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后悔了
牛智信假装生气地道:“不够你还把粪往我们这里拉?你傻呀?快快拉回去吧,卸了车过来再装,你尽管用,这里满够你的。”姾
李族长赶着粪肥车,乐悠悠地往返在东坡与自家油菜地之间。
当他第三经过东坡的院子时,被四盛看到了,急忙大声叫住了他,“李叔,你等我一下。”
四盛说完往院子后边去了,不一会儿,就跟司老汉搬了两筐子带土的小青苗过来,放到李族长的车上,“这叫甘薯,你不是说你家菜园子有片沙土地,种菜长得不好吗,你拿这苗回去种上试试。”
李族长好奇地问:“你们在那片沙土地里栽种的就是这个吗?”
四盛笑道:“没错,种的就是甘薯,我们现在的青苗不够多,只能先栽种几亩,等收了一季,有了种子再把沙地全都种满。”
“这东西不是粮食吗,难道还能当菜种着吃?”
“这东西既能当粮食,也能当菜吃,你可别小看它,它的产量比粮食高,味道比萝卜好吃。”姾
司老汉站在旁边有些心疼地看着,这是第一批红薯苗,本来就不多,四盛一下子就送出去了两筐子。
看到司老汉的眼神,四盛忙介绍道:“司大爷,这是村里的李族长,那些韭菜根,还有好些蔬菜种子,就是他给咱们送来的。”
司老汉心里舒服了些,笑道:“哦,李族长,这甘薯苗你拿回去,把地收拾松软了再栽种,栽种的当天就得浇水,可别把苗给旱死了。”
司老汉不放心,又对李族长细细说了甘薯的日常养护,李族长笑呵呵地边听边点头。
四盛道:“记不住这些细节也没关系,司大爷可是种甘薯的行家,他在这里怎么种,李叔,你回去直接照着做就是了。”
李族长离开东坡,并没有去自家田里,而是拉着粪进了村。
李族长在自家门口停下车,高声叫着小媳妇,“王氏,你快出来把门槛卸下来,让我把粪拉进去。”姾
不出所料,王氏还没有出来,几个邻居就围了上来,好奇地问:“李族长,人家都是从家里往地里拉粪,你怎么还把臭粪往家里拉呢?”
李族长哈哈地笑,“我家的粪不够用,东坡的人送了我们十来车,让我们随便用,这不,我就拉回来一车,给后园的菜地也上些粪。三婶子,今年我家的菜铁定能长得好,你要吃菜,尽管来我家地里拔啊。”
陈三婶子高兴地道:“好嘞,菜长成了我可真去你家拔了。”
其他邻居忙着问重点,“这粪是东坡人送你的?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多粪肥?”
李族长神秘地道:“人家有制粪肥的秘法呢,一个月就能沤出好些出来。”
他笑着感慨道:“你们还别说,东坡人走过的地方多,见识的自然也多,他们想出来的那沤粪的法子,啧啧,妙得很着呢。”
李族长不顾邻居们的追问和议论,高昂着头径自进了家门。姾
他把车赶到后园子,正要卸车,忽然看见李言明媳妇在园子里翻地,便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夸张地对随后走来的小媳妇道:“王氏,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后悔昨天说了不帮东坡人的那些话?”
王氏忙不迭地点头,“嗯,是,是呢,后悔了。”
“你现在看清了吧?东坡的那些人仁义着呢,人家可不会让咱们白帮忙,成十车的粪肥呀,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让言明往咱家的地里拉。”
李言明媳妇早就竖起了耳朵,听到这里忍不住诧异地道:“啥?爹,你说东坡人送咱们粪肥了?”
李族长鼻孔冲天道:“是呀,言明和言辰今天名义上是去给人家帮忙,却是在忙着把东坡的粪肥给咱家地里拉呢,咱家田里今年可不缺肥了。”
王氏怯怯地看一眼李言明媳妇,笑道:“他爹,还是你看得准,东坡人真不错,给他们帮个忙,人家不但管中饭,现在竟然连咱的粪肥都给解决了。”
李言明媳妇心里也高兴,并不与公爹计较嘴皮子上的输赢,只是问道:“那咱家那两车粪呢?”姾
李族长道:“言明和言辰早就拉到咱家地里去了,人家东坡哪里缺那点粪。”
想到自己的小心眼,李言明媳妇有些不好意思。
王氏忙笑道:“他爹,东坡人盖房子也怪忙的,今天就让言亮他几个哥都来咱家吃饭吧,我给咱做老鸹(月??)。”
老鸹(月??)是李族长最喜欢的家常饭,听了这话当即笑道:“好,就叫他们都回家来吃,就吃老鸹(月??),我一会儿去割些肉回来,咱们吃荤的老鸹(月??)。”
李言明媳妇忙道:“娘,你还是带着明亮他们几个玩吧,我来给咱们做。”
李族长咧了嘴乐道:“好,让言明媳妇做,她做得最好吃了。”
李族长知道,自家小媳妇啥都好,就是干活不行。姾
她扫个院子都能忙活上一个上午,比绣花还慢,真要让她做午饭,恐怕得要到晚上才能吃到嘴里。
所以,家里的家务活全靠着言明媳妇干呢,这也是王氏要看儿媳妇眼色行事的原因之一。
李族长卸完了车上的粪,把那两筐甘薯苗轻轻搬下车,对李言明媳妇道:“这青苗你先别动,等我回来自己种。”
说完拍了拍身上的土就要出门,刚走了几步又返了回来,挑了两棵最低矮的甘薯苗带上,才哼着小曲儿出了门。
陈里正在田里撒粪,远远地看见李族长拎着一吊子肥肉往这边走来,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转了个身当作没有看到。
李族长才不管陈里正是啥态度呢,在他背后放声喊道:“陈里正,你怎么倒着撒粪呢,也不怕把自己给绊倒喽。”
陈里正对这种厚脸皮一点办法都没有,从鼻子里胡乱地“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来人的话,转过身继续干活。姾
李族长看着他铲了粪,一锨锨地均匀撒到田地里,笑呵呵地问:“陈里正,你家的粪肥也不够用吧?”
陈里正冷笑,从齿缝里挤出来一个字,“够。”
不就是东坡人送了他几车粪吗?吵嚷得全村人都知道了,眼皮子可真够??的。
第438章 看你啬皮的
李族长不怕死地道:“哦,你家的粪肥是够了,那菊花家的不够吧?我看陈立昨天还帮着她家犁地来着。”韄
陈里正干笑了两声,没有答言。
李族长见他面上没有一点羞臊、懊恼之意,心里暗道,这老东西的脸皮越发的厚了。
李族长觉得没有意思,便转了话题道:“叶秀才送了我两筐青苗,说是在沙土地里也能长出粮食来,我挑了两棵给你拿来了,你家也种着试试?”
陈里正鄙夷地“切”了一声道:“你快拿走,我家都是上等田,哪里用得上这个。”
李族长也不是真心送他,这甘薯苗多金贵呀,四盛送他时,那司老汉不舍的眼神他可是看得清楚,他哪里真会转送别人呢。
“行,这可是你不要的,到时候别说我有好东西不想着你。”李族长狡黠地笑着,就要往回走。
“这是啥好东西?”陈果担着一担棉花苗正好经过旁边,看见李族长手里的青苗,好奇地问。韄
见有人问,李族长炫耀般地又说了一遍甘薯苗的来历。
陈果看了几眼那两棵青苗,又望了望东坡的方向,问道:“叶秀才他们,现在在沙土地里种的就是这种青苗?”
李族长道:“是啊,不过也只能种了几亩,他们青苗不多,大片的沙土地暂时还荒着呢。”
陈果不无羡慕地道:“东坡的人跟你们李家处得可真好,宁愿自己家的地荒着,也不忘送给你两筐来种。”
李族长从来不遮掩跟东坡的亲近,自豪地道:“那必须的,我们是啥关系?人家可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那是过了命的关系。”
说完,李族长还故作委屈地道:“人家好心送了好东西给我,我一回来就巴巴地给陈里正送来了,结果他还不要。”
陈果笑嘻嘻地道:“里正叔不要,李叔你就送给我呗,我可稀罕这东西呢。”韄
“啊?这……”李族长舍不得。
陈里正可算是找到嘲笑李族长的机会了,“就两棵野草苗子,看你啬皮的。”
李族长听不得陈里正的语气,咬了咬道:“给,谁说不给了,我只是怕陈果不会种,要是给养死了该多可惜。”
“东坡人送你青苗的时候,应该教你侍弄的方法了吧?你告诉我,我精心养活它们,不会给养死的。”
在两个人夹击下,李族长没有办法拒绝,只得不情不愿地把两棵青苗送给了陈果。
李族长兴致勃勃地来,垂头丧气地回去了,不过,一想到家里还有两筐青苗呢,才又开心起来。
李族长回家吃了一顿满意的午饭,下午就召集了李氏族人,在地头上挖了几个大坑,沤起了粪肥。韄
村里其他人听说后,都有些不屑,嘲笑陈族长用了东坡人几车粪肥就开始瞎捣鼓,粪肥怎么可能自己从坑里长出来呢?李族长这是想粪想得疯魔了。
村里人也讥讽李氏族人,说他们不辨好坏,跟着个不靠谱的族长瞎起哄。
一个多月后,李家人果然从地头的大坑里,起出来一堆堆腐熟、黑壮的粪肥,村里人都看得傻了眼,原来粪肥真的会自己长出来的。
看着李家人一车一车地往田里拉粪肥,村里人眼红了,特别是那些陈氏族人,他们纷纷去李家人那里打听沤粪肥的方法。
奈何李家人都守口如瓶,陈氏族人无论如何都问不出来细节,他们知道这是从东坡人那里学来的,却不敢为这事去招惹东坡人。
有两个陈家的憨小子就想了歪招,借着天黑,偷偷揭起李家的沤粪坑去看,不知道他们看没看出啥名堂,只知道有个小子被坑里发出的臭味熏晕了,一头跌进了粪坑里,差点出了人命。
自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去李家偷看偷学沤粪了,陈家人想用粪又没有办法,私下里对陈里正生出些不满。韄
一个村子的里正,不能为族里人先弄来好处不说,还明知李家人得了好处,都不能分一杯羹。
不过他们只是在心里想想,万不敢说出来的。
后来,还是陈果出面,去东坡找了叶秀才,陈家滩的人家才都学会了沤粪的方法。
再后来,这法子就传了出去,周围的村子也都知道了,农家的粪肥再也不是农人们的愁烦事。
这些都是后话,眼下,东坡的院子里却出了件小小的风波。
高夫子正在茅草屋里找书,忽然看见毛夫子冲进了屋门,气哼哼地道:“夫子,我教不了这群毛孩子了。”
高夫子有些奇怪,但还是先板起脸斥道:“你都是做夫子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韄
“夫子,我……”毛夫子面上有些羞臊,迟迟开不了口。
“到底怎么回事?”
毛夫子一跺脚,红着脸委委屈屈地道:“夫子,我……,唉,我也说不出口,反正我是真教不了她们了,你看着办吧。”
说完,毛夫子就趴到铺上用被子蒙了头,任高夫子怎么问,都不再开口了。
高夫子深知自己这个弟子的脾气,要不是遇到啥难以启齿的事,绝不会这样的。
高夫子不再问他,看看已经到了中午,便让孩子们回家吃饭,自己也草草将就了两口,就去了张屠户家。
张屠户正跟家人一起吃饭,冷不防看到高夫子走来,忙起身招呼,“高夫子,快坐下来吃饭。”韄
桌上的张富、翠香、小香三个,也站起身端端正正地躬身道:“高夫子。”
高夫子这才发觉自己太着急了,来得不是时候,忙道:“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先吃着,我等会儿再来。”
张屠户一把抓住他,笑道:“我也吃好了,你坐下喝口水,咱们说说话。”
高夫子挣脱不开,只得由着张屠户把自己按坐在桌边。
张屠户吩咐张富,“你去烧水煮些茶来。”
张屠户媳妇端了盘干粮从灶间过来,看到高夫子,慌忙道:“高夫子来了,你们稍等,我这就去收拾锅灶,煮茶。”
高夫子正想着毛夫子的事,本能地道:“多谢,劳烦了。”韄
“高夫子别客气。”
听到悦耳的女声,高夫子抬头,看到张屠户媳妇对他笑着点了下头,便端了桌上的碗筷走了。
这个妇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第439章 脸皮也太薄了
高夫子拧着眉思索着,想再看一眼,张屠户媳妇已经走进了灶间。琖
张屠户咳嗽了一声,高夫子转过头来问:“张屠户,这位是?”
“她是我媳妇。”张屠户脸色不好,说话有些生硬。
高夫子追问:“敢问她是哪里的人?”
张屠户警惕地道:“你问这个干啥?”
翠香已经和小香把桌上收拾好了,见张屠户迟迟不答夫子的话,便道:“我娘跟我们是一起的,都是从益县坡底村来的。”
高夫子知道自己想多了,尴尬地道:“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她是益县人,听口音就知道应该不是那个人,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并不一定就是母女。琖
高夫子收敛了心神,问张屠户,“我来是想问问,今天女娃娃的班上到底发生了啥事?小毛怎么说教不了她们了呢?”
张屠户负责学堂的事务,虽然学堂还没建好,但孩子们的事都交由他来操心了。
“这,我没听说有啥事呀。”
张屠户被问得有些茫然,赶紧问一旁的翠香,“你们在课堂上捣啥乱了?怎么把毛夫子给气着了?”
翠香心虚地笑道:“我们……,没……捣乱,课间,大家还跟毛夫子聊天来着,没发生啥特别的事呀。”
“给我说实话。”张屠户板着脸喝了一声,看翠香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有事,“你们跟毛夫子都说了些啥?”
小香被张屠户吓得一哆嗦,带了哭音道:“爹,俊妮姐……”琖
翠香瞪了小香一眼,赶紧截住她的话,“俊妮跟我们一块儿,在课间跟毛夫子开玩笑来着,毛夫子该不会是当真了吧?”
高夫子看了看小香,问:“你们跟小毛开的什么玩笑?”
小香低了头,翠香磨磨蹭蹭地不想说,见张屠户又要变脸,才飞快地道:“有个同窗说,毛夫子昨天晚上肯定没回茅草屋睡,毛夫子说他一直都在大院里;另一个同窗就说,她听人说晚上不回家睡在外边胡逛的人,会被人在身上画上一圈红印迹。大家就这么简单聊了两句,只是随口说的几句话,没有人当真的,毛夫子当时也没有当回事。”
毛夫子跟孩子们闲聊时,的确没把她们的话当回事,等到了中午,忽然想到昨天晚上的事,便抱着玩笑的心态,避了人脱衣服一看,惊得魂飞魄散,他身上真的有一圈红色印迹。
所以才会羞惭地跑回茅草屋,连中午饭都没有起来吃。
张屠户道:“咳,我以为是啥事呢,不就是个玩笑吗?什么不回家会有红印迹,就是小孩子胡扯的话,高夫子怎么会为这个生气呢,上午还发生别的啥事了?”
翠香似乎松了一口气,道:“没有了。”琖
高夫子想了想,只得再问一句:“不回家睡就会被人画红印迹?谁会去干这么无聊的事?谁有这么大本事,能悄无声息地就给人身上画上红印迹?”
翠香眼神闪了闪,使劲摇头,“我可不知道,”
张屠户道:“我也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想来不过是这些孩子随口胡扯的,高夫子别当回事。”
从张屠户家出来,高夫子心里的疑惑更重了:小毛到底是为啥事闹脾气呢?难道真被人在身上画了红印迹了?
高夫子是知道的,小毛昨晚的确有段时间没在茅草屋里睡。
昨天晚上吃完饭,高夫子和毛夫子两个人喝了两杯,都喝得有些高。
也可能是受了凉,毛夫子半夜闹了肚子,还专门去茅厕倒了一次尿盆,回来还没走到茅草屋门口,就窝在地上睡了过去。琖
高夫子起夜找不到尿盆,出门发现了毛夫子,才把他叫回屋里睡的,幸好现在天气不算太冷,毛夫子没被冻死在外边。
难道是那会儿被人在身上画了红印迹?这院子夜里不会有外人进来,要真被人留了印迹,那也是院子里的人搞的恶作剧罢了。
就算小毛身上被人画了红印迹,又有啥关系呢?也不至于让他不愿意再教孩子们读书吧?
高夫子想着,快步回到茅草屋,见毛夫子还窝在被子里,厉喝了一声,“小毛,你给我起来。”
毛夫子平日里跟高夫子没上没下的,但高夫子要是严肃起来,他还是得乖乖听话的。
停顿了一瞬,毛夫子慢慢揭开被子,垂着头坐了起来。
高夫子试探地道:“不就是被人在身上画了个红印迹吗,你也没必要要死要活的吧?”琖
被高夫子说中了,毛夫子激愤地道:“不就是个红印子?夫子你说得轻巧,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被那些女娃娃涂了红印迹,我还有什么脸再教她们。”
毛夫子可以肯定,他身上的红印迹就是那帮女孩子给画的,真是要羞死他了。
高夫子斥道:“你何时变得这么矫情了?一个大小伙子,又不是女子,一个红印迹竟然都能让你扯上清白?再过两年就要娶妻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靠谱?”
毛夫子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有未婚妻,却还没有成亲。
早些年他为求学一直跟着高夫子,后来又因母亲去世,守了三年孝,他还没出孝期,未婚妻又开始守孝,两个人的婚期就一直拖到现在。
不提还好,高夫子说到娶妻,毛夫子就更是羞臊了,一激动把裤子褪了下来,背过身去给高夫子看。
“你看她们给我画的,我都被那些女娃娃看光了,以后还怎么有脸娶妻?”琖
毛夫子的屁股上有一圈圆圆的红印子,恰好把某关键部位围在圆圈里。
高夫子忍住笑道:“这是谁呀,画印迹就画印迹呗,怎么还给人画到屁股上了,不过,这画功还可以,画得真够圆的。”
“夫子,你还说。”毛夫子气急败坏地喊,差点都要掉下泪来。
看到毛夫子恼羞成怒的神情,高夫子赶紧住了嘴,投降般地道:“我不说了,不说了好不好?”
毛夫子拥着被子倒在床上,羞惭地道:“夫子,你说她们这样,我怎么有脸再去给她们上课嘛?!”
一个大小伙子,被人看了怕个啥?清纯的小毛夫子脸皮也太薄了,也许成过亲就好了。
第440章 非礼勿视
高夫子脸色不停地变换,那些女娃娃也太孟浪了,没有一点羞耻心,就算要恶作剧,也不能随意看人家小伙子的屁股呀,连最起码的男女大防都不懂,真该好好管教了。麋
这事涉及小毛和女孩儿们的名声,他还真不能声张。
高夫子摇头晃脑了半晌才道:“嗯,要真的是那帮女娃娃干的,你是不能再给她们上课了。”
高夫子替毛夫子拉了拉被角道:“你就在屋里歇着,我去帮你管教那帮子女娃娃。”
此时,高夫子早就忘了跟素雪的约定,只想去课堂上,好好管教一下那些不知所谓的女娃娃。
下午,高夫子安排男孩子们自己练字温课,就径直去了女孩子们上课的地方。
一所茅草屋旁的阴凉处,八九个女孩子端端正正地坐在小凳子上,见高夫子过来,她们立刻起立,整整齐齐地给夫子行礼。
高夫子的视线在孩子们脸上巡游,她们一个个看起来都规规矩矩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干出那种孟浪事情的孩子。麋
高夫子的目光最后落在素雪身上,她跟别的女孩子没有两样,端庄地坐在那里,安静地望着前方的自己,只是那双大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
高夫子觉得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再去看,这个女娃娃的目光严肃庄重,哪里来的狡黠。
他吸了一口气,对女孩子们道:“今天由我来给你们上课,听说你们把千字文已经快学完了,那让我先来听听你们学的效果如何,张翠香,你来背诵一遍。”
翠香闻言站起来,流利地背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盖此身发,四大五常。恭维……”
高夫子打断她道:“好,那你说说什么是五常?”
“五常指的就是仁义礼智信。”
见高夫子点头,翠香得意地看了素雪一眼。麋
上课前,素雪就给大家说过,下午估计是高夫子来讲课。
高夫子第一次来给大家上课,一定会考校她们的学问,素雪让大家要尽其所能地好好表现,最好让夫子考不倒。
见翠香一点错都没有出,素雪偷偷冲她竖了竖大拇指。
这个小小的动作,却没能逃过高夫子的眼睛,他立刻转移了目标,“叶素雪,什么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动?”
素雪站起来,开口就抗议道:“高夫子,这是《论语》里的句子,毛夫子还没开始讲呢。”
高夫子高高地挑起了眉梢,“哦?毛夫子还没讲,你怎么就知道这是论语里的句子?”
大意了,素雪懊恼地抿了抿唇,转了转眼珠道:“是我爹以前给汪泽然他们讲课时,我无意中听到的。”麋
高夫子笑眯眯地追问:“那你听到你爹是怎么讲解这两句话的?”
素雪不再推脱,随口答道:“这两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不符合礼制的东西不要看,不要做。”
素雪说完就谦虚地问:“请教高夫子,我说的对吗?”
“解释得倒说不上错,只是理解得太肤浅了。”
高夫子意味深长地道:“那些不合规矩礼仪的事情,你们小姑娘千万不能做呀,那些不文明、不道德、不美的东西,你们也不要看、不要听,更不能说,知道了吗?”
素雪忙弯腰鞠躬,朗声道:“知道了,多谢夫子教导。”
素雪悄悄打了个手势,女孩子们都站了起来,向高夫子鞠躬,齐声道:“多谢夫子教导。”麋
孺子可教,高夫子脸色柔和了一些,温和地让大家坐下,对素雪道:“你嘴上说着谢夫子我的教导,却为何不遵从呢?”
素雪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地问:“夫子何出此言?”
高夫子算是看出来了,这些女娃娃都听素雪的指挥,如果那事是这些女娃娃干的,那素雪铁定脱不了干系。
高夫子直截了当地问:“叶素雪,毛夫子身上的红印迹,是不是你们给涂上去的?”
翠香和女孩子们有些慌乱,素雪忙矢口否认道:“夫子不能冤枉我们,高夫子刚才已经教导过我们了,要非礼勿视,非礼勿行的,我们可没有干那种‘非礼’的事情。”
高夫子可不跟素雪咬文嚼字,目光扫视着这些女娃娃,严厉地道,“夫子我再教导你们一句,君子应当坦荡荡,做了就是做了,不得推诿遮掩。”
素雪立马恭敬地道:“是,谨遵夫子教导。既然夫子都这样说了,我只能坦白了……”麋
翠香赶紧站起来,主动认错道:“夫子,对不住,这事是我做得不对。”
“果然是你们干的。”这是预料之中的事,高夫子说了一句,随后有些欣慰地道:“好在,你们都愿意听夫子的教导,实话实说,敢做敢当,甚好,甚好!”
高夫子由着自己一个做夫子的本心,苦口婆心地道:“你们既然肯听我教导,我就多说几句,不管你们为了什么要这么做,但在做事之前,一定要想好事情的后果,你们那样做,的确能让毛夫子丢了颜面,可你们自己可吃了大亏了。”
高夫子痛心地道:“女孩子最是要讲究贞洁娴静,你们半夜跑去给男子的……身上画红印迹,要让人知道了,可是把名节都毁了呀,有古板的人家,逼着你们去给那男子做姬妾都是有可能的,更何况还有尊师重道这一条压着你们呢。”
这事情后果有这么严重吗?翠香望向素雪,素雪冲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翠香心里踏实了下来。
高夫子板着脸严厉地道:“这事千万不能再做,也千万不敢再提起,都给我烂到肚子里,谁都不能告诉,连你们的父母兄弟都不能说。”
见高夫子还要接着往下说,翠香见缝插针,趁他喘息的机会赶紧道:“高夫子,毛夫子身上的红印迹不是我们给画上去的。”麋
高夫子一顿,不悦地道:“你怎么又不承认了?刚夫子还表扬你敢做敢当呢,现在怎么又要出尔反尔了?”
素雪站起来,笑道:“高夫子,那红印迹的确不是我们给毛夫子画上去的。”
素雪上前,踮着脚在高夫子耳边说了几句话。
高夫子惊叫道:“什么?尿盆?”
第441章 该重新分班了
翠香忙道:“夫子,咱们现在还在上课呢。”酗
高夫子看看端坐着的女娃娃们,自失地捋了捋胡须,一本正经地宣布课间休息。
看着女娃娃们离开座位,高夫子在素雪对面坐下来,想到刚才她说的话就觉得哭笑不得,这些孩子是怎么想出来的,竟然用了这么个巧法子。
把红颜料涂在尿盆边沿上,毛夫子坐在尿盆上解决三急时,屁股上自然就沾上了颜料。
想到毛夫子屁股上那圆圆的红印迹,高夫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夫子,她到底是怎么画上去的,也给我说说呗。”
听到悦耳的女声,高夫子和素雪都回头去看,见洪亚欣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两个人的身后。
洪亚欣自从把高夫子请来之后,几乎天天都会来东坡转一圈,有时候是给高夫子、鲁有庆他们送些东西,有时是来替伍掌柜收白糖。酗
洪亚欣每次来,都带着些小零食,在院子里待上大半晌,一来二去的,就跟院子里的人混熟了。
大家虽然知道她出身富贵大家,但见她说话行事跟院子里的妇人差不了太多,慢慢也不跟她见外了,在院子里碰到她,都会亲热地聊几句,甚至拉她去家里坐坐,洪亚欣也不嫌弃,反倒觉得这些人很实诚、很有趣。
这会儿,洪亚欣不知道又从哪家逛回来,听到高夫子在教导孩子们,便站住听了几句。
见素雪跟高夫子耳语起来,惊闻“尿盆”两个字,又见高夫子笑得诡异,洪亚欣好奇死了,才忍不住问出了声。
素雪忙亲热地拽着她的手,道:“小姨,我给你说……”素雪在她耳边又说了一遍。
洪亚欣没有憋住,也哈哈地笑起来,指着素雪对高夫子道:“你这些学生怎么这么古灵精怪的?你是怎么教出来的,你来之前,我怎么没发现她们这么好玩呢。”
高夫子见洪亚欣笑,反倒收住了,“我们马上要上课了,洪丫头别在这里捣乱。”酗
洪亚欣一副委屈的样子,道:“我哪里是来捣乱的,我今天在叶家吃到了一个新奇的菜,特别好吃,葛氏嫂子给我带了半碗,我这不是特意拿来,孝敬您老来了嘛。”
听说有新奇吃食,高夫子忍不住去看洪亚欣手里的碗,开口问道:“这是什么菜,灰秃秃的,能好吃吗?”
素雪早就看出那碗里的菜色了,对高夫子笑道:“这是酸菜炒魔芋。”
“魔芋是什么东西?”高夫子从来没有听说过。
洪亚欣得意地道:“说起魔芋的来历,可是有故事呢,叶家的嫂子们给我讲了半个上午呢,而且,这个菜还是叶秀才教她们做的呢。”
这几天,洪亚欣听院子里的妇人们讲了许多逃荒路上的故事,每段故事中都有四盛的影子,让洪亚欣不知不觉也像这些妇人一样,对四盛产生了隐隐的崇拜,一提到叶秀才就有种亲切感。
洪亚欣知道高夫子也喜欢听这些事情,故意吊他的胃口道:“夫子既然要上课,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这碗菜我给你放到屋里去,我要回县城了。”酗
高夫子恨得咬牙瞪眼,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洪亚欣的背影消失在茅草屋后边。
素雪笑道:“说起来,这魔芋是我跟汪泽然、张富无意中发现的,夫子要是感兴趣,下课后我讲给你听。”
高夫子脸上现出了微笑,不等他再说什么,素雪话锋一转道:“不过,现在,高夫子,咱们男班和女班是不是该合起来了?该按大家的学习进度重新分班了吧?”
这弯转得太快子,高夫子听得一愣,瞬间想起了与素雪的约定,当即否认道:“我又没有主动教导你,怎么就要重新分班了?我今天下午来,只是临时替毛夫子上半天课而已。”
素雪笑道:“夫子今天可是教导了我四次了呢。”
素雪背起手,学着高夫子的样子道:“夫子我再教导你一句,君子应当坦荡荡,做了就是做了,不得推诿遮掩。”
素雪压着嗓子,把高夫子的语气、神态学得惟妙惟肖,旁边的女孩子们都被她逗得想笑,却又不敢,只能使劲咬着嘴唇。酗
素雪学完,站在高夫子面前,拖长了声音绵声问道:“夫子,还要我再重复您的教导吗?”
高夫子的嘴角刚才就已经不自觉地翘了起来,此时极力地压了下去,板着脸道:“你……,不得取笑为师。”
听到“为师”两个字,素雪立刻拉了身边的翠香向高夫子鞠躬,高声道:“学生见过夫子。”
其实高夫子早就认同四盛的分班方法了,当时只是情面上过不去,也想考校、为难一下素雪,现在见素雪说到这些,正好顺水推舟。
毛夫子听说自己身上的红印迹,是素雪和翠香她们搞的恶作剧,知道自己并没有在学生面前丢脸,心里一下子就释了怀。
但脸面上终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还是带着汪泽然、鲁旺他们温书,由着高夫一个人调整孩子们的班级。
高夫子把孩子们都集中起来,考校了他们的学习情况,然后把他们分成了入门班和中级班。酗
翠香、二小子、金豹、牛恒几个在中级班,其余的孩子都分到了入门班。
素雪被高夫子直接从这两个班里调出来,跟汪泽然、鲁旺两个一起,算是高夫子的入门弟子。
汪泽然看到素雪被毛夫子带到自己身边的位子上,高兴得嘴角、眼角一起飞扬了起来,悄悄牵着素雪的手不放。
这几天,没有跟素雪在一起上课,汪泽然怎么样都觉得不舒服,学习听讲时常心不在焉,被夫子训斥了好几次。
素雪想要让夫子重新分班,他是最高兴的一个,女孩子们对毛夫子的恶作剧,汪泽然也是参与者,只是翠香她们不知道罢了。
要没有他帮忙,两个夫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吃酒,还吃得那么多,偏偏毛夫子又那么凑巧就着凉闹起了肚子呢?
自从重新分了班之后,高夫子觉得省心了许多。酗
汪泽然进步飞快,素雪一教就会,鲁旺虽然理解得慢了些,但有汪泽然和素雪帮忙,也能跟上两个人的进度。
第442章 得再加把劲
识字班的其他的孩子们虽然资质不同,但学习都还努力。蹸
这让夫子们在教书的闲暇,还能在院子里听听故事,在田里转转看看。
所以,高夫子和毛子两人虽然对上课的条件不满意,但当夫子当得还是非常开心的。
不知不觉中,大家翘首以盼的学堂建好了。
这座学堂是一个两进的院子,前边有门房,中间是几个大教室,两边的厢房是给夫子们住的小套间,教室后边的院子里建了厨房、柴房等,中间留了个宽阔的操场,给孩子们练拳脚用。
同时建成的还有白糖作坊,是个与学堂紧挨着的独立院落。
这个院子的结构就简单得多,进了门房,就看见两排厂房,除了做白糖的房屋,院子里还建了个大厨房,是给王老太他们做点心用的。
两个院子建起来了,按习俗是要宴请亲朋好友来暖房的。蹸
办暖房宴这天,东坡的汉子们都没有下田,白糖作坊也停了工,学堂停了课,就连城里点心铺子的后厨今天都不做点心了,只留了强子和三盛在铺子里卖些提前备好的货。
暖房宴就摆在了学堂里。
随心媳妇和葛氏带着妇人们操持宴席上的吃食,学堂厨房的锅灶不够用,汉子早就在厨房外支起了几个大锅,妇人们天不亮就开始里里外外地忙碌了。
村里李言明媳妇和李言辰媳妇两妯娌一大早也赶来帮忙,一来就挽起袖子进了厨房,大家劝了几次没管用,只能由着她们了。
学堂的前院摆了几桌主席,请了村里的陈里正、李族长、陈族长、陈果等人,另一桌上坐着万向光兄弟和几个盖房子的主要匠人,四盛、牛智信他们都在席上陪着。
高夫子、毛夫子、鲁有庆、张屠户他们几个也坐了一桌。
操场里,九家人的其他男女老少,都一簇簇团团围坐在桌子前,吃着瓜子、零食等着开席。蹸
是的,他们不用再坐在席子上吃酒席了,牛智信让人把学堂里的桌椅都搬了出来,再加上给作坊和各家定做的桌凳,摆席就足够用了。
洪亚欣也早早就来了东坡,被王老太请到操场上的第一张桌子边,黄氏在一旁陪坐着。
王老太正跟洪亚欣、黄氏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抬眼看到李良佳的嫂子张氏出现在后院门口,忙停下话头,上前迎接。
“张氏,你可来了,我这些时候没去铺子里,感觉好久都见着你了呢。”
张氏笑着跟王老太打招呼,她身边带着的两个孩子,也乖巧地喊了奶奶。
把王老太乐得直夸张氏把孩子教得好,这么久没见也不怕生。
张氏的两孩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城里的孩子不比乡下,手脸都干干净净的,身上也收拾得利利落落的,看着就招人喜欢。蹸
张氏笑着看王老太逗孩子,又回头去给送她过来的李良佳示意。
李良佳见张氏点了头,才放心地跟着四盛回了前院。
看到张氏恋恋不舍地往四盛的方向看,王老太心里高兴坏了,看这样子,张氏对四盛有些好感了,那她就得再加把劲。
牛老太是知道张氏的,见王老太对她这样热情,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就猜出了点啥。
牛老太赶紧叫了牛恒过来,道:“你去领着小弟弟小妹妹去那边坐席,好好照顾着小客人。”
今天就来了这两位外边的小客人,牛恒热情地牵起两个孩子的手,“来,跟哥哥到那边去玩,那里有好些哥哥姐姐呢。”
两个孩子早就看到操场里的那些小孩子了,仰头见张氏同意了,便高高兴兴跟着牛恒走了。蹸
王老太看了牛老太一眼,这个老婆子还算有点眼色。
看到王老太满意的眼神,牛老太得意地冲她眨了眨眼。
两个老太太默契地拉着张氏,一人护着一边,把她带到了第一张桌子上,这里除了洪亚欣和黄氏以外,还有金大娘子、王婆子、大头媳妇等几个年长的妇人。
洪亚欣跟大头媳妇说了几句话,本想到汪泽然和素雪她们那桌上去转转,忽然看到两个老太太拥着个小妇人走过。
这个妇人是谁,两个老太太对她这么亲热,应该是跟她们很亲近的人,她来了这么多次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她?
洪亚欣又坐了下来,好奇地打量着张氏。
这小妇人长得不错,看起来娇娇俏俏的,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不过,今天是喜庆的日子,小妇人的穿着打扮也太过素淡了些。蹸
张氏还没出孝期,又是寡妇身份,按理是不会参加这种宴请的。
但陈家滩是乡下,本来就不太讲究这些,再加上她与点心铺子里的妇人都很熟悉,王老太和四盛他们又极力邀请,李良佳也想让嫂子出门散散心,张氏便也来了。
王老太拉着张氏给她介绍着桌上的人,从身边的人开始说:“这是你牛大娘,她是随心媳妇的婆婆;这是你王婶子,是王强子掌柜的娘;这个大头嫂子,是金小燕的婆婆……”
张氏见这些人都是熟人的家人,原本有些紧张的神情立马放松下来,笑着跟大家打着招呼。
等王老太介绍完后,大头媳妇不解地道:“王婶子,你还没给大家介绍,这位是谁家的俊媳妇呢。”
王老太乐道:“你也觉得这个闺女俊?她就是咱们点心铺子的东家,李良佳的嫂子张氏。”
大头媳妇并不知道李良佳家的详细情况,听说是铺子的东家,立马亲热地拉了张氏的手道:“我说是谁呢,李东家那么帅的小伙子,想来他哥也是个俊俏的,难怪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呢。”蹸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李良佳的哥哥去世了,这会儿提他不是让人扫兴吗?
大头媳妇话一落,张氏的笑容瞬间就僵在了脸上,王老太也尴尬得不行。
牛老太赶紧打圆场,“李东家的确是个俊的,这盖房的手艺也是一流的,你看他给咱们这学堂建得,又结实又好看。”
大家忙都顺着牛老太的话夸起李良佳来,张氏的神情慢慢地恢复过来,重新露出了笑脸,跟大家一起聊了起来。
第443章 定能金榜题名
见危机解除,王老太暗暗瞪了大头媳妇一眼,不会说话就别开口,专门来砸场子的吗?摠
大头媳妇察觉到了刚才僵硬的气氛,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说得不妥当,但又不知道哪里说错了,悄悄去问旁边的王婆子。
王婆子道:“你不知道吗?张氏是个寡妇,她男人,也就是李良佳的哥哥,前两年醉死了,他家的铺子开不下去才租给咱们的。”
大头媳妇十分懊恼,“我要是早知道她没有男人,铁定不会那么说话的,把人都给得罪了,这可咋办?”
王婆子瞥了她一眼,道:“能咋办?说都说了还能咋办?”
王婆子说完,纳闷地自言自语道:“王老太为啥对张氏这么亲热呢?对李良佳也没见她这么热乎呀,啧,瞧这老太太看张氏那眼神,就跟婆婆看最满意的儿媳妇一样。”
大头媳妇忙道:“诶,你这就是乱说了,叶家四个儿子可都是有儿有女的了,哪里还用得着张氏来做她儿媳妇呢。”
大头媳妇话音刚落,猛然想起什么来,惊讶地道:“四盛?不会吧?王老太看上了张氏,想让她给四盛做媳妇?”摠
王婆子忙扯住了她,“嘘,快别瞎说,小心给人听到了。”
大头媳妇忙捂了嘴看向张氏,张氏正跟王老太和牛老太说得开心,显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谈话。
大头媳妇松了一口气,一转眼眸,看到洪亚欣正夹了一只当作配料的辣椒角放进了嘴里。
大头媳妇叫了一声,“洪小姐,别……”
可是已经晚了,洪亚欣嚼了两下,辣得哈哈地呼气,手在嘴边不停地扇动,想缓解口中的刺激。
黄氏忙递了一只碗给她,“快吐出来。”
大头媳妇也赶紧倒了杯凉茶递过去,“喝点凉的压一压。”摠
桌子上一通忙乱后,洪亚欣终于缓解了嘴里的烧灼,用帕子沾着眼角辣出的湿润道:“我再也不尝试了,看来我永远都学不会吃辣了。”
大家闻言都笑了,又三三两两地重新开始聊起天来。
洪亚欣却再也没有吃饭听八卦的心思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酸涩得不行。
王老太给叶秀才相中了张氏,这要是成了,张氏以后就是素雪的后娘了,这个后娘,会怎么待雪儿呢?
就像汪泽然的那个后娘一样吗?那雪儿会不会像泽儿的妹妹一样,也……,呸呸呸,胡想些什么呢,洪亚欣自失地用帕子捂住了嘴。
雪儿那么好的孩子,怎么会是那样的命运呢,泽儿也不会放任她被人欺负的。
可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摠
对了,还有泽儿,泽儿这些时候一直跟着四盛,把他当成最亲近的长辈,连鲁有庆这个从小教导他的武师傅都有些吃醋了,要是张氏进了叶家的门,泽儿就得称呼她姨了,他能接受吗?
黄氏见洪亚欣脸色不好,又不见她再动筷子,以为是被辣得没有了心情,便道:“你再吃点熏鸡,这个菜不辣,是四盛亲自做的呢。”
洪亚欣一听,立马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
熏鸡的味道的确很香,四盛真是个奇特的男子,从来不吝于为亲人下厨做饭菜。
那张氏要是嫁给了四盛,他会不会也会亲自做了拿手菜给她吃呢?
张氏此时也夹了一块熏鸡小口地嚼着,王老太在旁边殷殷地望着她,问,“好吃吗?我家老四的手艺怎么样?”
张氏点头,诚挚地笑道:“太好吃了,叶秀才真是难得,我以前只知道,你们那些点心的做法都是他教的,没想到他做的菜也这么好吃。”摠
牛老太道:“四盛这孩子是很难得呢,长相俊,脑子活,点子清,手艺好,我们这里哪个人不服气他?”
王婆子听着牛老太说得有些露骨,赶紧接过话头道:“四盛是个好孩子,但他毕竟是男子汉,可不会轻易下厨,这是盖起了学堂他心里高兴,再加上知道今天你要来,……还有李东家这些贵客也要来,才特意下厨做的这道硬菜。”
张氏娇羞地低了头,小声地说着什么。
洪亚欣感觉嘴里的熏鸡瞬间就不香了,味同嚼蜡。
被人一再念叨的四盛,正在前院陪着高夫子喝酒。
高夫子醉眼惺忪地望着四盛,口齿不清地道:“你这熏鸡做得真不错,你以后要是能十天给我做一次,我就教你读书,你只要按我说的方向用功,定能金榜题名。”
四盛笑道:“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想什么金榜题名呀,何况现在这么大一摊子的事,我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去读书呢。”摠
“有志不在年高,年高了又如何?你底子好,只要肯努力,照样能学富五车,蟾宫折桂。”高夫子是真的喝醉了,已经前言不搭后语了。
四盛忙叫过毛夫子,两个人强劝着,扶了他回房休息,高夫子的卧室就在学堂的东厢房,很是方便。
看着高夫子前一刻还在说着“再来一碗”,下一秒挨着枕头就打起了呼噜,四盛好笑地摇了摇头。
等四盛从厢房出来,李良佳和万小光拉住了他,道:“叶秀才,赵大狗想跟你说几句话。”
赵大狗是万向光带来的匠人,也是济府人,前两年来秦州府落的户。
赵大狗在四盛面前很局促,没有了平日里在工地干活时的爽利和从容,手脚都无处安放了,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
“叶秀才,你们……你们地里播种的活,是不是还没忙完呢?”摠
四盛尽可能平和地笑,“你也看到了,我们这段时间事情有些多,地里的活是有些耽误了。”
停了一瞬,赵大狗又问:“你们东坡的人,下地干活都是一起的吧?”
四盛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么东拉西扯的,他到底有什么话不好开口的。
四盛耐心地道:“我们没有一家一户地单干,所有人家都是合在一起干活的。”
“那,你们……”
万小光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了赵大狗,“哎呀,大狗哥,你就别扯其他的了,直接说正事吧。”
第444章 钻了牛角尖了
赵大狗被说得更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吭哧了两声,终于鼓起勇气道:“叶秀才,你们地里还要不要人帮忙?我们村有好些小伙子,干农活都很老实肯下苦的,只要你们愿意雇他们,工钱少点都没关系。”讈
四盛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事,有些意外地问:“你们分了那么多田地,还不够种的吗?难道是劳力太多了,想多挣一份工钱贴补家用?”
赵大狗是贺家窑村的,那个村大部分都是秦州府来的,跟东坡的人家一样,他们每家也都分了不少田地。
赵大狗看了看李良佳和万小光,豁出去了一般,道:“我们当初是分了不少的地,但这两年都快卖光了,与其给买地的地主白干,还不如出来自己找些活计,至少能多点收入,让家里人多吃一口饭,少饿点肚子。”
四盛疑惑地问:“你们来这里满三年了吗?分的田地可以买卖了?”
赵大狗脸上一僵,有些心痛地摇了摇头,“没满三年,不过地确实已经不是我们的了。”
李良佳帮赵大狗解释道:“叶秀才,你们来这里时间短,有些情况还不了解,这卖田地的名堂可多着呢。”
原来,外来开荒的人家大多都不是很富裕,像菊花家那样一路讨饭来的也不在少数。讈
这些人来到秦州府后,虽然落了户分了田,但手里并没有银钱,不说开荒种地了,连基本的生活都没法保障。
开始,他们也出去找些活干,可本地人宁愿多花些钱请本地人,也不愿意雇用这些济府来的人。
因此,这些外来户生计普遍都比较困难,经常有人病、饿而死,许多人没办法只好又出去要饭,走上了偷抢劫掠的人也不在少数。
那些分给他们的田地,也因此无力耕种,只能继续荒芜着。
后来,有些有钱的人家,就打起了这些人手里的田地的主意,他们偷偷跟这些外来户说好,用低于市场价许多的价格,把他们分到的田地买过来,等满三年时再正式过户。
这些外来户贫困交加,已经走投无路快要饿死了,有人出钱买他们的田地,还愿意等三年再过户,当然是巴不得的,价钱再低都会忍痛出手。
大多数买田的地主都不会自己耕种,失了田地的外来户有的是劳力,地主们就又用非常低的工钱雇佣他们,在名义上是他们自己的土地上,为地主耕地打粮。讈
四盛皱起了眉头,这样,三年后这些田地就正式集中到了少数有钱的人的手里,这些外来落的人家辛苦开荒三年,依旧落个一无所有。
田地买卖双方是私下达成的交易,没有正式过户,那就没违反官府的规定。因为没有违规,所以这些情况就算官府知道了,也没有立场管。
再说,这些有钱的地主们在外来户危难时,买了他们没法变现的田地,让他们有口饭吃,少了许多饿死的人,官府暗地里也乐见其成。
这样,有资源的人就会越来越富,穷人就算是再努力干活,也只能混个活着。
四盛无力地叹气,这事古来有之,他又能如何呢?他们九家人刚来的时候,也面临同样的困难,也差点落到像赵大狗他们这样的境况。
赵大狗见四盛叹息不语,以为他很为难,有些失望地道:“叶秀才,你们要是不需要雇人也没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
四盛忙抬头道:“需要,我们需要人干活,还有好些活都要人来干呢,你们有多少人愿意来?”讈
赵大狗惊喜道:“你们真的还有活要干?愿意雇我们?”
一旁的李良佳和万小光也高兴地望着四盛。
四盛犹豫着,“活确实很多,不过工钱暂时没法开得太高。”
赵大狗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开的工钱……一天有没有……十文?”
他们村里人在田里给地主干活,平均每天还不足八文,如果叶秀才开的工钱比这个还低,那就没有必要跑这么远来这里干活了。
四盛有些诧异,据他了解,这里请人的行价是本地工一天二十多文,秦州府的工人一天也得要十五文,赵大狗竟然说出这么低的价钱。
“我这里的活得干上好一阵子呢,十天半月都不一定能干完,每天至少得要二三十个人,你们要是愿意来,我就按通常的工钱,给你们十五文一天。”讈
“真的?太好了,我们愿意来干,我们满有二三十个人了,你啥时候让我们来?”
四盛刚要说话,目光扫见李良佳,有些迟疑地道:“赵大狗,你们是有手艺的,是盖房的人,跟着万师傅和李良佳他们,肯定能挣得更多一些。”
李良佳赶紧道:“叶秀才你先别考虑这个,我们暂时还没有其他的活,也就大狗哥他们几个匠人以前跟着我师傅干过,其他都是小工,是从村里临时叫来的。我们要是再有活的话,就只叫几个匠人就行,其他人再找就是了。”
赵大狗也道:“我们村里,还有老乡的村子里劳力有的是,要是有活干,一叫都能来几十个,你放心,我们误不了万师傅的事。”
四盛答应雇佣赵大狗他们是打算修水渠挖池塘的,暖房宴结束后,四盛和素雪就着手办这件事了。
要修一条输水渠谈何容易,光水渠的设计就把他们两个给难住了。
素雪在空间的系统里,查了许多资料,的确学到了不少东西,但真要设计出东坡这么大片田地的灌溉体系,还需要许多专业知识和实践经验。讈
在素雪把头发都要抓秃了的时候,万小光来了,他是为赵大狗他们来打探消息的。
四盛也不瞒着他,坦率地道:“我们要在东坡修水渠,想要把我们所有的田地都能浇灌得到,要怎么挖怎么建,我们还没想好呢。”
万小光冲口而出:“那你们怎么不去找郑师傅呢?他肯定能帮你们想周全喽,宇文地主家的那条渠就是他帮着给修的。那天,我见他家在浇麦地,水哗哗往地里流,连离大渠最远的边角地都能浇灌到,可省事了。”
四盛和素雪猛然被点醒了,他们这几天钻了牛角尖了。
第445章 不让她改嫁
四盛和素雪闷着头只想自己设计修建水渠,忘了术业有专攻的道理了。珦
其实,古代的水利工程水平一直是走在世界前列的,民间有许多这方面的高手,积累了好些实用的经验。
四盛感觉茅塞顿开,有些急切地问:“郑师傅是专门给人修水渠的人吗?他家住在哪里?”
万小光却说不上来了,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道:“去年宇文地主家修水渠,我去做过工,领头的就是郑师傅,渠往哪里修怎么修,从头到尾都是他在管,我只知道郑师傅叫郑民,却不知道他是哪里人,要怎么才能找到他,要不……你们去宇文地主家问问吧。”
宇文家是陈家滩唯一的地主,村子北面大片的田地几乎全是他家的。
宇文地主的家也不住在村里的前道、后道上,而是在村子北面,单独建着一处面南背北的大宅子。
这天,恰好是学堂的休沐日,素雪和汪泽然跟着四盛一起来到了村北。
他们站在那处大宅子的门前等了好半天,才被带进了宇文家的大门。珦
宇文轩,四十五六岁,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鼻高口方,年轻时应该是个俊朗帅气的男子,不过,现在身体有些发福,脸上肉肉的圆圆的,看起来一副和善相。
宇文轩坐在厅堂的主位上,听了四盛的来意,打量了他好几眼,才开口问道:“你想请郑师傅来帮你们修水渠?”
四盛笑道:“是啊,听说你家的水渠就是他帮着修建的,我们也想请他来帮着在东坡修一段水渠,所以,想跟您打听一下郑师傅的住址。”
宇文轩沉吟半晌,忽然展开笑脸问:“叶秀才,听说你们东坡建了好大一个学堂,还请了两个有学问的夫子?”
四盛眨了眨眼睛,没太明白他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不是在说修水渠的事吗?怎么突然就转到学堂上去了。
见四盛回答了“是”,宇文轩笑得更和善了,“村里也有人送孩子去你们学堂读书了吧?”
学堂才刚建好,村里只有陈果把八岁的儿子陈明理送到学堂读书了。珦
陈果的爷爷陈族长,在家教过陈明理一些东西,但陈族长毕竟年龄大了,精神不济,陈果也不想让他再费心力,便借着学堂的暖房宴,跟四盛和高夫子提了附学的请求。
高夫子昨天见过了陈明理,同意让他入学,并根据他的学习进度,编入了中级班里。
陈明理昨天才去学堂读了一天书,不在村子里住的宇文轩,竟然就知道消息了。
四盛笑道:“是,村里陈族长的曾孙在我们学堂里读书呢。”
“是陈果找你们说的吧?那你跟他交情不错吧?”
四盛有些不悦,停了一瞬勉强回答道:“是呀。”
宇文轩似乎对四盛的回答很满意,点头笑道:“咱们都是一个村的,能帮得上忙我肯定不会推辞,不过,郑师傅虽然修渠的本事了得,但脾气也大得很,一般人是请不来的,我今天就算把他的住址给了你,你们也请不到他。”珦
见四盛皱起了眉,宇文轩赶紧道:“但也不是没有办法,你们不是跟陈果交好吗?去找找他吧,他保准能帮你们请来郑师傅。”
宇文轩说完就径自端起了茶杯,用眼角偷偷看着四盛,四盛见状,也不便再多说,只得告辞出来。
走出宇文家的大门,汪泽然问:“姨父,咱们真要去找陈果吗?”
四盛拧着眉头道:“想要请来郑师傅,似乎也只有这条途径了。”
素雪道:“我总觉得这个宇文轩有些怪怪的,他真想帮咱们的话,为什么不愿意把地址先给咱们,再让咱们去找陈果呢?”
汪泽然也道:“我也觉得他的做法有些让人费解,他一开始什么都不说,等确定了陈果的儿子在咱们学堂里读书后,才说让咱们去找陈果,这里边有没有什么阴谋?”
四盛叹气道:“是啊,我也觉着不对,不过,陈果是个明理的,成与不成的,咱们去见了他再说。”珦
三个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后道上,一转弯就看见李族长从村里的井台那边悠闲地走了过来。
陈族长也看到了他们三人,忙小跑着过来问:“四盛,你们这是从哪里来?到我家坐坐去吧?”
四盛笑道:“是李叔呀,我们刚从宇文家出来,这会儿还要去一趟陈族长家呢,等我们找陈果问完了事,再来找你聊天。”
李族长闻言愣了一下,有些警惕地问:“你刚才去宇文家了?现在要去找陈果?有啥事能跟他们两家都有关系?”
四盛见陈族长神色有些紧张,便简单地说了缘由。
李族长听完怪异地笑了笑,拉着四盛的胳膊道:“来来来,你们还是先到我家来,喝点茶歇息一下再说。”
李族长明显是有话要说,四盛便也不急着去找陈果了,先跟着他去了李家。珦
李家的堂屋里,李族长接过他家小媳妇手里的茶壶,把人支了出去,自己给四盛倒了茶,又来给汪泽然倒。
汪泽然忙站起来接过茶壶,先给李族长的杯子里斟满,然后才给素雪和自己面前的杯中加了茶。
李族长看着四盛,郑重其事地道:“四盛,你们不知道,宇文轩的婆娘康氏,是陈果的亲娘。”
“啊?”
在四盛、素雪和汪泽然三双惊讶的目光中,陈族长毫不保留地说了陈果和宇文家的事。
陈族长的妻接连生了四个女儿,才得了陈果爹一个儿子,所以陈果爹一生下来,就非常得陈族长夫妻的宠爱。
再加上,陈果爹从小体弱多病,更是被当成眼珠子一样宝贝着,一切事情都顺着他的意。珦
有一次,陈果爹去别的村子走亲戚,对一个姑娘一见钟情,回来就让陈族长去姑娘家提亲。
那姑娘就是康氏,康氏的美貌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想要到娶到她的人家可不是一户两户的。
陈族长费了好大的劲,终是把康氏给陈果爹娶回了家。
一年后,陈果就出生了,但陈果爹的身体却越来越差,终是没有熬住,不到三十岁就病逝了。
陈族长是个读书人,主张妇人应该从一而终,明里暗里表示,要让康氏守着陈果过一辈子,不让她改嫁。
第446章 已经入了洞房
那时周围终生守寡的妇人也不少,村里人听到陈族长家的情况后,都没当成啥出格的事,也没有听到康氏有反对的说法。凷
可是,陈果爹过完三年,康氏回了趟娘家,第二天就嫁给了宇文轩。
宇文轩是宇文家的独子,比康氏还要小两岁,此前从未娶过亲。
他这么好的条件,爹娘怎么会同意宇文轩娶一个寡妇进门呢,但宇文轩铁了心要娶,宇文爹也没有办法,一气之下就去了外地,好些年都没有回来。
等陈族长知道宇文家迎娶的人就是康氏时,一对新人已经入了洞房。
陈族长是读书人,不可能再把康氏要回来,更不愿意把这种丢人的事张扬出去,便硬生生地打落牙齿和血吞了下去。
陈族长没有找宇文家闹,不代表他就认了这门婚事,陈家与宇文家因了这事就结了怨,从那之后,两个家族都老死不相往来。
康氏和宇文轩成亲后,都想解开与陈家的这个疙瘩,想了各种办法去讨好陈家,却都被陈族长冷脸拒绝了。凷
这些年以来,康氏想念儿子陈果,常常去村里偷偷地看,一旦被陈家人发现,总会招来一顿恶言恶语。
但康氏却没有死心,至今还是想跟陈家和好,逮着个空子就去贴近陈家。
康氏改嫁时,陈果只有四五岁,估计对亲娘也没啥印象,对康氏和宇文家一直也没个好脸色。
现在陈果长大了,连儿子都八岁了,更不会有认回康氏那个亲娘的打算了。
李族长道:“陈家和宇文家二十多年来都没有往来,宇文家请的修渠师傅,陈果怎么可能知情呢?宇文轩让你去找陈果,分明就是没安好心呀。”
四盛极力想把事情往好处想,不确定地道:“陈果也是在县城里读过书的人,会不会也认识那个郑师傅呢,说不定宇文轩知道这个情况,特意留着个人情,让陈果来帮我们呢。”
李族长当即反驳道:“这怎么可能呢?陈果躲他还来不及呢,即使真认识郑师傅,有了宇文轩整的这一出,也不可能跟你们说啥了。”凷
李族长见四盛还想说什么,语重心长地劝道:“四盛,宇文家的浑水你们还是不要趟了,再另外找个修渠的师傅来吧。”
素雪也拉了拉四盛的衣袖,他才彻底死了心。
四盛、素雪和汪泽然三人从村子里出来,怏怏不快地往回走,刚走过村外的水渠,远远地看到洪亚欣站在院子门口。
自暖房宴之后,洪亚欣这还是第一次来东坡。
四盛见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翘首望着他们慢慢走近,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满足感,好像洪亚欣就应该在这里这么等着他一般,因为宇文轩带来的不快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四盛快步走到洪亚欣身边,笑道:“洪小姐来了,你在等我们吗?”
洪亚欣有些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垂了眼眸轻轻“嗯。”了一声,问道:“听说你跟泽儿、雪儿去找修渠的师傅了?”凷
素雪怨气十足地道:“小姨你快别提了,我们今天白跑了一趟,什么都没打听到。”
汪泽然道:“小姨,你认不认识会修渠的人?给我们介绍一个吧。”
洪亚欣眼角偷偷扫着四盛,道:“倒是认识一个,只是不知道你姨父愿不愿意用人家。”
四盛惊喜地道:“你真认识修渠师傅?那太好了,洪小姐快点帮我们请来吧,要是早知道你有认识的人,我们就不去宇文家碰这个钉子了。”
洪亚欣见四盛这么不见外,心情好了一点儿。
“叶秀才要是着急,那明天我就让伍掌柜把人带过来。”
四盛目光灼灼地望着洪亚欣,道:“好,明天我做些好菜、好点心,在家等着你。”凷
洪亚欣微愣,看了看汪泽然和素雪,眼角有些微红,勉强笑道:“我明天就要走了,启程回京都,吃不上叶秀才的好菜好点心了。”
四盛也是一愣,洪亚欣这段时间经常来东坡,四盛常常都能见到她,让他几乎忘记了洪亚欣是个京都人。
现在她忽然说要走,四盛的心情瞬间就不美丽了。
他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干巴巴地道:“洪小姐……要回家了呀?”
“嗯,出来这么长时间,是该回去了。”
汪泽然不舍地问:“小姨,你以后还来吗?”
素雪正想着小姨和姨父的怪异,听说洪亚欣要走,忙抛开胡思乱想,开口道:“小姨,你能不能不走?就在这里看着我们变成个大地主?”凷
洪亚欣望了一眼四盛,见他也期待地看着她,忽然就高兴起来,对两个孩子道:“我就是回去看看,处理点家里的杂事,也顺便照料一下京里的白糖生意,办完事我再回来看你们,行吗?”
汪泽然和素雪齐声道:“行——”
四盛也轻轻舒了一口气,洪亚欣看在眼里,遂笑逐颜开。
洪亚欣当天在东坡待到很晚,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第二天下午,四盛他们就迎来了洪亚欣介绍来的修渠师傅。
修渠师傅姓洪,一来没说几句话,就要去看现场。
整整两天时间,洪师傅都在田里东跑跑西看看,用他自己带的工具不停地测量、勘探。凷
到第三天中午,洪师傅拿出了修渠的方案:沿着北边的坡地根部,自西向东修一条输水渠,水渠经过坡下挖的池塘,再向南把水引到南边的田里。
按这个方案,水渠的长度比四盛和素雪原来设想的长了不少,但北边的大渠水位高于地面,可以直接通过水闸取水,不用再考虑建水车了,用水浇地时省了好些力气。
四盛当即认可了这个方案,与洪师傅说好了工钱,签了契约。
赵大狗得到消息,当天就带着近四十个工人来给四盛过目,四盛和洪师傅最后留下了三十个人。
到了确定好的日子,东坡修渠挖水塘的工程就正式开始了。
在洪师傅的指挥下,三十个工人就在北面拉开了队形,挥镢开干了。
赵大狗是个实诚的,不但干着自己手里的活,眼睛还时时盯着其他同伴。凷
第447章 肯定不会修成的
那天中午,赵大狗的三弟赵三狗,忽然揪了两个人来到四盛面前,道:“叶秀才,这两个人不好好干,你让他们走吧。”墒
四盛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个叫石头的小子就跳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冲赵三狗吼了起来。
“赵三狗,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干的是叶秀才家的活,拿的也是人家的工线,你凭什么说让我走我就走?”
赵三狗根本不惧他,挺起了汗渍斑斑的胸膛,道:“你们是我哥介绍来的,我哥可是给叶秀才保证过,他找来的人都是老实肯干的,你一个上午,连锨把子都没握热,接连去了三次茅厕,别以为别人都没看到。”
“我那是……那是……吃坏了肚子,拉稀呢,不去茅厕怎么办?你总不能让我拉到裤裆里吧?”
赵三狗明显不相信,讥讽地“哼”了一声。
另一个叫长绳的青年怯生生地道:“我又没有去茅厕,三狗哥,你怎么把我也拉来了?”
赵三狗道:“你?人家都推了三趟土回来了,你连一车都还没装满呢,你是没上茅厕,却也没干出活来。”墒
四盛打量了一眼长绳,他虽然个头不小,但有些瘦弱,脸上稚气未脱,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呢,的确干不动这么繁重的体力活。
长绳对赵三狗的话无从反驳,只道:“我不走,你休想赶我走,我要在这里干活挣钱。”
四盛问赵三狗:“这两个都是贺家窑的人吗?”
赵三狗有些羞惭地道:“是,在济府时,他们就跟我家是一个村的,本来我哥没想带他俩来,他们的娘专门去我家,替他们保证说会好好干活,我哥才勉强答应的,没想到刚来第一天,就给我哥丢了脸。”
四盛拍了拍赵三狗的肩膀,对石头和长绳道:“我给你们结上一整天的工钱,你们下午不用干了,现在就回家去吧。”
长绳闻言一下子拉住四盛的衣袖,哭了起来,“不,我能干活,我会好好干的,你别让我走。”
石头则揪住了四盛的衣领,“为了来你们这里,我把别处的活都推掉了,才来干了一天你就让我走,那你得赔我的损失,至少得赔我……三天的工钱。”墒
赵三狗见状赶紧上前,一挥胳膊就扒拉掉了两个人,瞪着石头道:“你耍赖是不是?讹人也得找个信得过的理由,你能找到啥活?还被你推掉了,吹牛不要钱是不是?”
见这边闹了起来,赵大狗和赵二狗也飞奔了过来。
赵二狗一把就按住了石头,“你竟然敢跟叶秀才耍横?”
赵大狗喘着粗气问:“叶秀才,你有没有伤着?”
见四盛摇头说没事,赵大狗才又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赵三狗早义愤填膺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赵大狗抱歉地对四盛道:“真对住,叶秀才,我现在就让这两个人回去,你也不用给他们开工钱,我保证,他们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以后也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最后,四盛还是给石头和长绳结了一天的工钱,算是把这事给了了。墒
想到工程还有一个多月才能完工,四盛干脆给赵大狗加了工钱,让他做了工头,帮着管理工人们,此后的确再没有出现怠工和低效的现象。
东坡的工程干得热火朝天,陈家滩的村民自然也都知道了。
宇文轩特意来了东坡一趟,在工地上转了一圈,盯着洪师傅看了半晌,见着四盛走过来,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你没有去找陈果吗?”
四盛状似不知情地道:“没有,那天恰好有个朋友带了洪师傅来,我们就没再去麻烦陈果。”
宇文轩有些可惜地道:“郑师傅修渠的手艺可是秦州府有名的。”
宇文斩说完,不等四盛应答,就遗憾地咂着嘴走了。
陈家滩的村民们对东坡修渠的事,反应也很激烈,在井台周围、水渠边、田地里,只要聚起人的地方,只听吵吵嚷嚷的,都在议论着这事。墒
村民们都知道修渠很花银子,从宇文地主家的长工口中传出来的消息,宇文家去年修渠花了上百两银子呢。
所以,大多数村民都不看好东坡修渠这件事,认为这些外来户才来,穷得连自己住的房子都盖不起,还不愿出力担水浇地,想偷懒学人家宇文地主,砸银子去修渠。
连村里李家这么多分支的大家族,都没敢去修渠,也是靠挑水浇地的;即便是更多人的陈家,也只是在田地集中的地头打了井,方便挑水罢了。
没钱还要修渠,铁定不会有好结果的,有人甚至预言,东坡的水渠要么是还没修完,钱就没了,会成为烂尾工程;要么就是因为钱少,偷工减料,修的水渠质量不好,最后输不成水浇不成地。
总之,村里人都认为东坡的水渠肯定不会修成的,有的人甚至还等着看东坡的笑话呢。
尽管李家人在极力为东坡辩解,怎奈村民们认为李家跟东坡交好,他们的话可以忽略不计。
万向光媳妇在井台边洗衣服时,也听到了村里人的议论,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地笑。墒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东坡那些人可能比大多数村人都富有,只是不愿意张扬罢了。
不说别的,只他们在县城开的那个红火的点心铺子,用不了几天就能把修渠的钱给挣回来。
万向光媳妇回来,把这事当笑话一样讲给了万向光,万向光也笑得不行,“别理他们,他们就是眼红人家有钱修渠罢了。”
“我也要给你说件事呢,”万向光跛着脚走到媳妇跟前,双眼流光溢彩,“今天有人请咱们去盖房子了。”
万向光媳妇一把抓住男人的手,兴奋地问:“真的吗?是哪个村的?他们不怕那些传言了吗?”
万向光淡定地笑道:“那家人是王孙村的,就是贺家窑东边的那个村子,他们听说咱们给东坡的学堂盖得气派,又打听到咱们的要价低,早就有意思请咱们了。
不过,他们还是顾虑那些传言的,所以犹豫着迟迟没有过来。墒
这几天,王孙村里有人在东坡做工修水渠,那家人知道后,才下定了决定,一大早就来找我了。”
第448章 莫名的惆怅
万向光媳妇疑惑地问:“东坡修水渠,跟他们找咱盖房子有啥关系?”擇
想到那个人高深莫测地给他讲话的神情,万向光忍不住笑了出来。
按那个人的说法,东坡的人住了万家盖的学堂,并没有发生不好的事情,那万家人盖的房子就不会不祥。
那人还推测说,东坡人能大阵仗地找人修渠,定是挣了钱的。
这些人来时穷得叮当响,住了新学堂就能挣来大钱,那不是恰好说明,住了新盖的学堂,才给他们带来了福运,旺了他们吗?
否则,东坡的人为啥会在春灌时间过了,住上新盖好的学堂后才修渠呢?
万向光神清气爽地道:“所以,那个人认为,关于咱们的那些传言,已经过去两年了,早就给破了。”
万向光接到了盖房子的活计,并没有打扰赵大狗。擇
赵大狗是四盛这边的工头,他不想影响东坡修渠的进度,所以只带着李良佳、万小光和别的匠人,高高兴兴地去了王孙村。
在五月底、六月初的时候,东坡的水渠顺利完工了。
试水那天,大院里的所有人都去看了,大家跟那些干活的工人一道,静静地站在水渠边,紧张地盯着高高的大渠岸上。
洪师傅和随心站在那里,把新装的水闸一点点地升了起来。
大渠的水闸一开,渠水就如脱缰的野马般冲出了大渠岸,带着欢乐的泡沫,唱着悦耳的歌曲,顺着新修建的输水渠,快乐地跳跃着奔腾着,流进了等待着蓄水的池塘里,流过东坡所有田地的地头。
水渠试水成功了。
水渠修成了,牛智信他们是最高兴的一群,以后再也不用肩扛手提地往田里运水了,庄稼需要灌溉时,只需打开水闸,就会有渠水源源不断地流进田里了。擇
中午,九家人和工人们一起吃了一顿好吃的,还高兴地喝了点小酒。
当四盛把最后一波工钱发到赵大狗的手中时,这个快四十岁的壮实汉子,竟然哭了起来。
赵大狗拉着四盛的胳膊,呜咽着道:“叶秀才,你真是个好人呀!你不知道,你们这里近两个月的活计,救了我们多少人家,只说我妹子,就因此保住了这胎儿子了。”
赵大狗的妹子叫赵小花,嫁在离贺家窑六七里远的一个村子里。
赵小花以前怀过两胎,都没有保住流产了。
前年,她第三次怀孕,这次千防万护的平稳度过了十个月,顺利生下来个闺女。
赵小花家里穷,怀孕和坐月子都没有补充什么营养,所以产后几乎没有啥奶水,家里人没法,只得熬些杂面糊糊喂养孩子。擇
那孩子从出生就大便艰难,大家也想了好些办法,却都没有改善,家里人也没当成什么大事。
后来,孩子慢慢就不吃东西了,连哭闹都没了力气,家里人这才慌乱起来,借钱请了大夫来看,却没有医好,好容易得来的闺女还没满月就这么没了。
大夫说那孩子是因为吃得不合适,排不出来大便来,活活给憋死的。
这次赵小花又生下了个小子,依旧是没有奶水,但现在与上次不同,赵小花的男人在东坡挖渠,每天都有十五文的铜钱进账。
家里的钱宽裕一点,就去县城买了最好的大米,熬了米汤喂养孩子。
赵大狗脸上还有泪痕,却笑了起来,“那小子现在能吃能睡的,长得精精神神的,拉屎也很正常,现都两个月大了。”
听了这事,四盛也很感慨,建议道:“我见村里有好些人家养羊,这时节都陆续下了小羊羔了,你们可以去要些羊奶来给孩子喝,比米汤更有营养更好消化。”擇
赵大狗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道:“我家也养的有母羊,我娘挤了羊奶试着喂过我外甥,但羊奶腥膻气太大,那小子一见喂奶的勺子过来,脑袋噌地一下就摆到了一边,嘴巴抿得紧紧的。”
素雪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们的讲话,见四盛低了头,知道他在苦想那些小妙招,便提醒道:“煮羊奶的时候,给里边加几片萝卜试试,或者加一点醋也行。”
四盛忙点头,对赵大狗道:“对,就用这样的方法去掉羊奶里的膻味,你外甥太小,最好就用加萝卜的办法,羊奶煮好后,把萝卜片再取出来就行,效果应该很不错。”
赵大狗闻言高兴地道:“这么简单就能去掉腥膻气了?那我赶紧告诉我妹子去,我外甥要能喝羊奶,长得就更结实了。”
赵大狗乐颠颠地走了,临走还不忘对四盛说:“你们以后要是有活,一定要找我,我们现在有的是力气,啥活都能干。”
洪师傅是最后一个离开东坡的,四盛直把他送到了陈家滩的村头,才停下了脚步。
望着洪师傅远去的背影,四盛有些莫名的惆怅。擇
洪师傅是洪亚欣介绍来的,已经在这里干了快两个月了,也就是说,洪亚欣已经走了两个月了。
两个月过去了,不知道她的事情办完没有,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会不会再也不来了呢?四盛快速地摇摇头,不会的,她说过她要回来,那就一定会回来的。
从这里到京有近两千里路,就算走得再快,两个月也不够她走个来回的,更何况她回家还有许多事情要办呢。
想到这里,四盛心里才好受了一点。
因为快要到收麦子的时节,陈家滩的村民都忙着收拾农具、碾平麦场、修补粮仓,为小麦的收获季节做准备,所以东坡水渠建好的消息,在村里并没有引起太多的议论。
这消息让那些暗戳戳,等着看东坡人笑话的人彻底失望了。擇
而那些预言东坡修渠必定会失败的人,都像是集体失忆了一般,不肯对这事再多说一个字,巴不得大家都忘掉他们以前说过的话。
多数村民都附和或传扬过那些修不成的话,知道这话被打了脸,自然也不会再议论,只是在心里默默打定了主意,以后听到关于东坡不好的话,再也不会轻易相信了。
陈里正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就皱紧了眉头,修渠这么大的事,竟然被东坡的人办成了。
第449章 她回来了
这些人修渠前来给他备案的时候,陈里正也是不看好的,不过他并没有提醒他们,只想在旁边看戏,没想到戏的结局竟是这么的出人意料。顜
东坡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那么多钱呢?陈里正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九家人种的是春小麦,所以在村里人忙着收冬小麦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多忙,只有收油菜籽、豆子等一些工作量不算太大的农活。
东坡人真正的收获季节在六月底七月初,他们期待收获的是沙土地里种的作物。
因为红薯的生长周期稍长一些,沙土地里最先成熟的,是经空间育过种的那些土豆。
四盛拿着把小铲子,准备去后园子叫上司老汉和叶老爷子,大家一起去田里看看,确定一下挖土豆的具体日期。
他刚走出院子,忽然看到一辆马车飞快地从村口奔出来,向着这边跑了过来。
这是谁家的马车跑得这么快?还是三匹马拉的。顜
四盛停下了脚步,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马车很快就跑到了他跟前,车夫拉了缰绳,稳稳地停了下来。
马车的帘子被掀了起来,洪亚欣的脸赫然出现在四盛的眼前,“叶秀才,你这是要去哪里?”
听到熟悉的声音,四盛回过神来,真的是洪亚欣的马车,她回来了。
久别重逢,四盛觉得对面的姑娘既熟悉又陌生,心不受控制地随着嘴角和眉梢一起飞扬起来,只说了一句“你回来了。”就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了。
洪亚欣没有想到,她回来在东坡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四盛,心里闪过有缘人几个字,随后又发觉自己的想法真是荒谬,脸上显出尴尬来,“嗯,回来了。”
四盛看着洪亚欣有些憔悴的脸,眼底闪过一抹心疼。顜
三个月来回跑了一趟京都,她应该在家没有停留多久就又返回了,在路上几个月的奔波,实在是辛苦了!
正在这时,一群孩子从学堂里出来,看到马车上的洪亚欣,呼啦啦围上来了好几个,七嘴八舌地叫起来。
“小姨,你回来了?”
“洪姨真的是你?”
“洪小姐回来了。”
素雪和汪泽然扶着洪亚欣下了马车,兴奋地道:“小姨,快进学堂里来,外边太热了。”
几个孩子拥着洪亚欣径自往学堂里走,并没有注意到马车另一侧站着的四盛。顜
洪亚欣回头,看见四盛在他们身后跟了上来,才满脸笑容地问孩子们:“你们有没有想我呀?”
学堂里,门房旁边的几间屋子,被当成了东坡人的会客厅,素雪和汪泽然把洪亚欣带到了这里。
高夫子和毛夫子见着洪亚欣也很高兴,大家一起亲热地聊了一个中午,连下午的课都推迟了。
四盛亲自下厨给洪亚欣做了几个拿手的好菜,算是兑现在她离开前说的话。
洪亚欣吃得很香,但一想到张氏,脸上的笑就有些苦涩。
四盛看到了洪亚欣的表情,以为她回家要办的事情不顺利,她的私事,她不说他也没好意思问。
洪亚欣倒是很快调整过来,给大家说起了京都白糖供不应求的事。顜
随着东坡白糖作坊产量的增加,京都越来越多的人能吃到白糖了,大家对白糖的喜爱是空前的,甚至有人把能否吃到白糖当成了某些层级的标志。
所以,东坡人制出来的那些白糖,一运到京都就被抢购一空了。
洪亚欣见大家都兴冲冲地想听得更多,便道:“现在,用白糖来招待客人,成了京都最体面的待客方式之一了。
他们想出了各种吃白糖的方法,用白糖冲了水喝、当成零食吃、和着粥吃。
还有些人家尝试用白糖做了点心吃,我尝过两口,那味道真没有你们做的一半好吃呢。”
洪亚欣捂了嘴笑,“吃了你们的点心,可再也咽不下别处做的了,快给我拿几块出来,这几个月可把我馋坏了。”
鲁旺早就飞快地跑去了学堂隔壁,直接从做点心的厨房里,各样点心都拿了些过来给洪亚欣吃。顜
四盛则在脑子里考虑着要不要给白糖作坊加些人手,再增大些产量。
洪亚欣回来带了好些东西,都是她送给大家的土特产和礼物,满满登登地装了一大车。
她给两个夫子和四盛准备的礼物,是各有一套文房四宝。
洪亚欣还给自己带了礼物,着实让四盛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
但看那笔墨纸砚都是价值不菲的样子,又有些不好意思收,正要推辞时,见两个夫子大大方方地收下了,他要是不收就显得有些矫情了,便也欣然接了过来。
洪亚欣让人把其他人的礼物,都一一送了出去,只把给汪泽然的东西,找了机会单独交给他。
洪亚欣把最大的一个包袱和一封信递给汪泽然,道:“这是你祖母亲自替你打理的衣物,信是你祖父和祖母写给你的。”顜
汪泽然默默地接过来,洪亚欣见他不说话,便道:“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只是,你祖母可是想你想得紧,听到你的事情,红着眼睛不停地让我再多讲一些。”
见汪泽然红了眼睛扭过头去,洪亚欣叹了一口气,放柔了声音道:“你祖父对高夫子评价很高,听说你拜他为师,连说了好几声好呢。”
汪泽然点点头,“我会跟高夫子好好学,不会给他们丢脸的。”
洪亚欣抓住机会试探地道:“你不如跟我回去一趟,看望一下你祖父祖母,然后再回来?”
汪泽然摇摇头,坚决地道:“还是以后再说吧,我在这里习武学文,跟在家里是一样的,我以后再多写些信回去给他们就是。”
汪泽然心里很清楚,他要是真回去了京都,就很难再有回来的机会了。
这是洪亚欣预料到的结果,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把另一个包袱递给汪泽然,“这是你小舅娘给你准备的。”顜
汪泽然警惕地问:“舅舅他们也知道我在这里?”
洪亚欣是洪家二房的女儿,汪泽然的母亲出自洪家大房,洪亚欣与汪家往来,自然不可能绕过大房去的。
只是洪家大房的人都跟汪泽然的父亲走得近,汪泽然这是怕消息传到他父亲耳朵里呢。
第450章 向来低调
洪亚欣忙道:“怎么会呢,只有你小舅母一个人知道。”笁
汪泽然这才放了心,把两个包袱放在一边,抬头见洪亚欣手边还有一个粉嫩的包袱,询问地望向她。
洪亚欣笑道:“这是给雪儿和永安准备的,都是些衣服鞋袜。”
说完,洪亚欣有点不自然地补充道:“你整天跟着叶秀才吃住,我不得对他们两个另眼相待吗?”
汪泽然理所应当地点头,“他们自然是跟别人不一样的。”
汪泽然好奇地取出包袱里的一套女装,撑起来看,“真漂亮,穿到雪妹妹身上,就更好看了。”
夏天的清晨,陈家滩的打麦场里,几个村民把一袋袋的小麦从车上搬下来,倒在平整的地上摊开来晾晒。
李族长带着几个李氏子弟出了村,经过打麦场快步往东走,村民们见了有些好奇,“李族长,你们这是要干啥去?”笁
李族长哈哈地笑,“我们到东坡帮忙去。”
村人更是好奇,“这会儿地里也没啥大活,用得着你们这些人去帮忙吗?难道他们又要盖房子了?”
李族长咧开了大嘴道:“倒还没听说他们要盖房子,……”
李言明忽然打断了他爹的话,打着哈哈道:“我们其实也帮不上人家啥大忙,无非是去地里拔拔草捉捉虫啥的,反正咱们夏收都忙罢了,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是吧?”
几个村民看着李族长他们远去的背影,嘟嘟囔囔地道:“这么轻省的活,还叫了几个大小伙子大帮忙?怕是冲着人家的中午饭去的吧?”
“李族长这人现在也不厚道了,也开始骗吃骗喝了。”
李族长没有听到身后村民们的议论,他在小声问李言明,“帮东坡收土芋又不是啥丢人的事,你怎么不想让村里人知道呢?”笁
李言明道:“爹,土芋跟甘薯一样,是咱们都没见过的东西,东坡人对它们看得有多金贵,你是知道的,要是让人知道那东西长熟了,有好奇的跑去人家地里踩坏了怎么办?”
想到东坡人在地头上搭起的看守棚子,李族长觉得儿子说得对,东坡人的确很宝贝沙地上种的这些东西。
他赞许地看了李言明一眼,点点头道:“叶秀才行事向来低调,咱们还是不声张得好。”
随即又叮咛身边的族内子弟道:“你们都听到了?东坡的这些事回去对外人少说。”
自从给李家人偷偷沤了几大坑的粪肥后,李族长在族里的威望更高了,他开了口,这些子弟再没有不听的,都纷纷答应下来。
有个小伙子问:“族长伯,咱们今天帮忙收的土芋,就是他们在沙土里种的那些绿莹莹的东西吗?”
“对,没错。”笁
小伙子摸着头疑惑地道:“我那天帮他们拔草的时候,还偷偷掐着尝了尝,不管是秆子还是叶子,尝起来都很难吃,那怎么能当粮食呢?”
李族长也不是很清楚,“没长熟的东西自然不好吃吧。”
李族长说完忽然反应过来,瞪了眼训斥道:“那东西还没成熟,你就去偷吃?丢人的东西,以后别说是我李家的人。”
小伙子嬉皮笑脸地辩解道:“我就是好奇,只掐了指甲盖那么大点,哪里就是偷吃了?”
李族长缓和了脸色,道:“那东西比萝卜好吃多了,东坡的人说今天就已经熟透了,可以收了,要是有机会,我讨些来给你个馋嘴猫尝尝。”
“好,族长伯连这稀罕东西都能讨了来,真是神通广大。”
小伙子嘴甜,李族长咧着嘴笑得开心,不知不觉,一行人已经走到东坡大院的门口。笁
听院门口择菜的妇人说,院子里的人都已经去了田里,李族长心道来晚了,赶紧带着子弟们小跑着往沙土地那边赶。
北边的沙土地的田埂上、地头上站满了人,都是东坡的汉子妇人们,连高夫子和毛夫子都来了,学堂的孩子们规规矩矩地站在两个夫子身边。
四盛正跟牛智信说话:“今天上午,咱们只把这一亩四分地刨了,挖出的土芋就在地里称好后再运回去,等其他的长熟了,也要过秤算好亩产,好对比一下产量。”
牛智信点头,“好,我这就跟他们说去。”
四盛回头见李族长一伙人赶到了,笑着道:“李叔,我们今天的活不多,你们怎么也来了呢?”
李族长笑道:“大家一起干得快,再说,我也想看看这些庄稼成熟了,到底是个啥样子的。”
刚才那个李家的小伙子站在田埂上,盯着土芋苗看了半晌,忍不住跟李言明咬起了耳朵。笁
“这长熟的土芋藤,看起来跟前几天没啥变化呀,还是这么绿,当粮食要怎么吃呀?”
李言明警告道:“你可别再掐着尝了,这么多人都在呢,小心叫人笑话。”
小伙子忙不迭地点头,嬉笑道:“不会的,这点眼色我还是有的。”
这会儿工夫,四盛已经跟李族长说好了,李家人今天就先在一旁看着,等需要的时候再下田帮忙。
四盛解释道:“这次就只有这一小片长熟了,我们也是第一次种,想收完了现场确定一下产量,所以提前都把人手都安排好了的。”
李族长自然不会有异议,约束了族中子弟都站在田埂上,不许下田添乱。
四盛跟李族长说完,就去了牛智信那边。笁
牛智信已经给汉子们说完了话,司老汉不放心,再一次对汉子们叮咛着,“你们千万要小心,别挖伤了土芋,还有,一定把土里的土芋都刨干净喽,可别落许多在土里。”
大家伙都笑着答应,“司大爷,我们都记住了,不会出啥岔子的,你只管站在边上看着吧。”
四盛见状,对迫不及待的汉子们道:“那,大家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汉子们闻言立马就散了开去,一人负责一段,在地拢里弯下腰去,田埂、地头上的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的动作。
李族长一行站的地方离大柱最近,只见大柱蹲在田里,在众人的注视下从容地用小镢头在藤蔓下小心地刨了几下,土里就露出了几片黄色来。
地里的土质很松软,大柱索性扔掉小镢头,双手抓住藤蔓的根部轻轻用力,把它连根拔了出来。
第451章 让人难以相信
就见那还带着泥土的藤蔓根上,滴里当啷地挂着许多黄色的疙瘩,大的有大人拳头大小,小的也比鸡蛋小不了多少。暌
田埂上发出了唏嘘声。
大柱也是头一次见到刚刨出来的土豆,看着藤蔓下的一堆,兴奋不已。
他没有抬头,近乎颤抖地把土豆一个个地摘下来,放到旁边的田垄里,随后又在土里扒了几下,仔细地把刨出的几个小土豆拣出来,才又去刨下一株藤蔓。
李家那个小伙子看了,忍不住小声道:“原来土芋跟萝卜一样是埋在土里的,我还以为能吃的是叶子和秆呢。”
同伴笑话他,“你傻了吧?啥都不懂就敢掐着吃。”那人惊叹道:“人说一个萝卜一个坑,这可是一个坑里有好些个土芋呢。”
李族长看着这情形,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家后院里种的那些甘薯,不知道那些藤蔓底下,是不是也长出了这许多的东西呢?
地头上的素雪,默数下从一棵藤蔓上摘下的土豆个数,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看这样子,土豆的产量不会低。暌
汪泽然拿出随身带的小本,在上边记录着种植笔记。
这是他和素雪的日常工作,从育苗开始,两个人每天都会去田里,记录下土豆和红薯种植的全过程。
高夫子发现他们在记录这种笔记并没有反对,正反,对于自己的弟子能够体验稼穑的艰难,他是非常赞同,极力鼓励的。
不过,高夫子现在没有心思看两个人记笔记,他在心里盘算着更重要的事情呢。
洪亚欣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田里,站在了素雪和汪泽然的身后,伸着脖子好奇地打量着田地里的一切。
田地里,因为干活的汉子多,不到半个时辰,标记好的那片土豆就全部收完了。
田垄里的土豆都被拣到筐子里,扛到了地头上,堆成了一座小山。暌
所有的人也都聚拢过去,有些紧张地看着在土豆堆旁边忙碌的几个人。
几个汉子拿着两杆大秤,一筐筐地在称重,报数的声音此起彼伏。
“八十六斤。”
“一百零二斤。”
“九十斤零八两。”
二小子和翠香坐在旁边,一边用笔飞快地记录,一边噼里啪啦地拨打着算盘珠子。
等所有的土豆都称完,算盘的声音也停了下来,牛智信急切地问,“一共有多少斤?”暌
二小子和翠香互相看着对方的算盘,一时回答不上来,两个人算的结果不一样,不知道该报哪个数字。
“应该是两千九百零四斤。”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安静的人群中响起来。
素雪和汪泽然对视一眼,同时看向两人中间站着的永安,小声问道:“你心算的?”
永安点了点头,举着手里的纸给两个人看,“我把每笔的数字都记下来了。”
素雪笑了笑,并不觉得奇怪,永安心算能力很强,学东西也非常快,是块读书的料,早就被毛夫子发现了,这两天就要将他调到中级班去学习。
听到永安报出的数,翠香松了一口气,道:“没错,就是两千九百零四斤,这是一亩四分地的总产量,平均亩产……”翠香又拔了两下算盘,报出了数字,“两千零七十四斤。”
翠香的话音刚落,人群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了声声惊呼,然后就激动起来。暌
“啊,这土芋的产量有这么高吗?一亩地竟然能收两千多斤?”
“真的吗?比小麦收成高出那么多,比萝卜产量都高出很多呢。”
“萝卜怎么能比得上这土芋,萝卜只是菜,土芋算是粮食呢。”
“土芋要是真能当粮食吃,那咱们不就发财了,一亩地收出了七八亩地的粮食。”
“可不是发财了嘛,沙土地里能种出东西不说,还能产出这么多来,真是让人难以相信?”
“有什么难相信的?这都是咱们自己一株一株地种出来的。”
“哈哈哈,有了这个好东西,就算是遇到荒年,咱们也不怕了。”暌
九家人到底都是些庄稼人,别的营生挣再多的钱,都没有土地里种出高产的作物让他们开心,这些庄稼人高兴得都要手舞足蹈了。
“这些都得亏了四盛呢,还有叶老爷子,要不是他们,咱们哪里能有土芋这种稀罕物的种子呢。”
四盛本是含笑在听大家伙议论,发现话音忽然转到了自己头上,赶忙道:“咱们还是要感谢司大爷呢,要不是他教大家种土芋,只有种子也不会长得这么好,收成这么高,司大爷和我爹在土芋地里可是费了很多心神呢。”
众人本就兴奋得不知道怎么来表达,听了四盛的话,几个汉子当即跑上去,把司老汉就给抬了起来
司老汉正在想怎么说两句,忽然被人抓住抛到了空中,吓得“啊”地叫出了声,还没等他手脚有所反应,又被众人稳稳地接住了。
司老汉又惊怕,又兴奋,最后脸上只余下自豪。
另一些汉子见他们玩得高兴,也哄笑着把叶老爷子抬了起来。暌
其他人看得热闹,竟帮着汉子们喊起了号子。
牛智信看了一会儿,见两个老爷子满脸通红,怕出什么意外,忙喝止道:“快放下来,看把两个老人家摔着了。”
被稳稳放下来的叶老爷子,红着脸呆呆地站在地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睛却在人群里搜寻着王老太、大盛他们的身影。
这么多年了,他从没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过,这一刻,他想看的只有他的老妻和儿子们。
叶老爷子不务正业的标签被贴了这么多年,王老太和大盛他们也跟着忍受了许多的微词,哪里会想到,有这么一天,因为他的不务正业竟然给大家带来了福利,被大家这么肯定和称赞着。
司老汉却没有像叶老爷子想那么多,现在收了这么点土芋算什么。
他望向不远处那片已经开了荒,却又重新长出荒草的沙土地,心里琢磨着,等把种这第一茬土芋和甘薯收完后,马上就开始下一茬的育苗,把这片田地全部都种上,等秋天收获的季节,大家恐怕兴奋得睡不着觉了吧。暌
这一会儿工夫,牛智信已经召集了汉子们,把土豆搬到了停在小路上的车子上,运回院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