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为啥要耕咱们的田
鲁有庆提醒道：“县城里也有学塾。”
四盛点头，道：“我也去打听过了，县城有两个学塾，青原县学和风荷书院，县学是官学，那是学到一定水平后通过考核才能进去的，咱们这些孩子暂时没法考虑；风荷书院嘛，虽然适合孩子们的进度，但费用实在太高了，要让这十几个孩子都去入学，也不太现实。”
鲁有庆也知道，让九家人掏那么多银子送所有孩子去读书，根本就不可能。除了银钱的考量外，读书科举的路太漫长，风险也太大，对于九家人来说，这不是孩子们未来最好的选择。
鲁有庆问，“妹婿可是想挑几个孩子去读书？”
四盛摇头，“这些孩子还小，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得学些东西的。”
四盛认真地望着鲁有庆道：“鲁表哥，我想请个夫子来咱们这里教孩子们，你觉得可不可行？”
鲁有庆问：“妹婿自己就是秀才，为什么不继续教这些孩子呢？”
四盛摇头，“不是我不教，现在咱们的营生和地里的活都铺排开了，我很难再抽出那么多的时间了。更重要的是，汪小子和鲁旺这几个要是全天读书，进步会非常快，我很快就没有那个能力教他们了。”
鲁有庆微微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四盛道：“咱们请个水平高些的夫子，到咱们这里来专职教孩子们吧。”
见鲁有庆没有反对，四盛继续道：“有夫子来这里教书，孩子们除了学读书识字以外，早上也能继续跟着鲁表哥和张屠户练练拳脚，下学后还能帮家里做些事情，一举多得。”
“另外，咱们也可以根据需要，给孩子们教些其他该学的东西。比如算学、格物等，甚至可以教些农耕常识、生意经等等。”
鲁有庆听得笑眯了眼，“妹婿，我非常认同你的想法。”
在这里一落户，鲁有庆就考虑过汪泽然读书的问题，想过送他去县里的官学或书院读书，不过，去那里实地考察后都觉得不合适，现在四盛主动提出请夫子的想法，正合了他的心意。
鲁有庆小心地问：“妹婿，你有没有找到合适的夫子？”
四盛摇摇头，“还没有，我来就是想问鲁表哥，你认识的朋友多，能不能让人给推荐一个好夫子过来，只要人合适，其他的咱们都好商量，由合作社出资。”
四盛想到合作社现在的窘境，忙又道：“当然，咱们合作社现在还没有银钱，不过白糖作坊和点心铺子开张后，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最先开支孩子们读书的费用。”
鲁有庆笑起来，“好，那我就去找朋友问问，应该能找到合适的人，实在不行，找洪家也能推荐个好夫子来。”
洪家本就跟鲁有庆相熟，托洪家人推荐个夫子应该不成问题。
四盛道：“咱们这里的条件是差了点，不过等缓过这阵子，就给夫子盖房子，给孩子们盖间学堂。”
“学堂？”
“哦，就是教孩子们学习的地方。”
鲁有庆正咀嚼着这两个字，四盛指了指鲁有庆身后道：“鲁旺也该罚够时辰了吧？”
鲁有庆哈哈笑，大声道：“罚够时辰了。”
刚才四盛说到好苗子时提到了鲁旺，这让鲁有庆对鲁旺已经很满意了，早就把处罚他的本意忘到了脑后，四盛这么一提，自然马上解除惩罚。
此时，鲁旺的胳膊已经颤成秋风中的落叶一般，盆里的水也洒出了大半，浇湿了他的头脸和身上的棉衣。
鲁有庆的话音刚落，茅草屋里的黄氏就跑了过去，把鲁旺举着的水盆接过来，心疼地帮他擦脸捏胳膊。
说好了孩子读书的事，四盛从鲁有庆家出来，轻快地往叶家走。
刚走上庄基地前的小路，就见大柱从田地的方向走回来，一见到四盛，就拽着他的衣袖道：“四哥，你快去田里看看吧。”
四盛问：“出什么事了，怎么慌里慌张的？”
大柱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村里来了好些人，都带着铁犁和牲口，跑到咱们的田里耕地呢。”
该不会又是分地弄出的状况吧？村里人要抢回分给他们的那些田地？四盛有些紧张起来，“那都是些什么人？他们为啥要耕咱们的田呢？”
大柱急道：“我也不知道，他们过来二话不说就进到田里犁地，信叔让我赶紧回来叫你，他已经去跟那些人交涉去了，你快些过去吧。”
四盛不再多问，跟着大柱急忙往田里跑。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跑到田边时，看到五六组陌生的汉子，套着牲口扶着犁在田里犁地，而东坡的汉子们却并没有阻止，那些汉子附近的人甚至还在干活边跟他们聊天，田里的气氛说不出的融洽。
四盛和大柱有些懵懂地站在地边喘息，牛智信看到他俩，忙走过来道：“四盛，你看这些村里的乡亲，非要帮咱们犁地，我说了好半晌都劝不住，他们过来连歇都不歇，就一直在干活。”
这时有村民恰好犁地走到地头，看到四盛，远远地就笑着打招呼，“叶秀才，你也来了？”
四盛忙笑道：“多谢你们了，你们不用这么客气的，我们自己抓紧时间应该能赶上春种。”
那个村民笑道：“不用谢，趁着还没开始春种，我们还能帮点小忙，等过几天各家都开始种地了，就没空过来了。”
村民已经赶着牛掉了头，又回头道：“叶秀才别跟我们见外，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鲁大哥对我家有救命之恩呢，帮你们干这点活算得了啥？”
那村民说着已经牵着牛往前走了，后边的小伙子对四盛笑了笑，也扶着犁跟着往前边去了。
四盛认出来，这扶犁的小伙子不就是给他们送过碾盘的那个高个子吗？
“他们是李家的人？”
牛智信见四盛不认识他们，便道：“这十来个人都是李家的，刚才牵牛的是李族长的侄子李言辰，后边高个子小伙子叫李帅娃。”
原来是李言辰呀，李继旭的小儿子，方氏的男人。
四盛吁了一口气，这些人真是来帮忙的，是因了鲁有庆救了方氏他们，特意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来表达谢意的。
第408章 可不是啥人都能学的
四盛不再纠结，对牛智信道：“信叔，咱们回去安排些饭菜，一会儿干完活，请这些村民去咱们那里好好吃一顿吧。”
“好，是该弄些好吃食。”
牛智信望了望远处的田野，兴奋地道：“有了这些人的帮忙，再有两天，咱们就能把一千多亩地全耕完了。”
四盛拉着牛智信一边往回走，一边高兴地道：“咱们沤的粪肥也差不多好了，耕完地就该起出来，堆在地头晾两天，然后就可以下地施肥了。”
“咱们把地全部深耕了一遍，又有足够的粪肥，今年夏天一定能有个好收成。”
“嗯，肯定不会差。”
牛智信心里盘算起了接下来的活计，问四盛，“咱们这么多地，要全都种成春小麦吗？我听李家的人说，这里种棉花的人很多，村里那些空着的地多数是留着种棉花的，咱们要不要也种些一些？还有小米、高粱、各种豆子、油菜也得种一些吧？”
四盛点着头，“这些都要种，具体种多少，咱们这两天再商量商量。”
四盛和牛智信虽说想商量种粮食的品种，但却一直没有腾出空来，因为两个人接下来忙得连坐在一起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万向光的人很给力，只用了两天多一点的时间就把围墙建好了。随心和几个汉子沿着墙，里外转了几圈，看完都非常满意。
给万向光结完账，随心立马就组织大家，在围墙里重新搭建茅草屋，准备把九户人家都搬进院子里住。
院墙里最先搭起的当然是白糖作坊，位于院子最里边的一个角落里。
作坊跟原来一样也还是搭了两个棚子，但每个棚子的空间却大了许多，一个棚子里搭着两个灶，旁边摞着刚买回来的成袋的黑糖；另一个棚子里放着三个陶缸，新增加的两个刚刚才买回来的。
在汉子们还在帮各家搭茅草屋的时候，大盛已经召集齐了人手，开工制白糖了。
大盛是制糖的熟手，再加上素雪和汪泽然在一旁帮着，大小子和赵老大夫妻很快就掌握了制糖的技巧，在第三锅白糖结晶出来以后，他们就能独立操作了。
白糖作坊里大家不停歇地熬糖制糖，外边的众人效率也很高，他们只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就把所有的人家都搬到了围墙里边。
住进了有围墙的院子，各家离得更近了，串起门子来比原来更方便了。
这不，刚搬完家，大头媳妇就拎了个篮子来叶家聊天来了，“王婶子，你们晚饭还没做好呢吧？我们今天蒸了两锅包子，给你们拿了些，你先垫巴垫巴肚子吧。”
叶家是最后一户搬家的，等他们把所有的茅草屋收拾好，天都已经黑了，这会儿葛氏、高氏几个正紧赶着在做晚饭呢。
王老太忙了一个下午，这会的确又累又饿，见大头媳妇递过来一只白生生的细面包子，也不再推辞，接过来就咬了一口。
“这是韭菜肉馅的？”王老太有些诧异。
赵家人多，大头媳妇一向节俭，平时家里是很少买肉吃的，最近在大家都节省着吃饭时，她家却去割了肉来包肉包子吃，还花钱买了韭菜，这着实有些不同寻常。
大头媳妇笑道：“我前两天包了两次包子，都没做好，不是碱放多了，就是面发过了，吃着总不如意。这次是我家老三媳妇做的，你看这包子软软白白的，皮薄馅大，做得可成功呢，我见你家还没吃上饭，就捡了一篮子给你们送来了。”
王老太拿出长辈的身份，道：“大头媳妇，咱们虽然有了新营生，但还没有把钱挣到手里呢，你怎么就开始大手大脚起来了呢？”
大头媳妇一愣，知道王老太没明白自己的心意，急着解释道：“王婶子，你还不知道我吗？我哪里是大手大脚的人呢。
咱们新营生虽还没有挣钱，但老大两口子能去做白糖，就是他四叔信得过他们吧？要不凭老大那个闷头憨的样子，哪里能干上这种活计呢。”
赵老大夫妻被安排进白糖作坊干活，大头媳妇高兴，这是特意来感谢四盛的。
王老太听明白了，笑道：“这也没啥，主要还是两个孩子的为人叫人放心。不过，这活看起来风光，干起来其实也挺累的，你看现在都这么晚了，他们还没有停歇的意思，你可别因了心疼孩子，在心里骂老四才好。”
大头媳妇知道王老太在开玩笑，咯咯地笑起来，“看婶子你说的，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骂四盛呢？我跟他爹心里都明白着呢，这白糖的制法，可不是啥人都能学的。
他爹知道这事后就跟老大说了，学了这秘方，这辈子就算跟定他四叔了，不但打死都不能往外说秘方的事，而且任何时候都不能随意使用这秘方，啥时用啥时歇都得听他四叔的安排才行。”
这话说得有些夸张，但王老太却听得心里舒坦，这说明四盛没有选错人，赵家人知道感恩、知道进退呢。
王老太收下了大头媳妇的包子，去屋里取了几个点心放到篮子里，“这是昨天俊妮和汪小子做给洪小姐吃的，孩子们给我和他爷留了几块，你拿去跟赵大头也尝尝。”
大头媳妇知道四盛做出了几样新吃食，准备做新营生的，但她还没有机会尝过，见王老太送她这么稀罕的吃食，高兴地道：“小燕以前吃过沙琪玛，说特别好吃，听金大娘子说四盛他们做的沙琪玛，味道比卖的还要好，我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提起金小燕，王老太笑道：“大头媳妇，你家娶了小燕这么个儿媳妇可是捡到宝了，虽说成亲时年岁大了点，可人家又懂事又勤快，还会认字。
就认字这一条，可顶得多了，你看她一来就能做咱们合作社的账，还给算得清清楚楚的，我们二小子干了这么长时间，有时都要去问她呢。”
大头媳妇脸上笑成了花儿，当初不计较名声让赵老三娶了金小燕，是她这辈子最得意的决定。
这里王老太跟大头媳妇聊得开心，正在做饭的高氏瞄着大头媳妇，心里万般不舒服，嘴角撇得跟个弯豆角一样。
第409章 是不是真的犯了花痴
高氏捅了捅葛氏，“大嫂呀，你说四盛是咋想的，好好的一个制糖的秘方，怎么就让赵老大两口子去学呢？”
葛氏不以为意地道：“这有啥呢，大小子不是也在学吗？还有杨氏、大柱不都在作坊里帮忙吗？”
“大嫂你怎么看不清楚呢？杨氏和大柱那都是在熬糖，说的也是暂时帮忙的，再说大柱哪里能算咱们叶家的人呢？”
葛氏笑道：“就算大柱不算，杨氏也是正儿八经的叶家人吧？”
“哎呀，我咋跟你说不明白呢，熬糖算个啥好活？那就是干苦力的，在另一个棚子里制糖的人，才是关键的，是能知道秘方的人。”
葛氏似乎明白了点，高兴地道：“哦，那大妮她爹和大小子都是作坊里关键的人呢，四盛这不是挺向着咱们自己人的嘛。”
高氏不耐烦地道：“你别打岔，我是想说，赵老大两口子是外人，凭啥还能去制糖，凭啥知道秘方，这不是把咱家的秘方外泄了吗？”
葛氏终于听明白了，高氏说的好像有些道理呢，那四盛为啥要这样干呢？葛氏有点疑惑了。
“啥外人内人的？要让你俩也去作坊干活，咱们一家吃啥喝啥？作坊挣了钱你大房、二房不分红是咋的？有功夫在这儿嚼舌根，怎么不知道去换老三媳妇回来吃饭？也换你们去干干那活试试。”
听王老太一说，葛氏就没啥疑惑了，还是老太太想得通透，叶家就这么多人，有几个去作坊干活就够了，要是都去了，家里、地里的活真就没人干了。
反正不管是谁在作坊干活，挣了钱都是给大家伙分红的，管啥外人和内人的。
高氏不像葛氏那么轻信，虽不敢跟王老太顶嘴，却在不停地撇嘴巴，王老太盯着她道：“你要是敢再说一句，我就让大小子从作坊里回来，送到田里干活去。”
事涉大小子，高氏立马就怂了，“娘，你可不能让大小子回来呀，他年纪还小，得学些手艺，你让他去田里能得了啥活？”
王老太威严地扫了她一眼，“要想他长久地在作坊干，你就给我省心着点，别整天瞎猜乱说。还有，以后不要随便说作坊的事，在家里也不能提，万一传出去引来灾祸，可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咱们九家六十多口人都会被你连累死的。”
只要别让大小子从白糖作坊回来，王老太说啥事，高氏都能答应。
白糖作坊开工了，四盛和素雪又去忙活点心铺子的事。
李家的铺子曾经是祖传的点心铺子，后厨里锅、灶、炉都很齐全，四盛看过后，就跟李良佳正式签了契约。
接手铺子后，四盛也不想进行大的改造，只做些必要的调整和装饰。
即便如此，毕竟是要从头建起一个铺子，有许多繁杂的事情要做，除了四盛，素雪也一天到晚地在家和县城之间两头跑，忙得不可开交。
好在有汪泽然跟她一起忙，帮着出了不少的主意，还总是抢着帮她干了好些活，不会让她太累。
这天上午，四盛和素雪正在教铺子里的人做点心，三小子跑来通报道：“洪小姐来了。”
现在大家住的院子还没有装上大门，随心他们用木棍和草席做了两个一人多高的栅栏，晚上搬过来堵上门口，白天再搬开。
为了大家的安全，随心还把汉子们排了班，晚上轮流睡在门口的茅草棚里看门。
白天，汉子们都出去干活了，就由年龄小的孩子充当了门口的接待和保安。
这些孩子暂时也没有啥重要的事情，听说能聚在门口一起玩，还算是帮着家里做事情，都很高兴干这活，经过大人的指点，一个个还干得有模有样的。
听说汪小姐来了，别人还没反应过来，王老太先敏感地望向了四盛，她没有忘记牛老太说的那些话，她想亲眼看看，四盛是不是真的对那个汪小姐犯了花痴。
四盛听了三小子的通报，在心里算了算时间，猜着洪亚欣大概是想来看白糖作坊的筹建情况的。
他略一沉吟，对强子道：“你去让我大哥把所有制好的白糖都盛出来，拿到鲁表哥家去。”
见强子往白糖作坊跑去了，四盛转头对王老太道：“娘啊，你带着大家伙接着练习做点心吧，我带他们两个过去看看。”
王老太睁大了眼睛，也没看出四盛有什么异常，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又见四盛说要带着素雪和汪泽然一起去见洪亚欣，更是放了心，笑呵呵地道：“快去吧，洪小姐是咱们的买主，你们可要好好接待着。”
四盛答应了一声，便带着素雪和汪泽然快步往鲁有庆家走去。
鲁有庆和汪仲鹏下地干活去了，鲁家茅草屋前，只有黄氏和鲁旺迎接洪亚欣下了马车，往屋前的小茶桌边走。
洪亚欣抬头看到汪泽然，忙停下脚步，伸手拉住他，道：“泽儿，这两天在忙什么？有没有想小姨？”
汪泽然局促地望了一眼身后的四盛和素雪，道：“小姨，我也没忙什么，跟姨父和雪妹妹做点心来着。”
洪亚欣知道汪泽然有所顾忌，心里暗叹了一声，又亲热地拉了素雪的手，“雪儿，你们的点心还有没有新样式，要是有，可得先给我尝尝。”
洪亚欣特别爱吃甜食，白糖做的点心简直太对她的胃口了，上次汪泽然和素雪做给她的那些点心，现场没有吃完，还把剩下的都打包带回去吃去了。
洪亚欣来前就想好了，这次还要再顺些点心回去吃。
四盛跟洪亚欣打过招呼，笑道：“他们俩还真的新做了几样饼干，洪小姐一会儿尝尝，也给我们提些建议吧。”
听四盛和洪亚欣寒暄，素雪转身往外走，汪泽然和鲁旺也跟了出去。
不一会儿，几个人就拿着几大包点心回来了，素雪取了小碟子摆了几样饼干放到桌子上，汪泽然把其他的点心都包好，交给了洪亚欣的随从带着。
素雪和汪泽然、鲁旺重新坐到小桌边时，洪亚欣和四盛正在说白糖的事。
“叶秀才，我看你们刚搬了家，应该很忙，不知你们的白糖作坊筹备好了没有，有没有开始做白糖？”
第410章 那可且等着吧
洪亚欣果然是来看白糖的，四盛对等在不远处的两人做了个手势，大盛和赵老大便把两只木桶提到了大家跟前。
四盛打开桶盖，洪亚欣看到桶时的东西时，立刻兴奋地站了起来。
这是白糖呀，能甜到人心底的白糖，像雪一样盛了满满两桶的白糖。
洪亚欣忍不住伸出双手插捧了一大把，看着晶莹剔透的小晶体，簌簌地从指缝间流回到木桶里，心里有说不出的开心。
四盛好笑地看着洪亚欣孩子般的举动，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浮上了笑容，她这举动和神情跟素雪还真有些神似。
四盛宠溺地看看素雪，再看看洪亚欣，不对，不只是神似，她们俩的相貌也有些相像呢。
洪亚欣正沉浸在忘我的快乐中，抬眼看到四盛的目光，猛然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的动作幼稚了，脸有些发起烧来，忙放下手里的白糖，坐回到凳子上。
洪亚欣悄悄扫了一眼四周，见大家都在望着自己，有些狼狈地道：“我把契约带来了，叶秀才你看看，没有问题的话，咱们现在就可以签约了。”
四盛从伍掌柜手里接过契约，快速看了一遍，问道：“这二百两的预付款……”
伍掌柜笑道：“契约约定，我们最长十天来取一次货，这是预付的十天的货款，不知可够？”
四盛点了点头，按照现在的产量，这些银子是绰绰有余的，但人家愿意多预付，他也不会有推拒，合作社现在正缺银钱周转呢。
洪亚欣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问道：“这次是我们第一次提货，时间隔得短了些，不知知能让我们带走多少白糖？”
大盛道：“这里统共有四十二斤，你们要是再等等，下午就能凑足五十斤了。”
洪亚欣笑眯眯地道：“我们恐怕等不了了，就先提这些吧。”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把这第一批货送回到京都去呢。
谈完了正事，洪亚欣又跟黄氏和汪泽然说了会儿话，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中午吃饭时，汉子们都从田里回来了，四盛把各家人都集中在一起，道：“把大家叫来，是要告诉大家伙一件事。”
这段时间，因为合作社没有多少收入，大家都很犯愁，对未来充满了担忧，大家做事情都放不开手脚。
现在，有必要让大家知道一些情况，好让大家心里踏实下来。
众人见四盛说了这一句，就在若有所思地望着大家笑，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家看牛智信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知道四盛要说的一定是好消息，忍不住催促道：“四盛，你快说是啥事，别让大家着急嘛。”
四盛笑道：“咱们白糖作坊的第一批货已经卖出去了，净赚了二十一两银子。”
大家有些发愣，一时消化不了这个惊爆的消息，白糖作坊才开工，只干了两天半的时间，就能赚下这么多银子？
“好——”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鼓起掌来，众人也反应过来，兴奋地跟着一起拍起了巴掌。
“太好了，咱们又有赚钱的好营生了，不用再勒紧裤腰带等着夏收了。”
“咱们终于有钱买农具了，不用再借别人的使了。”
“大家又有活钱用了，不用扣索着过日子了。”
不知谁家的小孩子问了句：“有了钱，我爹再买肉给我们吃，我娘是不是就不骂他了？”
众人忍俊不禁，畅快地笑起来。
这段时间以来，背在大家心头的包袱终于可以卸掉了。
牛智信赶紧打手势让大家安静下来，道：“大家小声点，可千万别忘了，不敢让外人知道了咱们在做这号生意。要不这样，以后大家连白糖两个字都不要再提了，万不得已，只许说一个糖字，省得被人听去了，坏了咱们的事。”
众人都笑了，跟着应道：“好——”
听完好消息，众人很快都回家吃午饭去了。但不到两刻钟，汉子们就陆续出了院子，干劲十足地下地干活去了。
白糖作坊赚的是买油盐的钱，真正养活大家的营生还是田地，没有了后顾之忧，他们更得把田地侍弄好。
收拾完锅碗，高氏端了两盆脏衣服去了井边，恰好遇到了古氏，两个人边洗衣服边聊了起来。
古氏道：“叶二嫂，四盛中午说咱们的作坊挣了好些钱，我咋没听见说啥时候分红呢？咱们好久都没拿到合作社的分的钱了。”
高氏啧了一声，道：“你还指望分红呢？那可且等着吧。”
古氏有些意外，“怎么着，不分红了吗？我还等着分了钱去扯布做被子呢，你知道的，我家好好的一床被子，被村里那些坏蛋给踩得没法用了。”
高氏撇着嘴道：“你急也没有用，合作社肯定不会马上分红了，我家大小子在作坊里累死累活的，我都没指望分红，你还想啥呢？”
古氏愤愤不平地道：“你这话我就不乐意听，就你家儿子干活了？我家栓柱他爹、他爷这些天在田里把腰都要累断了，怎么就不能指望分红了呢？”
高氏见古氏有点上了头，忙息事宁人地道：“行了行了，你跟我吵吵个啥劲呀，实话告诉你吧，我听说作坊挣的钱暂时不分了，要用这钱先去开点心铺子、买农具、买种子呢，还要请夫子来教孩子们读书呢。”
古氏惊讶地道：“合作社用钱的地方这么多？那咱们啥时候能捞得着分红呀？”
高氏道：“那就得看点心铺子了，要是点心铺子开业后能挣钱，咱们的分红很快就能有指望，要是亏了，就得把作坊挣的钱赔进去，那咱们就只能等着夏收后分红了。”
古氏听了，瞪着眼睛想了半晌，觉得高氏说的很有道理。
其他的花费都是有数的，只有点心铺子上花的钱不能确定，以后要是能挣钱还好说，要是赔钱的话，那可就是个无底洞了。
古氏想得心里郁闷，晚上把这事给强子说了一遍，道：“你还是先盖着那床旧被子吧，咱们还不敢随便花钱，万一点心铺子赔了，还得靠咱们手里那点银钱撑到夏收之后呢。”
第411章 她就是菊花呀
强子看了古氏一眼，没有接她的话，却在心里暗暗使了劲，他绝不能让点心铺子亏本。
是的，强子是点心铺子选定的掌柜，他和三盛两个以后都在铺子里干活。
古氏没有注意到，其实，强子今天没有下地干活，他和选定的其他人一起，已经开始在筹备铺子开业的事情了。
好事总是会携手到来，东坡的人在为白糖作坊赚钱的事高兴的时候，陈平又带来了另外一个好消息。
陈平来到东坡的时候，四盛恰好去了县城不在院子里，孩子们便飞跑着去田里把牛智信叫了回来。
陈平站在院门口的茅草屋前，对牛智信客气地道：“信叔，我爹帮你们把种子领回来了，你们下午就可以带上车去我家拉了。”
牛智信茫然地问：“种子？啥种子？”
陈平道：“县里给新落户的人家发的粮食种子，是按田地的亩数发的。”
牛智信惊喜地问：“县上还会给发粮食种子？是只发给我们新落户的人家的？我们要带上银钱去买吗？”
陈平抿了抿唇，有些酸酸地道：“对，种子是只给你们这些新落户的人家发的，不要钱，我们本地人家都没有。”
牛智信并没有注意到陈平的语气，兴奋地道：“不要钱，免费发的种子？青原县对我们怎么这么好，连种子都替我们想到了，感谢感谢！县里发的都是啥种子？”
“我也不是很清楚，你领回来就知道了。”陈平说完，就以有事为由跟牛智信告了辞。
牛智信送他出了院门，便迫不及待地转身去安排叫人、套车去了。
院门外的陈平，见身后没有了人，停下脚步仰头看了看身侧的院墙，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东坡这些人虽然建了这么气派的围墙，院子里却还是破破烂烂的茅草屋，跟其他济府人住的没有多大差别。
不管这些人有多强势，又交了多少有钱的朋友，他们仍旧是那群穷酸的济府棒。
想到这里，陈平心里舒服了许多，快步往村里走去。
陈平离开不久，牛智信也准备好了，他叫了鲁有庆和赵大头，赶着两辆车出了院门。
鲁旺和张富干完了手里的活，听说他们要去村里领种子，也追上来跟着去帮忙。
村里的街道上，来往的村民不是很多，见到这两辆车都好奇得多看几眼。
有两个村民主动跟鲁有庆打招呼，“鲁大哥，你们这是要去县城吗？”
鲁有庆不认识他们，却也拉了缰绳，礼貌地回应：“不是，我们去陈里正家领种子去。”
那两个村民闻言相互看了一眼，对鲁有庆笑道，“好，那快去吧，回见。”两个人说完，扭头就快步走开了。
鲁有庆望了望他们的背影，总感觉得这两个村民哪里有些奇怪，却也没法深究，只得赶着车继续往陈里正家走。
在他们快要走到陈里正家门口时，忽然听见后边有人大声问：“鲁大哥，信叔，你们这是去哪里呢？”
鲁有庆急忙停下车回头看，原来是李族长的大儿子李言明，正扛着把铁锨急匆匆地追了上来。
李言明前两天也帮着他们犁地来着，牛智信、赵大头他们也都认识，见他走到跟前，亲热地笑问：“言明，你这是才从地里回来吗？你家已经开始播种了吗？”
东坡的地已经全部耕完了，他今天没有再去东坡的田里帮忙。
李言明跑得急，还有些微喘，他动了动手里的铁锨，道：“我刚去把棉花地整了整，这两天就准备撒种育苗了。这不，刚从地里回来，就看见你们的车了，赶着跑过来跟你们打个招呼，你们这是要去陈里正家吗？”
其实，李言明是听到两个族人报的信儿，特意赶过来的。
牛智信他们并不知情，只高兴地道：“是呀，我们去里正家领种子去，回去也要开始播种了。”
李言明靠近了两步，凑在赶车的鲁有庆跟前道：“领种子是好事，上边每年发下来的种子，都比我们自己留的种子好，我们巴不得找机会跟你们换换呢。”
这是在提醒他们什么吗？鲁有庆笑道：“种子好就行，我们那些田原来都是荒地，肥力不够，就算是有好种子，收成也不会比你们好，要是跟你换了种子，就更收不了几斤粮食了，让我们饿肚子事可不能答应。”
李言明见他听懂了，退后两步笑道：“跟你开玩笑呢，我怎么敢换你们的钟子呢，鲁大哥快去吧，别让陈里正等急了。”
鲁有庆看着李言明走远了，回头对牛智信道：“信叔，等会儿领种子时，咱们可得留些心了。”
牛智信也听出了李言明话里的意思，点头道：“我跟赵大头会仔细看着。”
陈里正家的院子里，一个年轻的妇人比他们到得早，也来领粮食种子。
妇人推着辆架子车，车上已经堆了两三袋东西，陈里正正亲自扛着一只麻袋往妇人的车上放。
见牛智信他们进来，陈里正顾不上打招呼，只点了一下头，就对着厢房大声喊道：“陈平，你出来，帮你菊花妹子把种子拉回家去。”
鲁有庆和牛智信好奇地望向院中的妇人，她就是菊花呀，那个跟他们一样，也是从秦州府逃荒过来，比他们早落户半年的菊花。
鲁有庆还记得，当初，他们在陈里正家要求换掉沙土地，素雪提到“菊花婶子”时，陈里正妥协的态度，还有陈立那过于激烈的反应。
陈里正喊陈平帮忙时，菊花并不开口，只嘟着红艳艳的嘴唇，用娇羞的目光似有若无地瞄着陈里正。
陈平慢吞吞地从屋里走出来，陈里正见他不乐意的样子，口气不善地道：“没听你菊花妹子说吗？范伟又病倒了下不来床，菊花一个妇人家拉着这么重一车种子，你总不能眼看着不伸手帮个忙吧？”
陈平板着脸应付般地“哦”了一声，走去拉起菊花的架子车，“呼呼呼”地往院门外走去。
菊花这才满意地对陈里正笑道：“多谢里正叔，回头我带小夏给你送些煎饼来。”
陈里正垂着头并不看菊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般，“不用了，你给小夏吃好点就成。”
第412章 不是反应过度
菊花望着陈里正，低低地道：“我知道你心疼小夏，不愿意让他大晚上出门，那你让人到我家来取吧，我早点摊好煎饼在家等着，一直等到你取走了再关院门。”
陈里正垂着头，从鼻孔里“嗯”了一声。
此时，陈里正家的院子里没有其他人，菊花的声音极低，牛智信和赵大头也许没有听到，但鲁有庆、鲁旺和张富却听得清清楚楚，但都事不关己地装作没听见。
菊花听得陈里正应了，若无其事地瞥了牛智信他们一眼，转身出了院门。
陈里正如释重负般地呼出了一口气，这才抬起头，指着廊对牛智信道：“这些种子都是你们东坡的了，你们一次都领回去吧，自己去分到各家。”
不等牛智信说话，陈里正就有些不耐烦地对屋里喊了声“来报数。”
陈希望很快从屋里出来，拿着账本子，一板一眼地将发放种子的品种、数量跟牛智信他们说了一遍，又把各家分的数量和总数都报了出来。
鲁旺快速在心里算了算，发现没有错，对牛智信点了点头。
陈里正问：“没有问题吧？这些麻袋都是五十斤一袋的，你们点数装车吧。”
牛智信道：“数字是没有错，只是……，我们想打开袋子看看，可以吗？”
陈里正瞪向牛智信，正要发作，忽然瞥见旁边的鲁有庆正气势十足地盯着他，不由瑟缩了一下，忍了忍脾气，口气不善地道：“看吧看吧，爱咋看咋看，不过你们得快一点，别耽误我们下地种棉花。”
牛智信答应一声，和赵大头上前把麻袋口打开，一袋一袋地仔细翻看。
等把所有的袋子都看了一遍，两个人茫然地对视一眼，都望向鲁有庆，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是李言明多疑了，还是他们太过敏感了？
陈里正看到他们的神情，唇边闪过一丝鄙夷，故意道：“这些种子要是有啥问题的话，你们可一定要说来呀。”
见牛智信摇头，陈里正不耐烦地挥手道：“要没有，你们就快点装车吧。”
四盛从县城一回来，就听说了县里给他们免费发种子的事。
正想着吃完晚饭就去牛智信那里去看看的，就见鲁旺过来叫他，“表姨父，李族长来我家了，我爹让你过去陪着一起吃饭。”
见四盛点了头，鲁旺又拉了汪泽然道：“表哥你也来，我娘做了你爱吃的小炒肉，雪儿也一起。”
四盛带着素雪和汪泽然到鲁家时，鲁家的饭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李族长和李言明已经被请到了桌边，鲁有庆、牛智信和汪仲鹏都在旁边陪着。
见四盛他们过来，李族长笑道：“四盛，你这离得近的，还没有远道来的到得早呢。”
男人们在桌上边吃边聊天，黄氏带着素雪他们几个孩子，在不远处的席子上也摆了饭菜，不过黄氏他们明显比男人们吃得快得多，等他们吃完收拾好了碗筷，那边才吃了一半。
黄氏吃完饭就去忙自己的去了，素雪、汪泽然和鲁旺就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男人们说话。
说到了今天领粮食种子的事，李族长道：“你们领的种子没问题最好了，不过，言明下午去提醒你们，也不是反应过度，其中有个缘故，发粮食种子在贺家窑是出过事的。”
听李族长说，贺家窑出事的人家姓杜，家里的汉子叫杜刚，也是从济府过来的。
去年的这个时候，杜刚从贺家窑的贺里正那里领了种子，回家后发现，种子的质量比村里别人家的都差，怀疑贺里正把他家的种子掉了包，以次充好。
杜刚便当了村里许多人的面，找贺里正理论。
贺里正哪里会认下这事，当场辩说，领种子时双方是当面验过的，杜刚当时并没有异议。
现在，杜刚把种子带回家后，又提出来有问题，谁知道他是不是自己把好种子藏起来，故意来讹人的呢。
杜刚说他家刚来，家里连一粒种子都没有，拿什么讹人呢，这种子当天才领回去的，并没有动就原封拿来了，还打开袋子让在场的人当场看那种子。
贺里正和杜刚两人各说各的理，互不相让，在场的村民们也不知道谁在说谎，只知道杜刚拿来的种子确实有问题。
正争吵间，贺里正的儿媳妇忽然指着杜刚媳妇道：“你怎么穿着我男人的裤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杜刚媳妇一听，当时就红了脸，讷讷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村里人都知道，贺里正的儿子是个花心浪荡子，仗着手里有些钱财，跟许多妇人都不清不楚的。
杜刚媳妇被人当众指出，穿的是别家男人的裤子，村民们当然就会浮想联翩，当场就有人说她不守妇道，唾沫星子差点把杜家人淹死。
杜刚一家百口莫辩，只好仓皇回了家，种子调包的事也不了了之了。
后来，杜刚媳妇吃了老鼠药自杀了，大家都忙着办丧事的时候，杜刚的小儿子又掉到窑前的池塘里淹死了，杜刚的大女儿因为自责没看好弟弟，就变成了哑巴，到现在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杜刚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毁了。
牛智信一直想着种子的事，见李族长低头喝茶，开口道：“就算是贺里正把杜家的种子掉了包，杜刚也难再理直气壮地去求得个公道了，他媳妇被贺家人抓住了错处，他硬气不起来了。这人呀，就是不能行差踏错，否则害了自己不说，还得连累家人、孩子。”
在一旁听故事的素雪，倒没有牛智信那样的感慨，她总觉得杜家的事情有些蹊跷。
就算杜刚媳妇再没脑子，也不会这么堂而皇之地穿着人家男人的裤子，到人家媳妇的面前招摇吧？
还那么不知羞耻地跟自己男人去找那男人的爹，当众理论种子调包的事，这也太不合乎情理的了吧？
汪泽然看了看满脸纠结的素雪，问李族长，“那个杜刚媳妇真的做了见得人的事吗？”
李族长一口气喝了半碗茶下去，叹了一口气道：“杜刚媳妇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但她被别人误会了，有口说不清呀。”
第413章 我陪你一起
杜刚媳妇去世后，贺里正的儿子有一天喝多了，亲口对人说了实话：杜刚媳妇那天穿的裤子的确是他的，但不是他送给杜刚媳妇的，算是他娘送给杜家的。
杜刚一家刚来贺家窑落户时，全家都穿得单薄破烂，贺里正娘子看他们可怜，就搜罗了几件旧衣服送给了他们。
不过那条裤子还是半新的，并不在贺家送人的旧衣服里，是杜刚媳妇趁贺里正娘子不注意自己加进去的。
贺里正娘子当时就发现了，虽然心里非常不舒服，但并没有说破，也没有要回来。
出事那天，贺里正的儿媳妇无意中认出杜刚媳妇身上的那条裤子，怀疑杜刚媳妇跟她男人的关系不正常，一激动就当场嚷嚷了出来，没想到竟酿成了这么大的悲剧。
李族长道：“杜刚后来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却没有脸去找贺里正一家的麻烦，因为裤子是他媳妇偷的，他媳妇也是自己喝药死的。
即便是贺里正的儿媳妇当众说破了裤子是她家男人的，但她并没有说更多的，也没有出言羞辱他媳妇，贺家的人似乎都没有错，他想找害死她媳妇的人都找不出来。”
贺家窑杜刚家的这件事因为太过悲惨，传得周围几个村子的人都知道，所以李家的族人听说鲁有庆要去领种子，怕他吃了亏，就去给李言明报了消息，随后才有李言明赶去提醒鲁有庆的事。
鲁有庆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谢李叔和言明呢，多谢你们遇事能想到我们，还冒着得罪人的风险跑来提点。”
李族长笑道：“有庆说这话就外道了，我们既然知道这些情况，虽然帮不了什么大忙，但提醒一下也是应该的，咱们又不是外人。”
牛智信有些迟疑地道：“今天领种子时，我们都细细查过了，并没有发现啥问题。不过我心里还是不踏实，李族长既然来了，能不能帮我们再看看那些种子？”
李族长今天就是来问种子的事的，听了牛智信的请求，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一群人当即便立起来，浩浩荡荡地走去了牛家。
领回来的种子都堆在牛智信家茅草屋的墙根上，四面用席子仔细地包裹着。
随心帮着打开席子，李族长看到那些装种子的麻袋，脸上的笑容就是一滞，但并没有立刻说什么，只是伸手抓了麻袋里的种子，对着火光仔细地看。
当他捧了一把棉花种子放到眼前时，脸色更难看了。
李族长把所有的种子都看了一遍，磨牙道：“我就知道姓陈的狗东西眼皮子浅，贺家窑去年出了那么严重的事，他还敢在种子上做手脚。”
在场的人看到刚才李族长的脸色不停的变化，已经猜出这些种子有问题了，听他开了口，忙问：“这些种子被人做了啥手脚？”
李族长指着一袋袋种子道：“这麻袋是大家常用的五十斤的袋子，装够五十斤后，麻袋应该是鼓鼓的。你们看这些麻袋，松松垮垮的，明显都没装够分量，你们有没有称，现在就称称看。”
随心很快就把称拿了过来，跟汪仲鹏抬了一只麻袋挂到称上一称，就惊呼起来：“这袋只有四十六斤！”
牛智信气得脸都涨红了，“短斤少两？谁能想到，一个里正竟然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大家把所有的种子都称了一遍，七百多亩地的种子总共少了一百三十多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些种子足够种六七十亩田地的。
牛智信着急地道：“竟然少了这么多，我们地里要是全靠这些种子的话，岂不是要放荒几十亩地？”
四盛安慰道：“信叔别急，先听李叔说完。”
李族长接着道：“我的确没说完呢，这些种子不只是数量不够，棉花种子的质量也有问题。”
李族长抓了把棉花种子伸手给大家看，“这种子颜色发黑，颗粒干瘪，看，这颗种子上还有虫蛀的窟窿，这根本就不是去年留的种子，是往年的劣质陈种。”
牛智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愧疚地道：“我们那里不种棉花，对棉花种子不是很熟悉，我们在陈里正家验看时，还真没看出来这些问题。”
男人们看完了种子，垂头丧气地回了鲁家去接着说话。
素雪、汪泽然和鲁旺走在最后边，鲁旺道：“我和张富今天跟着我爹一起去陈里正家了，看他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账算得也清楚明白，还痛快地答应让信爷他们一袋一袋地打开验看，没想到，他竟做了这么多手脚，也不知道他对菊花家的种子动没动手脚。”
素雪问：“菊花？你说的是那个跟咱们一样，从秦州府来的那个菊花？她也去领种子了？”
鲁旺点点头，“我们在陈里正家的院子里见到她了。”
鲁旺便把今天看到的情景，给素雪和汪泽然说了一遍。
素雪沉思着问道：“你们说，陈里正克扣了咱们的种子，会不会又转手给了菊花家呢？”
汪泽然道：“她家也发的有种子，用不着要咱们的吧。”
“不是说这种子只给新落户的人家发吗？菊花家已经来了半年多了，庄稼都种了一季了，县里还能给她家发种子吗？”素雪猜测着。
鲁旺望着素雪，“你说得也对哦，要是没有她家的种子，那她领的，就都是咱们的。我不知道她到底领走了多少，但看她架子车上的麻袋也有三四个呢。”
鲁旺忽然想起来一个细节，有些八卦地道：“对了，那个菊花说，让陈里正今天晚上去她家拿煎饼呢。”
晚上去她家里拿煎饼？这事儿可有点意思。
汪泽然见素雪脸上露出了坏笑，便知道她又有想法了，宠溺地道：“想去就去吧，我陪你一起。”
鲁旺看了看两人，不确定地问：“你们该不会是想去菊花家搜粮食种子去吧？”
素雪翻了个白眼，汪泽然嫌弃地道：“就算她家领了咱们的种子，我们难道还能去偷回来不成？”
“那你们去干啥？”鲁旺疑惑着，“不管你俩去干啥，都得带上我。”
第414章 不得叫人笑话死
素雪问：“你知道菊花家住在哪儿吗？”
鲁旺不当回事地道：“不知道不会问呀？”
汪泽然哼了一声，“那问路的事就交给你了。”
只要让他一起去，鲁旺不介意干点活，“交给我就交给我，这有什么难的。”
到了村里鲁旺才知道，他低估了问路的难度，现在是晚上，虽然天黑没多久，但村里人家都关门闭户的，哪里还有人在街上待着。
鲁旺走了一圈，无功而返，只得对汪泽然和素雪道：“要不，我敲开一家人的院门问问？”
汪泽然问：“这大晚上的，你敲人家的门就为了问个路？要是让村里人认出你来，要怎么说？”
鲁旺摊了摊手，噘着嘴道：“那你说怎么办？”
“嘘，别出声，有人来了。”素雪指了指前方。
鲁旺和汪泽然立刻停了嘴，往街道上看去，随着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一道人影从远处往这边走来。
鲁旺正想迎上去问路，被汪泽然一把拉住了，“等等看。”
鲁旺不明白汪泽然的用意，却没敢出声，三个人隐在路边的阴影里，望着来人。
那人越走越近，月光下能看出来是个男人，鲁旺慢慢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回头看向汪泽然。
这也太巧了吧，来人竟然是陈里正。
三个人都没有出声，等陈里正走过了他们身边，便默契地悄悄跟了上去。
陈里正穿过半个村庄，在前道上一户人家的门口停了下来，警惕地往身后看了看，才轻轻推了一下院门。
那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显然这户人家的大门并没有上门闩。
素雪跟汪泽然对视了一眼，难道这就是菊花家？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陈里正进了院门，回身插上了门闩。
汪泽然和鲁旺立刻走到门口把眼睛贴到门上，从门缝里，能看到院子里有灯光，但却没有看见院里的主人。
陈里正进院后走了十来步，熟门熟路地往左边拐弯了，从门缝里看不到了。
素雪正在想着，怎么把汪泽然和鲁旺支开，自己利用空间看看院里的情形，就听汪泽然小声道：“雪妹妹，咱们翻墙进去，你来踩着我的肩膀上。”
看到汪泽然已经在院门左边的围墙根上蹲了下来，素雪赶紧走了过去。
这家的院墙只有一人多高，鲁旺轻轻一跳，就攀着了墙头，一个纵身伏在墙头往院里看了看，回身对素雪伸出了手，“院里没有人，雪儿快上来。”
三个人翻过院墙，躲在杂物的阴影里，悄悄打量着这家的院子。
正对着院门，有两间破旧的房屋，屋子的门窗紧闭着，里边没有一丝亮光；东边是倒了半边的厢房，月光下能看到里边堆着的乱七八糟的杂物。
整个院子就只有西边低矮的房屋里亮着灯，窗户上影影绰绰地映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影，灯光从残损的窗纸洞里透出来，破破碎碎地洒在院子里。
素雪刚想跑去西屋的窗下，忽然看到正屋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忙蹲在杂物里不敢再动。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站在正屋门口，对着西屋看了一会儿，随后轻手轻脚地走到西屋的窗下，把脸贴到窗棱上往里边看。
素雪、汪泽然和鲁旺三个人面面相觑，这个男人在自己家里还要偷看，偷看也就罢了，关键是他走了他们的路，让他们怎么办？
鲁旺碰了碰身边的两人，让他们看西屋的山墙底下，那里横放着一个木梯，汪泽然和素雪会意地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三个孩子就趴在了西屋的房顶上了。
鲁旺把眼睛对上了屋顶的一个破洞，汪泽然轻轻揭起一片瓦，跟素雪从房顶的缝隙往屋里看。
西屋原来是这家的厨房，厨房里的两个人正是菊花和陈里正。
菊花坐在案板前叠着一摞煎饼，陈里正站在她面前道：“你们来了半年了，去年已经发过种子了，按理今年就不会再有了，我想尽办法替你们弄了来，你还不满足吗？又叫我来干啥？”
“帮我家弄了那么多种子，我们非常感激，”菊花细声细语地道：“不过，马上就要春种了，你也知道，我家地里没种几亩冬小麦，余下五十多亩地都得现在耕种起来，我一个人哪里能种得过来呀？还得掏钱请人帮忙，雇人就得要用到银钱吧？”
陈里正不乐意地道：“不是还有你男人吗？范伟一个大男人不种地，整天猫在家里干啥？”
“我男人？你也知道，他虽然长了个大个子，但整天病病歪歪的，连拿锨把的力气都没有，咋能种得了地呢？要是硬让他去田里，干不了两天准会病倒，那还得花更多的钱给他买药治病。”
陈里正抬高了音量，“那你就一直这么养着他？”
菊花也放大了声音道：“他是我男人，是小夏的爹，不养着他怎么行？他虽然病病怏怏的，毕竟是家里的男人，要不是有他，我们娘几个怎么可能带着小夏走到这里来？小夏娘……”
“行了，别整天把这事挂在嘴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陈里正厉声打断菊花，焦躁地在屋里走了两步，道：“咱们都是庄稼人，庄稼人还要雇人种地，不得叫人笑话死？”
菊花轻笑了一声，“这有啥好笑话的？宇文家的地不都是雇了长工和短工在种吗？有谁笑话他家了？羡慕还来不及呢。”
陈里正大声斥道：“你怎么能跟地主家比呢？除了他家，陈家滩哪户人家不是自己种地的？”
菊花也不气恼，依旧是轻声慢气地道：“不雇人也行，那你来我家帮着翻地、种地吧。”
陈里正气急败坏地道：“我怎么能来，我要是来了，不得让人戳断脊梁骨呀？我这老脸还要不要了？我今天来这里，差点都被人怀疑了，找了好些借口才让出的门。”
菊花放下手里的煎饼，抬头望着陈里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让我家的地都荒着？你可别忘了，我家地里的庄稼种不上，夏天打不下粮食，小夏可就没饭吃了，我可不能白养一个……”
第415章 保住这个来银子的路子
“行行行，让你雇人，让你雇人种地就是了。”陈里正从袖子里掏出两把铜钱，重重地拍在案板上。
菊花看都不看那些铜钱，只盯着陈里正道：“现在雇人的行情都涨了，就是雇个济府来的人干活，一天也得十五文钱呢。”
陈里正从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又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扔到案板上，道：“我就只有这么多了。”
陈里正说完，就气哼哼地往屋门口走，在门口顿了一下，忍着气回头问道：“小夏这两天怎么样？积食好点了没？”
“已经好了，现在能吃能睡的，又开始调皮了。”说到小夏，菊花的声音更是细柔。
陈里正这才打开厨房的门，走了出去。
见陈里正穿过院子出了大门，鲁旺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准备踩着梯子走下屋顶，忽听屋里还有说话声，急忙又爬了回去。
“他来一趟就只给了这么点钱？”是那个刚才在窗口偷看的男人在说话，应该是叫范伟的，他边问，边随意地扒拉着案板上的铜钱清点着。
菊花把那块碎银子放到男人手里，“还有这个，总共得有二两多吧。”
范伟满意地点头，“嗯，这还差不多，有了这些银子，春种应该就能扛过去了。”
菊花道：“咱们还是省着点用吧，向他要钱一次比一次难，那老东西刚才差点都要翻脸了。”
“他还敢翻脸？他真舍得下那张老脸吗？要让人知道当年的事，他里正的位子不要了？周氏的娘家人能放过他？”
“那也不能把人给逼急了，还是细水长流吧。”
“这么点钱就能把他逼急喽？你这是站在哪边说话呢？”范伟目光危险地看着菊花，“你是不是看上那个死老汉了？我看你跟他说话还挺温柔的嘛，现在这是在心疼他吗？”
菊花立马竖起了眉毛，柔和的声音升高了八度，“你放什么屁？我能看上个老头子，你血口喷人也得找个好对象吧。”
范伟咂巴着嘴，“哦，老头子不好，那你就是看上陈平了？下午他送种子过来的时候，看你那个热情劲，恨不得让人就住在这个家里。”
“姓沈的，你不把自己的媳妇推出去，心里不舒服咋地？咱们就事论事，你自己想想，我要是有外心，能把所有要来的银子一分不差地都交给你吗？我作为一个女人，还能一遍遍地舍了脸，去跟陈里正那个老头子去要钱吗？”
范伟见菊花真的急眼了，反倒笑了起来，道：“我出面不是不方便吗？他一个里正，对咱们一个外来户，又是给租房、分好地，又是给弄好种子、给银子的，要是我一个男人来回跟陈里正说，村里稍微有头脑的人，都会怀疑这里边有事情，要是让人扒出周氏的事来，咱们还能得到这些好处吗？”
菊花委屈地道：“当初就不该答应黑狗坡那冯婆子，现在弄得大家私下里都在议论，说我跟陈里正不清不楚的，我好好的名声都给败坏了。”
范伟用诱哄的语气道：“别人说几句怕啥？你只要给我老老实实的，别五花六花地想着跳槽就行。”
菊花也借机道：“那你也别再疑神疑鬼的了，否则，我就真跟陈家人好去，反正我的名声已经搞坏了，索性就坐实了，你又能怎么样？”
范伟瞪了眼，“你敢，你是入戏太深了吧？真把小夏当成陈家的种了？他们要是知道真相，还能让着你怕着你吗？还能给你这些好处吗？你做梦去吧。”
菊花道：“那你要相信我，好好地对我，咱们保住这个来银子的路子，以后的日子还怕不好过吗？”
“好，我相信你，走，回屋，让我好好对你去。”
“讨厌，你就没个正形。”
厨房的人很快就熄灭了灯火，回了正屋。
等正屋里也熄了灯，素雪、汪泽然和鲁旺才从屋顶上下来，沿着原路翻出了菊花家的院子。
三个人回到东坡的院门口时，正好看到四盛、鲁有庆和牛智信三人，送李族长和李言明出来。
等李族长父子走远了，四盛转身忽然看到素雪他们三个，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们怎么也出来了？”
门口值夜的大柱急忙开口道：“四哥，俊妮他们跟在你后边一起出来送客的，你只顾着跟李族长说话，可能没注意到。”
素雪他们三个出门时，悄悄跟大柱说过的。
大柱虽然不想私自放他们出去，但知道这几个孩子一向都是有分寸的，出门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了半晌还是纠结着放走了他们。
现在怕四盛怀疑，赶紧出声替他们遮掩。
见守门的大柱说了话，四盛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大家一起进到院子里，与牛智信分了手。
素雪和汪泽然正想跟着四盛回叶家，却见鲁有庆回身指着他们两个冷笑道：“妹婿，你让他们俩也过来，咱们一起说道说道？”
就知道瞒不过鲁有庆的眼睛，不等四盛反应，素雪赶紧拉着他的手讪笑道：“爹，我们在菊花家看到陈里正了。”
四盛拧起了眉头，板着脸问：“你们刚才去村里了？怎么不跟大人商量就出去瞎转？出了事怎么办？”
素雪撒娇道：“爹，你们刚才不是都忙着呢吗？”
四盛瞪起了眼睛，汪泽然忙接口道：“姨父，你跟舅舅都忙着跟李族长说话，我们怕错过了时机，就先去村里打探情况去了，还真让我们发现了一些事情。”
鲁有庆也对四盛道：“有泽儿和鲁旺在，我倒不怕雪儿有啥危险，就只怕这几个孩子闯出祸来，咱们还是问问他们都干了些什么事吧。”
四盛用指头戳着素雪的额头，“以后不许擅自行动。”又看向汪泽然和鲁旺，“还有你们俩。”
见三个孩子都一迭声地答应了，四盛才板着脸，跟鲁有庆又回到了鲁家。
鲁旺绘声绘色地讲了他们在菊花家的所见所闻，鲁有庆听完问：“你们三个在屋顶上，没有被人发现吧？”
鲁旺道：“怎么可能，我们在上边一点声气都没敢出，丝毫都没有引起下边人的怀疑。”
第416章 这闲事儿咱就管了
鲁有庆微微点头，对四盛道：“听这情形，陈里正跟菊花的关系，并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阑
汪泽然道：“那应该是假象，实际上应该是菊花夫妻合伙在勒索陈里正。”
素雪也道：“陈里正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菊花抓在手里了，那事应该跟小夏有关，还跟一个被称作周氏的妇人有关。”
鲁旺道：“对了，菊花家今年已经没有资格再发种子了，陈里正八成是把克扣咱们的种子送给她家了。”
素雪和汪泽然都点头，这个消息才是他们今晚出去的目的。
鲁有庆迟疑了一下，问：“妹婿，咱们明天还去陈里正家要种子吗？”
四盛听出鲁有庆有了别的想法，问道：“陈里正坑了咱们的种子，咱们还要管他的闲事吗？”
被看破了心思，鲁有庆讪笑两声道：“咱们闲着也是闲着。”阑
四盛瞥了一眼满脸兴味的三个孩子，扶了扶额头。
这几个神兽闲着没事，就爱管些闲事，得赶紧把他们关进课堂里去才行。
“鲁表哥，你昨天说的夫子啥时候能到？”
鲁有庆还没来得及回答，汪泽然就敏感地问：“什么夫子？舅舅要夫子也来这里吗？”
鲁有庆忽然想到汪泽然在家时，就对夫子非常排斥，此刻见他惊疑的表情，慌忙解释道：“泽儿，这个夫子姓高，是你姨父要给识字班请的。”
汪泽然放下心来，给识字班请夫子的事他是知道的，只要不是京都给他送来的夫子，他都能坦然接受。
四盛这么忙，不可能让识字班一直这么停着，迟早得请夫子来教他和识字班的孩子们读书的。阑
鲁有庆见汪泽然脸上没有了异色，才对四盛道：“妹婿别心急，你这边一答应请高夫子，我就给人回了信，高夫子人现在在钟南山，要请来咱们这里还得一段时间呢。”
四盛点了点头，“等铺子开了业，腾出时间来，咱们就让万师傅，给孩子们盖个读书的学堂。”
说到这里，四盛转了转眼珠子。
鲁有庆的精力太过旺盛了，下地干活对他来说，不足以消磨掉多余的精力，也得给他再找些事情干干。
鲁有庆看到四盛对自己笑，莫名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妹婿，你想说什么？”
“鲁表哥，夫子就要来了，咱们得尽快把学堂盖起来，一并还要盖个白糖作坊，这些总不能盖在各家的庄基地里吧？更不能盖在咱们的田地里。”
鲁有庆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你，你想盖在哪里？”阑
素雪和汪泽然对视了一眼，似乎猜到了四盛的意思，同情地望向鲁有庆。
四盛笑道：“庄基地对面那片地，没有划给咱们当农田，咱们把学堂就盖在那里，怎么样？”
鲁有庆感觉越来越不好了，只是心里惶惑，却猜不透四盛的用意，便道：“建在那里很方便，离咱们的院子近，也不影响咱们种庄稼。”
汪泽然主动替四盛挑明道：“舅舅，那片地还是村里的，舅舅就让陈里正便宜卖给咱们吧？”
鲁有庆本能地道：“我？我让陈里正卖，他就能卖吗？他连咱们的种子都克扣，要是知道咱们想买地盖房，逮住这个机会不得狠狠敲咱们一把？”
四盛不语，就只望着他笑。
鲁旺恍然地道：“表姨父，你是想让我爹帮着陈里正处理掉菊花那件闲事，然后顺带的，把买地的事情搞定，对吗？”阑
汪泽然道：“还得让陈里正把咱们的种子还回来。”
素雪问四盛，“爹，咱们要是不种棉花的话，就不要棉花种子了吧？小麦和大豆油菜种子也够了，要不，就让鲁表舅帮咱们要些别的种子？”
四盛道：“这个可以有。”
鲁有庆看向四盛，“不是，妹婿，你确定要提这么多条件吗？”
四盛笑道：“鲁表哥要是出马，这点事情还能办不下来？”
汪泽然道：“舅舅，咱们要的不算多，我和雪妹妹，还有鲁旺，我们跟你一起干。”
鲁有庆看了三个孩子一眼，问四盛，“那，陈里正的这闲事儿咱就管了？”阑
四盛道：“管了。”
第二天晚上，四盛和素雪、汪泽然从铺子里回来，刚吃完晚饭，鲁有庆和鲁旺也从村子里回来了。
“妹婿，我们打听到了一些情况。”
素雪、汪泽然闻言忙凑了过去，听鲁有庆说陈里正家的事。
陈里正一共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陈平、陈立是老大和老二，他家三儿子叫陈兴，大女儿叫陈锦，嫁进了县城里，小女儿陈秀还只有十四岁。
陈家在兵乱逃难时，三儿子陈兴和媳妇周氏与家里人走散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那时，陈家连十岁以下的小孙子和小孙女都毫发无损，偏偏走丢了两个正值青年的儿子和儿媳。阑
陈里正非常难过，回来后还经常出门去寻找，可是找了两年都没有任何结果，直到近半年，才死了心。
陈兴媳妇周氏的娘家，是个人丁兴旺的大族，陈里正逃难回来后，还特意带着全家人去周家请过罪。
周家虽伤心女儿的失踪，但见陈里正态度诚恳，又来真心请罪，想到女儿跟女婿毕竟是因为遇到匪人才走丢的，也怪不得陈家，便悲悲切切地原谅了陈里正。
陈兴和周氏虽一直没有找回来，但周家依旧跟陈家按亲家走动着，随时交换着找儿女的消息。
鲁有庆道：“对了，陈兴夫妻走失时，周氏已经怀有四个月的身孕了。”
素雪猛然联想到了什么，忙问：“陈兴他们是什么时候走失的？”
鲁有庆道：“应该是三年前的三月份吧。”阑
四盛似乎也想到了其中的关联，问道：“那菊花家的小夏是哪年哪月出生的？”
鲁有庆道：“小夏啥时生的倒没有特别问，只知道那孩子今年两岁多了。”
素雪算了算，道：“他要是八月份生的就对上了。”
汪泽然猜测着，“他叫小夏，大概是夏天生的吧。”
素雪望着四盛，疑惑地道：“周氏要是生下孩子，跟这个小夏倒是差不多大的，难道小夏跟周氏的孩子真的有啥关系？”
第417章 不知道这家是啥来头
四盛想了想，摇头道：“这两个人能有啥关系，一个是济府来的，一个是本地的，就算年龄差不多，也太难让人联系在一起了。”阑
汪泽然回想了一下，道：“昨晚，范伟好像说过一句：你真当小夏是陈家人呀。”
鲁旺道：“对，对，我也听到了，他是这么说的。”
鲁有庆道：“如果小夏跟陈家人没有关系，那菊花又凭什么能拿他和周氏来勒索陈里正呢？”
素雪思索了一阵，大胆地假设道：“会不会是这样，菊花夫妻拿小夏假称是陈兴的儿子，让陈里正出钱养孩子。”
汪泽然道：“那他们怎么就敢肯定，陈里正不会正大光明地认回孩子，带到陈家养呢？陈家那么多人，多养活一个孩子应该不成问题的。”
鲁有庆道：“这就得知道，陈里正到底在怕什么。”
几个人都低头苦想起来，鲁旺道：“我记得，范伟好像提到过黑狗坡的冯婆子。”阑
四盛皱着眉头道：“黑狗坡这个地名可真不多见，应该不是个县名，是个镇的名字，还是村的名字呢？冯婆子又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
鲁有庆道：“不管那么多了，我先去打听一下黑狗坡在哪里，要是离得不远，就去一趟，找到冯婆子不就啥都知道了？”
四盛道：“这可是大海捞针了，很费时间的事。咱们点心铺子就要开业了，这几天我们都顾不上别的，这事全靠鲁表哥了，咱们可等着你买地盖房子呢。”
鲁有庆苦着脸道：“我和仲鹏白天要下地，晚上才有时间去打听消息，你还在这里催，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种榨干人的特质呢？”
两天后，“东坡点心铺”终于开业了。
点心铺子之所以以“东坡”命名，跟北宋大文学家苏东坡没有什么关联，只是因为这铺子，是住在陈家滩东坡的九户人家一起开的，是他们合作社的营生。
铺子开业当日，并没有搞太大的阵仗，只是按当地惯例在门口放了鞭炮，在门头、店前绑上了红绸、红花。阑
前一天，铺子周围的街坊邻居都收了开业的消息，同时还收到了份小礼物——小小的红包里，装着一种叫饼干的点心，饼干被做成各种动物、花朵的样子，看着就招人喜欢。
街坊们觉得这家铺子的人很和气，从红包看卖的点心也新颖，开始还对他们有些好奇。
但打听过后，知道这家铺子的老板一点背景都没有，只是城外一个小村子里的村民，还是从秦州府才来的外来户。
大多数街坊邻居便对他们有了些轻慢，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远远地关注着点心铺子第一天的营业情况。
可等铺子开业后不久，这些人就有些傻眼了。
他们发现县城里的几个大酒楼、大客栈的掌柜陆续都来到铺子里捧场，随后县里一些有头脸的富户圆外们也纷纷上了门。
一个开泡馍馆的街坊实在忍不住了，拉住来送贺礼的一个车夫问：“这家就是个小小的点心铺子，既不是有名的老字号，也不是有实力的大户人家开的，你们酒楼的掌柜为啥要亲自上门送礼呢？”阑
车夫有些嘚瑟地道：“嗨，你们怎么连这都不知道？不知道这家是啥来头，我只知道伍掌柜从铺子一开门就在里边坐着了，伍掌柜都来了，我们掌柜能在家里歇着吗？”
泡馍馆老板惊讶地道：“伍掌柜？你说的是洪家的伍掌柜吗？他来点心铺子了？怎么可能呢，伍掌柜是啥人物，怎么会在这个小铺子里坐着去呢，你弄错了吧？”
车夫指着铺子门口叫道：“你看，你看，那门口站着的是谁？我能弄错？是你老眼昏花了吧。”
泡馍馆老板使劲揉了揉眼睛，果然看见那铺子门口，站着个稍显富态的中年男子，不是伍掌柜是谁。
泡馍馆老板一拍脑门，顾不上再跟车夫说闲话，赶紧跑回家去，重新整理了一份贺礼，亲自去了点心铺子。
泡馍馆老板进了铺子就四下里打量，铺子里还是原来的布局，只是装饰全都变了，让人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落地的绣花窗帘挡住了一整堵墙，只露出贴了窗花的纱窗，窗帘上绣的花草并不多，但却让人感觉清爽、温馨。阑
铺子里的桌子上铺着同色系的油布，最奇特的是那个柜台，柜台的高度到成人的胸部，但从腰部以上竟都是透明的细纱，透过细纱，能看到柜台里摆得整整齐齐的各色点心。
泡馍馆老板正看那点心，就被穿着浅蓝色围裙和套袖的伙计迎住了，伙计这身装扮很是奇特，但不得不说让人感觉很干净。
泡馍馆老板虚应着伙计，眼睛依旧在四处寻找着伍掌柜的身影，但却让他很是失望，铺子里除了买东西的顾客，只看到几个同样打扮的伙计在招呼客人、称点心。
泡馍馆老板送上了贺礼，正要离开，听说今天所有点心都是买一斤送一斤，他又经不住柜台里那些新奇点心的诱惑，买了两斤饼干和沙琪玛，才出了点心铺子。
回去后，泡馍馆老板非常庆幸自己当时的这个决定，他的家人尝了点心都非常喜欢，说这点心味道香甜纯正，颜色漂亮，比原来李老爹做的都要好吃。
泡馍馆老板的娘还催着他，再去买些来给舅舅家送去，可等他避开铺子里的人流高峰，下午再去买的时候，伙计告诉他店里的点心全都卖完了。
最后，泡馍馆老板特意找了点心铺的王掌柜，得了个准话，才满意地回去了。阑
王强子掌柜笑呵呵地给泡馍馆老板允诺，明天点心一出锅，就让人给他送到泡馍馆里去。
第一天营业还不到半下午，铺子里的东西竟然就全卖光了，这是四盛没有料到的，他赶紧在铺子门口挂上售罄的牌子，关了店门。
见四盛回到铺子里，管着后厨的王老太赶紧解释，“没有点心卖，不是我们做不出来，是面发不开。看到前边的行情，我中午就把面发上了，可到这会儿都还没开呢。”
第418章 本地姑娘不外嫁
四盛点了点头道：“今天是第一天，没有把握住销量也是正常的事，明天咱们多做些，宁愿剩下也不能不够卖。”窱
“好，我们明天一定会备足了货。”
王老太咂着嘴道：“啧，我真没想到城里人这么能买，咱们准备了那么多都能给买光喽。”
在旁边打扫卫生的强子笑呵呵地道：“王大娘，你在后边可没看到，前边那些买点心的人，真跟不要钱似的，每个人都是三五斤、上十斤地买呢。”
随心媳妇笑道：“这才好呢，他们买得越多越好，那些点心是卖光了，可都变成银钱，飞到咱们的荷包里了呢。”
四盛转头问：“你们算完了没有，今天是个什么情况？”
素雪正跟汪泽然趴在柜台边帮忙数钱、算账，见四盛问，放下手里的笔，却转向王老太嘻嘻笑道：“奶，你猜猜咱们今天赚了多少钱？”
王老太早就想知道结果了，眼睛一直盯着柜台上的那堆银钱呢，见素雪让她猜，便兴趣勃勃地道：“要是刨除本钱，能赚八九两银子不？”窱
素雪摇头道：“奶，你猜少了。”
王老太道：“十，十两？”看到素雪的神情，王老太咬着牙又道：“那怎么也超不过二十两吧？”
铺子里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望着素雪问：“二十两也打不住？到底赚了多少？俊妮你就直接说吧。”
素雪见大家着急，也不卖关子了，一字一顿地道：“六十一两三钱。”
大家惊呼道：“啊，这么多？”
王老太合上了张大的嘴巴，有些不真实地问：“一天就赚六十一两？这些都是咱们自己赚的？”
何氏兴奋地道：“难怪呢，我一整天都在不停地揉面擀面做饼，做得胳膊都疼了，前边一直都没个够，原来竟卖了这多么钱！”窱
随心媳妇也道：“我也是，不是在案板跟前，就是在烤炉跟前、蒸锅跟前，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
王老太一直在油锅上炸面条，做沙琪玛来着，也笑着道：“我就觉得老三不停地进来取点心，刚做好，热气还没散尽呢，他就给拿出去了，没有一刻停留。”
三盛笑道：“娘，外边都不够卖的，客人排队等着呢，我可不是见你这里一做好，就拿出去了吗？”
王老太轻拍素雪的背，嗔怪道：“原先俊妮还在给我帮忙烧火，不知道啥时候就跑得没影了。”
素雪委屈地道：“奶，你可别冤枉我，前边人太多，我爹和强子叔忙着接待来祝贺的人，我三大爷和汪表哥他们根本忙不过来，我去帮着卖货收钱去了。”
王老太道：“你走时也不给我说一声，幸好我看到张氏在院子里没事，就拉着她过来帮着烧了半天的火。”
随心媳妇道：“张氏可真是个麻利人，我这边的蒸锅和烤炉的火，也都是她帮着照看的呢。”窱
王老太目光闪烁了一下，转向四盛道：“人家张氏今天给咱救了急帮了忙，你拿些饼干去感谢感谢人家吧。”
王老太说着递过去两个红色的小礼包，殷殷地望着四盛。
张氏就是李良佳的嫂子，在筹备开店的这段时间，女人们都跟她熟识了，大家相处得很融洽。
王老太知道了张氏家的情况后，慢慢就有了些小心思。
王老太心里一直记挂着四盛续娶的事，原先是想托媒婆给介绍个合适的，也偷偷去找过了，却生了一肚子气回来了。
她怕被村里人知道传闲话，不敢去找陈家滩村里的媒婆，便多走了些路去了邻村。
邻村的媒婆听了四盛的条件，起先还很高兴，但忽然想到什么，问王老太：“你们是秦州府的吧，落户多长时间了？”窱
听王老太说才刚落户，媒婆的脸就耷拉了下来。
“我说你这个婆子，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呀？就你们这外地人的身份，还想找个没嫁过人的大姑娘，谁家女子愿意跟他？你还是现实点，我给你介绍几个不错的寡妇吧？”
王老太不乐意地道：“我装啥了？我家老四可是个秀才郎呢，长得也高大文气，都还不到三十岁呢，这么好的条件，你怎么能让我们娶个寡妇进门呢？”
媒婆撇着嘴角道：“有寡妇愿意进你家门都不错了，本地姑娘不外嫁，你没听说过吗？你要不愿意娶寡妇，那就只能找南山里或是外地倒贩过来的女子了。”
那些倒卖来的姑娘谁知道是啥底细，王老太当然不愿意，一气之下就出了媒婆家的门，连带去的礼物都忘了拿回来。
虽然王老太不爱听那媒婆的话，但经了这么一遭，心里对四盛未来媳妇的期望值，却直线地降了下来。
本地姑娘不外嫁，王老太还是第一次听说。窱
在本地人的眼中，他们这么才落户到这里的人家，还不能算本地人，看来是难找到本地的姑娘了。
要是再等几年，他们也许就能算是本地人了，可四盛却等不起，要是再等两年，他可就上三十了。
王老太为此事愁烦了好几天，总也找不到个解决的办法。
当王老太知道了张氏是寡妇之后，便越看她越喜欢起来。
张氏比四盛小几岁，人长得漂亮，性子柔和，不爱多嘴多舌的，整日里也不怎么出门，就只在家里带孩子、干活、照顾李良佳。
这正是王老太喜欢的好儿媳的样子。
随心媳妇、何氏几个也喜欢跟张氏相处，时不时地在王老太跟前夸张氏两句，这让她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要想办法把张氏给四盛娶回来。窱
可张氏的男人去世还不到三年，王老太也没有摸清楚张氏有没有再嫁的打算，所以她虽有想法，暂时还不敢声张，只在心里肖想着。
不过，按王老太的想法，现在虽然不方便提这事，但她得让张氏跟四盛多接触，要是两个人互相有了好感，后期就好办得多。
人常说“先嫁从亲，再嫁由身”，只要张氏愿意，这事八成就能成。
现在，王老太又给四盛又找到了机会，让他个名正言顺地去接近张氏。
四盛听了王老太的话，并没有多想，接过红包就往后院去了。
第419章 他来后院是找我的？
四盛还没出铺子后门，又转回来对王老太道：“咱们做点心也是有自己独有的配方的，特别是用到了白糖，这些都不方便让外人看见。我明天再找两个人来帮着干活，以后就不要麻烦张氏了。”酼
王老太急着给四盛找媳妇，心里就没把张氏当外人，经四盛这一提醒，也觉得让张氏进厨房来帮忙很不妥当，脸上显出尴尬来。
四盛倒没看到王老太的不自在，话说完转身就走了。
他走到李家院子里，忽然想起租铺子时，李良佳那些防着外男进后院的条件，觉得自己一个人去找张氏不合适，急忙转身就要回去。
张氏从厢房出来，恰巧看到四盛，知道他定是有事找自己，忙迎了上去，却见他不知为何又转身要回去，开口问道：“叶秀才，这是有啥事呢？”
四盛见是张氏，现在避嫌已经来不及了，飞速地道：“听说你今天在厨房帮了我们好些忙，这点小点心，你拿给孩子当零嘴吃吧。”
张氏柔和地笑道：“你们铺子开门就卖得那么好，我见王婶子她们忙不过来，顺便搭把手罢了，不算啥的，你不用客气。”
四盛见张氏不接红包，收回来不是，举着更不合适，竟有点难堪地愣在了原处。酼
正在这时，李良佳从门外进来，看到这一幕忙跑过来，把张氏拉到身后，厉声问道：“叶秀才这是要干啥？”
四盛见是他，松了一口气，忙把红包塞到李良佳怀里，道：“你嫂子今天好心帮我们烧火来着，我娘过意不去，给孩子包了点点心，你给收着吧。”
李良佳面色阴沉地看着四盛，“叶秀才，我们只是租给你们铺子和后厨，并没有要给你们扛活的打算，我嫂子家里的活也很忙，你们以后别再打扰她了。”
四盛见李良佳说得这么生硬，不明白他怎么为了这点小事就生起气来，硬着头皮解释道：“我们今天是开业的第一天，人手没算计好，才……，李东家放心，我们以后一定不会再麻烦你们了。不管怎么样，今天都要说声感谢的。”
四盛说完转身就往回走，素雪出了铺子后门正要去茅厕，见四盛脸色尴尬地从院子里回来，再看院子里，李良佳拿着两个红包，正面色不善地跟张氏说话。
李良佳定是误会了什么吧？想到他们还要长期与李家人相处，素雪忙走到李良佳身边道：“李叔，我爹刚才找你说过了吧？我们要盖房，想请万师傅包工呢？”
李良佳撞见四盛单独跑来找张氏说话，心里正不痛快，听素雪这么一说，有些摸不着头脑，“你爹……，他来后院是找我的？”酼
素雪笑道：“怎么？他没有说吗？我们这几天忙，没空去找万师傅，他得要先跟你说一声，问问你们能不能接，我爹说要是你们没空，就准备去找别的匠人。恰好，我奶正忙着，就让我爹顺带帮着送些点心，感谢张婶子的帮忙呢。”
李良佳知道自己误会了四盛，又听说四盛找他是为了说盖房的事，心里又愧又惊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张氏瞪了李良佳一眼，道：“还不先回去洗洗，收拾干净了去找叶秀才说正事去。”
李良佳不好意思地看了素雪一眼，说了声：“让你爹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去找他。”就飞快地跑进屋里去了。
四盛是要跟万向光说盖房子的事的，只是现在盖房的地方还没买下来，所以并不是很着急，只要在事前跟万向光约定好，提前说说房子的设计样式就行。
既然李良佳拿着茶水点头哈腰地找了来，四盛当然也不会拒绝。
李良佳是万向光的师弟，也是传承了万家技艺的匠人，跟他说与跟万向光说区别不大。酼
四盛把素雪画的简图递给他，道：“你跟万师傅先看看这个图纸，具体的等两天后，铺子里不忙了，我去找你们再详谈。”
说完了盖房子的事，四盛看着李良佳道：“我们在县城开铺子的事，还请你暂时不要让村子里的人知道，万师傅和万小光也知道我们的意思。”
李良佳跟陈家滩的人很熟，多少知道些东坡跟村里人的纠葛，听他这样说，当即答应道：“叶秀才放心，我们不会在别人跟前说这个的。”
四盛点了点头，又道：“铺子里一开门就要卖当天新做的点心，我们住在城外，等开了城门赶到铺子里再做，就来不及了。李东家，能不能再租给我们一间屋子，让我们厨房的妇人们晚上住在院子里，第二天一早起来好做点心？”
强子、三盛他们晚上会留人看铺子，他们住在铺子里就行，可半夜起来做点心的妇人们，必须得有个安全、舒适些的地方睡觉。
李良佳听了毫不犹豫地道：“还提什么租呢，我嫂子一会儿就把挨着厨房的那间厢房收拾出来，让王婶子、嫂子们随便住就是了。”
四盛坚持道：“咱们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不能白白麻烦你们。”酼
两个人谈好了租金，李良佳就回去找张氏收拾屋子去了。
铺子第二天的生意，比开业当天还要好，如果说第一天来的人，很多都是冲着伍掌柜的话，那么第二天来的人，就是冲着点心的味道来的了。
铺子里干活的人依旧忙得不可开交，好在，四盛已经安排了杨氏和金小燕过来帮忙，金小燕除了在厨房帮忙外，还兼做了铺子账房的事。
等过了开业前三天的买一送一的活动，大家才轻松了一些，铺子的生意虽然没有之前那么火爆，但也算很不错的，每天最少也能赚上三四十两银子。
等铺子的运营稳定下来后，四盛费尽了口舌，终于把王老太调回了村子里。
王老太毕竟年纪大了，身体再好，也招架不住天天这样大负荷的工作。
王老太回东坡后，依旧负责做点心。酼
自从点心铺子开张起，伍掌柜就为洪家的酒楼、客栈订了些点心，原先都是从铺子出货。
现在东坡点心的口碑上来了，伍掌柜要货量也慢慢大起来，王老太就带着妇人们，在家里做点心，专门供应伍掌柜这类成批的订单。
第420章 最恨的是陈家人
点心铺子和白糖作坊都走上了正轨，四盛和牛智信商量后，便拿出来一部分盈利的钱，给大家分了红。崕
这段时间，东坡所有的男人、女人都各有营生，人人都干得很卖力，就为了能为合作社多挣些钱，自家也能多分些红。
听到四盛公布了合作社的盈利账目时，大家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他们这样累死累活地干也值了，要照合作社这么个挣钱法，不用等到夏收，大家就有希望住上新房子了。
大家心里有了奔头，干活就更努力了，四盛和牛智信他们都乐见其成。
这天下午，四盛见铺子里没有啥事，便带着素雪和汪泽然提前回了家。
其实铺子里大家各司其职，已经不需要四盛他们帮忙了，四盛也准备把工作重点转移到家里其他事情上去。
四盛心里盘算着家里的各种事项，汪泽然已经赶着车子走到了东坡的院墙外。崕
看着院子对面的荒地，素雪忽然想起了陈里正的事，“也不知道鲁表舅打听到黑狗坡的消息没有。”
汪泽然道：“舅舅说，蓝县有个叫黑狗坡的地方，前两天已经让仲鹏叔赶去找那个冯婆子去了，要是顺利的话，应该快回来了。”
汪泽然说着把车赶进院子里，门口的牛恒看到了，忙跑上来对四盛道：“四叔，鲁大爷让你们去他家一趟，汪叔回来了。”
汪仲鹏回来了？四盛顾不上回叶家，见停好了车，就带着素雪、汪泽然直接赶去了鲁家。
黑狗坡是个小镇，镇子及周边所属的几个村子里，姓冯的婆子有好些个，汪仲鹏费了不少的力气，终于找到了认识陈家滩菊花的那个冯婆子。
冯婆子身体受过伤，近期旧伤复发了，躺在炕上行动不得，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她唯一的儿子和儿媳妇嫌她脏，轻易不愿进她的屋，只有一个做了寡妇的姓王的干闺女在床前伺候着。
王寡妇出去打水，听到汪仲鹏在打听冯婆子的事，又听他说自己是青原县陈家滩的人，便主动上前问他认不认识陈得水家的儿媳妇周氏。崕
待听到汪仲鹏提到菊花的名字后，王寡妇就把他带到了冯婆子的面前。
冯婆子信实了汪仲鹏的身份，听他要打听周氏的事，便断断续续地给他讲述了她知道的一切。
兵乱时，冯婆子逃难途中与儿子走散了，被一伙匪人掳去给他们干活，因她做饭好吃，那伙匪人便一直强留着她。
冯婆子在匪窝除了做饭，还要伺候这伙匪人抢来的女子。
周氏就是冯婆子伺候过的女人之一，被匪人的一个小头目单独关在一个屋子里。
冯婆子的腿被掳时受了伤，一直没有医治，后来发炎化了脓成了瘸子。
那些匪人发现后，几次都想了结了她，只因没有找到比她做饭更好吃的人，才勉强留着。崕
周氏知道后，冒着危险硬是向那小头目求来了伤药，冯婆子用过药后，伤口竟然奇迹般地愈合了。
冯婆子感激周氏，对她的照顾很上心，周氏没事也愿意跟冯婆子说说话聊聊天，两人都因为有了对方，在匪窝的日子过得稍稍舒心了一些。
只可惜，周氏在匪窝里才住了两个月，就因流产引发了血崩，不幸去世了。
周氏临死前，硬撑着对冯婆子说了自己的经历，托冯婆子出去后，帮她回一趟青原县，找到自己的男人陈兴，如果不行，再去找自己的娘家周家。
周氏让冯婆子找到人后，把她的遭遇告诉自己的亲人。
素雪道：“周氏落到了匪人手里，肯定经历过非人的境遇，让冯婆子把她的遭遇告诉给她男人和娘家人，是要他们找匪人给她报仇吗？”
汪仲鹏摇头道，“她对匪人倒是没有多少恨，周氏最恨的是陈家人。”崕
陈里正一家是在逃难的路上遇到那伙匪人的，匪人倒是没有乱杀人，只是抢了他们的车子、粮食和银钱。
在抢劫过程中，一个匪人小头目看上了周氏，要掳了她走，周氏当时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了，陈家人当然不会答应，苦苦央求匪人放过她。
但那伙匪人哪里是心软之人，把车上的陈家老小都赶下来，只留了周氏一人在车上，吆喝着拉车的牲口就要走。
那时陈兴已经走失两天了，周氏哭喊着求公爹陈里正救她，陈里正也极力跪求匪人。
蒙脸的匪人小头目见状，不知为何来了兴致，对陈里正道：“既然这样，我就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给你留下车子和一些粮食，我们带着这女人走；第二个选择，就是把这女人给你们留下，我们把骡车和粮食全部都带走，你选哪个？”
在匪人的刀剑下，陈里正不得做出选择，他跟家人权衡再三，艰难地选择了第一个选项。
绝望的周氏被匪人带走了，陈家一大家人保住了车子和一些粮食。崕
也正是因为有了那些糊口的粮食和代步的车子，陈家人在逃难中才能够全部都活了下来。
汪泽然道：“难怪周氏恨陈家人胜过匪人，他们明明有机会救她的，却舍弃了，导致周氏最终落得那样的下场。”
汪仲鹏看了眼汪泽然道：“其实，那个匪人小头目是认识周氏的，后边之所以让冯婆子特别照料她，还听周氏的恳求给了冯婆子伤药，都是因为他很早就喜欢她了。”
匪人小头目把周氏带回到他们的窝点，去了蒙脸的布，周氏才认出来，匪人小头目是周氏娘家的村人，两人从小就熟识。
长大后一个嫁了人，一个去投了军，后边就再也没有见过。
没想到，两个人再次相见，竟然是在那种情况下。
匪人小头目对周氏很好，但周氏看不上那匪人的身份，心里又怨恨着陈家人，更担心自己的未来，所以强撑了两个月，就因忧思过重引发了流产血崩，离开了人世。崕
后来，那些匪人有次出门后，好久都没有回来，冯婆子便跟同样被匪人掳去的王寡妇，趁机逃出了匪窝。
等世道太平后，冯婆子带着王寡妇回了蓝县自己的家，所幸冯婆子走散的儿子一家都没有事，不久也回来了。
第421章 想单独跟你说
冯婆子回家后一直记着周氏给她治伤的恩情，惦记着要去完成周氏的遗愿，可她的腿伤经过回家的长途跋涉复发了，再也不能走长路了。薐
冯婆子的儿子嫌弃她带个寡妇回来，母子关系闹得很僵，也不可能替她去青原县，这事就一直拖着，成了冯婆子的一块心病。
那天，遇到菊花一家到家门口要饭，冯婆子好心多给了他们两块干粮，菊花感谢之余，便多说了几句自家的事情。
冯婆子听说菊花一家是去青原县陈家滩落户的，惊喜万分，认为这是上天让她完成周氏遗愿的绝佳机会。
冯婆子给了菊花一些铜钱，让她带着周氏的临终遗言和信物，去了青原县。
听汪仲鹏说完，鲁有庆猜测道：“菊花夫妻从冯婆子处知道了周氏的那些事，就想出了敲诈勒索的主意，谎称小夏是周氏生的儿子，用陈家对周氏做的事相要挟，让陈里正拿钱养活孩子。”
四盛点头道：“大概率是这样。”
鲁旺问：“那咱们下来要怎么办？”薐
四盛道：“要戳穿菊花夫妻编造的谎言很容易，但，陈里正忌惮的事情很难再保得了密了，咱们要是插手，就怕到最后两边都落了埋怨。”
鲁旺道：“他们当年对周氏这个自家人都能做得这么过分，咱们还要替他遮掩吗？”
四盛叹道：“一边是一家人的生死，一边只是一个没有了男人的儿媳妇，相信很多人都会做出跟陈里正一样的选择。”
素雪喃喃道：“可是当时周氏已经怀有身孕了，肚子里还有一条生命呢。”
鲁有庆道：“他们在逃难呢，就算不被匪人掳去，在路上，那孩子也很难保得住。”
素雪道：“反正我对陈家的选择不能理解。”
四盛叹了一气，“周氏的死虽与陈家人有关，但毕竟不是死在陈家人手里的。”薐
汪泽然有些气愤地道：“当时他们明明知道周氏此去凶多吉少，还是做了那样的决定，不管周氏因为什么而死，陈里正一家都脱不了干系，陈里正做了这事，就不配再做里正了。”
鲁有庆和四盛对视一眼，道：“这个倒是可以运作，以后有机会再说，咱们现在还是先说说眼前的事吧，菊花夫妻勒索的事该怎么个管法。”
这天晚饭后，四盛和鲁有庆来到了陈里正家门前，陈平打开门见是他们，有些心虚地问：“你们来有啥事？”
陈里正克扣东坡的粮食种子、调换他们棉花种子的事，陈平是知道的，他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怕这帮吃不得亏的东坡人找上门来。
但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没见东坡有什么反应，而且听说他们都已经开始播种了，陈平以为，东坡人可能压根就没有发现被坑的事实，这事也许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他们还是找上门来了。
鲁有庆道：“陈平，我们找陈里正有重要的事。”薐
毕竟东坡人的威名在外，陈平也不敢随意把他们挡在门外，只得领着往堂屋里走。
陈平小心地观察着四盛和鲁有庆的神色，看他们的样子，好像不是来讨要种子的，不过他还是得要防备着点。
陈平边走边抬高了声音道：“爹，东坡的叶秀才和鲁大哥来了。”
这两个人要是真的来者不善，希望他爹能提前做些安排。
陈里正家的堂屋里，四盛和鲁有庆已经喝了半杯茶了，陈里正才急急忙忙地从外边进来，一进屋就问：“叶秀才、有庆，你们找我有啥事？”
四盛看了看陪坐的陈平，道：“陈里正，我们想单独跟你说。”
陈里正狐疑看着四盛，“这里是我家，说啥事还需要遮遮掩掩的吗？”薐
鲁有庆道：“我们倒是不想遮掩，但……，我们听冯婆子说了些事情，陈里正确定想这样听我们说？”
听到“冯婆子”几个字，陈里正的脸色变了变，盯着四盛和鲁有庆问：“你们说的是哪个冯婆子？她都跟你们说了些啥？”
鲁有庆笃定地道：“我们说的冯婆子，肯定就是你知道的那个，她告诉了我们所有的事情，包括你知道的和你不知道的，所以，我们才来找陈里正说说的。”
看这两个人的神色，他们应该是真的知道了一些事，陈里正淡定地端茶抿了一口，但端着茶杯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放下茶杯，陈里正温和地对陈平道：“你出去在外边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陈平看了四盛和鲁有庆一眼，他们看起来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应该不是为种子的事来的，这才放心地走出了堂屋，小心地把屋门关好。
四盛开门见山地道：“陈里正，小夏是菊花和范伟亲生的，跟陈兴和周氏没有任何关系。”薐
陈里正本以为他们要说陈家放弃周氏的事，要拿这事来要好处的，没想到他们开口就爆出这么一句，重重地砸在他的头上。
陈里正腾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你说啥？小夏怎么可能是菊花亲生的，你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鲁有庆道：“我们的人出去办事，经过蓝县黑狗坡时，遇到了一个姓冯的婆子，亲耳听她说的。”
陈里正惊讶地瞪着他问：“冯婆子是蓝县黑狗坡的人？”
菊花当初只说，他们一家是在蓝县遇到的冯婆子，坚决不肯透露她所在的村镇。
事后，陈里正还特意去蓝县跑了一趟，因为没有具体的地址，并没有找到那个知情的冯婆子。
鲁有庆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都不知道冯婆子是哪里人，怎么就相信了菊花的话呢？”薐
陈里正已经确认鲁有庆和四盛是知情人，可能真的比他知道得还多，便坦白地道：“她手里有件小孩子的衣服，那是逃难前，周氏的娘家人为贺她怀孕，特意送来的礼物中的一件，周氏在逃难的路上，还拿出来给大家看过，我对那件衣服印象很深。”
陈里正深深地叹气，“还有菊花说的那些往事，各种细节都跟我们经历的事实对得上，如果不是出自周氏的口，其他人再没有能说得那么详细的了，否则，我怎么会那么轻易就相信她一个陌生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