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是别人出事了
四盛有些遗憾地道：“我们没有女伙计，倒是后厨，我想都让妇人来做，李东家能不能再考虑考虑把后厨也租给我们？”
李良佳低了头，这个铺子已经招租了半年时间了，刚开始来看的人还很多，却都因为他的这些条件没有谈成。后来，来看的人就越来越少，到现在几乎连问的人都没有了。
如果这两天再租不出去，他就只能关门了，实在赔不起了。
大家见李良佳在考虑，便都没有出声。
素雪无聊地转头打量起铺子来，一抬眼忽然看到铺子后门那里，站着个穿素色衣裙的年轻妇人，正全神贯注地望着李良佳。
铺子的后门外是李家的后院，从年轻妇人的衣着看，她应该是李良佳的寡嫂张氏。
素雪好奇地打量张氏，杏眼桃腮，身材窈窕，倒是个俏丽的，一点儿也看不出已经是生育了两个孩子的妇人了。
张氏似有所觉，转动眼眸对上了素雪的视线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对她勾了勾嘴角，轻轻放下了门帘。
妇人轻手轻脚地隐到了帘后，没有引起其他任何人的注意。
李良佳最终还是没有答应出租后厨。
万小光把四盛他们送到马车上，站在车辕边有些抱歉地道：“叶秀才，我没想到良哥还有这么多……不一般的条件，耽误你们的时间了，我……”
四盛拍拍万小光的肩膀，笑着打断道：“没关系，找铺子本来就不是一次就能成的。你陪李东家聊会儿天，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从李家铺子里出来，四盛和素雪、汪泽然三人直接去找了县城里帮人找铺子的中人，跟着中人又看了几家铺子，但都不是很满意。
要么是位置太偏，要么是价格太贵，还有一家，一听到他们的口音，就赶紧声明自家铺子已经租出去了。
那个中人暂时没有了能看的房源，四盛一行只得一无所获地出了城，赶着马车往陈家滩走。
素雪道：“爹，要实在租不到，咱们就找点心铺子谈代售吧？”
汪泽然问：“代售是不是像咱们原来卖豆干一样的？”
“不是，像咱们在客栈里代卖布包一样，是把货放到人家铺子里，让人家代咱们卖。”素雪给汪泽然解释着。
四盛摇头道：“不行，点心跟布包不一样，是直接入口的东西，经人倒手的话，出了问题咱们太被动了。而且，咱们的点心要是销售不好还罢了，要是卖得好，被代售的铺子盯上了咱们的配方，又是搞不完的麻烦事。”
汪泽然道：“那咱们还是接着找铺子吧，代售还要被人剥一层利润，也不划算。”
四盛欣赏地看了他一眼，这孩子脑子就是灵光，瞬间就能想到这一层。
素雪道：“要不，再让强子叔出来摆摊卖点心试试？”
四盛道：“摆摊卖不上价，还是得找铺子，城里不是还有其他中人吗？明天咱们再去找找看吧。”
县城离陈家滩还真是不远，三个人感觉没说几句话就回到了村口。
四盛刚要赶车进村，却被路边的鲁旺和张富叫住了。
“表姑父，停一下。”
“四叔，等一下。”
四盛忙拉了缰绳，问：“你俩怎么会在这里？快上车，咱们回家。”
鲁旺径直跳上车，张富接过四盛手里的鞭子，道：“四叔，你先坐进车里，鲁旺有事给你说。”
四盛狐疑地看了张富一眼，把缰绳也交给他，钻进了车厢里。
汪泽然忙挪到鲁旺一边，给四盛让出位置，四盛在素雪旁边坐下，问对面的鲁旺，“出什么事了？”
鲁旺道：“表姑父，我爹回来了。”
汪泽然惊问：“是舅舅出了什么事吗？”
鲁旺忙道：“没有，表哥别紧张，我爹和汪叔都没好好的，是别人出事了。”
素雪瞪了鲁旺一眼，催促道：“你快说重点，别让人着急。”
鲁旺言简意赅地道：“我爹和汪叔在回来的路上抓了三个骗子，救了两个妇人和一个小孩，把人都给带回来了。”
车里的三个人一脸惊愕，鲁有庆出去一趟，竟然遇到了这种事，难怪去了这么长时间。
四盛问：“你爹连骗子也带回来了？”
鲁旺点点头。
素雪奇怪地问：“为啥把骗子也带回来了？怎么不送到当地官府去？被骗的人就是不送官府，也要送回人家家里去才行呀，鲁表舅怎么都给带回来了？”
鲁旺道：“那三个人贩子有一个是陈家滩的人，那两个被拐的人也是陈家滩的媳妇。”
“什么？”四盛、素雪和汪泽然异口同声地惊呼出了声。
“四叔，你们小声点，快到李家门口了，别让他们听到了。”
四盛闻言压低了声音问，“哪个李家，李族长家？你把车赶到李族长家门口干什么？”
四盛忽然猜到了什么，问鲁旺：“这里边有李家的事？难道是李家人祸害了自己村里人？还拐了两个妇人？”
鲁旺道：“不是，那骗人的婆子是外人，也不对，骗人的婆子是李族长哥哥的老婆子，被骗的是李族长哥哥家的两个儿媳妇。”
汪泽然问道：“这还不是自己人祸害自己人吗？”
“也算是，也不是。”
汪泽然和素雪侧目，“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平时说话挺利索的，现在怎么连个事情都说不明白？”
鲁旺心里委屈，哪里是他说不明白，这事情本来就是这样的嘛，他每句话说的都是事实呀。
四盛扬声道：“张富，你先把车停在路边。”张富答应了一声。
等车停下来，四盛对鲁旺道：“好了，鲁旺，你别着急，慢慢把事情说全。”
鲁旺组织了一下语言，把知道的情况细细地说了一遍。
原来，鲁有庆和汪仲鹏办事比预计的时间久了些，怕家里人着急，便紧着往回赶。
一不小心，那晚错过了客栈，只得找了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庙过夜。
破庙里已经有一群人宿在里边了，据那个姓怀的婆子说，他们是一家子，两个儿子和两个儿媳妇，带着个一岁多的奶娃娃，他们一家子是去南山婆子的娘家走亲戚的。
第393章 被人下了药
见鲁有庆和汪仲鹏长得健硕，目光一直在他们一家人身上转，怀婆子有些胆战地给两个人解释着。
“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回过娘家了，我爹早就过世了，家里老娘病得严重，特意让人捎话给我，想最后见我们一家子一面，所以才急着往南山赶的。
我们家里也不宽裕，住在这破庙里是为了省些住客栈的银钱，好多买些礼物去孝敬老娘。”
那婆子说着还不停地拿帕子擦眼泪，看起来与老娘感情非常深厚。
鲁有庆本来没兴趣跟他们多说，见面只是本能地打量了对方两眼，既然她们是寻常人家，他也不再留意了。
破庙虽只有一个大殿，但空间也不算小，两家人各占一边就是了。
因为怀婆子家有年轻女眷，鲁有庆特意找了个旮旯，背对着他们躺下了下来。
可汪仲鹏却不敢大意，虽然躺下了，却半闭着眼睛观察着那一家子的动静。
看了一会儿，汪仲鹏就发现那家人有些怪异。
比如，这些人总不让小孙子往那两个儿媳妇身边靠，孩子饿得哇哇哭，亲娘明明就在跟前，怀婆子宁愿给孩子喂面糊充饥，也不让孩子娘给娃喂奶。
再比如，两个儿媳妇一直都软软地靠坐在墙边，从不曾起来干活，连吃饭都是怀婆子给端到跟前。
还有，两个儿子对媳妇总是疾言厉色的，没有一点夫妻间的温情，两个儿媳妇对自家相公和婆婆也是横眉冷对，家人间的气氛相当紧张。
这些人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家。
鲁有庆听了汪仲鹏说的种种异常，也觉得这家人不对劲。
按他以往的性子，不管这些人多么值得怀疑，只要对他们俩没有造成威胁，他就不会管。
但跟九家人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似乎也染上了婆婆妈妈的毛病，鲁有庆竟然起了多管闲事的心思。
他打量了那两个年轻妇人几眼，判定她们是被人下了药，所以才行动不得的，这种药的药效一般都不会太长，想要一直控制住这两个妇人，他们必然还会再给她们吃药。
鲁有庆让汪仲鹏留意着妇人们的吃食，自己在心里思量着，怎么样才能理所应当地管了这档子事儿。
夜里，怀婆子又拿了药丸给妇人吃时，汪仲鹏忽然爬起来，找了个借口叫怀婆子过来说话。
那个年纪小点的妇人挺机灵，借着怀婆子转身之机，飞快地把药丸吐出来扔到了火堆里。
鲁有庆把这些看到了眼里，挑了挑眉毛，心里有了谱。
天亮了，鲁有庆和汪仲鹏起床，不动声色地收拾着行李，准备出发。
怀婆子和两个儿子也捆好了行李，坐在火堆边慢吞吞地吃着早饭，两个年轻媳妇还是跟昨晚一样，蔫巴巴地靠在墙根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鲁有庆和汪仲鹏背上行李，给怀婆子打了声招呼，往庙外走去。
刚走大殿门口，那个小点的妇人忽然冲了过来，跪倒在他身前，哭着求他救救她和孩子，还有她的大嫂。
怀婆子和两个儿子见状急忙扑了过来，凶神恶煞般地伸手想要拖走小妇人，汪仲鹏哪里会让他们得逞，三两下就把三个人给捆了起来。
小妇人称自己娘家姓方，婆家姓李，哭诉她们妯娌两个和孩子，是被骗出来的，被怀婆子骗出来的。
鲁有庆疑惑地问，“你刚才不是说，怀婆子是你婆婆吗？”
方氏道：“是，她是我们的婆婆，只是后婆婆，才进李家门两个多月。”
两个月前，怀婆子冻晕在李家门口，方氏的公爹心善，与儿子把她抬进屋，给她喝水吃东西。
怀婆子醒过来后，说自己跟家里人一起出来躲兵乱，在路上家人一个个死的死，走失的走失，就只剩了她一个人到处流浪。
后来，世道太平了，她想回乡，可她没有钱，只能继续以要饭为生。
那天晚上下大雪，她在李家门前避风，冻饿难耐就晕了过去。
李家也曾躲过兵乱，全家人都很同情怀婆子，就留她家里干点粗活，给她口饭吃。
“我亲婆婆在避乱途中去世了，经人撮合，这婆子就嫁给了我公爹，成了我们的后婆婆。”
方氏指着怀婆子的大儿子恨声道：“十来天前，这个人假装货郎来到我们村，碰到了这个婆子，演了一出母子相认的大戏，之后还认可我公爹当后爹。”
怀婆子的大儿子在李家住了几天，便提出要带怀婆子回老家，让怀婆子见见已经回家的小儿子和其他亲戚。
方氏道：“我公爹不放心要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但他身子不好，走不得远路，又放心不下家里的牲口，便让我男人跟着他们去。”
临出发前，怀婆子又说儿子的货郎担里还有好些货，不卖掉怕坏了损失钱财，想让方氏的男人去卖货，李家里人都心疼钱，就答应了怀婆子的提议。
怀婆子又说她既已嫁到李家，就是李家的人了，要回前夫家得有李家人陪着一起去，怕的是，前夫家的本家人不相信她已经改嫁，要留下她就不好。
方氏的公爹感动于怀婆子对他的真心和诚心，最后决定，让两个儿媳妇方氏和刘氏，陪着怀婆子一起去走亲戚，因为方氏的儿子还在吃奶，也让一起带着上了路。
“我们家人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们，才敢让我们两个妇人跟他们一起出门的，想着有那婆子在，还有婆子的亲儿子在，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
“可谁能想到，恰恰就是这两个人才是最危险最可怕的，这两个黑了心肠的，前边做的一切都是在演戏，最后借着我们家人的信任，给我们设了个大圈套，让我们自己钻了进去。”
怀婆子带着方氏他们出了家门没走多远，就给方氏和刘氏下了药，让她们浑身酸软动弹不得。
两个妇人就这么轻易地被怀婆子和他的大儿子，还有后来加入的小儿子，一起给挟持了。
汪仲鹏问方氏：“他们母子三个挟持了你们要干什么去？”
第394章 总得要多罩着点
方氏气愤地道：“他们哪里是母子三个，他们就是随便聚起来的一伙骗子，他们在玩骗局，他们说他们玩的叫仙人跳，高级的仙人跳，他们把我们骗出来，是要挟持到南山去卖钱的。”
鲁有庆以前听人说过仙人跳，不过那都是让美丽的妇人通过假嫁人，到夫家卷包了人家的财物跑路的。
可这伙骗子倒好，竟然让个四五十岁的婆子，卷了人家两个年轻的媳妇出来卖，还顺带拐带个小男孩，玩的不愧是高级仙人跳。
鲁有庆问方氏：“那你们是哪里人？”
方氏抽泣了两声，道：“我们是青原县陈家滩的。”
鲁有庆高高地挑起了眉头，惊讶地问：“你们是陈家滩的，夫家姓李，难道你们是李继承李族人的族人？”
方氏也惊讶起来，“你认识李继承？我公爹叫李继旭，是李族长的亲哥哥，我男人李言辰是李族长的亲侄子。”
鲁有庆感觉头疼了，他原本想着问明情况后，将这两个妇人和孩子，与几个骗子一起，都送官处置了事。
他和汪仲鹏把他们从骗子手里解救出来，也就算功德圆满了。
却万万没料到，这两个妇人竟然是陈家滩的人，还是李族长哥哥家的儿媳妇。
李族长对他们东坡的人有偏见，这事情要是处理不好，还得惹麻烦。
鲁有庆考虑再三，还是把这些人全部带了回来。
四盛他们终于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鲁旺刚才其实没说错，怀婆子对陈家滩的人来说既是外人，也不是外人。
四盛问鲁旺：“这些人现在在哪里？”
鲁旺道：“都拉到咱们东坡了，没敢贸然带去李家。我爹让我和张小哥在这里等你，让你拿主意呢。”
“那你爹原先想要怎么办？”四盛想听听鲁有庆的想法。
“我爹的意思，先让你跟李家人说一声，然后再把人给送回去。”
四盛赞成地道：“你爹考虑得没错，这事儿的确得提前说好了才敢行动。”
素雪提醒道：“爹，这事是先跟李族长说呢，还是直接跟李族长的哥哥李继旭说？骗子是李继旭的老婆，受害人又是他的儿媳妇和孙子，他一时能不能决断清楚？要是让李族长帮忙，还得看李族长跟他哥的关系如何吧。”
汪泽然也道：“这事涉及这两个妇人的名节和李家的脸面，要是处理不好，有可能闹出人命来，到时候，李家人说不定要怪罪到咱们头上。”
四盛沉吟了片刻，对鲁旺道：“这事儿确实得慎重，咱们暂时先不着急去李家。”
四盛探头对张富道：“先去前道上万向光家吧。”
张富按四盛的指路，将马车停在万家院门前，四盛跳下马车，回头道：“你们都在车上等着。”
只用了半刻钟，四盛就从万家出来了，坐上马车，对张富道：“回东坡。”
素雪看四盛的脸色还算不错，便问道：“爹，你问到李家的情况了没有？”
四盛点点头，“李家两个老兄弟关系非常好，李族长的父母去世得早，是李继旭带着他相依为命长大的。
兵乱时，两家人一起跑出去避乱，路上遇到了兵匪，李继旭的大儿子为了救李族长被兵匪打死了。所以，李族长对他这个哥哥又感激又愧疚，这两年对哥哥家的事，比对自己家的还要上心。”
说到这里四盛忽然岔开了话题，对鲁旺道：“哦，对了，被兵匪打死的李继旭的大儿子，就是跟你们打架的那个二娃的爹。”
鲁旺有些意外，“啊？二娃原来是个没爹的孩子呀？怪可怜的，那我们以后还是多让着他点吧，没爹的和没娘的孩子总得要多罩着点才好。”
四盛点点头，脸色有些沉重，似乎想到了别的什么事。
素雪和汪泽然对视了一眼，他们俩都是没娘的孩子，鲁旺他们平时也是可怜他们、让着他们吗？
鲁旺可没注意到三个人都在想心事，他就那么随口一说，马上就想到了他爹交给他的任务，问四盛：“那咱们不去李家了吗？没办完事就回东坡？”
汪泽然见四盛有些心不在焉的，替他回答道：“村里人对咱们既怕又恨，咱们就这么去李家，不一定能办成事，还有可能引来别人的好奇和猜忌，影响事情的处理结果，对李家也不好。”
“表姑父，表哥说得对吗？”鲁旺还是想跟四盛再确认一下。
四盛点了点头，眼睛依旧望着窗外。
鲁家住在宿营地的头一家，张富赶着马车刚要往里边拐，就听大柱在路边喊道：“张富，你四叔在车里吧？四哥，鲁大哥在信叔家呢。”
四盛探出身子对大柱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
张富赶着车继续往前走，在牛智信家的宿营地前停了下来。
牛智信家不只有鲁有庆在，黄氏和金大娘子也在。
见四盛回来了，鲁有庆顾不得说别的，直接问道：“鲁旺和张富把情况给你说了吧？李继旭是什么想法？”
在场的几个人也都望向四盛。
四盛道：“两个孩子把事儿说明白了，我还想跟鲁表哥，还有大家，再一起商量一下细节，暂时还没去李家。”
天很晚了，陈家滩前后两条街道上早就没有了行人，各家各户都关了门灭了灯，整个村子都陷入了沉睡，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谁家的狗偶尔叫上一两声。
万籁俱寂中，李族长家的大门被人轻轻叩响了。
李族长的大儿子李言明听了门外的应答，并没有马上开门，而是走去李族长的屋门外问道：“爹，院外是东坡的叶秀才和鲁有庆，他们说有重要的事要跟爹当面说。”
屋里传来李族长喑哑着嗓音，“东坡的人这么晚来咱家干啥？”
李言明如实地道：“他们不肯说，不过，好像还听到有女孩子说话的声音。”
李族长顿了一下，马上就要开始春播了，这些人该不会又跟陈族长起了啥龌龊了吧？看戏的事他李继承最喜欢了。
李族长兴冲冲地道：“言明，去把西厢房的灯点上，我去门口看看。”
听到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李言明答了声“是”，离开了李族长的屋门口。
第395章 不能为打老鼠伤了花瓶
李言明在院子里走了两步，扬声对着东厢房的窗户道：“去西厢房点灯。”
听到里边应了声，李言明回身紧走了两步，跟在李族长身后也去了院门口。
院门外站着两个男人和三个孩子，这几个东坡的人他都见过，李族长笑了，阴阳怪气地问道：“叶秀才、鲁有庆，这么晚了，到我家来有何贵干呀？”
四盛开口道：“李族长，我们有事要跟你说。”
鲁有庆凑近他压低声音道：“是关于李继旭的两个儿媳妇和一个小孙子的事。”
李族长陡地缩起了瞳孔，这几个人不是陪同新嫂子回老家去了吗，难道出事了？
他狐疑地看了两个人一眼，收起了脸上的嬉笑，“进来说。”
李家西厢房里，李族长急切地问：“我哥家的儿媳妇和孙子怎么了，出啥事了吗？你们怎么知道他们？”
李族长看着那支沾着黑色污迹的木簪子，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咬着后槽牙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的大侄子去世时交给侄媳妇刘氏的东西，那上面还沾着那孩子的血，刘氏一直随身带在身边的。
鲁有庆能拿出这个东西，说的绝对不会是虚言。
李言明气愤地道：“这个老虔婆竟然是个骗子，干出这种缺德丧良心的事，可害苦了大伯家了。”
李族长再也控制不住，忽地站起来，吼道：“她现在在哪儿？我要打死这个没良心的黑心狼。”
四盛忙道：“李族长，你冷静点，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不能为打老鼠伤了花瓶呀。”
投鼠忌器的道理李族长还是懂的，听了四盛的话，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搓着手在屋里走了两圈，对李言明道：“你去拿茶水来。”
李言明飞快地拿回来一只冒着热气的大铁壶，给四盛、鲁有庆和李族长都倒了杯热茶，连三个孩子也给冲了几碗红糖水。
李族长已经镇定下来，接着吩咐李言明，“你再去点个火盆进来吧，这屋里没烧炕太冷了。”
“李大哥不必客气，我们说完话就走了。”四盛忙拦住李言明，回头对李族长道：“现在那个怀婆子和两个骗子都在我们东坡，刘氏和方氏带着孩子也在金大娘子家住着，我们那里条件不好，只怕委屈了她们。”
李族长忙拉着李言明站起来，道：“多谢鲁小哥儿的救命之恩，多谢你们替我家考虑得周全。”
初听到这个消息，李族长一下子沉浸在被人算计、骗卖家人的震惊和气愤的情绪中，此时，才把心思落到这事的善后上来。
东坡的人与他们李家没有交情，仔细想起来，他为了跟陈族长作对，还伤害过他们。
可他们碰到这事，不但没有落井下石，还出手救了他们家三条人命，而且，顾忌着他们李家的声誉，他们把人带回来并没有声张，还特意在夜里悄悄来找他。
这份气度和这种周全，让他打心底里折服。
李族长说着，和李言明双双跪倒在鲁有庆面前，就要磕头。
鲁有庆赶紧扶了李族长，“可使不得，李族长你是长辈，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鲁有庆拉住了李族长，李言明终究还是向他磕了头，才借着四盛的手站了起来。
鲁有庆笑道：“李族长，你还是叫我有庆吧。”
李族长道：“好，有庆，你要不嫌弃，以后就叫我李叔，叶秀才也一样。”
四盛笑道：“李叔以后也别叶秀才叶秀才的叫了，就直接喊我四盛。”
李族长点了头，随后皱眉道：“我初听这个事，脑子里乱得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几个骗子怎么处置都不为过，可是，受害的毕竟是两个妇人，李家这么多人还要在这村里活人呢。有庆、四盛，你们脑子灵光，替叔想想，可有什么万全的解决办法没有？”
半个时辰之后，四盛和鲁有庆他们离开了李族长家。不多一会儿，李族长和李言明也出了家门，悄悄往东坡去了。
次日早上，牛智信招呼了汉子们，牵着牲口用车拉着农具，准备去田里干活。
昨天强子他们又买回来了五架铁犁，还有铁耙、榔头等，再加上昨天鲁有庆这里有事，牛智信就没有安排人夜里去耕田。
现在，下地汉子们都出来了，大家正要往田里去，忽然看见一群青壮的汉子，浩浩荡荡地往这边走过来。
大家都停下脚步，戒备地望着那边。
牛智信赶紧走到小路上，眯着眼睛仔细打量来人，见他们赶着骡车、拉着架子车，有些人肩上还扛着工具，便知道是来建围墙的，忙喊了随心出来，又让人去叫四盛。
随心是特意被四盛留下来接洽建围墙的人。
因为生意不好，强子和三盛已经不去县城摆摊了，四盛便让强子接替了随心卖豆芽的活。
随心一过来，就认出了骡车上坐着的万向光，忙迎上去招呼。
万向光带来了三十多个人，骡车上拉着大小不同的杵头等工具，用架子车带来了好几副墙板。
万向光跟四盛、随心拿着图纸看了现场，便一颠一颠地走到那三十多个汉子前边分派活计。
不一会儿，这些人就分成了四组，在四个方向上同时开工挖地基。
东坡的孩子们练完拳脚回来，见了这阵仗，也不着急着回家吃饭，都围在不远处看稀奇。
素雪捅了捅身边的汪泽然，“你看万向光，像不像个大将军，他虽然腿脚不方便，但意气风发地指点江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是不是显得特别帅？”
汪泽然正盯着一个拿着皮绳在地上画线的匠人看，听了素雪的话，转头望了眼万向光，不悦地道：“什么大将军，瘸子是不能上战场的，哪里有他指点江山的机会，还有什么可帅的。”
素雪看了汪泽然一眼，不知道他为啥一大早就心情不好，说话口气这么冲。
素雪想了一下，善解人意地道：“你舅舅回来了，你是不是还没机会跟他说话？他今天应该就忙完了，咱们一会儿去做些点心，等他回来给他尝些新鲜的，咋样？”
见素雪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说着让人暖心的话，汪泽然心情又好了起来，道：“你先别管舅舅的事，看那个人像不像李良佳？”
第396章 要想惹事就接着往下说
素雪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拿皮尺的人恰好抬起头来，不是李良佳又是谁。
素雪奇怪道：“他跑到这里来给咱们建围墙，那他的铺子是不是就得关门了？”
汪泽然也不理解，“他宁愿把铺子关了，也不放弃那些奇怪的条件，真是让人想不通。”
素雪忽然想到李良佳嫂子张氏那张秀丽的脸，还有她看向李良佳时那专注的眼神，似乎猜到点什么，“也许，他有真正想保护的人。”
两个人正说着，二小子跑过来喊道：“俊妮、汪小子，你们快回去吃饭去，我娘还等着把锅腾出来，给包工的人做午饭呢。”
这天中午，在东坡吃午饭的人排了长队。
陈家村井台边，也有一大群人在扎堆吃饭，吸溜食物的声音此起彼伏，但那声音再大也压不住大家说八卦的声音。
村里这两天八卦的话题总是离不开东坡，男人们正在说着东坡打人事件和后续。
正说得热闹时，端着碗走来的黑子，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黑子，你那天真去妇人堆里救你媳妇去了？”
“听说你媳妇没挨几下打，你可是被个孩子打惨了，你这是能下地走路了？”
自那天之后，黑子这是第一次来井台吃饭，他以为都过去几天了，大家应该已经把这事儿忘了，没想到这些人还有这么高的八卦热情。
黑子被人打趣得有些不好意思，强辩道：“我根本就没怎么被打，哪里来的被打惨的事？我没出来，是一直都在家干活来着。”
黑子说着话，自己心里就来了底气，理直气壮地道：“那天我是故意倒在地上的，要不然，我家的母老虎让我去打别的妇人怎么办？好男不跟女斗，真要跟那些妇人动了手，那不就掉了咱们男人的价吗？小爷我那是策略，你们懂不懂？”
众人听得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东坡的人还没你家的母老虎厉害呢？”
黑子一本正经地道：“那是，东坡的人再厉害，你要不去惹他就没啥事，我家那母老虎可不行，天天在我耳根子底下嘟嘟，烦都要把人烦死呢。”
男人们逗他道：“你家的母老虎再烦，终究是个女人，你个大男人怎么就那么怕她呢。”
黑子瞪圆了眼睛，“我能怕她？我一巴掌都能把她拍八瓣，你信不信？哪天真把我惹急了，我就……”
黑子的狠话还没说完，旁边的人捅了捅他的腰眼，小声道：“你媳妇来了。”
黑子头也不回，继续道：“我就好好哄哄她，媳妇就是给人疼的，不是给人打的，只有好男人才能做到疼媳妇疼到怕的地步，你们都做不到吧？”
周围的人“哄”的一声笑翻了，有人笑得岔了气，碗里的饭都撒到了地上。
黑子感觉不对劲，回头看了看，哪里有他家媳妇的影子，有些恼羞成怒，跳起来就去追打骗他的那个汉子。
那边妇人们也听到了男人们的打趣，有个妇人高声问道：“黑子，你们真把东坡金家媳妇的玉镯给摔碎了？”
黑子停下了追打，端起饭碗道：“可不是嘛，我亲眼看到那块碎玉了，可好看了，剔透得跟汪水一样，只可惜摔断成节节了。”
“那你们真不给人家赔了？”
黑子瞪着眼道：“又不是我给摔碎的，也不是我媳妇摔的，凭啥要我们赔？”
有知道些内情的妇人问：“听人说，那姓金的婆娘还是个寡妇，家底都给人败光了，不得已才来开荒的，人家身上就只剩下这一件值钱的东西了，还被你们给打碎了，你们不赔，难道不怕东坡的人来找你们的麻烦吗？”
有人替黑子回答道：“那不是陈里正和两个族长去找他们谈好了吗？东坡人不赔咱们村人的医药费，咱们村里人也不用赔他们的镯子。”
黑子道：“没错，是这么说的，咱们还借给东坡好些农具用呢，还是我跟陈平给送去的呢。”
“对对对，我家的铁犁借给他们用去了。”
“把我家的铁耙子也借走了。”
众人纷纷说着自家借出去的农具，有人又道：“人家陈果都找好关系了，到时候给人家把玉镯接起来就行了，其实东坡也没怎么亏。”
有个妇人刻薄地道：“人家怎么没亏？那几样农具是借给他们的，又不是送给他们的，能值个啥呀？就算陈平让人给把那些碎玉接起来，也不如原来值钱了。”
旁边人想不通地道：“你们说东坡的人那么厉害，怎么就愿意吃下这个亏呢？是不是憋着啥坏水呢，哎呀，要是他们哪天想起来，咽不下这个气，再跑来报复咱们村里人可怎么办？”
同伴警告道：“你要想惹事就接着往下说，要是被东坡的人听到了来收拾人，你可别连累我们这些村里人。”
那人不服气地道：“看把你们给吓的，不就是东坡几个小孩子手脚快了一点吗？你们怎么就被吓成这样了？”
“何止是小孩子厉害，东坡那些男人更吓人，你看他们那身形，没几个低矮瘦弱的，那天也得亏黑子他们跑得快，要是再慢点，被那些从田里回来的汉子们逮住了，不定给打成啥样呢。”
听到妇人提到自己的名字，黑子也大声应和道：“那是，我们多机灵呀，一看东坡田地那边有动静，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都溜回来了，哪里还等他们来逮呢。”
“东坡这些人跟其他济府棒可不一样，真是吓人呢。”
“你可别提济府棒了，要不是二娃骂了句济府棒，也惹不出后边这么多事来。”
大家都有感触，正要接着往下说，忽见一个小媳妇兴冲冲地跑了来，“你们别在这儿谝闲传了，快去看看吧，陈继旭家的媳妇们回来了，还是坐着大马车回来的……”
小媳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是刘氏和方氏回来了？跟她们那个后婆婆一起回来的吗？”
小媳妇道：“可不是嘛，那个怀婆子可恶得紧，坐在两个衣服阔气的婆子中间，只顾拿眼白看人，村里人跟她打招呼，她铁青着脸连个声儿都不肯出。”
第397章 遇到贵人的缘故
有人猜测道：“不是说她带说两个儿媳妇回老家去了嘛，怎么回来就变了脸呢？不会是嫌儿媳妇们在她家吃喝得太多，生了厌烦吧？”
旁边的人顺着话说：“我早就说过这个后婆婆不好，你们还不相信，那怀婆子毕竟是后来的，对李家的媳妇怎么可能真心呢，稍有风吹草动定会生出嫌隙来的。”
那小媳妇已经走开了几步，见众人还在原地议论，又回身问道：“你们咋不去看呢？跟着她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好几辆高头大马车呢，可威风了。”
众人疑惑了，“怎么还会有那么多大马车呢，怀婆子原来的夫家也不是啥富户呀，送人回来怎么还能有这么大阵仗？”
有几个人已经端着碗使劲巴拉起饭来，准备快点吃完去李家看热闹。
小媳妇道：“不但有好几辆车，跟她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个贵小姐呢，那小姐虽然戴着面纱，可还是能看出来是个心疼（方言：美丽）的女子，那头发乌黑乌黑的，那脸比豆腐都嫩，那手比水都软，那眼睛水汪汪的，简直都能淹死个人。”
小媳妇这次把大家的兴趣全都挑起来了，井台边忽地站起来一片，呼啦啦地围过来想问得更多。
小媳妇见了，赶紧后退道：“哎哟，我不跟你们说了，我得赶紧回去抱娃去，带着娃们一起去李家看稀奇。”
小媳妇说着不顾身后大家七嘴八舌地询问，一溜烟跑回家去了。
“这么心疼的女子是啥人呀？听她说的跟个天仙似的。”
“走走，去看看就知道了。”
“快走，说不定人家在李家李个照面就离开了，去晚了就看不上了。”
井台边不管男女都往李继旭家跑去，黑子是跑得最快的一个，他连碗都没顾上放回家去，直接扔在大树根上就冲了出去。
等他跑到时，李家大门前已经挤满了人，黑子老练地侧了身，从人的缝隙中敏捷地钻进了人群。
李家大门里人更多，挤得人山人海的，似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挤到这个院子里来了一样。
黑子挠了挠头，要不是陈平让他多留意李族长家的事，他才不会费劲来挤这个热闹呢，可是想归想，他还是奋力往李家堂屋边挤去。
黑子挤到堂屋的窗户跟前，高兴地发现，挡着窗子的窗扇已经被人撑了起来，他在窗扇下转着角度往屋里瞧去，但眼前满都是黑脑袋，里边的情形一点都看不到。
黑子急得直巴拉前边的人，可人家一个都不给他让，他转了转眼珠子，把挡在前边的人看了一遍，最后瞄准了一个小伙子。
黑子偷偷地拽住小伙子的裤带用巧劲一拽，那小子的大腰裤就“哗??”一下落到了他的脚脖子上。
小伙子只顾专心地往屋里看，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等感觉屁股上吹来的凉风时，才用手去摸。
小伙子低头看着自己光光溜溜的两条腿愣了一下，随后就“啊”地大叫一声，急忙蹲下身去提裤子。
可是已经晚了，他那一声喊已经让周围的人看到了他的异常，大家哈哈大笑，有人高声取笑道：“你个怂人，看到俊女子连裤子都解开咧。”
小伙子脸嫩，听了这话更是羞得无地自容，转身就往人群外边挤，黑子顺势挤到前边，占据了窗口最有利的位置，伸着脖子往屋里看去。
堂屋里对面坐着两排人，主人一边坐着李继旭和李族长兄弟俩，对面客人的位子上也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那位戴着面纱的女子，另一个竟然是鲁有庆。
黑子是见过鲁有庆的，虽然叫上不名字，但知道他是东坡的人。
黑子不由睁大了眼睛，东坡的人怎么坐到李家的客位上了？李家这事怎么还让东坡人掺和呢？
黑子转眼望向那个女子，极力想透过面纱看清楚女子的长相，耳边忽然听到鲁有庆的声音。
“李族长不用客气，在那种前不着村后着店的地方，无论谁路过看到有车子翻下河岸，都会去救的。只可惜，我们到他们跟前的时候，车前边坐着的两个男人已经被水冲走了。”
李继旭抹着眼泪叹息道：“真是可惜了，我那老婆子好容易找回来的儿子，还没亲香两天，就又这么没有了呀！”
鲁有庆不忍地点头，“是呀，我们去得太晚了，后来大家又沿河找了好几里，也没有找见那人。”
李族长忙道：“哥，好在两个侄媳妇和小孙子没有事，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李继旭的小儿子李言辰和媳妇方氏站在长辈的下首，此时，方氏出声解释道：“爹，车翻下河岸时，车头落在了河水里，车尾陷在了水边的泥土里。
当时，大哥和车夫坐在前边，婆婆坐在车中间，我和嫂子都坐在车后边的，所以出事后，我们几个妇人都没有被水冲走。
后边，要不是遇到鲁大哥和洪小姐一行，我们就算没被河水冲走，也会在泥里被困死饿死的。”
李继旭闻言，忙对李言辰和方氏吩咐道：“要这样说，快快，叫你娘也过来，咱们全家都给恩人磕头。”
李族长出声劝道：“哥，还是别叫嫂子了，她没了儿子许是太过伤心了，看着精神都有些不济。”
方氏也道：“娘一路上都在哭，吃不好睡不好，好容易到家了，就去屋里躺着睡着了。”
李继旭叹了口气，没再坚持，拉着儿子李言辰、刘氏也领着二娃、方氏抱着她的儿子，全家人齐齐地跪在地上，给鲁有庆和戴面纱的洪小姐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晚上，黑子被陈平领到陈里正的面前，把今天看到的听到的一切又复述了一遍。
陈里正听完没有说话，陈平道：“李家那两个儿媳妇可真是幸运，遇到这么大的祸事，竟然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这全都是因为遇到贵人的缘故呢。”
陈里正没有接陈平的话，抬头问黑子：“那个洪小姐到底是什么身份？”
黑子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她是鲁有庆朋友的妹妹，好像是京都人，他们在翻车的地方救人时，才偶然遇到的。”
第398章 洪姨来了
见陈里正又不说话了，黑子道：“里正叔，要让我说，李家的贵人应该是鲁有庆，而不是那个女子，那女子八成是因为鲁有庆的缘故，才一路带着方氏她们回来的，顺便去了趟李家。
在李家，人家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更没有吃饭，等鲁有庆给李家人说完了事，那女子出来就去东坡了。”
陈里正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问道：“东坡今天在建围墙？真的请了万家的小子去包的活？”
黑子道：“是真的，村里其他人都不敢去东坡，我可不怕，我跟着鲁有庆的车去把东坡里外都看了一遍，他们真的建围墙。我还遇到了万师傅，跟着他干活的除了万小光和李良佳以外，都是外村的人，大部分都是济府人，没见有咱们村的人。”
陈平对万家的事一点儿也不感兴趣，问黑子：“你在东坡听到鲁有庆他们说啥话了没有？”
黑子道：“也没听到啥特别的，那个俊女子的马车一直赶到东坡的草棚子跟前，她一下车就跟个妇人进棚子里去了。
鲁有庆下车后，就跟叶秀才、信叔他们坐在碾盘边说话，也就说些耕地建墙啥的，一点儿都没有提李家的事。”
黑子说这几句话有些心虚，实际上，他只听鲁有庆他们了几句，就被人拉着去跟建墙的人吃饭去了。
在东坡建围墙的人多，大家也不一定全都认识，最后一拨人午饭吃得很晚，所以，就让黑子稀里糊涂地混了一顿丰盛的午饭。
汪泽然和素雪今天没有找到做点心的机会，因为所有人家的锅都被占住做饭了，妇人们做完建墙人的饭，还要给自家人做吃的，锅灶根本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两个人也不去凑热闹，领了几个孩子在白糖作坊的后边干自己的事，他们用小石块垒起了一个烤炉。
三小子、永安几个和了一堆泥巴，汪泽然把泥巴运到烤炉边，素雪抓了两把往烤炉的内壁上涂。
大家正忙着，牛恒带着牛旭和小青从前边转了过来，牛旭和小青见有人在玩泥巴，兴奋地叫了一声，就加入了和泥的队伍。
牛恒跑过来蹲在素雪旁边，挽了袖子道：“俊妮，让我来吧，小心弄脏了你的衣服。”
汪泽然正在那边搬泥巴，回头看见刚要开口说话，就见鲁旺过来在他耳边说道：“洪姨来了。”
汪泽然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鲁旺道：“是真的，我娘叫你悄悄过去。”
汪泽然回头看了一眼并排蹲在烤炉边的两个身影，默默地跟鲁旺离开了。
黄氏站在茅草屋门口正往外张望，见汪泽然过来，忙将他推进屋里，便放下了帘子。
茅草屋里站着位漂亮的年轻女子，睁大着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汪泽然叫了声“小姨。”就要俯身行礼，却被洪亚欣一把拉进了怀里，压低着声音哭道：“泽儿，我的泽儿，你个臭小子，你要吓死小姨吗？”
被洪亚欣抱着哭，汪泽然很不自在，僵硬着身子道：“小姨，你别哭了。快放开我，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不好。”
洪小姐正哭得伤心，忽然被他这话给逗笑了，在汪泽然背上拍了两下道：“小屁孩，被洪小姐抱着还辱没了你不成？”
洪亚欣点着他的额头道：“臭小子，我的年龄都能当你娘了，还敢跟我说授受不亲的话，反了你了。”
汪泽然不敢跟她较真，赶紧转移话题道：“小姨，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你可别说是来散心的。”
洪亚欣是汪泽然母亲的堂妹，也是汪夫人生前最疼爱的妹妹。
她虽看起来年轻漂亮，却已经二十六七了，一直未婚。
洪亚欣年少时，家里曾给她订了户人家，只是还没成婚，未婚夫就病故了。
汪亚欣成了望门寡，从此再不愿找夫婿，家里人心疼她的遭遇，不忍强迫她，她便单身至今。
汪亚欣作为一个女儿家，不爱女工针指，不爱琴棋书画，最爱的就是做生意赚钱。
家里人看到她把自己的私房铺子打理得红红火火的，财富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增长，便把家里的几个铺子也交给她打理。
汪亚欣做起生意来似有福运，只要是她看中的营生总能赚得盆满钵满，所以洪家的大部分生意都慢慢转到她手里经营。
汪亚欣做生意在亲朋好友中出了名，以至于一些亲近些的女眷把嫁妆铺子、田产都拜托了她帮着经营。
汪亚欣虽经营着不少生意，但看不起并不怎么忙，她总有慧眼识得有本事的人替她打理具体事务，也有本事调理人，让那些帮她干活的人死心塌地跟着她。
她是未嫁女，便以心情不好外出散心为由，经常到各地去谈生意顺便游玩。
因她低调不贪小利，圈子里很多人都知道她外出是去做生意，却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不利的名声传出来。
听汪泽然一个小孩子都这样问她，洪亚欣不满地道：“我跑这里来能散什么心？还不是为了你这个臭小子？我好容易从你祖母那里探得你在秦州府的消息，就赶紧来找你。”
洪亚欣埋怨道：“你个小没良心的，这么长时间连封信都不给你小姨写一封，让我在大兴城里白白找了那么长时间，你却躲在青原县快活。幸好前两天在府城遇到了鲁师傅，才能找到这里来的。”
汪泽然有些汗然，“我……”
洪亚欣看汪泽然的样子，忙出声打断道：“行了，不用解释了，你的事情你师娘都跟我说了，你快告诉小姨，你是不是真的会做白糖？”
说到这个，汪泽然轻松了一些，把他做白糖的始末跟她说了一遍。
洪亚欣听完感叹道：“原来，你们是为救别人才做白糖的呀！”
汪泽然有些得意地道：“是呀，我们一路上救了不少人呢，也遇到了好些麻烦事，不过大家一起使劲，最后都化险为夷了。”
黄亚欣心疼地道：“可是，你吃了多少苦呀，现在都在这儿落户了，还连个住的屋子都没有……”
汪泽然忙打断她，笑着道：“小姨，我没有吃苦，我们住的虽然是茅草屋，可也挺暖和的，你看，鲁师傅家的铺位多软和多干净，我的铺位比这个还厚实呢。”
第399章 当半个孙子也行
有个厚实的铺位，就让这孩子这么满足，他这几个月到底吃了多少苦呀，黄亚欣又掉下了眼泪，抱住汪泽然道：“泽儿，你跟小姨回去吧，我……”
一提到回去的话题，汪泽然当即就变得不好了，“小姨要不习惯待在秦州府，就赶快回京都去吧，也帮我给家里人带个信，说我在这里过得非常好。”
洪亚欣被他突然的变脸弄得哭笑不得，“你这个臭小子，这是在赶小姨吗？真不知道那些人给你灌了啥迷魂汤，让你这么心甘情愿地在这里过苦日子，连你鲁师傅一家也跟着在这里流连忘返了。好了，我也不说让你回去的话了，省得你烦我。”
汪泽然见洪亚欣处处顺着自己，心里有些愧疚，低声道：“小姨，我没烦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你别再说让我回去的话了，别让我再面对那个蛇蝎女人，其他的，你要我怎么样都行。”
洪亚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泽儿的那个后母呀，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好，咱不说那些了。小姨这次过来，给你带了好些东西，吃的用的玩的还有书，对了，小姨还给你选了两个小厮，你一会儿过去看看。”
“我这里什么都不缺，小姨你带的东西……”
汪泽然本想说让洪亚欣把东西都拿回去，可看到她的神情，立马又改了说法，“小姨你带的东西，就都放在鲁师傅这里吧，我以后慢慢用。”
看到洪亚欣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汪泽然笑着道：“小姨，我在这里根本用不上小厮，他们对这里不熟悉，要是留下来，还得我替他们安排衣食吃住，不但帮不上我，还给我添不少麻烦。再说，弄两个小厮来，我也没法跟大家解释他们的身份呀。”
洪亚欣有些担心地问：“没有小厮，那你平日里的衣食住行谁帮你打理？”
汪泽然笑了，自豪地道：“这里人都不用仆从，我要用的东西都是叶家人和鲁师傅鲁师娘他们亲自给我弄的，饭是家里的妇人自己做的，衣服是姨父和舅娘帮我置办的。一些日常的琐事我自己都能打理，所以，小姨不用替我操心，我真的过得挺好的。”
洪亚欣看着汪泽然脸上的笑容，既心酸又有些欣慰，谁能想到堂姐的宝贝儿子，汪家的嫡长孙，只为有亲人亲自照料自己而高兴，更为自己能打理自己的生活琐事而自豪。
洪亚欣打心里对这个外甥更加怜惜。
姨甥俩虽然长时间没见面，但在一起还像以前那样，有说不完的话。
两个人正说着话，忽听茅草屋外边骚动起来，隐约听得有人在说，“俊妮被砸伤了。”
汪泽然耳力好，听见这话一下子紧张起来，洪亚欣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已经冲了出去。
汪泽然跑回叶家的时候，素雪正坐在茅草屋里，满脸无奈地看着王老太，“奶，我都说了八遍了……”
“雪妹妹，你怎么样，砸到哪里了？”汪泽然像一颗炮弹一样冲开门口的人群，扑到素雪跟前，小心翼翼地打量她。
素雪已经忍了好半天了，听到汪泽然问话，终于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没事，只是胳膊被石头轻轻砸了一下，连皮都没有破，我都说了八遍了……”
“雪儿，你伤到哪里了？”四盛走得慢，倒比汪泽然落后了两步回来。
素雪无奈地把头埋到汪泽然的肩膀上，不想看四盛那似乎天都要塌下来的表情。
汪泽然撑住素雪，轻轻撸起她的袖子。
四盛捧着素雪的胳膊，看那伤处有半个手掌大的一片，心疼地道：“都给砸青了，虽然没有肿起来，说不定一会儿就要发紫了。”
素雪无所谓地道：“爹，没事的，一会儿说不定连青都消下去了呢。”
王老太不满地道：“你就嘴硬吧，那么乌青的一片还说没事。”
四盛不安地道：“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要不，爹带你去找个大夫看看吧？”
“爹，我都说了八遍了，我没事，你看这是伤着骨头的样子吗？”素雪使劲地甩了甩胳膊，证明给四盛看。
四盛忙按住道：“别胡闹，没伤着骨头最好了。”
“我去舅舅那儿拿些治瘀伤的药膏来。”汪泽然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鲁旺在屋门口道：“表哥，我娘让把药膏送来了，你快给雪儿抹上。”
鲁有庆练武，家里常年备着治跌打损伤的好药膏。
四盛忙接过来，亲自给素雪伤处厚厚地涂了一层，又拿纱布包扎了两圈才道：“这两天行动小心些，别碰到伤处了。”
见素雪乖乖地应了下来，四盛呼了一口气，对屋门口围着的关切的众人笑道：“雪儿没啥大事，擦了药已经好多了，大家都各忙各的去吧。”
见众人都散了，四盛坐在素雪身边问：“你到底去干什么了，怎么被砸伤的？”
提到这个，素雪恨恨地咬牙，“本来都好好的，都怪那个李良佳，不知道发的哪门子神经，忽然跑过来一脚就把我们的烤炉给踹倒了，那烤炉我们都做了两天了，马上就要完工了，我正往里边糊泥巴呢，不小心就被石头砸到胳膊上了。”
四盛疑惑地问：“哪个李良佳？”
素雪道：“就是县城那个要出租铺子的李良佳呀，爹你还不知道吧，他也跟着万师傅给咱们建围墙来了。”
“这个坏蛋，我找他算账去。”
汪泽然刚要起身，被素雪一把拉住了，“别去了，他早就被牛恒打跑了，就是牛恒那小子不省心，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我被砸伤了。”
王老太嗔怪地瞪了素雪一眼，“牛恒哪里不省心了，他嚷嚷，还不是看你砸伤了心疼的吗？我看到那孩子眼泪都快出来了，你还把人家赶跑了，以后可不兴这么任性，牛恒是个多好的小子呀！”
素雪不依地道：“奶，你看你，对牛恒比对你孙女都好，我说他两句你就维护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亲孙子呢。”
王老太笑，“不当亲孙子，当半个孙子也行。”
汪泽然敏感地抬眼看向王老太，见她笑得意味深长，再转头看四盛，四盛只是宠溺地看着素雪笑。
第400章 这个人不是她妈妈
汪泽然太阳穴突突地跳，他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还惦记着把雪妹妹定给牛家？汪泽然瞬间就感觉不好了。
“奶，你认了牛恒他姑当干闺女还不够，还想认牛恒当干孙子呢？那不成，我可不同意啊，你都有五个孙子了还不满足？”
素雪的话让汪泽然陡然冷静了下来，他倔强地绷紧了唇线，只要雪妹妹不同意，谁都别想打她的主意。
茅草屋外有人传话道：“四叔，俊妮要是没啥事，你就去一趟鲁家吧，鲁叔等着你说事呢。”
四盛冲屋外答应了一声，对素雪道：“你在屋里休息休息养养伤，我去你表舅家看看。”
素雪也站起来道：“我也要去，我的伤一点事都没有。”
素雪刚才听说了，鲁有庆家来了个漂亮的小姐，她正想去看看呢，这么好的机会送到眼前，她怎么会乖乖待在屋里呢。
四盛拗不过，只得带上她和汪泽然一起出了门，在路上还一遍遍地叮咛汪泽然，让他照顾好素雪的胳膊。
这一会儿时间，鲁家宿营周围竟然竖起了一圈席子，把他家茅草屋圈在中间，围出了个院子的模样。
四盛知道鲁有庆找了个姑娘来，帮着送李家媳妇们回家，只是演戏给村里人看的。
现在弄了这围墙出来，估计是为那姑娘着想吧，那他一个大男人，是不是不该进到围墙里去？
汪仲鹏正站在席子入口守着，见四盛还没到走跟前就停住了脚步，忙跑过来道：“叶四哥，快进去吧，我大哥和信叔都在里边等着你呢。”
汪仲鹏说完，还不忘对四盛身后的汪泽然和素雪点了点头。
四盛只得应了一声好，带着两个孩子跨进了院子。
鲁有庆听到声音已经迎了过来，“妹婿，快来，我给你引见个人。”
黄氏陪着洪亚欣也站起来，走到鲁有庆身边，鲁有庆回身道：“洪小姐，这就是叶秀才，叶四盛。”
“妹婿，这是……”鲁有庆转头看到四盛的样子，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四盛呆呆地望着洪亚欣，眼睛里满含着泪水，哆嗦着嘴唇，温柔而又渴望地道：“雅静，是你吗？雅静，你也来了？雅静——”
听到四盛的话，素雪惊讶地望向洪亚欣，喃喃地问：“妈妈？！你真的是妈妈吗？”
素雪在现代的妈妈去世得早，她脑海里对她的印象，就是挂在四盛房间里的那张照片。
听四盛对着洪亚欣叫出妈妈的名字，素雪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的确跟妈妈的影像有七八分像。
难道妈妈也穿越过来了？素雪热切地望着洪亚欣，希望她能认出四盛来。
洪亚欣被四盛父女怪异的举动弄得有些尴尬，开口道：“我是亚欣，不是雅静。”
素雪感觉像有一盆冷水泼到了头上，发热的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这个人不是她妈妈。
素雪慌忙去看四盛，四盛脸色蓦地灰败下来，似是遭受到什么致命的打击，又似从天堂猛然掉到了地狱。
见四盛晃了晃，身子摇摇欲坠，汪泽然忙上前扶住，担心地问：“姨父，你没事吧？”
素雪也抓住四盛的手，“爹，没事的，你还有我呢，爹，有我陪着你，你别伤心。”
四盛昏昏沉沉地被汪泽然和鲁有庆扶到小桌前的凳子上坐着，一时分辨不出此身在何处。
素雪摇晃着他的胳膊道：“爹，你别想太多了，咱们俩都在这里呢，这里还有永安，有我奶、我爷，还有我大爷、二大爷、三大爷，爹，爹——。”素雪哽咽着哭出了声。
汪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一眼伤心的四盛，又心疼地望着哭泣的素雪，小心地护住她受伤的胳膊。
鲁有庆等人望着这父女俩，都有些不知所措。
牛智信皱着眉，心里慌慌的，四盛这怕是碰到啥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但回想到，四盛是在看到洪亚欣才开始发昏的，也不好当着她的面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只是对洪亚欣有了些许看法。
四盛迷迷糊糊地听到素雪在叫“爹”，又听到她在哭，忽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雅静已经离开他好久了，早就找不到了，她的脸在他的梦中都已经模糊了，怎么可能再见到呢。
四盛的目光移向洪亚欣，这张脸跟雅静真像，可是再像，也不是她，她从来都不会用这样陌生的眼光看他的，他怎么就走火入魔了呢，还吓着了雪儿。
四盛无力地拍了拍素雪的手，强笑道：“雪儿，爹没事，你别怕，爹不会有事的，我还要在这里一直陪着你呢。”
见四盛缓了过来，素雪稍稍放心了些，慢慢收了哭声。
四盛挣扎着站起来，虚弱地冲洪亚欣笑道：“洪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我……刚才失态了。”
素雪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也道：“洪小姐别介意，我们认错人了。”
洪亚欣望着满脸歉意的父女俩，不在意地笑道：“没事没事，我长了张大众脸，被人认错也不是第一次了。”
鲁有庆迟疑地问：“妹婿，你身体不好，要不要回去歇着？事情，咱们可以以后再谈。”
四盛忙道：“不用，我没事了，咱们说正事吧。”
大家闻言，都安静地在桌前坐下。
素雪怕四盛再出意外，紧紧地跟在他身边。汪泽然见状跑去冲了杯糖水，默默地递给四盛。
洪亚欣目光闪了闪，看向鲁有庆。
鲁有庆并没有觉出汪泽然的举动有什么不妥，见大家都坐好了，便开口道：“四盛，洪小姐是我京都一个朋友的妹妹，我这个朋友在大兴城和青原县都有点生意，洪小姐……家里人对白糖特别感兴趣，特意派了她过来跟咱们商谈白糖秘方的事。”
当初，四盛托鲁有庆去找白糖秘方的买家，鲁有庆原本有自己的安排，去府城遇到了洪亚欣后，便改变了主意。
洪亚欣本就打算跟鲁有庆来看汪泽然的，听鲁有庆讲了白糖的事，非常感兴趣，两个人一拍即合。
洪亚欣见过汪泽然后，就催着鲁有庆找人来谈白糖的事了。
第401章 叫我小姨
黄氏在旁边补充道：“我们在京城时，经常见洪小姐，跟洪家人也算是知根知底的朋友了。”
牛智信轻轻点头，是知根知底的熟人最好了，他可不想让大家因白糖秘方的事，再一次被人逼得流离失所。
这就是鲁有庆找来的那个有实力买白糖秘方的人？素雪忍不住再次打量洪亚欣，她不但长得漂亮，还特别有气质，举手投足流露出来的自信，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不得不说，这个洪小姐看起来，比照片上的妈妈更吸引人。
素雪见四盛不说话，担心地碰了碰他。
四盛吸了一口气，正色道：“洪小姐想必已经看到过白糖了吧？”
洪亚欣点头，“看过了。”
“那洪小姐想必也能看出来，白糖在改变吃食的味道上有惊人的潜力吧？”
洪亚欣抱起了胳膊，挑眉道：“有没有潜力，可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呢，这要看是谁在使用白糖了。”
四盛也挑起了眉梢，“哦？难道洪小姐对自己没有信心？不认为自己是智者？”
洪亚欣爽朗地笑起来，丝毫没有闺中小姐的矜持和扭捏，毫不介意地道：“那叶秀才能否让我看看，真正的智者是怎么开发白糖的潜力的？”
四盛似乎已经从刚才的低沉情绪中走了出来，对素雪道：“雪儿，去把咱们做的点心拿些来，让客人尝尝。”
见四盛眼睛清亮，笑容温润，完全恢复了平日的状态，素雪亮着嗓子答应了一声，就要往鲁有庆家的灶间走，那里放着他们给鲁有庆准备的点心。
汪泽然及时拉住了她，轻声道：“雪妹妹，我去拿，你的胳膊不方便。”
黄氏见状也站起来，跟汪泽然一起去了灶间。
三样点心很快就摆在了洪亚欣的面前：沙琪玛、白糖饼和老婆饼。
汪泽然给大家重新添上茶水，四盛见他放下了水壶，才道：“洪小姐，这几样点心都是加了白糖做的，请你先尝尝味道。”
洪小姐也不客气，掂起一块沙琪玛，细细地看了两眼，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小口，红唇微动，眯着眼睛品味起来。
素雪有些看呆了，好一幅美人品尝图。
汪泽然道：“舅舅，你也尝尝，这是姨父和雪妹妹新想出来的点心样式，雪妹妹本来要和我给你重新做些新鲜的，可惜今天锅灶没腾出来，你要尝着喜欢，我们俩再给你做。”
鲁有庆脸上爬满了笑，看吧，他总算没有白疼泽儿，有个新吃食都能惦记着他；还有这个贴心的小闺女，也没忘记他这个表舅。
洪亚欣瞥了鲁有庆一眼，不等他开口，抢先对汪泽然道：“我很喜欢这个点心，你也给我做些吧，想必你做的新鲜的比这个更好吃。”
汪泽然见洪亚欣紧紧盯着自己，眼里满是威胁，还有一丝嫉妒，无奈地应道，“好，洪小姐要是喜欢，我和雪妹妹也替你做一份。”
洪小姐？泽儿竟然叫她洪小姐！洪亚欣奸笑两声，道：“那洪小姐我就等着吃你亲手做的点心了。”
洪亚欣说完又转向了素雪，扫了一眼她衣??下露出的一截纱布，“雪妹妹？”
素雪见洪亚欣问到她头上，忙上前一步笑道：“洪小姐，我叫叶素雪。”
刚才，汪泽然急匆匆冲出去，就是为了看这个小姑娘的伤吧？听说泽儿把她当成亲妹妹待呢。
不过这小姑娘长相秀气，目光灵动，举止大方，真跟泽儿早夭的妹妹有些像呢，那孩子的确是招人疼，泽儿这是还忘不了她吧。
洪亚欣眼睛有点微红，忙拉住素雪的手，亲热地道：“叫我小姨，你都要专门给我做点心了，咱们也算是亲近的人了，你就叫我小姨吧。”
素雪见洪小姐不拘小节，也大方地叫道：“小姨。”
洪亚欣欣慰地应了，看着素雪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慈爱。
汪泽然在旁边抿起嘴笑得开心，洪亚欣看到了，对他点点下巴，有些凶巴巴地道：“还有你，你该叫我什么？”
汪泽然赶紧从善如流，“小姨，你再尝尝另外两样点心。”
洪亚欣这才满意地放开素雪的手，去尝老婆饼的味道。
看她把三样点心都尝了个遍，四盛开口问道：“洪小姐，可尝出来点心中白糖的味道？”
洪亚欣点了点头，笑得跟个狐狸一样，道：“叶秀才，我不买你们的白糖配方了，咱们合作做白糖和点心生意吧？”
鲁有庆有些诧异地看向洪亚欣，这早就说好的事怎么说变就变了？
四盛问：“洪小姐想要如何合作？”
洪亚欣道：“咱们一起合作开白糖作坊和点心铺子，你们出配方，我出其他的，挣的钱咱们平分，如何？”
见大家都望着她，似乎还想听更多细节，洪亚欣笑道：“白糖的销路我全包了；点心嘛，保鲜时间太短，无法长途运送，咱们就多开一些点心铺子，从青原县城开到大兴城，再开到其他府城，一直开到京都去，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个洪小姐一开口就铺排得这么大，不过能被鲁有庆找来买白糖秘方的人，背后的家族肯定不一般，这样想来，她能这样做生意，也就不足为怪了。
四盛转头，见牛智信有些懵懂地望着他。
以牛智信的经历和认知，已经没有能力判断这个生意能不能合伙了，他只是觉得这姑娘的口气很大，似乎在吹牛，又似乎真是个做大生意的人。
要是她真有那个实力和本事，他们要跟她合作，得需要多少劳力、花多少工夫在生意上呢，那他们的田地怎么办？
他们这些人毕竟是农户，要是为了做生意把田地荒废了，岂不是不务正业了？
不过难得能遇到这么好的挣钱机会，要是不抓住，好像也说不过去。
所以，牛智信越想越昏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看四盛的决定了。
四盛对牛智信笑了笑，示意他先别着急。
素雪见四盛还在考虑，便在他耳边轻语，“爹，咱们还是一步一步地慢慢来吧，按咱们自己的计划做咱们自己的生意，心里更踏实些。”
第402章 我都能这么憋屈
四盛也戏谑地对她低语道：“知道了，我还要让你以后当上大地主呢，怎么也不能搞错了方向，要是一不小心，让你成了个大奸商可怎么办？”
素雪知道四盛在打趣她，不满地噘了噘嘴。
旁边的汪泽然把两个人的话全都听到了耳朵里，却也不发表意见，只是一脸平静地垂着眼眸。
四盛有些怪异地看了汪泽然一眼，也只是疑惑了一下，便转头回应洪亚欣的话去了。
“洪小姐，承蒙你看得上，愿意跟我们合作，不过……我们毕竟只是些刚落户的逃荒人，暂时还无法承接这么大的营生，更没有资格和资本跟洪小姐合作。”
这是拒绝洪小姐了？一直站在洪亚欣身后低眉顺眼的伍掌柜，听了四盛的话，万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见四盛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再看他旁边的牛智信，似乎还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伍掌柜有些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
这些人知道他们拒绝的是什么吗？那可是跟洪家的合作机会，是成为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成功的机会，再直白点，他们拒绝的可是成千上万的银子。
洪亚欣也意外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四盛，好奇地问：“叶秀才，你原本可是要卖制作白糖的秘方的，我现在跟你合作开作坊，让你们既能保住了自己的秘方，还能源源不断地赚钱，这个方案明显是比你想要的更好，你怎么还不愿意了呢？”
鲁有庆和黄氏也疑惑地看着四盛，牛智信虽也有疑惑，但他相信四盛的决定，四盛不会做吃亏的买卖的。
四盛苦笑道：“不是我们不愿意合作，是我们真没有那个能力撑起这么大的营生，有多大肚子吃多少饭，我们虽然有制白糖的秘方，但我们的人都是地里刨食的庄稼人，做点小生意还行，要是经营的规模一大，肯定就拿不下来了。”
见四盛说得诚恳，洪亚欣笑容真切了几分，这个叶秀才不但能经得住暴富的诱惑，还有些自知之明。
要是让他得了机会，假以时日，以后绝不会是池中之物。
难怪泽儿宁可跟着这个叶秀才受苦，也不愿意回家呢。
四盛接着道：“洪小姐要是不愿意买我们的白糖秘方，那就买我们的白糖如何？我们保证只卖给你一家，而且绝不会让人知道是我们给你供的货。”
伍掌柜见洪亚欣迟迟没有开口，便靠近她提醒道：“洪小姐，买下秘方才是长久之计呀。”
洪亚欣淡淡地扫了伍掌柜一眼，伍掌柜一惊，忙低眉敛气不敢再出声。
伍掌柜是洪家在秦州府各项生意的大掌柜，因为秦州府离京都有些远，所以对洪亚欣了解得还是少了些，她那一眼，让他立马意识到自己多嘴了。
洪亚欣不说话，只是看着汪泽然，见他一直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回一个，心里暗暗骂道：臭小子，我为了找个来看你的借口，这么上赶着给人送钱还被拒绝，还得跟人继续谈合作，我都能这么憋屈，你就不能给我个表情吗？
洪亚欣见汪泽然始终不为所动，终于无奈地收回了怨念，对四盛笑道：“叶秀才，恕我直言，以你们现在的条件，白糖产量肯定是极低的，远远无法满足我们的需求。”
四盛道：“制白糖也有个从生到熟的过程，做糖的人手需要慢慢培训上手，刚开始产量是不高，但走上正轨后，产量会迅速增大的。”
四盛笑了一下，接着道：“对于洪小姐来说，刚开始，产量低可有产量低的好处，洪小姐不是就可以奇货可居了吗？先走高端市场，等以后产量上来了，再向其他市场辐射，那时候，市场早就接受了这个新产品，你们连开拓市场的费用都可以省了。”
洪亚欣诧异地看了四盛两眼，这个人确定只是个穷秀才吗？秀才怎么会懂这些做生意的门道？
洪亚欣不再多说，直接问道：“如果我们独家收购你们的白糖，你什么时候开始供货？现在每天的产量能有多少？定价是多少？”
接下来，大家一起商谈了一些生意的具体事项。
谈完后，洪亚欣并没有马上离开东坡，她还要等着吃汪泽然和素雪做的新鲜点心呢。
但做点心得要先发面，就算现在和面，等把点心做好也要到半夜了，那时城门早就关了，洪亚欣他们就回不去县城的客栈了。
洪亚欣为了给李家帮忙，今天带的随从不少，现在东坡又在建围墙，拆了几个茅草屋，实在无法安排他们留宿。
经过鲁有庆和黄氏的苦劝，再加上汪泽然承诺明天一定亲手帮她做点心，洪亚欣才勉强答应离开，眼看快要关上城门了，才被汪仲鹏送进了青原县城。
送走了依依不舍的洪亚欣，汪泽然悄悄问素雪，“雪妹妹，小姨，就是洪小姐，是不是跟你娘长得很像？”
素雪想了想，道：“我对我娘的长相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只听人说我长得跟我娘像。”
汪泽然仔细打量着素雪的脸，点了点头道：“你跟小姨长得也有点像，可能你娘跟小姨会有几分像吧，所以姨父才会认错了人，他大概是想你娘了。”
素雪含糊地道：“听我爹叫我娘的小名，我也想我娘了。”
汪泽然搂了素雪的肩膀，贴心地转移了话题，“你知道骗李家的那两个男骗子怎么处理的？”
素雪也巴不得他不要再说四盛今天失态的事呢，顺着他的话问，“昨晚不是说要把他们送得远远的，让他们轻易回不来吗？最后把他们送到哪里去了？”
“被舅舅的朋友送到军中去了，要不挣些军功，他们这辈子都别想再回来了。”
素雪笑，“这样处理最好了，既让他们不能再作恶，还能给军中添了一块砖，他们要是真的能改过自新了，个人也能有个出路。”
汪泽然点点头，雪妹妹总能比别人看得更透彻一些，在送走那两个骗子的最后一刻，舅舅才改变的主意，雪妹妹说的正是舅舅改主意的目的。
素雪问：“那怀婆子呢？听说她还是被送回李家了。”
第403章 啥时候能开工
汪泽然道：“小姨的人给了怀婆子一个教训，让她心有芥蒂，即使留在李家也不敢再重操旧业，更不敢在李家兴风作浪了。”
那天晚上，万向光他们也走得很晚，天完全黑下来看不见干活了，才收了工。
李良佳是最后离开东坡的，他晚上不回县城，住在万向光家，所以并不着急着走。
他一边慢慢地收拾着工具，一边四处看着来往的人，等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也没看到想找的人经过，只得有些遗憾地回了村。
外来的人都离开后，四盛、牛智信、鲁有庆他们又一起商量了一些事情，晚饭都是鲁有庆家吃的。
四盛回到叶家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素雪跟永安、汪泽然他们都已经睡着了。
四盛也不打扰别人，拿了盆舀了温水去洗漱，刚端起盆要离开灶间，忽然看到王老太坐在灶火后边，就着火光正在搓衣服。
“娘啊，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王老太翻眼看了他一眼，有些埋怨地道：“我能睡成吗？这衣服上的泥巴都呼满了，也不知道洗，一个闺女家，不得给她收拾得清清爽爽的？”
四盛看过去，见王老太的盆里是素雪下午换下来的罩衫和裤子，赶紧伸手要把盆端过来，“娘啊，你放着，我明天给她洗，你先睡觉去吧。”
王老太拍掉他的手，继续揉搓，“你洗？你自己的事都顾不来呢，还顾得上别的？两个孩子，你操了些啥心？”
四盛被老娘说得有些惭愧，他最近太忙了，都没顾上管素雪和永安生活上的事，特别是永安，他连他在哪里吃的饭都不知道。
老娘埋怨得有道理，四盛狗腿地从锅里舀了些热水，倒进王老太的洗衣盆里，蹲在她旁边陪着。
王老太见四盛这样，也不再说这个话题，道：“你快去洗你的脸吧，我也不是特意在这个时候洗衣服的，我在等你爹呢，顺便搓两把罢了。”
四盛吃惊地问：“我爹？我爹不在家吗？他去哪儿了？”
“谁知道他去哪儿了，这几天总是神神秘秘的，一眨眼就不见人影了，早出晚归的还忙得不行。”
四盛站起来道：“我找找他去。”
王老太忙拉住他道：“不用去找，他不会跑远的，就在宿营地周围，一会儿就自己回来了，这两天都这样。”
“不行，这几天咱们这里来往的人太杂了，我得去看看。”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人影从白糖作坊后边转了出来，那人边走边轻轻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四盛一看，正是叶老爷子。
叶老爷子正要悄悄钻进茅草屋里，一偏头看到灶台边的王老太和四盛。
见两个人都望着自己，叶老爷子轻咳了一声，把手里的东西往袖子里藏了藏，挺直了腰杆走了过来。
“老四，怎么还没睡？你也去一下茅厕，回来就去屋里睡吧。”叶老爷子说着，还整了整衣带，似乎是刚从茅厕回来的样子。
四盛问：“爹，你最近在忙什么呢，总不见你在家里待。”
叶老爷子道：“我能忙啥，那不是在田里帮着牵牛牵骡子去了吗？”
四盛舒了一口气，望向王老太，叶老爷子原来是下地干活去了。
在坡底时，叶老爷子就不怎么下地，他身体不好，又忙着种些花草，家里人也不指望他下地，由着他随着自己的性子来。
村里人也都知道叶老爷子的情况，合作社里算劳力时，从来也没有算他一份。
现在，他高兴下地干活，只要身体受得了，那就去呗。
可是这么晚了，田里干活的人早就回来了，“爹，你……”
不等四盛问出口，叶老爷子挥手道：“我困了，去睡觉了，你们也早点回屋睡吧。”
叶老爷子话还没说完，人已经一溜烟地钻进了茅草屋。
四盛无奈地对王老太摊了摊手，“娘，你看我爹。”
王老太也摇了摇头，道：“你甭管他了，只要没出啥事，就随他去吧。”
王老太把盆里的水泼在一边的空地上，重新舀了水，一边涮洗衣服一边道：“老四，这两天我也没问你，你弄的那些新营生，到底啥时候能开工呀？都让谁来干呢？”
其实，王老太等了这半天，最想问的就是这件事。
她眼看着四盛已经做了好几次点心了，却总也不见叫人开工，急得王老太没处抓挠去，随心媳妇和赵老大媳妇这两天虽然忙着给万师傅他们做饭，却也没少过来打听消息。
四盛道：“娘啊，你先别急着想点心的事，今天我们已经把做白糖的事敲定了，明天就得派人去买材料，等围墙建好了，马上就开工。”
王老太惊喜道：“真的？那白糖制出来就让赵老三他们在县城里卖吗？定了卖多少钱一斤。”
“白糖就不在县城卖了，直接由洪小姐家收购，由他们去卖。”
王老太有些意外地问：“哪个洪小姐？就是今天去鲁家的那个俊女子？她家怎么派个闺女家出来做生意呢？当然，这不关咱们的事，我是说，只卖给她一家，他们不会坑了咱们吗？”
四盛不想给王老太说得太多，免得她操许多闲心，只笑着道：“娘啊，洪家有办法把白糖卖到京都的大户人家去，那些人家只稀罕东西不在乎银钱，所以价格定得比咱们自己在县城卖的高得多。”
“这样呀？能有多高？”王老太对钱的事情最上心了。
四盛笑道：“具体的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咱们每制出来一斤白糖，就能净赚五百文。”
“五百文？”
王老太惊呼出声，反应过来后，又忙捂住了嘴巴，随后还不放心地站起来在周围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异常才又蹲下，拉着四盛道：“那你还不快点让人做白糖？耽搁一天得少赚多少银钱呢。”
“急不得呀，娘，咱们现在不是还在建围墙嘛，整天人来人往的，咱们咋能安生做糖呢？”
王老太一点就透，“对，做这东西是得谨慎着点，咱们宁愿不赚钱，也不能再让人盯上了咱的秘方。”
第404章 真是一个奇特的男人
四盛道：“不只是秘方不能泄露出去，连咱们会制白糖的事，都不能让别人知道。洪小姐那里已经做了保密措施，咱们这里也得管住嘴巴。”
王老太使劲点头，赞同道：“是是是，豆干的事大家都得了教训了，这次绝不能再出纰漏了。”
四盛跟王老太说起了人手安排的事，“要开始制糖了，咱们得先确定好干活的人选，熬糖的人好说，谁有空就让谁来，四个制糖的人选得慎重着些，男人们要下地干活，我就琢磨着尽量少用汉子们，只要两个就行，然后再找两个妇人来干。”
听到需要妇人来干，王老太不自觉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四盛接着道：“娘啊，我想让大哥来总负责白糖作坊的事，顺便也负责制糖，再加上大嫂和赵老大夫妻，制糖的四个人就够了，你看可以吗？”
王老太有些讶异地道：“你让两个外人来制糖，那他们不是就知道制糖的秘方了吗？汪小子和俊妮干得挺好的，还要赵老大两口子来干啥？”
四盛道：“汪小子和雪儿我都有别的安排，娘啊，咱们的营生以后会越来越多，只靠咱们自家人肯定干不过来的。这九家人都是跟咱们一起经过生死的，不是也跟咱们自家人一样吗？咱还能有啥不放心的？”
王老太被四盛问得有些答不上来，却还是道：“可是……，你几个哥嫂明明还有人闲着，你就安排了外人干这么重要的事，总是不妥当吧？”
“娘，你听我说，咱们家的人我都有安排。”
四盛简单跟王老太说了自己的想法，王老太心里有了底，回头再想想，那些都是以后的事，她对眼前的这个安排，心里还是有些疙瘩。
再想到赵老大两口子的为人，王老太也勉强接受了。
王老太道：“咱们这么大一家子人以后都要忙起来的，家里总得有个管家做饭的人吧，只有你大嫂还能对这些事上心一些，她要是也出去干活……，要不，就让大小子跟着你大哥干吧。”
四盛本想让下一辈人多学些东西，等过几年再考虑他们发展方向的事，现在既然王老太提出来了，又考虑到大小子平日里对读书写字不是很感兴趣，便道：“也行，大小子今年十六了，也算半大小伙子了，但当个全劳力去地里干活，还是有些吃力，就让他学着做白糖吧。”
第二天一大早，洪亚欣果然又来了，不过，她这次只带了两个随从，穿得也很简单，不知道的还以她是哪个村富户家的女儿呢。
洪亚欣到时，鲁有庆家正在吃早饭，她已经吃过了，便要去找汪泽然，只让鲁旺带路，一个随从都不带，就出了鲁家的院子。
此时，万向光他们已经来上工了，汉子们正在热火朝天地填土夯墙，洪亚欣饶有兴趣地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才跟着鲁旺继续往叶家走。
还没走到地方，忽然听到一阵笑声传过来，鲁旺紧走了几步，看到白糖作坊外边围了一群人，王老太、随心媳妇、何氏、杨氏几个都在，大家正看着人群中间发笑。
洪亚欣好奇地道：“她们在做什么？咱们也去看看。”
见洪亚欣已经跑到那些人身后，鲁旺也急忙跟了过去。
人群的中间，支着个简易锅灶和一块小案板，四盛、汪泽然和素雪都在里边忙碌着。
汪泽然抬头看到了洪亚欣和鲁旺，刚想要打招呼，忽见洪亚欣给他摆手使眼色，便偏转了头，专心去看素雪在案板前有模有样地切面条。
随心媳妇夸道：“俊妮这面切得还是不错的，挺好。”
王老太在边上笑，“你还夸她，刚才连擀面杖都掉了，要不是汪小子学得快，这会儿连面都还擀不出来呢，那洪小姐恐怕到天黑也吃不上他俩做的点心。”
洪亚欣目光闪了闪，脸上漾出甜美的笑，泽儿这小子真的亲自动手给她做点心呢。
四盛蹲在锅灶前，往灶底添了一把柴，叫汪泽然，“汪小子，你来试试油温，这个温度就可以了。”
汪泽然照着四盛的样子，把手放到油锅上方，点点头道：“知道了，那我现在就下面条开炸了？”
见四盛点头，汪泽然把素雪切好的面条捧到油锅里，拿着漏勺慢慢地搅动。
四盛边烧着火，边对汪泽然和身边的妇人们道：“炸面条的时候得要小火，炸成八九分熟就可以了，一会儿还要回一次锅，所以不能炸得太过。”
洪亚欣站在有人群后边，目光复杂地望着四盛，这个叶秀才还会做点心？昨天吃的那些点心真的是他做出来的？！他这会儿是在教泽儿和这些妇人们做点心吗？
看他一个大男人，一个读书人，对这些村妇温文尔雅，礼貌却不失亲热，没有一点嫌弃和不耐。
洪亚欣勾了勾嘴角，这真是一个奇特的男人。
洪亚欣正在心里感叹，鲁旺忽然拽了拽她的衣襟，“洪姨，汪表哥他们在给你做点心呢，咱们还是别打扰他们了吧？”
这些人用白糖做出来的点心，都是她在别处没有见过的，以洪亚欣的商业眼光看，这些要是拿到市场上卖，生意肯定会兴隆，但叶秀才拒绝了她的合作请求，必定是有自己的安排。
他们要是想自己做点心生意，那这制作方法可就是人家的商业机密了，洪亚欣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岂有不懂的。
四盛他们一群人都全神贯注在做点心上，并没有注意到，洪亚欣和鲁旺两个悄悄地来了，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汪泽然和素雪做好点心送到鲁家时，洪亚欣已经等了好久，早就迫不及待了。
看了一遍做点心的过程，随心媳妇几个收了摊子，急忙又去给打围墙的匠人做中午饭去了。
四盛也找随心和万向光看建墙的进度去了。
王老太一个人回到了茅草屋前，还没坐下来歇口气，牛老太就走了来。
两个老太太便坐在太阳底下，嘀嘀咕咕地说起了悄悄话。
“你说啥？老四昨天在鲁家发晕了？”
第405章 我家不欢迎你
王老太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昨天回来看着好好的呀，还跟我说了好些话，没见有啥不舒服的呀。”
牛老太道：“我可没吓唬你，四盛昨天真的发过晕，就是在看到那个洪小姐的时候，当时连站都站不住了，嘴里还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把俊妮都给吓哭了。”
王老太忽地站起身，就往建围墙的工地那边跑，牛老太急忙拽住道：“诶，你要去哪里？”
王老太急急地道：“你抓我干啥，我去问问老四，看他哪里不舒服，实在不行，就带他去看大夫去。”
牛老太无奈地道：“哎呀，我说老嫂子，你想好了再去也不迟。”
王老太不以为然，“这有啥好想的，身上有了毛病去看大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牛老太急道：“老嫂子，你想啊，四盛昨天回来为啥不给你说他发晕的事？俊妮是不是也没有说？”
王老太猛地停下脚步，转回头问：“你到底想说啥？”
牛老太拉她坐下来，道：“那还不是孩子们不想你知道了担心吗？你这样巴巴地跑去问他，不是坏了他们一片孝心了？再说，四盛身子向来挺好的，从来没有出过啥毛病，可为啥看到个漂亮姑娘就发晕了呢？那说明他根本就不是身子的问题，是……”
牛老太见王老太看她的目光越来越凌厉，有些说不下去了。
王老太大声问：“不是身子的问题，是啥问题？你说。”
牛老太停顿了一下，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哎呀，老嫂子，我也不知道猜得对不对，不过四盛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小伙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总是这么单着肯定不好，这不就出事了吗？他……”
王老太算是听出来了，牛老太的意思是说，四盛昨天发晕是犯了花痴了。
王老太“呸”地一口吐到牛老太的脚前，“你个老婆子坏得很，没事净会瞎嚼舌根，竟然编排到我家老四身上来了。
我们老四好着呢，没啥毛病，这两天只不过是为了合作社忙过了头，又没好好吃饭，才累得昏了头。
你不体恤也就罢了，还编出这么一大堆有的没的，污蔑孩子。
你给我走，死老婆子别在我家乱晃，我家不欢迎你，我也不听你编瞎话、胡叨叨。”
牛老太很意外，这说着话怎么还骂起人来了呢，“诶，你怎么还翻脸了，我是好心来给你提个醒的。”
“收起你的滥好心，我不需要，你给我走，走走走。”王老太拉着牛老太的胳膊就往外拽。
牛老太见王老太真的生气了，也不敢再说话，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王老太虽说跟她关系好，但牛老太知道，她要发起脾气来也是六亲不认的，她这会儿正在气头子上，还是别惹她了。
赶走了牛老太，王老太默默地坐在屋前发起呆来。
她早就想给四盛再娶一个媳妇了，但前头没有遇到合适的，后头又逃了几个月的荒，根本没法操心这事。
现在他们已经在这里落了户，她也该好好替四盛张罗起来了。
不过，这九家人里边没有合适的人选，他们跟村里人又处得不好，让她去哪里给四盛找媳妇去呢？
王老太发愁得拧紧了眉头，或者去村里找找媒人？
四盛并不知道王老太又在给自己谋划亲事了，他刚跟随心说完事，就被汪泽然叫了回来，此时正在白糖作坊后边，跟李良佳说铺子的事情呢。
李良佳比四盛来得早一些，他一见到素雪，就又是弯腰又是拱手地道歉，“俊妮，对不住，我昨天真不是故意的，那是跑得太着急了，没有看清楚，一不小心就踢塌了你们垒的烤炉，还砸伤了你的胳膊，那什么……你的伤严重吗？”
李良佳想看看素雪胳膊上的伤，在汪泽然敌意十足的目光下，也只扫了一眼素雪的袖子。
素雪笑道：“没事，我的伤不严重，涂了药都快好了，这会儿就只剩下一点点青紫了。”
李良佳今天来上工，就随车带了些砖过来，见素雪的伤没有事，便道：“我踢坏了你的烤炉，就帮你再砌一个吧。”
不等素雪说话，李良佳就对不远处的人招招手，万小光见了，忙推着架子车飞快地跑了过来。
两人拿了车上的工具飞快地清理出一小块地方，随后挖土、夯实、砌砖、内外壁修饰、抹平，一气呵成。
不到两刻钟的工夫，一个小小的烤炉就砌好了。
素雪围着烤炉上下左右看了一圈，感觉这烤炉的结构形状都跟后世看到的差不多，只是看起来更小巧、更结实。
“李大哥，你们这手艺可真棒，以前经常给别人砌这个吗？”
李良佳笑道：“哪里呀，我们从来没给别人砌过，这里没有谁家会用到这个东西。我昨天听你说在做烤炉，也不知道你想做成啥样子的，只是照着我家厨房里那个烤炉的样子给你砌的。”
素雪笑，“这正是我想要的样子，谢谢你们。”素雪好奇地问：“这里没有人家用到烤炉吗？那些卖点心的铺子也不用吗？”
“嗯，大家都不用，整个县城也只有我一家用，要不然我家的点心也不会远近闻名了，唉，可惜我不会做。”
李良佳拍拍手上的灰尘，道：“不说这个了，我想跟你们再谈谈铺子的事，不知你爹有没有时间？”
等汪泽然把四盛叫了来，李良佳开门见山地道：“叶秀才，你们还想不想租我家的铺子？”
四盛笑道：“我们还没租到合适的铺子，你也看到我们这儿的条件了，我们连个像样的屋子都没有，更不要说在这里做点心了，要是租的铺子里没有厨房，我们实在很难经营下去。”
李良佳咬了咬嘴唇，下定了决定似的道：“那我就把后厨一并租给你们吧。”
四盛几人都有些意外地望向他，素雪问：“你嫂子不是要用后厨吗？你租出去了她用什么？”
李良佳低下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万小光替他解释道：“你们放心租吧，就是他嫂子自己说不用厨房的。”
第406章 罢工了
那天，四盛他们离开李家铺子以后，李良佳的嫂子张氏也顾不上万小光还在场，当即表示自己可以不用厨房，让李良佳把厨房跟铺子一起租出去。
李良佳不同意，张氏就跟他闹，说不再迈进厨房一步。张氏说到做到，从那时开始果真没有再进厨房，连当天的饭都是用小炭炉在廊下烧的。
不仅如此，张氏还当着万小光的面哭诉，要是李良佳再坚持不把厨房和铺子一起租出去，她就回娘家去，再也不回来了。
张氏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娘家只有两个哥哥，兄弟俩为了分家的事都闹得鸡飞狗跳的，寡居的张氏要是回了娘家，两个哥哥怎么会容得下她，肯定没有好日子过。
李良佳被张氏闹得没有办法，勉强答应了她的要求。
恰巧万家包了这里建围墙的活，他便跟着万小光来干活了，想顺便找机会再问问四盛租铺子的事。
四盛问道：“你这两天在这里，那铺子怎么办？不开门做生意了？”
李良佳有些难堪，万小光道：“她嫂子说，铺子要是不租出去，她就不打烧饼了。”
原来张氏罢工了，没有烧饼，铺子开不了门了。
李良佳再次跟四盛确认道：“叶秀才，那天你说你们厨房里都用妇人来做点心，是不是真的？”
李良佳这还在替张氏考虑呢，四盛肯定地道：“没错，我们后厨里干活的都是妇人。”
四盛他们和李良佳站在白糖作坊后边又说了半刻钟，终于把租铺子的事情基本谈定了，大家约定等围墙收了尾，三天后去李家铺子里现场签契约。
白糖作坊的事和租点心铺子的事情都有了眉目，四盛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但他还不能彻底轻松，开铺子的准备工作和白糖作坊的开工，都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人手的安排、物料的采购与准备、技能的培训等等都需要一件件地落实。
四盛好容易把事情都安排下去，想找素雪说点事情，忽然听到叶家宿营地后边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吵闹声。
素雪肯定在那里呢，四盛加快了脚步。
转过茅草屋，就见一群孩子在白糖作坊后边玩闹，他们有的蹦跳着喊“好吃”，有的互相打闹着追逐着，像在争抢什么东西。
四盛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额头，这段时间他只顾着忙赚钱的事，没有时间给他们开课，这些孩子都玩疯了。
永安先看到了四盛，飞快地跑到他跟前，道：“爹，你尝尝，这是姐姐和哥哥才烤出来的饼干。”
小妮几个见状也围了过来，举着胳膊叫道：“四叔，饼干可好吃了，我的也给你吃。”
四盛接过一颗铜钱大的小饼干放进嘴里，满意得点头，问后边走过来的素雪和汪泽然道：“这是用烤炉烤出来的？”
素雪笑道：“嗯，一次就烤成功了，只是没有牛奶，感觉味道不够浓厚。”
四盛高兴地道：“没有牛奶，味道也不错，可以算个新品了。”又道：“牛奶在这时代太稀缺了，就别指望用它做点心了。”
四盛让永安、小妮几个去旁边玩，对素雪和汪泽然道：“你俩也别只顾着玩，好好想想点心铺子的装修布置，画些效果图出来，让大家一起看看提提意见。”
三个人交换了下装修的大致想法，四盛站起来道：“我想着，铺子签约后最多给留十天装修，十天后就开张，你们俩也别弄得太复杂了。”
四盛说完，不顾素雪的哀嚎，径自走了，他得去找鲁有庆谈谈了。
鲁有庆这几天一直忙碌，早上送走洪亚欣后，便没有去田里干活。
此刻，他正坐在茅草屋前，板着脸盯着鲁旺，鲁旺双手高举着一只盛满水的盆子，乖乖地站在他对面。
“举平，水都洒出来了，才这一会儿就没劲了？你打架的威风劲跑到哪去了？”
看见四盛过来，鲁旺求救般地叫了一声：“表姑父。”
鲁有庆闻言，忙站起来笑道：“妹婿来了，快来坐。”
四盛指着鲁旺问鲁有庆，“他这是在练功？”
鲁在庆回头对鲁旺喝道：“看什么看，去对着马圈站着去。”
鲁旺冲四盛委屈地瘪了瘪嘴，小心地举着水盆，慢慢走到几丈之外，果真对着两匹马站着去了。
鲁有庆这才对四盛道：“臭小子不成气，学了两把刷子，净拿来对付妇人孩子了，不让他好好反省，他就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鲁旺这是为前几天跟村里人打架的事受罚吗？这事儿发生时，鲁有庆不在家，他今天这是有时间翻旧账了。
可是鲁旺在这件事中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四盛有心夸赞他几句，可鲁有庆在教育孩子，他也不便多说。
四盛坐在鲁有庆对面，道：“鲁表哥，我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孩子们读书的事。”
鲁有庆闻言，饶有兴趣地问：“哦？妹婿想说什么？”
四盛有些惭愧地道：“以前在逃荒路上，咱们办了识字班，把孩子们集中起来教些东西，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各家的大人们都能给孩子腾出时间来，让他们读书识字。
现在咱们已经落了户，条件慢慢好了起来，我却没时间教他们了，让孩子们在这大好的时光里到处瞎玩胡逛。”
四盛看了一眼鲁旺，接着道：“他们出去打架倒是小事，耽误了他们的前程可是大事。特别是这里边还有些不错的好苗子，像汪小子、牛恒、鲁旺这几个，要是好好培养，以后不管走科举还是做别的，都会大有出息的。要是就这么放任不管，他们就荒废了，耽误了孩子们就太可惜了。”
鲁有庆坐正了身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四盛，“妹婿有什么想法只管说。”
见鲁有庆郑重其事的样子，四盛坦诚地道：“我本想送他们出去读书的，可去村里打听过，这附近只在雁北村有个私塾，那里只一个老秀才教些百家姓、千字文什么的，咱们的孩子这些都学过了，去哪里显然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