个裂缝,正是刚才破碎声的源头,然而那个裂缝正在快速合拢,等李听看过去的时候,那个裂缝已经完全合上了,上面依旧是半张可怖的人脸。
它在骗他回头。
如果当时他直接回头,没有盘膝坐下,挡住一部分视线,现在已经中招了。
李听低头,看着被自己钉在地上的头颅,平静道:“心眼儿倒是不少。”
小男孩的脸上恐惧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怨毒。
这个怨鬼没有蓝鬼强,鬼境也不能一直显现,如果是硬碰硬的话,云舒几下就能灭了它。
但它却胜在能力诡异,又喜欢算计,靠着一个蜡烛和飞蛾,让云舒、风雨、有趣,都中了招。
现在明明已经被制住,却还在打着坏主意。
李听哪里会被这种手段骗到,他前世倒霉成那个样子,要是能被这种程度的伎俩欺骗,早就死了不知道几十次了。
“灭了你,他们自然就能出来了吧。”李听道,说罢,他的法力再度覆盖在手掌上。
怨鬼看着他,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眼中的神色依旧充满了怨毒。
李听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难道杀了这个鬼,其他人也会死?不对,这也可能是这个鬼欺骗自己的伎俩。
但就算是谎言,他也不敢赌。
李听的手掌缓缓下压,怨鬼脸上的笑容却更灿烂。
它不怕被灭……
这是李听从那双已经断绝生机的眼中看出的情绪。
怎么会这样?
李听心中有些焦急,面上却掩饰的很好,变掌为抓,扒开了怨鬼的嘴巴。
既然是鬼境,就可能在怨鬼身上,与其和一个怨鬼沟通,不如自己来找。
他用木棍翻了翻怨鬼的舌头,又扒了扒他本来就裂开的眼皮,还拔光了怨鬼的头发,试图看看有没有什么印迹。
可这些都做过后,依旧什么也没找到。
他总不能锤开它的头吧,如果用法力的话,那应该和灭了它没有区别,可不用法力也碰不到鬼啊。
一顿折腾后,怨鬼的那张脸更加扭曲,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化成水滴了出来。
李听本以为这只怨鬼是不会说话的,刚才发出的呜呜声也是闭着嘴巴的,但是此刻,也许是怨恨太甚,光着头的怨鬼张开了嘴,发出了一声刺耳的鸣叫。
就像一个小男孩死亡时的哀鸣,又有无尽恨意。
就是这一声,让一直挡在窗前,半透明的妄鬼动了动。
赵灵雁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朝李听的方向直直看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破窗
李听也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了赵灵雁,他忽然想起了夜鸣说的那两个名字。
赵灵雁,赵琪。
听起来像是两个女孩,而且他救人心切,只以为能靠自己的力量让怨鬼把人吐出来,就没太想其他事情。
可是那个叫赵灵雁的妄鬼,竟然对这个怨鬼的悲鸣有反应。
其实换一个角度想,赵琪,也不一定是女孩的名字。
琪,玉属。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也算是父母美好的祝愿。
李听垂眸看向被自己薅光了头发的怨鬼。
“赵琪?”
怨鬼的悲鸣一顿,眼中的怨毒也一顿,接着继续狠毒的看向李听。
可能它还不是怨鬼时,真的叫做赵琪吧,可它终究不是,赵琪已经不在了,此刻冷鞭下的,是怨气滋生的怪物。
赵灵雁看向了李听,对着他抬了抬自己手上的笼子。
“你是希望把赵琪抓进去?”李听问道。
眼看赵灵雁又是点头,李听心中一动,盯着妄鬼道:“那我帮你把它关进这里面吧。”
赵灵雁依旧点头,显然是接受了李听的帮助,可是为什么羁绊没能成?
“李听,我进去收法器了,不看窗就可以了吧。”唐元问道。
“嗯。”李听正冥思苦想为何羁绊未成,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
唐元背对着窗,朝着李听的位置走了过来,他的左眼悬着银边阴阳镜,神情冷然的看着被钉穿脖颈的头颅。
他念了一句法诀,带着法力的法器被取了下来,李听这才看清,那东西是个不闭合的圆环,末端刺在了怨鬼的头里面。
唐元收回法器,怨鬼的头上便留出了褐色的血。
这回李听是坐在地上,正对着窗的,所以随着唐元的动作,李听明显的看到窗纸上出现了一小道裂缝,接着立刻闭合。
裂缝?
刚刚他背对着窗打鬼,根本就没有察觉到窗纸的变化,原来这怨鬼受伤,窗纸也会跟着破碎吗?
看看赵灵雁手里的小笼子,又看看快速恢复的窗纸,李听想到了一种可能,赵灵雁说过,想要抓赵琪进小笼子,可这赵琪也放不进去,他指着人头说话时,赵灵雁也没和他形成羁绊。
他一开始以为是执念不对。
但有没有可能执念是对的,但具体的东西不对呢?
比如说,真正的“赵琪”,不是地上这颗头,而是那个窗纸。
“你是不是想要那个窗纸?我把那个给你抓过来。”李听问道。
赵灵雁回头,静静看了那个窗纸一会儿,缓缓的点头。
羁绊成了。
李听感受着熟悉的牵绊,想到。
但是怎么取窗纸却是个问题,李听看向了唐元,想到了什么,又收回了视线。
要是夜鸣在就好了,他的性子,一定敢和自己配合。
本来言安也是合适的,但他一会儿能听懂话,一会儿又听不懂,太复杂的命令更是完全理解不了。
李听看着站在门口,径自玩豆子的言安,叹了口气。
唐元注意到了李听的视线,也听到了李听和赵灵雁的对话,他沉默了一下,拿出了一块黑色的布条,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只要不看就可以了吧,我修为比你高,你告诉我方位,我来撕。”唐元道。
李听有些意外的看着唐元,炼器师比较谨慎他是知道的,就算是王飞才那种脑子不好的,也知道遇见危险往后躲,唐元竟然愿意相信他?
想至此,他心中有点感动,只觉得不该对炼器师有某种偏见,唐元也应该是个爽朗的人。
李听认真地说了句好,注视着窗纸的位置,开始为唐元指路,“转身,往前,三米。”
唐元缓缓动了,他的步子就像测量过一样,精确的往前走了三米。
“往左十公分,往前半米。”李听继续道。
唐元依言调整着自己的位置。
“拿武器,用法力往前,就是窗纸的位置。”李听道。
唐元的手上微微一动,一把弯刀出现,他刀尖半前伸,抵在了墙上,慢慢向上划过,借着微微一顿,显然是已经到了窗的位置,于是刀尖悬空了。
下一刻,刀尖上覆上了一层法力,金丹期的实力本就不弱,一刀刺去,法力仿佛带着灼烧的力量,让窗纸立刻破开了一个大口子。
唐元一刀不停,刀刃回勾,沿着窗的边沿继续划,他的刀上始终带着法力,也正是这法力,不断伤害着怨鬼的本体。
一片半透的窗纸掉落到了他持刀的手上,那纸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一般,切割着唐元的手背。
他的动作一顿,另一只手立刻就要去把扎进手背的纸拔出来,李听却突然喊道:“别动!”
他看得清楚,那纸的四边都是阴气,浓郁至极,唐元如果用另一只手拔,看不见的情况下,另一只手也可能受伤。
此时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收回弯刀,转身摘掉黑布,准确的避过纸边缘的阴气,把它拔出毁掉。
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减少伤害。
那是一双炼器师的手。
李听死死盯着唐元,道:“就差一点了,往左再往上,它就完蛋了,别退。”
唐元的脸色很冷,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没有任何一个炼器师能够在自己的手受伤的时候冷静。
但是他只是顿了一下,就收回了有点颤抖的左手,右手持着弯刀,灌注法力,贴着窗边猛地向左,然后向上。
完美地执行了李听的动作。
李听竹节鞭下的头颅发出了不甘心的哀鸣,一双眼睛中全是血红之色,接着开始胀大,李听神色一变,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垂着脖子转头,避开眼睛,同时左手覆上法力做挡,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丹田,却还是被爆炸的余波震到,碎肉崩了一身,他也控制不住的吐出口血来。
可从始至终,他的竹节鞭都没有拔出来,牢牢的钉着怨鬼的脖颈。
只不过此刻,怨鬼的脖颈也碎掉了。
李听看向窗户,片片碎片散落,半透的窗纸如枯叶一般,变成了某种老化了的纸片一样的材质,缓缓飘落在地。
至于图案什么的,也已经完全消失。
“好了。”李听没管自己的伤,一边说一边朝唐元走去,看向他受伤的手背。
那里有一道猩红的血痕,深可见骨,鲜血泊泊流出,还散发着一点点阴气,不过那一点阴气随着纸片的碎裂掉落,也很快散开了。
唐元摘下黑布,看向了自己的手。
李听眼中有点歉意,“谢谢你信我。”
不然那怨鬼很有可能趁此机会恢复窗纸,再用碎片吸引唐元注意力,若当时唐元真的直接摘了黑布停止攻击,有极大的可能也被收入鬼境。
唐元看了李听一眼,拿出了止血的药粉,敷在了自己的手上,“未伤筋骨,不用担心。”
李听闻言,眼中又多了点欣赏,他就说这唐元是个性格爽朗的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 陌生人
李听服下了一颗丹药,并未盘膝坐地,而是让它跟着自身的法力慢慢炼化。
他感受了一下和有趣的羁绊,确定对方还好好的才松了口气,可他们在哪?
难道要毁去最后的窗纸碎片才行?
李听看着普普通通,只是摸着有点冷的纸片,思考着。
虽然在思考,但他还是将手上的碎片全部收集了起来,收集好后,他看向了赵灵雁,“这是你要的?”
赵灵雁看着他手上的碎片,缓缓点头。
“那我要的人呢?”李听问道,“把这些给你他们能出来吗?”
血肉模糊的亡魂盯着李听手里的碎片想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它似乎想说什么,可惜脸上已经被啃食的不剩什么。
但透过那层虚幻,李听能看到鬼雾凝聚出的模糊面庞,那是姓名勾勒出的影像,他看到那个容颜清丽的女孩嘴唇张动,没有声音,确是一个“会”字。
——会、活着
这是她的嘴型表达出来的意思。
李听注视着那灵魂的形状,上前了一步,将手中的碎片递了过去。
他相信不愿被怨气抹去的纯粹执念,他相信能看到的灵魂模样。
妄鬼终于有了反应,它拿起手中草编的小笼子,打开了侧面的盖子,横拿着它,朝李听伸了过去。
赵灵雁的手将小笼子抓的很紧,显然并不是要把小笼子给李听。
这是,让他来把碎片放进去?
李听意识到了什么,难怪它刚刚一直看着自己,有没有可能它自己没有办法碰到这些碎片?
不然也不会一直在此处徘徊了。
远处似乎有声响传来,李听眉头微蹙,没有管旁的,将碎片细心的装进了妄鬼手中的小笼子里。
为了防止妄鬼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他很注意的没有碰到小笼子,只是小心的将碎片一点一点倒进去。
整个过程中,赵灵雁都神情专注的看着李听的动作。
全部的碎片都被装进了草编笼子里,妄鬼仔细的把笼子的门关好,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草编的小笼子中闪过一道白光,几个人影在下一瞬出现在了地上。
云舒状态最差,身上有着抓痕,刚出来就喷出一口血,她的手上死死握着坚硬的扇柄,下意识的扫过眼睛,警惕的看着周围。
看到妄鬼时,她猛地一退,动作太大,嘴角又溢出点血来,待看到李听后,她莫名松了口气,眼中有着询问之意。
“那个怨鬼被解决了,暂时安全,道长先服药吧。”李听立刻道。
云舒闻言点头,直接盘膝坐地,吞下一粒治伤的丹药,开始炼化。
风雨身上倒是没有明显的外伤,但脸色异常苍白,她看了一眼跑过来用鼻子拱她的大明,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摸了摸大白狗的头。
眼看着大明的耳朵抖了一下,尾巴也来回的摇啊摇,女子眼中才浮现出一抹笑意,接着看向李听,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就也开始盘膝疗伤。
李听回以对方一个轻松的笑,才看向好像什么事也没有的夜鸣和安静的有趣。
明明只是蕴灵期,却是几个人中伤势最轻的,难道是因为晚进去的原因?
顶着李听疑惑的目光,夜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提着小笼子,身上鬼雾翻腾,似乎在进行着某种变化的赵灵雁,默默朝着李听走了几步,才道:“我进入到了一个像是幻境的空间,可能因为天赋的原因,我对这种地方的抵抗力比较强。”
夜鸣说着指了指有趣,“后来你妹妹也进来了,她和我说,那地方很像是根据怨鬼的某种强烈幻想形成的世界,寄托在鬼的精神世界里,如果外界强行破坏,我们就都会死。”
强行破坏就都会死?这一刻,李听无比庆幸自己的选择。
选择相信赵灵雁。
李听拉住有趣的手检查了一番,虽然受了伤,但只是自身阴气被侵蚀,不算太严重,好好养就能恢复。
不过,她应该是不爱理人的性子,怎么和夜鸣解释了那么多。
“发生了什么?”李听对着小女孩道。
有趣大大的眼睛中有着疑惑,伸手指向了夜鸣,那双无神的双眼死死盯着对方,仿佛对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一样。
夜鸣的额头上立刻就冒汗了。
“他帮我挡了那个怨鬼的阴气。”有趣道。
明明是好事,怎么这副架势?夜鸣心里犯嘀咕。
“是这样的,李兄,不是说鬼在别的鬼的鬼境里容易受侵害吗?我看她糊里糊涂进来了,就帮她挡了挡,然后我们就待在一块儿了。”夜鸣解释道。
李听挑了挑眉,眼中有着明显的笑意。
看来是因为这份帮助,再加上夜鸣会主动搭话的性格,有趣才和对方聊起了鬼境的事。
夜鸣几乎没受什么伤,就也没有浪费丹药,只是稍微调息了一会儿。
有趣则是有些虚弱,但她没多做什么,只是安静的飘着,北州阴气重,不利于修士修行,对鬼却是好处多多。
草编的小笼子里,碎片缓缓化成白烟,白烟并未散去,反而漂浮在笼子中慢慢重组,变成了一个小小的蝴蝶形状的纸片。
蝴蝶?
不应该是蛾子吗?
李听看向眼中神色明明灭灭的妄鬼,估计只有对方能给自己答案了,但赵灵雁却并没有像当初的夜三秀那样,很快的恢复意识。
面对李听疑惑的目光,有趣解释道:“羁绊比较浅,交流的也少,所以她恢复生鬼的神智比较慢。”
说到这有趣皱了皱眉,思考了一下,补充道:“如果她变成妄鬼的时间很久,那也是有影响的,也会慢。”
两相叠加,只怕赵灵雁要缓上一会儿,不过这也没什么,正好给大家一点修整的时间,等会好一起听听怎么回事,以后也能有个防备。
远处的人声渐近,李听看了一眼屋中的人人鬼鬼,走出了房门,站到了言安所在的地方。
“大人,赵凌家就在这,肯定没错的,我当年还认识他呢。”这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语气中不乏讨好之意。
“这附近有个很危险的鬼境,和村子有关吗?”回话的是一个青年,说话倒是比较简洁。
“肯定不在这啊,我之前就是住在这个村子里的,当年有鬼来闹的时候跑了,但这鬼不是被灭了嘛,大家都知道,我去年还回来挖灵珠嘞,至于您说的那个大鬼境,它都几十年了,现在还在吃人呢!要真在村子里我这命去年就没了。”中年人方同讲道。
黄卓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亲眼看过赵凌拿出来那个……”
说到这,他的话停住了,因为他们二人都看到了草屋门前站着的一人一鬼。
第一百四十五章 放我们下来
他们先看到的是那个面容清秀的青年,青年一身灰色的衣衫,左眼前悬浮着一个方形的透明镜片,镜片还有一圈银色的边,应该是和破鬼镜一样的东西。
青年的旁边还站着一个鬼,看到那个鬼的瞬间,黄卓的脸色就微微一变,拿出了武器。
他旁边名叫方同的中年人神色也有些难看,后退了一步。
但是黄卓并未攻击,而是看向了离鬼最近的李听,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李听自然是看出了对方的意图。
他在等着言安攻击自己,然后渔翁得利。
很现实啊,这才是他上辈子见的最多的修士。
和风雨不一样,和云舒不一样,胜利和活着对他来说要比他人的性命重要。
只是,言安可不会攻击他。
所以李听就那么微笑着看着两人。
一时间,三人一鬼一动不动的僵持在了原地。
一刻钟后,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黄卓率先开口,“那边是个还不会攻击人的新鬼吧,为什么不把它灭掉?”
李听看了一眼言安,已经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风雨说过,北州人不知道妄鬼和怨鬼的区分,但是也能总结出来新生的鬼不怎么攻击人。
但北州所有死去的亡魂都会变成妄鬼,所以终究还是会被怨气占领,变成怪物,他们当然习惯趁着没变怨鬼的时候杀。
这人看言安没动,就以为言安是妄鬼吧。
等着自己出手?李听心中好笑,正好他也需要时间,等着赵灵雁变成生鬼,等着屋里的人恢复,这两个人就一直站在那他才高兴。
那就等吧。
一刻钟后,黄卓终于还是动了,因为他已经感觉到那个屋里有其他人的气息,他当然不希望自己要找的东西有可能被他人拿走。
他拿出一把长剑,灌输着法力,朝着言安刺了过去。
新生的鬼,还没学会攻击人的话,都是痴痴傻傻的,很好解决,黄卓想到。
接着,一根雾藤就缠住了他的剑。
黄卓:?
感受到面前人类的杀意,言安黑漆漆的眼睛中死意翻涌,周身阴寒,又甩出一根雾藤。
黄卓面色一变,抓着身后的方同,快速闪身跳开,却根本没有言安的速度快,直接被雾藤缠住了身体,连带着方同一起。
两个大男人被牢牢的捆在了一起,黄卓的眼中闪过一抹恐惧,拼命的调转法力,试图挣脱开。
但接着他就发现,这个鬼的鬼气无比凝实,根本就不是他的力量能够撼动的。
言安却是攻势不停,又甩出一根雾藤,这根雾藤如一根尖刺一般,直直地朝着黄卓的心脏扎去,如果这一下扎实了,黄卓和方同就会被扎个对穿串在一起。
黄卓眼中闪过一抹绝望,拿剑的手拼了命的回拽,却无法撼动言安的藤。
眼看着雾藤就要穿进黄卓的身体,李听突然上前了一步,手上带着法力,握住了那根鬼藤,“言安,先停。”
在黄卓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那截即将刺入他心脏的雾藤停住了。
怎么可能,这个人只是蕴灵期吧?自己可是金丹期,都没有还手之力。
不对,他听到这个人叫这个鬼的名字了,难道是他们生前有旧,所以这人才能对这个鬼产生影响?可他记得,实力越强大的鬼,越不会受到生前事影响,就像一个新破壳的怪物。
怎么会这样?
李听心中也是惊讶的,他就是想看看言安的实力,所以也没有阻止黄卓出手,却未想到他的实力已经可以稳稳抓住金丹中期的修士了,也是,毕竟当初连白虹都几乎打不到言安。
虽然关于攻击这方面,言安也不一定全听他的命令。
但是自己上手拦住鬼藤的话,他是真的会停,而且看着言安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李听知道他对自己这样的行为和言语是有反应的。
不像之前让他帮忙却自顾自发呆,这倒是一件好事。
“道友,你能让这鬼放我们下来吗?”黄卓道。
“你们来做什么的?”李听问道。
“我们来找东西,这草屋是我们朋友的。”黄卓想了想道,还尴尬的笑了一下。
和他绑在一起的方同闻言连忙应声道:“是是,我当年就认识赵凌啊,有东西放在他这,拖到现在才来取!”
赵凌?
和赵灵雁赵琪同姓,应该是他们的亲人吧。
“哦。”李听冷淡道。
哦是什么意思?黄卓心中有些着急,道:“先放我们下来吧,我们可以下来谈。”
再这样和方同挤在一起,他都要被压扁了。
“这,也不是我让他攻击你们的,毕竟是你先动的手,他也算是自保了,我最多让他停一会。”李听为难道。
自保?
有把人高高捆起来,心脏上还顶着根刺的自保吗?
看着李听抓着的那根尖锐鬼藤,黄卓只觉头晕。
李听神态轻松,一双眼睛却闪着细微的光,他在等,等着看对方还有没有底牌。
黄卓思考良久,脸色阴沉了下来,“我这有折损修为的符纸,现在要射过去引爆了,你退远点吧。”
他的脸上满是狠绝,只有看向草屋时才闪过一丝隐隐的担忧,显然是担心破坏里面的东西。
如果这是演技,未免太好。
如果这是半真半假的试探,他成功了。
李听不能让他在这爆什么符纸。
“那个谁,你再等等,我再劝劝他。”李听眼中闪过担忧,对着黄卓道。
黄卓:……
李听手拉着那根尖刺,转头看向言安,“放他们下来吧。”
言安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一动不动。
“他们也没伤到你,得饶人处且饶人。”
言安依旧不动,眼中甚至闪过点戾气。
“再不放人家要拿符纸炸你了。”
言安闻言,眼中闪过杀意,雾藤猛地一紧,这一下,方同浑身骨头咯咯作响,直接昏了过去,鼻子和耳朵都渗出点血。
黄卓也是一口逆血上涌,他的神色越发阴沉,如刀一般的视线死死看向言安,嘴里开始念叨了起来。
他念的是符纸的催动咒语,显然是打算拼了。
李听感受到了身后的法力波动,心中也是悚然一惊,什么符?光是开始勾连符文就煞气这么重了。
不能再这样了,李听神色严肃了起来,道:“言安,言药师,听我的,放开。”
他的语气熟稔,就像他们前世并肩厮杀时一样自然。
这是他有所准备下,最能让言安考虑他建议的语气。
妄鬼眼中的杀意一顿,闪过一些别的什么,缠着二人的鬼藤缓缓松开,滑落,一直被李听拦着的尖刺也慢慢软化,收了回去。
黄卓和方同“梆”的一声掉在了地上,黄卓的咒语也被迫停住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嘴边的血都来不及擦,立刻去摸方同的脉,喂给对方一粒丹药。
眼看着那丹药被方同咽下,他的眼中闪过肉痛之色。
但也正因为救的及时,方同才没什么生命危险,慢慢醒了过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屋里人多
黄卓看着李听,眼中有着阴沉之色一闪而过。
就他们耽误的这阵子,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一夜过去了,里面的人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气息基本也理顺了。
听到门外声响不断,唐元走了出来,他给自己的手背用的是上好的药粉,那本就不严重的伤痕自然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但饶是如此,他的右手上还是戴了一个手套。
手套是精细的蚕丝所做,上面散发着淡淡寒气,看起来非常精致,和他朴实的打扮放在一起极度违和。
是以他一出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金丹期?
黄卓自己是金丹期,可那方同却不过是一个蕴灵期的修行者,他们两个打个鬼都打不过,更何况又多一个金丹期。
“在下黄卓,这位是方同,不知二位名姓。”青年挤出一个笑,道。
“李听。”
黄卓对着李听点了点头,接着看向唐元,唐元也看了他一眼,观察了一下他们身上的伤,转身回屋了。
他出来只是为了看看李听需不需要帮忙,但现在来看,李听和言安对付的了这两个人,既然如此,他就不打算说废话了。
不如回去养养手。
心中暗骂唐元没礼貌,黄卓看向了言安,道:“道友是给它下了什么咒吗?它才如此听话,但鬼总会越来越强的,当心养虎为患。”
道友?
虽然普通修行者之间有时也这么称呼彼此,但这个词还是道士用的多一点,而且这黄卓之前要拼命时催动的符纸也非常强大,强大到远远超过他自己的全力一击。
还提到了下咒,也许是个道士?
李听摇了摇头,问道:“道友?你是道门那派的?”
他边说边打量着黄卓,对方一身白衣,头上别着一根木簪,穿着非常普通,不像云舒和白虹一样,衣服上有很多符文。
但道门传承大多数在南州,东州重术,对符纸的研究基本停留在表面,所以李听也不懂。
“见笑了,在下曾经是南州日月山的道士,后来脱离了门派,来到了北州闯荡。”
日月山?没听过。
西州难出更难进,不知他州事,到时候问问云舒吧,李听想到。
黄卓说完自己心里也有些迷惑,不是给鬼下咒,那它怎么会听你的话?不过天地之大,什么奇怪的术法都有可能有,这个年轻人亲近鬼而不杀鬼,不过是自寻死路。
“李道友,我们是来这间屋取东西的,劳烦你和你的同伴说一声。”黄卓不在意李听的结局,只想把自己要的东西拿到手。
本来应该废弃的小屋里有了其他人,他心中已经有些不安了。
找东西?
若真是什么和赵灵雁等人有渊源的人,他也不至于动他人的东西,但若不是,就不能跨过他了。
他们在这屋里又遇到危险又打鬼的,现在大家都在休息,不可能这个时候让别人进去。
“你们要找什么?”李听问道。
黄卓眉眼微沉,显然是不想告诉李听,但是也不想被拦在门口,所以他顿了顿,道:“一粒丹药,治疗隐疾的,我们当时放在赵凌这保管的。”
隐疾?
他们走近的时候,李听听到过两人模糊的谈话,此时自然知道这话不实,如此说就是希望自己不要追问。
“我的同伴在修整,你们现在不方便进去,等我们休息好之后吧。”李听道。
若真有什么好东西,云舒和风雨检查屋子的时候就已经收起来了,更遑论他当时和夜鸣找人,同样用法力把屋子细细探索了一遍。
根本就没什么丹药。
“对道友来说不过是换个屋子的事,我看你那同伴精力也不错,何故为难?”黄卓道。
他脸色不太好看,显然是认为李听是故意的。
李听还真不是故意的。
毕竟屋子里的东西他都看过了,包括一些信件物件,这些他都没兴趣,这两人如果是想拿这些的话,可以。但要等他们走了之后,现在云舒等人在疗伤,他怎么可能放人进去?
就在这时,夜鸣走了出来,先是拿阴阳镜下意识的朝周围看了一圈,确定没有鬼后才暂时收起,“李兄?他们谁啊?”
显然,他指的是面前尴尬站立的黄卓二人。
黄卓和方同看到夜鸣,也是有些愕然,这屋子里怎么还有一个人?
“来找丹药的,你休息的怎么样?”
夜鸣咧嘴笑了一下,道:“本身就伤的不重,我是想问你累不累。”李听也忙了一晚上,还和怨鬼打了半天,他想着若是有什么事出来帮帮忙,无事的话也让对方休息会儿,换他守着外面。
李听摇了摇头,“无碍。”
虽然和那个怨鬼的战斗颇为消耗,但是因为有唐元的帮助和配合,他倒是比其他带伤的人好的多。
看了一眼李听的状态,感觉确实不错,夜鸣才放下心来,然后才有些茫然道:“这里哪有丹药?屋里都被我翻遍了,没看到啊,他们走错了吧。”
黄卓:……
夜鸣当时翻屋子是为了找云舒和风雨消失的原因,但黄卓可不知道,一时间有些不确定这人是什么意思。
丹药当然是他骗李听的,他来找的可不是什么丹药。
究竟是他们找到了那个东西,把它收起来了,还是他们翻遍了屋子,也没注意到那个东西的价值?
黄卓心中有些焦躁,不管怎么样,翻遍了屋子这个行为都让他非常膈应,就好像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动过了一样。
就在这时,屋里又走出了一个红衣小女孩。
有趣现在是化为人身的状态,所以就算是不开阴阳眼也看得到,但是她周身阴气环绕,在这怨鬼遍地的北州,一看就不太正常。
黄卓面色一变,拿着破鬼镜自眼前扫过,便看到了有趣人身下的鬼身,脸色微变。
怎么又有一个鬼?而且是从这个屋子里出来的。
“认识吗?”他问方同道。
方同也拿着破鬼镜放在眼前,看了看有趣的人身,又看了看她的原形,摇了摇头,“这长相不是赵灵雁,他们家就一个女孩。”
李听神色一动,这人真的认识赵灵雁一家?
就在黄卓考虑着要不要攻击的时候,他们看到有趣走到了李听面前,举起手中拿着的蜡烛,道:“哥哥,我想要这个。”
黄卓和方同完完全全的僵住了。
这是一只会说话的鬼?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仙国气运
黄卓的脸已经完全的白了下来,他拿着破鬼镜的手死死的攥着镜片,看向了李听。
那个小女孩叫他哥哥,怎么可能?
鬼就是鬼,是没有人类的感情的!
还是说他也是鬼,不可能,会说话的鬼一向唯我独尊,有自己的鬼境,他们怎么可能待在一起?
李听没有理他,而是对着有趣道:“这是赵灵雁的东西,我要和她说一声才行。”他很有耐心,语气却像是对小孩子说话。
赵灵雁?
方同神色微变,语气有些颤抖的对着黄卓道:“大大,大人,赵灵雁她已经死了啊,我们应该是撞鬼了,或者在,在鬼境里吧。”
黄卓狠狠瞪了他一眼,“胡说,在鬼境里我会看不出来?”
但是人类怎么可能和鬼相处?
“咯吱——”一声,闭合的门再次打开,黄卓和方同听到那熟悉的门响,心脏都是狠狠一眺。
每次这个声音响起,就会有他们料想不到的存在出现。
这次又是什么?
黄卓看了过去,却在看到大白狗后愣住了。
确实又是一个他完全没想过的存在,这帮人怎么回事,鬼和人待在一起,还要带着狗,在北州人都活不下去了,还养狗?
大明显然是感觉到外面的气息很乱,就顶开门看了一眼,但因为风雨在里面,所以它并没有走出来。
但也正因如此,屋内的部分人影落在了黄卓和方同的眼里。
怎么还有人?
这个屋子装的下那么多人吗?
有一瞬间,黄卓觉得无所谓了。
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在这个屋子里,这个屋子却挤了一堆人和鬼还有一只狗,如果那东XZ的好,就算是把房子炸了也能保住,可要是藏的不好,那就算没被狗吃,也被这几个人拿了。
不差这一会儿了,反正这帮人总会离开的。
而且,那东西不能放到储物空间里,自己和方同仔细一点的话,也能看出来在不在他们身上,毕竟那玩意挺大的。
黄卓想开了。
“我们不进去了,等你们走了再取回自己的东西。”黄卓着重强调了取回两个字。
李听当然知道他们是迫于实力的妥协,不过这样最好,他们这边修整好了,只会越来越强。
方同见火药味淡了点,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他看李听神情平静,又是蕴灵期,忍不住的问道:“你刚才咋说问赵灵雁?她都死了!”
“嗯,你知道她怎么死的?”李听敛着目光没看他,平静问道。
“当然,这房子不详,我说你们也别待太久,他们一家死的惨,肯定会变成大凶的鬼!”方同劝道。
李听似笑非笑的看着方同,“你们不是有交情吗?还会怕他们害你?”
“不一样!”方同拍了下大腿,看了一眼黄卓,眼见对方点了点头,才继续道:“人鬼殊途,死的越惨,化成的鬼越凶,就算是朋友我也得跑啊,他们可是杀人的。”
“是么,我还以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呢。”李听这话说的懒散,让人一时不确定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这种事情见多了。
见多了谎言和背叛,见多了对宝物的觊觎。
这话说得方同干瞪眼,一时不知回什么。
但李听并没有打算让谈话冷场,他问道:“要不你讲讲当年发生了什么?我自己会判断。”
你能判断个什么玩意?方同心里大骂,一个蕴灵期还在这和自己摆谱,但也没办法,可谁让人家的同伴靠谱呢?
他只能忍下心中的不爽,接着转念一想,讲了也未必是坏事,便开口道:“这家主人叫赵凌,曾经是仙国一个城池的侍卫长,但他后来玷污了仙国的气运,就被废了修为赶走了,到了这个小村子,当时他们夫妻脸上还有刺青呢!”
“刺青?”李听有些疑惑,他知道北州曾经有一个仙国,皇帝和朝臣吸纳天下信仰之力,增强自身修为,是为修功名信仰以飞升成仙。
而气运,也决定着仙国的兴衰,皇帝修炼的快慢。
西州可没有这种仙国,所以他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正好借此机会多了解一下。
不过若那赵凌真的玷污了仙国气运,确实算的上是此仙国的罪人。
“对啊,就是脸上刺着青色的罪字。”方同下意识的道。
这些黄卓已经听过一遍了,很多细节也打探的清楚,此刻再听方同讲起,便重点关注着李听的表情变化,想看看这人的想法。
李听已经能想象到赵凌一家的状况了,曾经的侍卫长一朝变成凡人,脸上还带着玷污气运的“罪痕”,这一家人走到哪都不会好过的。
“你们应该很讨厌他们一家。”李听说的是肯定句。
“那当……”说到这,方同卡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解释道:“这也难免,我当时只能做到不落井下石,不然村民肯定把我当外人,唉,他们也算是可怜。”
虽然知道眼前的人说话掺杂水分,但李听确实能理解他说的状况,如果大家都在排外,方同一个人帮他们,不会唤醒人的同情心,只会让他们和方同也产生隔阂。
“既然都讨厌他们,那他们还留在这里干嘛?”这是李听不理解的地方,如果这个村子很多人都心胸狭隘,那也没有必要留在这。
“他们算是被流放到这的,当时赵凌的夫人生病了,经不起折腾。”
李听点了点头,带着一个病人奔波确实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
“后来他夫人死了,那俩小孩也死了,赵凌失踪了,这地方就开始闹鬼,村子里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幸存的就都离开了,我都没来得及找赵凌要回东西。”
方同说的理直气壮。
李听想到了窗外的飞蛾,想到了那个侵占了赵琪灵魂的怨鬼,想到了在路口遇到的赵灵雁,心中一时有些感慨。
如果那个会杀人的移动鬼境,指的就是赵琪的鬼境,那赵灵雁当时指的,就是安全的路,她是知道弟弟变成了怨鬼的,她想救路过的行人。
“那两个孩子怎么死的?”
李听问道。
,姐姐。”
第一百四十八章 蝴蝶蛹
方同见李听问两个孩子,神色有些闪动,道:“他们两个邪乎的很,弟弟是掉在水里淹死的,姐姐后来就变坏了,开始暗害村里的人,当初闹鬼死人肯定和她有关,大家就和她争执不断,后来不知怎么就都死了,幸存的人才发现这村子邪门,也都逃走了。”
方同的话含糊不清,什么叫大家和她争执不断,后来都死了?
李听的手搭在银色的包上,感受着昼夜缓缓的转动,问道:“多久之前的事?”
“三四十年了,我也记不太清了。”方同立刻道。
三四十年?
昼夜的力量不足以倒流到那段时光,真相到底是什么,他没有办法亲自用眼睛去看。
可如果赵灵雁真的死在三十多年前,那她这么长的时光里一直没有变成怨鬼,应该和当时白无常对言安的评价差不多吧——死后执念坚定却不生怨气。
纵使她做过“坏事”,李听也不觉得她会是一个乱伤无辜的鬼。
他倒是觉得这方同更像“坏人”。
“三四十年啊。”那不正是仙国刚衰败的时候吗?
赵凌玷污了仙国气运?
风雨说过,二十年前北州开始怨鬼横行,这些时间都离得太近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让言安这样的人,都惨死在北州,没能回来。
李听看向依旧懵懵懂懂的昔日好友,眸光坚定如有刀锋划过。
方同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只应和道:“是啊,那么久了,小兄弟,你刚刚说的话真吓我一跳,赵灵雁早死了,这地方本来就邪乎,可不能乱说。”
就在方同擦着额头上的汗之际,一道声音传来。
“你凭什么说我变坏了?”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的声音,清亮中透着一丝奇异的沙哑,显出点阴森来。
听到这个声音,方同额头上的汗越流越多了。
他再次把破鬼镜放在了眼前,紧接着就看到了一个小女孩,或者说是鬼。
那个鬼周身阴气弥漫,衣衫破败,鬼雾环绕在一张被啃食的看不出原样的脸上,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前。
李听想了想,也拿出了阴阳镜。
蓝鬼之事后他想了很多,其中比较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他不想再让人知道自己不需要借助外物就能看见鬼。
北州凶险重重,人心难测,还是留一点后手比较好。
所以他从黄卓二人到来开始,就一直在用阴阳镜看鬼。
李听转头,看向了腰间别着笼子的小女孩,神色自然道:“你恢复了。”
赵灵雁露出个笑来,尽管无法从那样的一张脸上看出来,但李听能感受到其中的善意,他听到她说:“谢谢你。”
黄卓的脸色已经完全绿了。
这小小的一间草屋竟然有三个鬼?不会说话的那个已经能把他们俩勒死了,现在又来了两个会说话的,若真出手,他们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看来今天是拿不到东西了,那就要把这几人的样子记住,看看到底是谁拿走了那个东西,到时候好汇报给护法。
方同脸上的汗越来越多,他一直在用袖子擦,却怎么也擦不完,赵灵雁那张脸,让他觉得自己在噩梦里。
“方叔叔,爹去为母亲找药了,他把攒了好久的灵珠都给你了,他说你会照顾我们,可是你从来不管我们,任由我们饿着冻着,还和大家说我们晦气,又凭什么说我变坏?”
女孩的声音并不焦躁,反而很平缓,带了点真切的疑问,细听却是空空洞洞的悲哀。
“我,我没有,灵雁,谁让你当时乱养虫子,小孩子当然害怕,但都是闹着玩的,都是闹着玩的。”
会说话的鬼通常连道丹期的人都不是其对手,此时此刻方同吓得腿都软了,眼见赵灵雁和他说话,拼命的解释起来。
黄卓却察觉到点不对劲来,这赵灵雁怎么和之前见到过的鬼有些不一样呢?但具体那里不一样他又一时没想明白。
“那是阿琪送我的蝴蝶蛹!”赵灵雁耳听他这么说,再没有办法压抑难过,“我只是放在自己屋里养,小心翼翼的,根本没有拿出去过,怎么会让人害怕?是方立阳闯到我屋里来欺负我们,翻我的东西,我不给就打我,他硬翻才看到的!”
方立阳就是方同的儿子,听至此,方同有些磕巴,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李听看着赵灵雁神色怨怼,有些担心。
无论是什么鬼,生出怨气都会变成怨鬼的,赵灵雁在此徘徊了三十多年,都没被怨气侵蚀,别这方同几句话,害她真的魂飞魄散。
想至此,他上前一步,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我相信你,能告诉我当年是怎么回事吗?”
赵灵雁缓缓回神,感受到李听的手一下一下,节奏缓慢的拍抚在自己的背上,她感觉到了一种数十年都没有过的酸涩。
本就是他帮了自己,那自然是可以告诉他的。
那是三十七年前的事情了。
……
方立阳看到罪民的女儿在养恶心的虫子,第二天就叫了一堆小伙伴“抄家”,生生的抢来了装蛹的盒子,把蛹全倒在地上,和一堆大大小小的孩子一起,在赵灵雁的面前,把几只蛹踩了个稀巴烂。
赵灵雁摔倒在地上,呆住了。
弟弟知道自己喜欢蝴蝶。
那是他每天蹲着蝴蝶和毛虫的位置,被花刺刮了一身伤,才找到的蝴蝶蛹,他说会孵出漂亮的蝴蝶的。她很小心的藏好了,拼命去保护了,却还是没能成功。
赵琪回到家的时候一手一个刚挖的红薯,红润的脸上带着笑,可他的笑很快就凝固了,他看到了浑身是伤的姐姐,安静地坐在屋子的角落里。
屋子里乱糟糟的,地上是被踩烂的蛹,黄色绿色的液体溅出来,落在灰色的地上,蒙上了一层暗调,姐姐干净的衣服上也有,还粘连着残缺的虫足。
姐姐的眼神很安静,没有哭,赵琪却宁愿她能哭出来。
十岁大的小男孩顿时就愤怒了,他一下就猜出了这是谁干的,转身就要找那些人算账。
他的动作吓到了赵灵雁,女孩一下子扑了过去,抱住了赵琪。
“别走,阿琪,别去。”
感受到赵灵雁浑身都在发抖,小男孩心中的火烧的更旺,头脑却冷静了下来。
他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屋子,回抱住姐姐,道:“我不走,我把屋子收拾一下,行吗,姐姐。”
第一百四十九章 河中央
赵灵雁点了点头,手却没有松开,她抱了约半个时辰,才缓缓松手,赵琪确是没有立刻就松开,而是在她的背后轻轻抚了抚,才慢慢放开。
然后他才开始收拾屋子,把被打碎的碗片整理好,装到一个小盒子里,地上的小碎片也细细用东西粘起,以免割伤姐姐。
赵琪清理到地上被踩烂的虫蛹时,却被赵灵雁阻止了。
小男孩愣了愣,看了看脏污的虫蛹碎片,挡了挡姐姐的视线,道:“我再给你找新的。”
“不,我就是想留着。”女孩拉着弟弟的手,漂亮的眼睛像是会说话,里面有着固执。
赵琪妥协了,“那我简单擦一下。”
女孩这才放下手。
赵琪将那些破碎的虫肉一点点剥离,擦干净,把干燥的壳子递给了姐姐。
赵灵雁接过这些碎片,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到了贴身的位置。
小男孩无奈的眨巴了下眼睛,却没有说什么。
收拾好后,姐弟和一直昏迷的母亲说了声晚安,才拉上帘子,睡在了另一边。
“阿琪,别去找那些人行吗,我就想咱们平平安安的,等爹回来,治好娘的病,我们就离开了,就再也不用见他们了。”赵灵雁的心里充满了不安。
赵琪压了压心中的恨意,道:“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不找他们,我们一起等爹回来。”
小男孩的声音稚嫩,每个字却都说的很清楚,一看就知道被教的很好。
赵灵雁这才稍稍放心。
然而,第二天留在家里照顾母亲的赵灵雁,等了一天都没能等到弟弟回家。
他不是去河边钓鱼了吗?
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
等到后半夜,赵灵雁再也坐不住,跑出了家门,去了弟弟常钓鱼的那条河,河岸全是大块的石头,今夜无月,赵灵雁磕磕绊绊的走着,一边走一边喊着弟弟的名字。
可是一直没有人回应。
那条河很深。
这几年动物越来越少,河里有一种怪鱼也越来越凶,村里常传这种怪鱼是吃人的,只吃身子不吃头,极为可怖,掉进去就活不了,所以小孩子都不敢靠河太近。
弟弟是钓鱼的人中最小的一个,他钓的当然不是怪鱼,而是一种小一些的银鱼,味道很好,每次吃都算改善伙食。
赵琪是为了让她开心点才选择去钓鱼的。
赵灵雁看着汹涌的河水,呆呆想到。
第二天,几个小孩来到了河边,打算钓鱼,却突然被那里安静的人影吓了一跳。
那人影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却正是在这待了一夜的赵灵雁。
她的眼睛有些泛红,死死地盯着方立阳手上一个熟悉的鱼竿,那个鱼竿他太熟悉了,上面的竹子还是父亲当年上山劈的。
“你为什么拿着我弟弟的鱼竿?”小女孩问道。
方立阳有些不敢看赵灵雁的眼睛,“那,那是他落下的。”
“你胡说,阿琪不可能把鱼竿落下!是不是你抢的!”
这话一说,方立阳也不高兴了,“我才没胡说,就是他落下的,他都掉河里了,就是不要了……”
“你说谁掉河里了!”女孩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就是赵琪啊。”方立阳旁边的一个男孩道。
方立阳为自己被那尖锐的叫声吓到而有些恼怒,立刻接道:“谁捡的算谁的,他命不好能怪谁。”
“阿琪不可能掉河里,是不是你推的,他在哪?”赵灵雁哪里管那么多,她只知道若真的掉进河里,那几乎不可能活下来。
“他也推我了,他活该!你们都是罪人之后,活该!”方立阳这话,就是一种无声的承认。
赵灵雁的身子开始打颤,她知道弟弟很听自己的话,答应了不惹事是一定不会惹的,可是他们竟然欺负他,竟然把他推进河里。
弟弟还活着吗?
赵灵雁害怕了,害怕和愤怒交织在一起,让她猛地上前一步,抓住了方立阳手里的鱼竿,“还我,这是我家的。”
“什么你家的,谁捡到了就是谁的。”
方立阳眼中闪过一抹嫉妒,也不知道他们的爹从哪里找的竹子,这鱼竿又漂亮又结实,比他们的好上不知道多少,他早就想要了,此时怎么可能还给对方?
“还给我。”
“滚!”
几人在石头上推搡起来,方立阳的眼中闪过一抹狠意,反正昨天已经把那小子推下去了,那就索性把赵灵雁也推下去吧,她不是要找弟弟吗?
这般想着,他神色阴暗的看向了湍急的河流。
可是,看到的东西却让方立阳的眼神微微凝固,他眼中的阴暗渐渐消失,变成了惊恐。
那是什么?
河水如此快,怎么可能不被冲走?
一颗头颅浮在水面上,能看到断裂脖颈处粉红色的肉和森森白骨。
头颅缓缓转动,变成了脖颈在下,脸在上的样子。
那是个小男孩的头,惨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却睁着,黑色的瞳孔扩散,带着一圈浑浊的灰边,正死死的盯着方立阳。
头随着水波上上下下,不时露出白色的嘴唇,看着极为阴森可怖。
最诡异的是,无论河流如何湍急,都无法把那颗头冲走。
那双眼睛仿佛锁定了自己一样,一时间,方立阳觉得自己就像在一个可怖的幻象中,四周全是水。
他一下子松开了鱼竿。
赵灵雁看着他眼中的惊恐之色,也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头。
接着她就与头颅的眼睛四目相对。
女孩手中的鱼竿“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阿琪?”她呆呆的叫着,根本没注意到其他几个孩子在她转头的功夫就已经逃跑了。
“阿琪,你,你是不是掉水里了,上来。”
她转头的时候,头颅已经换了个方向,赵灵雁并没有看到那只剩一截的脖子。
可那只属于尸体的白和已经不会再眨动的眼睛,已经足够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了。
“阿琪,你等我拉你。”赵灵雁的脸上眼泪纵横,但她却像没有感觉一样,小心地摸着石头,要往河边走。
但是头很快就往下沉了一截,不仅沉了一截,它还随着湍急的河流,迅速飘走。
“阿琪!”
赵灵雁大喊了一声,就要去追,却被石头绊倒,但她也没管那么多,只爬起来,快速往河的下游跑去。
但那是一条入海河。
直到天黑,她也再没看到弟弟的脸。
她好想他。
两天没见,她就想他了。
赵灵雁带着满腿的伤,蹒跚着往家走。
天上有一弯弦月,为她照亮了点路,她却觉得那微弱的光芒十分刺眼。
第一百五十章 纸蝴蝶
执念不散的灵魂会化成妄鬼,妄鬼在执念的河畔徘徊,看着亲人哀如死灰的双眼,怨气滋生,无人能渡。
怨气和执念拉扯着弥留在人间的灵魂,赵琪控制着自己的头颅在河中央停住,保护住了自己的姐姐。
可是力量不够了,他没办法让姐姐看见他,也不想让姐姐看见他。
他活着的时候,学的最多的是诗书。
他爹是一城侍卫长,不仅武力过人,还满腹经纶。
只可惜他出生在家族落魄的时候,他最需要打基础的时候,他们总是在逃亡,北州动乱,资源匮乏,他吃饭治病都困难,哪里有条件修行。
大多数的灵珠,都用来换药和粮食了。
他爹唯一能教他的,就是诗书。
在吃不饱的放逐路上,那些漂亮的句子毫无意义,但在那落魄的草屋里,小男孩却能忍着肚饿,学着父亲的样子为火堆添柴,小心穿针引线帮姐姐缝好刮坏的衣服,然后在母亲夸奖他时,笑着挺直瘦小的脊背,说出一句“爹教过,君子不器。”
这就是那些诗书的意义。
琪,指玉,玉有五德,仁义智勇洁。
所以他能说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所以他不会轻易涉险,因为他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但在死之前,赵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可笑。
他没想惹麻烦,可一家人总要吃饭的,他不能不去钓鱼。
他没想争吵,可是如果对面有人辱骂自己的姐姐和母亲,自己却只能装聋作哑,那不配大丈夫。
而且,就算他不还口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一起把他摁在地上打,他才十岁,又不曾习武,哪里抵得过几个十四岁少年的围攻,他推搡着要跑,却是因为反抗激怒了他们。
他们索性一起把他抓了起来,推进了河里。
书有何用?
百无一用。
沉进冰冷的水里,赵琪心都凉了半截,他努力的把头伸出水面,手有规律的扑腾,想要抓住一块石头或者水草,慢慢游到岸边。
水太急太深,河底有竖起的礁石,仿若怪兽的长舌,他的一条腿狠狠的砸到了长石上,被石头尖锐的棱角刮破。
可赵琪的脸上却出现了喜色,这种石头上会长一种名为石草的植物,很坚韧,能做纸,不会轻易被扯坏。
于是他另一只腿死死的勾住石头,抓住了一根石草,试图稳住身形,好蹬着借力,游到岸边。
可下一刻,他就看到了浑浊河底的巨大黑影,黑影就在他脚下,并且慢慢变大。
他的心彻底的凉了下去。
那是河底巨大的怪鱼,吃血肉,吃人。
完了。
黑影快速接近,剧痛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没有叫喊,他的眼睛还露在水面上,却看到了水中大片弥漫的血色,他知道自己死了。
若有幽冥路,不愿走。
带着这样的念头,赵琪失去了意识,成为了只剩下执念的妄鬼。
他确实没能走那条黄泉路,北州每个死去的人也都会如此。
赵灵雁不知如何回到了家里,她恍惚的走进家门,看到昏迷着的母亲,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了神,“娘对不起,娘……”
她颤抖着小手探了下母亲的鼻息,提着的心才放下,大口大口的喘着。
赵灵雁小跑着去煎药,给昏迷的女人一点一点的喂了下去,然后打水,烧热,帮她擦拭着身子。
做完这些她才呆呆的坐在桌前,拿出了弟弟找到的残破蝴蝶蛹。
爹教过她一句诗,庄生晓梦迷蝴蝶。
若人死了会变成鬼,能不能再梦里让我再看你一次。
……
幻想和梦境有什么区别吗?
赵灵雁分不清,她也没能梦见弟弟。
翌日,窗户的薄纸坏了,她去河岸找人换了点石草,自己重新糊了张半透的窗纸。
那晚,她梦见破碎的蛹里飞出了一只蝴蝶,落在了窗纸上,仿佛找到了容身的地方。
第二天她高兴地去看,却发现窗上什么都没有,只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会有零零散散的飞蛾,追着光落到窗纸上,很像她梦里的蝴蝶。
去年生辰的时候,父亲送过她一个草笼,说是可以抓活着的小玩意放进去,所以她想过要不要抓一只飞蛾陪着自己。
那本来是要装蝴蝶的。
但赵灵雁没有这样做,因为飞蛾本就每晚都会来。
她喜欢看窗外那些飞蛾,总觉得那很亲切。
可是有一天,这种感觉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种亲切越来越少,一种像是怨气一样的氛围弥漫,那些飞蛾翅膀上的花纹,开始让她觉得不安。
这样的感觉持续了很久,反反复复,那种怨气时而多,时而少,就好像在和什么做斗争一样。
可终于有一天,那种怨气开始稳定的增长。
然后在一个突然的瞬间,那种亲切的感觉就像是被怨气彻底“吃”掉了一样,再也没有了。
那一天,赵灵雁感觉非常悲伤,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那样呆呆地看着窗户,眼泪顺着眼眶滑落。
她又想弟弟了。
若世间真的有轮回,这么久过去了,阿琪是不是已经转世投胎,二世为人了,也不知喝没喝孟婆汤,还认不认得出来她。
赵灵雁觉得自己该笑的,却根本控制不了眼中莫名其妙的眼泪。
她看不见鬼,所以她不会知道,这么久以来,一颗小男孩的头颅一直立在窗下的桌上,他总是叼着笔,试图画出什么,又或者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画什么,只是随着某种执念行动。
但是在那怨气就要彻底侵占这颗头颅的前一刻,他的图案完成了,纸上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图案,歪歪扭扭,却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一只蝴蝶。
蝴蝶周围的纸渐渐的破碎,接着纸蝴蝶也化成一阵烟,慢慢融进了小男孩的头颅里。
那颗头的阴气更重了些,阴气滋养着怨气,加快了怨气的吞噬速度,它很快就吞掉了原来的灵魂,占领了这具鬼身。
无人渡的妄鬼也成为了怨鬼。
那颗头吐出了口中的笔,眼中阴气森森。
哭完收拾家里的时候,赵灵雁发现自己的纸少了一张,怎么找都没找到后,她心情有些烦闷,却也没有继续。
她想了想,把桌子搬离了窗边,今天那种莫名的悲伤之后,她再也不想看飞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