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早日当上大地主
提醒他们走错路的路人，也是来秦州府落户的。他们是两户人家，一家是周畅家，另一家是肖腾江家，两家人是在路上遇到的，一起搭伙走了一个多月了。
巧的是这两家落户的地方与八家人都不远，周畅家被分到了大泾县，与青原县是邻县；而肖腾江家就更近了，与八家人分在了同一个县，只是不在一个村镇罢了。
难得遇到了同路人，周、肖两家的马车便跟在八家人车队后边一起走。
周畅和肖腾江两个人都是四十出头的汉子，比鲁有庆大不了多少，周畅又是个爱交友爱说话的，硬是拉着肖腾江跟鲁有庆、四盛一起跟着车队步行，四个汉子边走边拉话。
周畅是晋府的一个小地主的儿子，家里兄弟两个，有四五十亩良田，也雇着两个长工，日子过得还算是富足。
周畅一直想要当大地主，做梦都想拥有几个田庄，种上几百亩地，想得他甚至给两个儿子都取名叫周多地和周肥地。
但周畅的家乡人多地少，田地都比较分散，一般人家轻易不会卖地，即使遇到有卖地的，也只是卖上一亩两亩的。
在过去的十年里，周畅费尽心机才买到了四亩多地，这让他很失望，按这个速度，他到老都无法实现当大地主的梦想。
一个偶然的机会，周畅听说了秦州府分地开荒的事，此时他爹娘已经过世，兄弟俩也分了家，周畅没有牵绊与挂碍，便毅然变卖了自家的房屋田地，带着媳妇和两个双胞胎儿子来秦州府追梦来了。
肖腾江来秦州府的原因就没有那么浪漫了，他是为了自家媳妇出来的。
肖腾江是济府附近的人，也算是富裕人家，家里兄弟多，都成亲生了子，人丁兴旺的一大家子都在一起生活。
肖腾江的媳妇李氏是个只会低头干活，不善言辞的软和性子的妇人，很不得肖母喜欢。
李氏每日里从天明闷头干活到天黑，几乎承担了全家所有的家务活，却还常常被肖母打骂，动辄找个借口就不给饭吃。
好好的一个媳妇被熬得形如枯槁，肖腾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在孝道和亲娘绝对的权威面前，他也是敢怒不敢言。
终于，肖母又因为李氏偷吃了一个馒头，打得她三天下不来炕。
后来，肖腾江弟弟家的小儿子当众说漏了嘴，才让李氏偷吃的事水落石出。
原来，那个馒头并不是李氏偷吃的，是他偷偷拿了去逗邻家的小黄狗了。
这事让肖腾江再也忍不下去了，冒着净身出户的风险，向爹娘提出来要来秦州府开荒的想法。
经过两个月的抗争，爹娘终于松了口。
肖母虽看不喜欢李氏，但也还是心疼自己儿子孙子的，在肖腾江离开前，叫了村长来公平地分了家。
把肖腾江应得的家产都折成银子给他带上，才送他出了门。
两个人豪爽坦荡的性子很对鲁有庆和四盛的胃口，也说了几家人家逃灾避匪，历经了千难万险走到这里的经历。
周畅道：“咱们都有不一样的过去，但一样的是，咱们都是从外地迁来秦州府的人，都是从今春开始分地落户的人，出门靠朋友，咱们几个朋友以后可要互相帮衬着，把日子过到人前去，争取早日当上大地主。”
四个汉子互相拍打着肩膀，齐声道“好。”
说话间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
周、肖两家本就富足，一路上不是住客栈就是借宿在村人家里，现在，为了能与四盛他们走一起，也在野地里宿了营。
不过，周畅和肖腾江愿意与八家人共进退，但两家的媳妇孩子却是没吃过这种苦的，只露营了两天，他们就受不了了，两家都有人病倒了。
当八家人在一个县城外准备宿营时，肖腾江和周畅只好过来道了别，带着家人进县城住客栈去了。
与周、肖两家分手后，八家人也没有在路上多耽搁，实际上，自从过了浦津渡，他们就没有再做营生了，所有时间都用在了赶路上。
现在，他们已经走到了关中平原上，这里虽是平原，却不像他们曾经走过的晋、豫地区的平原上的村庄稠密、人口昌茂。
这里村庄倒是不少，但都有些破败，村道边随处都能看到，倒塌的房屋和长满荒草的院子。
村子里的人似乎也不多，偶尔能见到看街的村人和捡柴的孩子。
田野里倒是平整，成片的田地都整理成一畦一畦的，大多数田畦里都种着绿油油的冬小麦，没有种小麦的土地也都整理得齐整，等待着播种。
在这些希望的田地中，总是夹杂着一块块长满野草杂苗的荒芜土地，看起来格外刺眼。
素雪坐在车辕上，问四盛：“爹，这些荒地都是无主的吗？”
四盛甩了甩鞭子，道：“应该是吧，你看村子里那些残垣断壁的院子，都是没人修没人住的，人走了，田地肯定就荒下来了。”
鲁旺挤过来问：“那些人都走到哪里去了？”
素雪白了他一眼，“经过战乱的地方，你说人还能去哪里？”
鲁旺被抢白也不在意，挠着头干笑，他的确问了个无脑的问题。
四盛接口道：“要是那些人还活着却没有回家，无非就两种情况，一种是在别处过得不错，不想回来了；另一种是还没能力回来，毕竟路途是很费盘缠的。”
鲁旺点点头，“哦，难怪他们要到那么远的济府去找人来开荒，损失了这么多人，这里还真需要人来耕种呢。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把这么好的地方糟蹋成这样。”
一直没开口的汪泽然出声道：“舅舅已经再三叮咛过，在这里千万不能提三年前那场战事，会惹来祸患的。”
鲁旺不满地道：“谁想提那些跟咱们没关系的破事。”
素雪撑了下巴着：“就是，谁有闲心想那些，我现在就只想快点到青原县，快点把要分的田地拿到手里。”
素雪问四盛，“爹，这些荒地虽然荒了好几年了，但地都是好地，只要有人耕种，产量应该不会低的吧？”
第348章 狗都给吓得回奶了
陈里正问：“怎么回事？”
一个汉子道：“那些济府棒挡着路不给让，还跟陈结实吵了起来，一副要打群架的样子。”
陈里正听了眉头鼓起来一个疙瘩，有些怨愤地看了四盛他们一眼，“你们的人……”
陈里正话还没说出口，鲁旺就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对鲁有庆道：“爹，赵老五、赵老六跟人吵起来了，对方横得很，还想要打人呢，咱们能动手不？”
不等鲁有庆开口，陈里正冷冷地道：“一来就惹事，你们能不能克制着点？”
鲁有庆瞪起眼睛就要还口，牛智信拽了拽他的胳膊示意他先别做声。
四盛皱起了眉，还没弄清楚是非曲直呢，就先认定是他们这些人惹事，这个陈里正……
四盛板了脸道：“咱们先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再说吧。”
陈里正“哼”了一声，率先走出了院子。
一出院门，就看见车队靠后的位置，围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声音很大。
四盛连忙看了一眼车队，还好老人和孩子还都在车上，都只从车窗里往后边看，并没有去凑热闹，警戒的汉子也站在车队四周看顾着，没有乱了方寸。
四盛呼出一口气，刚到个陌生的地方，四周都是他们的人，不能让人趁乱再搞出别的事情来。
四盛对大柱飞快地叮咛了两句，就追上陈里正，顺着村民让出的路走进了人群。
人群中央，赵老四、赵老五几个站在毛驴车前，八家人其他的汉子们簇拥在周围，他们正与对面的几个陌生的汉子对峙着。
那几个陌生汉子身后围着更多的村民，男女老少都有。
一个人高马大的青年汉子挥舞着手里的鞭子，气势汹汹地叫喊道：“看把你们能的，还敢跟老子较劲，一群二球货，在我们村里，还敢不闭上你们的皮嘴，夹紧你们的尾巴，尼妈是想找死吧？”
赵老四手里握着木棍，气势一点也不输半分，“在哪里都得讲理字。”
青年汉子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你跟老子讲理？你个济府棒能懂个屁理？你要是个讲理的，会堵在别人家的门口？你要是个讲理的，能不给人让路，还在别人家门前叫嚣？”
赵老四额上的青筋都要暴起了，“你别歪曲事实，谁不给你们让路了，你的车一出来，我们就给你让了，是你们一上来就不干不净地骂人，怎么，大路你家的？你走得我们就停不得了？”
“嘿，你还嘴硬？”那汉子说着扬起鞭子就往赵老四头上抽去。
四盛心里揪起来，这一鞭子要是打下去，赵老四可是要吃大亏了，破相或是伤了眼睛都有可能，他赶紧侧头去看鲁有庆，鲁有庆却不着急，依旧跟着陈里正的步子慢悠悠地往前走。
四盛见指望不上他，忙回头就要喝止，就见张屠户猛地从赵老四身后跃了起来，伸长手臂一勾，就拽住了鞭梢，反手再一卷，鞭子就离开了那青年汉子的手。
赵老四、赵老五几个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拥而上围住那青年汉子动起手来。
那汉子旁边的人也不示弱，纷纷上前助阵，几个人立刻混战在了一起。
旁边看热闹的人都吓得往后退避，人群惊呼着一阵骚动。
“都给我住手。”陈里正铁青着脸大喝。
陈家滩的村民闻言立马就停了手。
赵老四几个看见了陈里正身后的四盛，也停了下来，还主动后退了几步，与陈家滩的人拉开了距离。
双方虽然分开了，但还在用眼神在空中较量，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点也没有减少。
陈里正看了看两边的汉子，沉着脸问：“陈壮实，这是怎么回事？”
那青年汉子道：“里正叔，你看看，他们这些济府棒把咱这街道都给堵成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个叫花子村呢。他们还在街上大喊大叫的，把东邻家的娃吓得哇哇哭，西邻家的狗都给吓得回奶了。”
看热闹的好些人被这话逗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一个头发乱糟糟的中年妇人忍不住打趣道：“陈壮实，你咋还替狗奶打抱不平呢，我看你是惦记上哪家奶孩子的嫂子了吧？”
陈壮实厌恶地道：“去去去，我惦记谁也不会惦记你就是了，关你屁事呢。”
那妇人被怼了也不敢再出声，只引来人群中几声意味深长的笑。
陈里正警告地瞪了那妇人一眼，对陈壮实道：“别胡拉乱扯的，现在只说你的事，这些人到底碍你啥事了？”
陈壮实道：“他们可碍了我大事呢，你也看到了，我家正在起粪呢，这些济府棒堵在门口让粪车拉不出去，你说碍不碍事？”
赵老四生气地道：“我们及时给他让了路，他不但嘴里不干净，还故意把大粪往我们行李上蹭，他纯粹就是找茬的。”
陈壮实也不相让，“就你们那磨磨蹭蹭的速度，我看也是故意找茬的，我本来能拉两趟的，让你们耽误的，一趟都没拉到地里去，只这事，老子就得揍他三五遍。
他们行李上的大粪，我看就是他们故意蹭上去的，想要拿这个碰瓷儿呢。”
陈里正喝道：“行了，都少说两句吧。这些人是分来咱们村落户的，以后就都是一个村的邻居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都别计较了。”
赵老四他们都看向四盛，四盛意味不明地望着陈壮实。
不出所料，陈壮实并不愿意就此善罢甘休，“里正叔开了口，那挡路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不过刚才他们还打了我几拳，踹了我几脚，这个账总不能也不计较了吧？”
陈壮实身边的人道：“哥，我背上也挨了好几下，现在还疼呢。”
陈里正皱眉喝道：“陈结实，你凑什么热闹？”
陈结实憨憨地道：“我可不是凑热闹，我是真的被人揍了，还有硬实和扎实也都被人给打了，你看你看，他们俩背后的泥印子还在呢。”
陈结实拉着身侧的两个人，让他们转身给陈里正看。
他说得没错，这两个人背上、屁股上都有凌乱的泥印子，一看就是用脚踹上去的。
第349章 并不是八家人
陈里正看了，有些为难地对四盛和牛智信道：“你们看这……，你们这么多小伙子上手，陈结实也就哥儿四个在这儿，难免吃了些亏，这……，都是一个村的乡亲，我也不好太过于偏袒你们呀。”
四盛看向周围的村民，见他们都是事不关己的漠然目光，有人眼里甚至还有幸灾乐祸，就没有一个人开口说句公道话，连句小声议论都听不到。
这些人，分明就是在欺生。
四盛指着赵老四和赵老五道：“陈里正你看，他们身上也被踢出一些泥印子呢。”
陈结实冲口而出，“这两个蹦跶得最欢实，我们专门对着他们打的。”
陈里正抚了额，陈壮实忙喝道：“结实，闭上你的嘴。”
陈结实疑惑地看了眼陈壮实，虽然眼里有不甘，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四盛冷笑道：“这就是了，赵老四、赵老五身上的印子是陈结实他们留下的，打架是面对面打的，这被对方打了留下的印子在身前是没错的。”
四盛又指了陈结实他们道：“陈里正，陈结实兄弟身上的泥印子可是都在背后呢，而且有的印子明显是在田时踩过粪土留下的。
很显然，这是有人从他们背后踹的，踹的人还是刚刚从田里回来的，什么人趁乱从他们背后下手，可就很难说了。
这要非说是我们人干的，可真说不过去呀，我们初来乍到的，只是自卫的份，定不敢对未来的乡邻下硬手的。”
四盛这通话虽然有经不起推敲的地方，但陈壮实信了，他猛地转身往身后看去。
在四盛说话时，他身后的人就已经开始悄悄挪动了，陈壮实此时只看到几个妇人被人推在他跟前。
看到陈壮实骇人的目光，一个妇人急急是辩解道：“壮实，你该不会是怀疑嫂子吧，嫂子哪里有力气打人呀，嘿嘿，就我这小矮个儿，能踢到那么高吗？”
陈壮实“哼”了一声，对身后众人道：“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偷袭老子，老子绝不会让他安生。”
陈里正忙喝止，“壮实，别犯浑了，都是乡里乡亲的。”
见陈壮实面上怒气腾腾的，却并没有反驳，陈里正松了一口气，继续道：“行了，你们赶快拉着粪去地里吧，小心耽搁了活计，你爹是不是还在地里等着呢？快去，别让你爹等急了。”
陈壮实见说到他爹，便不再多说，拉起架子车就走，不过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赵老四、赵老五挥拳头道：“你们别以为就这么过去了，要是被老子抓到你们再跟老子作对，老子一定打得你们找不着北。”
赵老四冷哼，“真以为我们怕你？”赵老三警告地拉了他一下，赵老四就住了口。
经过这场风波，陈里正直接把车队带到了村东口的打麦场上，这里不会再碍着任何人家的事了。
等八家人的车子停好，看着所有人都下了车，陈里正对身边的少年道：“陈希望，这里一共是八家，六十二口人，你念名字一一核对一下。”
没等陈希望开口，陈里正又插在他前头，对四盛和牛智信道：“你们别介意，我也只是例行公事，人数总得要核对清楚的。”
见四盛和牛智信点了头，陈里正才对那个叫陈希望的少年道：“开始吧。”
陈希望却望着陈里正一板一眼地道：“爷爷，这材料上并不是八家人，是九家人。”
陈里正蓦地转向四盛，“哦？”
四盛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原因，笑道：“没错，从户籍文书上看应该是九家人，杨大柱是我三嫂的弟弟，我们一般是当成一家人看的。”
陈里正不满地道：“亲戚是亲戚，本家是本家，姓都不一样，也能搞混喽？”
陈里正别有深意地看了四盛一眼，又道：“既然是济府人，这也很正常，没事了，那就以户籍文书为准吧？”
四盛被他那一眼看得像吞了个苍蝇一般难受，却又不好跟他辩驳，只得点头道：“以户籍为准。”
陈希望这才翻着户籍文书叫名字，叫到的人站到另一边。
待叫到叶四盛时，陈希望停顿了一下，看了四盛两眼，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道：“叶秀才。”
陈里正见状眼神闪了闪，什么也没有说，面色却稍稍好了一点。
待人员核对完后，陈里正道：“叶秀才，官府给来开荒的外来户的待遇，你们应该很清楚了吧？”
四盛道：“在津浦渡听官府的书吏说过，只是不知咱们村……”
陈里正立马道：“咱们村自是不会乱了秦都府的规矩，一人给分二十亩地，赋税免三年。”
陈里正似乎在跟谁赌气，说完有些不悦地望着四盛，“与你知道的可有出入？”
四盛对陈里正莫名其妙的情绪有些奇怪，面上却是不显，“嗯，没有出入。”
“那今天你们就先歇着，明天村里派人给你们统一丈量田地。”
“那就辛苦陈里正了。”牛智信感激地道。
陈里正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下头，道：“这住处……，你们有什么想法？”
四盛道：“我们才来，不知村里可有现成的旧屋子？出售或是出租都行，要是有，我们能省很多事，就直接可以安顿下来了。”
陈里正撑着头想了一下，道：“村里倒里有些没人住的院子，只要这院子的原主人不在，得经过他们的本家或族里同意了，才能租给你们住，不过你们人太多，不可能一家给你们租一个院子，到时候能匀出多少就住多少吧，你们自己想办法挤挤。”
牛智信和四盛齐齐地道：“当然，能有一个现成的院子就非常感激了，怎可强求呢。”
“这可不行，陈里正，他们可是济府棒，怎么能让他们住在村子里呢？”一声大喝打破了刚刚有些缓和的气氛。
大家回头望过去，发现打麦场周围已经围了不少村民在看热闹，男女老少都有。
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双手插在袖筒里，站在人群的最前边，伸长着脖子往陈里正这边看。
陈里正嘴角隐有讥诮的笑，望着那汉子道：“李族长，刚才说的话可是代表村里李氏族人的意见？”
第350章 去自家的地头上
李族长见陈里正搭了他的话，快速上前走了两步，激情洋溢地道：“陈里正，村里一下来这么多人可是大事，作为里正，您老早就知道情况了吧？也应该早就想好了安置方法了吧？定是不会等事情堆到眼跟前，才去找族长们商量的吧？”
陈里正笑呵呵地道：“我是里正，但李族长也不是闲人，李氏族里的事还得要仰仗李族长呢，要是李族长能及时把事情处理好了，我也就有时间考虑村里的其他事情了。”
李族长心里暗骂陈里正是老狐狸，自己没把事情安排好，倒把责任推到李氏族人身上，李氏族人昨天是出了点事，可陈氏族人的事就少了吗？
无论心里怎么想，李族长面上依旧笑着道：“这些人以后可都是咱们的乡邻呢，他们来这里连口水都没地喝去，难道陈里正真忍心骗他们，让他们在这四面透风的打麦场上干等着，到晚上才告诉他们，村里没有能出租的空院子吗？”
陈里正冷笑一声，不再跟李族长纠缠，转回头对四盛等人道：“你们都听到了吧，村里有些族姓不欢迎你们住进村子里。”
李族长闻言立马叫喊起来，“啧，陈里正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有的族姓不欢迎他们，你们姓陈的在村里人最多，空院子也不少，那你做主让他们住进去呀。”
陈里正瞥了李族长一眼，对四盛等人道：“我也是这意思，你们要是能等得，我就去找陈氏族里人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匀出两三个院子来给你们住。”
四盛和牛智信还没开口，看热闹的人群里就炸开了。
“得水伯，咱陈家门上也没有多余的院子呀，我八爷和我三大说不定马上就回来咧，谁敢把他家的院子租出去？”
“里正爷，我伯家的房子你可不能租出去呀，我家许多东西还在里边放着呢。”
有平辈替陈里正着想，劝他道：“得水呀，你可想好咧，刘家和王家的院子虽然空了两年，但村里没有他的本家和亲戚，你也不好硬撬了锁吧。”
“里正叔，你可不能让他们住进王家的院子里，我们就在王家隔壁，要是旁边住一群济府棒，我们晚上睡觉都不安生。”
有村人犹豫地道：“其实不用太过担心吧，他们有这么多的车子和牲口，也可能跟别的济府人不一样吧？”
话一落就遭到其他人的反驳，“车多牲口多又能怎么样？再怎么说都是济府棒，要不就不会一来就跟陈结实家干架了。”
“是呀，这么多济府棒真住进村子里，谁家能安心过日子呀。”
人们说着说着就歪了楼，“你们说刘家和王家人到底还回不回来了？他家的房子和地不能一直这么空着，看着怪可惜的，村里真的不能想办法别让它这么浪费着吗？”
“是呀，村里出面，轮流种也行，分给各户也是行呀。”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得很热闹，不过，他们说的都是秦州府的方话，八家人都听得一知半解。
素雪倒是听了个明明白白，她悄悄拽了拽四盛的衣角，“爹，既然人家不乐意，我们何必强求呢？”
旁边的牛智信拧着眉头道：“要是不租房住，咱就得把更多的钱用在盖房子上，到时候就拿不出钱来买种子和农具了。”
鲁有庆对种田的事不是很懂，只道，“安居才能乐业，咱们自己盖房子住着才舒坦，后边种地要用钱再想办法，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了？”
四盛心里默默权衡着，抬头见陈里正站在几步外，皱着眉一会儿看看围观的人群，一会儿又看着四盛他们，闭紧了嘴巴不说话也不行动。
四盛心里冷笑一声，道：“陈里正，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在村里租院子住了，你先把我们的地指给我们，我们去自家的地头上想想办法吧。”
陈里正似乎就等着四盛说这话呢，闻言眉心立马舒展开来，脸上却摆出一副不忍的神情，“叶秀才，让你们一来就住在村外，……不太好吧？”
四盛也懒得跟他虚与委蛇，“没啥不好的，天不早了，你还是早点领我们过去吧，别耽误了你们吃午饭才是。”
陈里正看了看天，道：“也好，那我这就领你们过去。”
要分给八家人的田地在村子的东边，出了打麦场再向东走三五里，经过村里的一片麦地，从小桥过一道沟渠，然后再往东走。
陈里正边走边跟四盛道：“叶秀才，你看这一片地，碎石头大土疙瘩这么多，没个三五年根本就开不出来，这种地我就不划给你们了，前边有片地，据老人们说，以前曾经是河滩，后来河水改了道，就留下了那一大片肥地。”
“那片地靠近咱们村子的部分，曾经有人开过荒种过的，只是后来各家的劳力都少了，实在种不过来了，才又撂下了。不过你们不用担心，现在这些地都在村子里挂着呢，是无主地。”
大家说着话就到了地方，陈里正停下脚步，道：“看，就是这里，很大一片吧？你们这么多人都分不完呢。”
这里的确很大，一眼都望不到边的荒地，上面长着半人高的杂草，间或有突出来的野树灌木，中间有一条羊肠小道穿过去通往远处。
四盛指着眼前的小路问：“这是通到哪里去的？”
陈里正道：“哦，这是通到贺家窑的一条小路，贺家窑现在也算是个大村子了。咱们村的前道上，还有一条大路能通到贺家窑，要是不赶车，村里人还是喜欢走这条小路去那里，方便快捷。”
车队停在小道上，牛智信钻进道边的田里低头细看，土地上平平整整的，上面果然没有石头和板结的大土块，地里还有地梁子等曾经耕种过的痕迹。
牛智信抓起一把泥土在手里捏了捏，又搓了搓，脸上露出满意的笑，这可是上等田呢。
陈里正见状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道：“你们要是没意见，明天就在这里给你们丈量田地。”
四盛看向牛智信，牛智信在地里遥遥地冲他点头，有些兴奋地道：“好，好呀。”
第351章 传承得太少
见四盛没有反对，陈里正如释重负地道：“分田的事就这么说定了。”
陈里正接下来道：“你们既然更乐意住在自家地头上，那今天吃完下晌饭，就先把庄基地给你们划出来吧。”
“庄基地？”四盛疑惑地望向陈里正。
陈里正顿了一下才道：“咱们青原县，给来落户的人家每人再额外划出两分地，专门给你们盖房子用的。”
这可是个意外之喜，没想到青原县这里，连庄基地都不用自己买，看来当时曹书吏推荐的的确是个好去处。
看到牛智信他们惊喜得连声道谢，陈里正有些酸溜溜地道：“你们的确得感恩，也只有你们这些外地人才有这样的好处，就是世代在村里住的人家，兄弟分家还得自己掏钱买庄基地呢。”
八家人简单吃了午饭，刚放下碗筷，陈里正就带着几个村民扛着个步弓来了。
大家伙都兴冲冲地围了上去，都想亲眼看着自家的庄基地给划分出来的过程。
陈希望捧着一叠户籍文书，一家家数着人口报着数字，村民拿着步弓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开始丈量。
素雪好奇地打量着村民手里的步弓，那是个像圆规一样的木质测量工具，两条腿之间的距离是死的，不能随意变动。
就见那村民从一个点开始，顺着绷直的绳子边走边挪动步弓，数到一定步数，从腰间挎着的篮子里抓几把白石灰撒在地上做个标记，旁边的村民就拿着斧头过来，在标记的地方钉上根木头橛子，这就算是两家庄基地的界碑了。
素雪看着人群随着丈量的村民往前移动，跑去车上找了根绳子，偷偷量了一下步弓留下的痕迹，再去空间里用现代软尺测了一下。
步弓两脚间的距离是一米五，就是五尺，也就是说步弓每挪动两下刚好就是一丈，非常准确。
汪泽然见素雪一个人拿着根绳子，站在人群后边发呆，便走过来笑道：“雪妹妹，我原以为他们会用尺子或是绳子丈量，没想到竟然还有步弓这种既实用又方便的工具，测量的人连腰都不用弯，只走一圈下来，就能准确量出土地的数目。”
素雪重重地点头，不是我们祖先留下来的东西不够灿烂，是我们自己知道得太少，传承得太少了。
没用多长时间，小路边已经整整齐齐的划出来了九户人家的庄基地，一共七亩地，面南背北的一片。
等陈里正和村民离开后，大家伙就不约而同地动了起来，男女老少齐上手，开始清理庄基地上的杂草。
夕阳西下的时候，各家就在自家的庄基地上搭起了宿营地，这次要搭得仔细些，这是在自家的土地上，十天半月都不用再拆了。
大家伙干得很起劲，这里以后就是他们的家了，他们再也不用到处流浪，再也不用被人赶来赶去的了。
王老太坐在卸了牲口的马车边整理铺盖，笑眯眯地看一眼忙碌的叶家人，开口吩咐道：“二小子，你带着弟妹们，快去地里弄些干草过来垫在地铺底下，这里地上太潮了，就这么睡下去，人可是受不了的。”
二小子“哎”了一声，叫了三小子、四小子几个，拿着镰刀到庄基地后边割草去了。
大盛走过来道：“娘，咱家的席子不够用了，怎么办？这里四面连棵树都没有，得用席子在地铺上搭个棚子，地铺底下要铺席子隔潮，四面要竖起席子挡风，上面也得要搭上席子遮雨，席子用量可大了。”
素雪正跟汪泽然把车上的棉被往下抱，闻言插话道：“奶，要不，咱就去县城买些席子呗，在房子盖好前，咱可都要住在这里的，席子可不能省。”
王老太瞪了她一眼，“买什么买，咱们合作社就是卖席子的，你大爷他们谁不会编那玩意儿？这会儿倒要花钱买去了，你这闺女啥时候能学会过日子哟。”
素雪看王老太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赶紧缩了脖子就要开溜，她奶要是来了兴致，能数落一天都不带停的。
汪泽然见状忙解围道：“大爷，在那边水渠边，我好像看到有芦苇呢，只是长得不太高。”
大盛一听急切地道：“高不高的没关系，只要有就成，娘，我跟三盛沿着河去找找，有了芦苇咱就不怕没席子了。”
王老太见席子的问题有了解决办法，也忘记数落素雪了，素雪对着汪泽然夸张地舒了一口气。
汪泽然翘了翘嘴角刚要说话，就见二盛走了过来。
“娘，我们在和泥搭棚子，咱家就一个桶，既要饮牲口，还得提水做饭，根本不够使，明天能不能买两个桶回来？”
王老太沉吟着，考虑着买桶的必要性。
此时，葛氏举着两个沾满面粉的手，跑来对王老太道：“娘，咱家菜吃完了，明天是不是去县城买些萝卜白菜回来？”
没等王老太开口，大小子在旁边补充道：“奶，还得买两把铁锨，没有称手的工具，干活太不方便了。”
三小子手时抓着两把干草跑了回来，在二盛身边左躲右闪地，闪避着身后二小子的追打，“咦，咦，你追不上我，打不着我。”
二小子快步走过来，看见王老太也不管三小子了，开口道：“奶，割草的镰刀咱家只有一把，刚才还被我爹给抢走了，我们只能用手拔草，小妮的手都给划破了，三小子都要撂挑子了，要不咱们再买两把镰刀吧？”
高氏见一群人围着，也来凑热闹，“娘，……”
高氏的话还没出口，王老太忽然就暴躁起来，大声喊道：“够了，都别说了，这也没有那也没有，我能给你们变出来吗？”
大家没想到王老太会突然发起脾气来，一时都不敢出声，错愕地望着她。
“咱们统共就攒了那么点钱，都买成粮食都不一定能撑到夏收呢，哪来的钱买这买那的？”
王老太开了口，情绪就一发不可收拾，“破家值万贯，这些东西在坡底村就不是个事儿，可咱们回不去拿不来呀。”
葛氏小心地提醒道：“娘，坡底村被土匪烧了，那里再也不是咱们的家了。”
第352章 只能听天由命了
葛氏的这句话无疑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王老太忽然哽咽起来，“咱们再也回不去坡底村了，回不去了呀。”
旁边宿营地的牛老太也悲从中来，“咱们以后再也不是坡底村的人了，死了也埋不到坡底村的祖坟啦。”
被这悲伤的气氛感染，随心媳妇抹了把眼泪道：“家里的亲戚这辈子再也见不上面了。”
提到亲戚，高氏哭出了声，“我的爹娘呀，还不知道有没有躲过土匪的手呢，不知道还在不在这个世上呢。”
高氏哭着不停地拍打身边的二盛，从坡底村逃荒前没能去通知爹娘，是她永远的痛和怨。
宿营地其他人见状，都忍不住呜呜咽咽地抹起眼泪来。
素雪愣愣地听了几句，这时也反应过来，忙劝王老太道：“奶，你别伤心了，咱们是离开了坡底村，可落户在平原上了呀，这里可比坡底村好多了，你看这么大一片平整的田地，都是咱们自家的了。”
牛老太道：“落户在平原上又能怎么样，这里的人叫我们济府棒，根本不待见咱们。”
旁边人也附和道：“何止是不待见，他们明明就是在欺负咱们，村子里明明有那么多没人住的院子，他们宁愿让空着，也不租给咱们，让咱们在这远离村子的野外露宿，这以后的日子，不知道还有多少麻烦呢。”
“他们还看咱们都跟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
“他们还防贼一样地防着咱们。”
大家伙说着都聚拢了过来，边抹眼泪边诉说着心里的委屈。
“还有这田地，沟渠那边大片的田里，明明也还有荒着的地，他们也不分给咱们。”
“分给我们的这些地里全是荒草，什么时候能整理出来呀，冬小麦已经种不上了，春小麦也要给耽误了呢，夏天的庄稼我看难指望了。”
大家说起来就止不住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越说越伤心，越说越愁苦。
“咱们手里钱就多能撑到夏收，夏收要是黄了，可怎么熬到秋收呀。”
“咱们手里啥都没有，连个咸菜坛子都得掏钱买，那点钱哪里能撑到夏收呢。”
“咱们也没有房子，夏天下雨，冬天下雪，日子可怎么过呢。”
“这可怎么办呀，难道咱们经了千难万险，还是要被饿死在这里吗？”
“咱们只能听天由命了呀，呜呜呜——”
素雪和汪泽然听着这些悲观的言论，想要劝解，却压根就插不上话，他们声音被大家激愤的嗓音压得根本就听不到。
素雪灵机一动，拿了木棒正要去敲锅，就看见四盛、牛智信和鲁有庆带着人回来了，遂松了一口气。
四盛他们跟着陈里正去村里办了事回来，远远就看到大家伙围在一起伤心，忙加快脚步走进人群里。
牛智信问：“这是怎么了？”
听众人七嘴八舌说了心里的愁苦，牛智信一拍大腿道：“你们净在这儿自己吓自己，哪里就那么难了？再难还能比遇到山贼土匪难吗？”
众人不吭声，牛智信接着道：“当初咱们连命都差点保不住，不都好好地过来了吗？咱们走了这一路，遇到的沟沟坎坎还少吗？什么样的烦难也没挡住咱们呀。
现在咱们落了户，有了庄基地，明天还会分到田地，从此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种田做营生了，本来是个高兴的事，大家怎么还发起愁来了呢？还伤心成这样？”
四盛见大家还是愁眉苦脸的，开口道：“不就是没有房子住吗？咱们自己盖呗，暂时没有能力盖大屋大院，咱们先搭个茅草屋也能避风雨吧？”
四盛在人群里扫了一眼道：“随心哥，你一会儿跟我二哥排一下顺序，一家一家地给盖茅草屋，哪家都别拉下，大家伙一起上手盖。”
随心大声应道：“好的，要不了两天，保准能让每家都能住进四面不透风的屋子。”
要是随心带着汉子们一起动手，给大家搭起茅草屋根本就不是啥难事，当初在马家寨的废院子里，他们只用了一个下午就搭起了那么多。
二盛道：“可是咱们没有工具，空有力气也使不上劲呀。”
四盛想都没想，便道：“这个也不难，各家现在都先买上一两样急用的，干活的时候换着使，二小子，你拿着纸笔一会儿去各家统计一下，明天让赵老三和强子去县城里给大家伙买去。”
赵老三、强子和二小子都扬声答应了。
牛智信叮咛道：“人口多的人家要多买两件，各家最好岔开买，别都买成铁锨，想用个镢头就没有的。”
赵老三等人连声应了。
人群里有妇人小声地说：“咱们这里吃水也不方便，那沟渠里的水不干净，只能洗衣服，吃水还得赶着车去村里打。”
妇人声音虽小，但四盛还是听到了，笑道：“我们刚才在村里已经打听好了，邻村就有专门替人打井的师傅，明天我们抽时间就去请，就在咱们庄基地中间打一口井，咱们八家人一起用。”
四盛又道：“这里地水特别浅，打井不需要太深就能出水，所以也要不了太多的钱，这钱就由合作社出了。”
大家互相看了看，他们在这里愁苦了半天，感觉天都要塌了，到四盛口中事情怎么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大家还是要把发愁的事全提出来，“这个村的人不待咱们，咱们才来是最艰难的时候，他们不但不帮忙，还处处排挤咱们，咱们以后在村里恐怕也不好过。”
四盛道：“他们不帮忙，咱们八家人自己互相帮忙就行，有句话不是说嘛，‘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等咱们把自己站稳了脚跟，把日子过好了，还怕村里人不待见吗？那时候，他们恐怕都要上赶着来交好咱们呢。”
大家都是成年人，经四盛一点就懂了，不由都露出了笑意。
牛智信笑道：“好了，大家伙也别聚在这儿了，还是那句话，只要咱们拧成一股绳，啥难处都能解决。”
牛老太接口道：“眼跟前的几样事是解决了，可银子才是最根本的问题，没有银子咱们饭都吃不到嘴里去了呢。”
第353章 是怕花钱呀
牛智信冲着牛老太瞪眼睛，张嘴就要训斥，四盛忙道：“牛婶子别忘了，咱们合作社还有几样挣钱的营生呢，咱们落稳了脚，那些营生也还是要鼓弄起来的。”
四盛扬声问人群：“只是，要是一边种地一边做其他营生，人会很辛苦，大家怕不怕吃苦？”
“不怕。”在场的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
还怕什么吃苦呀，他们这些人什么苦没有吃过？只要能有银子挣，天天吃苦都不怕。
大家被四盛一通说，心情豁然开朗，也不再纠结，纷纷回到自家宿营地干活、做晚饭去了。
见人群散了，四盛拉着王老太走到没人的地方，道：“娘啊，你怎么还愁上钱了呢？你忘了咱家是有存钱的吗？”
四盛麻利地从怀里掏出几个银元宝，在王老太眼前晃，“这些，还有这些，这么多还让你发愁起钱来了？”
王老太赶紧捞起四盛的衣襟去遮挡，“哎哟，快收起来，我看到了。”
等四盛把银子收进怀里，王老太才呼出一口气，责备地道：“你就别在我跟前嘚瑟了，咱家有多少家底我还能不知道？”
大家都知道王老太有个放银钱的木匣子，只有王老太和四盛、素雪知道，叶家存银的大头其实是在四盛手里的。
家里每存满五十两银子，王老太就去换成银锭子，给四盛让存起来。
四盛不悦地道：“那你刚才还愁成那样，咱家存这银子不就是为了置办新家当用的吗，你还愁啥呀？”
王老太使劲瞪着四盛，道：“真是狗窝里放不住剩馍，有点银钱就想都花光喽？
这些银子是咱家好容易攒起来的老本，我啥时候都不想动它们，有了它们我心里才能踏实。
要是安个家一把就把这些银钱全花光了，那以后有个急用怎么办？还有，大小子、大妮几个也都大了，不得早点准备起来，等着到时候抓瞎吗？”
四盛好笑地咧嘴笑了，“娘，原来你不是愁没有钱，而是怕花钱呀，银钱到了你这儿，敢情是只能进不能出呀？”
被四盛嘲笑了，王老太有些不爽，强词夺理道：“你以为只有你娘怕花钱呀？别的人家还不是一样？这八家哪家手里没有存银？合作社分了多少银子你心里没数？光那次卖香蕉酱的钱就够大家盖大房子了，可大家不照样发愁吗？”
其实大家这是穷怕了，有钱都舍不得花，也不敢花。
想到大家手里的钱，四盛心里还有些美滋滋的。
开始逃荒上路时，叶家只有不到十两银子的积蓄，赶了几千里路后，家里已经有几百两银子了，这都是他跟素雪想着办法，跟大家一起赚来的。
四盛正自心底里发出自豪微笑时，就听王老太笑嘻嘻地凑近他道：“老四啊，你能不能想些法子，让咱们在不动手里老本的情况下，能把家给安起来？”
四盛的笑僵在了脸上，从头置办一个家得需要多少银子呢，竟然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赚出来，他娘说的是真的吗？
王老太看着四盛的脸色，就知道他必是不能的，烦躁地推了他一把，道：“去去去，忙你的去吧，别在这里耽搁我想事情。”
被王老太赶走的四盛，没走几步就被素雪给拦住了，“爹，被我奶嫌弃了吧？”
四盛顶平了面孔，道：“怎么可能，你爹我最得你奶的心了。”
素雪撇了撇嘴，也不戳穿他，巴结地笑道：“爹，家里今晚没有菜吃了，你摘几个茄子出来炒辣椒吃呗？”
空间里用筐子种的菜都是四盛的宝贝，四盛不用素雪打理，但也不让她随意采摘。
四盛对素雪的话好像没有听到一般，背着手兀自往前走，嘴里还自言自语地开感叹着，“弄了半天，最穷的就是合作社了，打井需要一笔钱，以后还要买农具、买牲口、建公共区，合作社没有钱可真是不行呀。”
素雪听了，眼珠子转了转，忙上前拉住四盛道：“爹，合作社要赚钱也不是啥难事。”
四盛这才停下脚步，“哦？雪儿你有主意？”
素雪揉了揉肚子，“爹，大娘那里今晚只做了个豆芽汤，再没有别的菜了，你要是不让我摘茄子，我就拿几个土豆给她去炒酸辣土豆丝。”
四盛忙道：“那怎么成，咱们家要分上百亩地呢，那点土豆做种子都不够呢，你还敢给我吃了。”
现在已经到了秦州府落户了，再也不用储备那么多水和粮食了，空间里的扩展出来的货架就能腾出来许多。
四盛准备先在空间里种一批土豆，等成熟了，拿出来当成种子就能种更多的地，否则，就得等下一季才能大面积种植。
素雪倔强地瘪着嘴不说话，四盛只好举了双手投降道：“好好好，给你摘茄子，给你摘还不成吗？”
葛氏看到素雪抱了四五个茄子过来并不惊讶，只笑着道：“俊妮，你知道家里没菜了？”
这段时间，四盛和素雪时不时拿出些新鲜的菜蔬，给家里人加菜，叶家人已经习惯了。
俊妮应着，“嗯，刚才那会儿听大娘说了，我爹就让拿这些茄子给大娘送来。”
葛氏很高兴，今晚不用再喝菜汤就干粮了，“这还是上次你爹在大户人家买的菜吧？你们把那骡车里弄得真好，菜保存得真新鲜。”
素雪含糊地道：“骡车里生豆芽呢，温度得弄合适了，菜放进去比外边新鲜很多。”
高氏在旁边笑道：“俊妮，骡车里还有啥菜？不如都拿出来吃了吧，咱们马上就分了地，能自己种菜了，你也不用藏着那些菜了。”
素雪摆手道：“没有了，都吃完了。”说着撒腿就跑。
高氏撇撇嘴道：“小气巴拉的样子，搞得像是谁真要抢她的菜似的。”
葛氏笑呵呵地道：“你可不是要抢她的菜吗？这孩子有了好东西从来不吃独食，这菜都是给家里人一起吃的。”
高氏不以为然，“你知道四盛当时在那大户人家买了多少稀奇的东西？他们只把菜拿出来了，其他的咱们可都没见着呢。”
第354章 很不痛快
葛氏低头洗着茄子，道：“不管他买了什么，那都是用四房的零花钱买的。”
高氏撇撇嘴不再吭声，叶家各房都有零花钱，大家都时不时地买些东西给大家伙一起吃用，只有二房，从来没有拿自家零花钱给公中买过东西。
吃完晚饭，照例是四盛带着孩子们学习的时间，直到睡觉前，四盛才抽出时间拉着素雪说合作社赚钱的事。
父女俩想的主意能不能真赚到钱，还需要时间来验证。
当下里，八家人最重要的是分田地的事。
陈里正并没有食言，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孙子陈希望和几个村民，又来到了八家人的宿营地。
四盛和牛智信带着各家家主一起，跟着陈里正，看着村民一家一家地量地分田。
在开始之前，陈里正客气地道：“叶秀才，这路南北两边的田地都可以给你们分，你们自己选，是只顺着一边分呢，还是路的南北两边的地都分？”
最会种田的牛智信和赵大头早就看过了，路两边的土质一样，都是上等田，比坡地村他们自家的地好了很多。
四盛道：“两边一起分吧，我们人多，要是只沿着一边分，后边的地难免就离庄基地太远了，种起来很不方便。”
陈里正好说话地道：“好，就按你们说的分。”
今天有事忙，识字班并没有开课，一群孩子早上一起来，就围在庄基地里看汉子们搭茅草屋。
这会儿，见村民拿着步弓开始丈量田地了，都跑过来看热闹。
素雪也跟着看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拽了汪泽然道：“咱们去村里转转吧。”
汪泽然自然不会反对，牵了永安的手就往村子的方向走。
鲁旺和张富见他们要离开，忙跑过来问，等知道要去村里找小孩玩，便道：“村里人都不待见咱们，咱们跑去不是自讨没趣吗？”
素雪想了想，对永安道：“你留在这里跟三小子、小妮他们玩，姐先去村里看看，等混熟了再带你去玩。”
永安有些不舍，“我不捣乱，只跟着姐姐和哥哥，不乱说话。”
汪泽然道：“那也不行，你太小了，要是有危险，我们跑起来你跟不上。”
永安还是攥着汪泽然的手不放。
素雪从怀里拿出几颗糖来，道：“这个给你，去跟三小子他们分着吃去。”
永安看看手里的糖，又看看素雪和汪泽然，最终没有经得住糖的诱惑，跑去找三小子了。
素雪他们四个在村里玩了一个上午，直到午饭前才回到宿营地。
他们回来的时候，所有人家的地都丈量完了，陈希望正在与大家核对数目，“……孙何氏家一口人，分二十亩；杨大柱家两口人，分四十亩；叶家十一口人，分二百二十亩。九户人家统共三十五口人，田地总数是七百亩整。”
素雪在人群后面，听到这些数字不由疑惑，这人口数明显不对呀。
陈里正问大家，“各家田亩数字都对不对？有没有什么问题？”
各家人都点头，“我家没有问题”“对着呢。”“没有错。”
素雪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忍不住苦下了脸。
庄稼人对田地总有种莫名的热衷，等陈里正一离开，妇人们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打火做饭，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要做些好吃的庆祝一番。
茅草屋还没有搭完，汉子们却暂时停了工，全都跑进了自家的田里，兴奋地从地头走到地尾，一块块地验看着这些田地，不落下一寸。
这是他们自己的田地了，平平整整的上等田呀！
他们要先熟悉一下这些土地，地里现在还长满了野草、杂木，可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像村边其他人家的田地一样，长满绿油油的庄稼了。
牛智信已经走遍了南边的田，正在小路北边的田里转，他弯腰把脚边的两颗小石籽捡起来，放到地梁子上，再要直起腰时却生生地愣住了。
汪泽然也跟着鲁有庆他们在地里走了一圈，回来见永安他们一群小孩子在地头玩闹，也许是受大人情绪的影响，孩子们玩得特别开心，嬉笑声传出去很远。
汪泽然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目光在孩子们中间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素雪，便往叶家宿营地走去。
还没走到地方，远远就看到素雪蔫蔫地坐在地铺上，盯着脚边的草根发呆。
汪泽然急忙跑过去，问：“雪妹妹，你怎么了？”
素雪闷闷地道：“没怎么。”
“没怎么？那你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四盛也从田里回来了，刮了一下素雪的鼻子，道：“咱们好容易落了户，分到了田，当上了地主，不是应该高兴的吗？”
素雪噘了噘嘴没有吭声，四盛拉了汪泽然一起坐在素雪旁边，道：“我刚跟陈里正说好了，他明天就去给咱们办土地和宅基地的契书，等拿到契书，这地主的名头就板上钉钉了。”
素雪怏怏地道：“什么地主？你们都是地主，我可不是。”
四盛纳闷，“你怎么不是了？光咱们四房可就有六十亩地呢，六十亩呢，雪儿，你现在应该发愁怎么种这些地才对。”
素雪抿了抿唇，“爹，咱家的地是你、永安和汪泽然的，可没有我的份。”
汪泽然的户籍在周村时，就落在了叶家的户头上的，这次分地，自然也是跟四房的地分在一起的。
原来素雪是在气这个，四盛无奈地道：“这里就是这么个制度，分房分地都只算男丁，妇人和闺女都不算。”
素雪愤愤地道：“女的好像不是人，不需要吃饭的吗？”
素雪自然知道古时的男尊女卑，她无力改变这种观念，只是这种差别对待真的落在自己身上，心里就是不痛快，很不痛快。
汪泽然看到素雪憋屈的样子，想也不想就开口道：“雪妹妹，我的地就是你的，全都给你，我不要。”
素雪白了他一眼，“我为啥要你的地？你难道不需要土地挣吃挣喝吗？”
汪泽然笑道：“我怎么样都行，舅舅那里还能少了我的吃喝？”
第355章 遭人算计了
素雪拍了他一巴掌，教育道：“谁有都不如自己有，你现在小还不懂，等以后长大了，一定要靠自己的本事挣钱吃饭，可千万别长成个靠着家人混吃混喝的啃老之徒。”
汪泽然看着素雪，见她已经恢复了往日小大人似的可爱神情，便翘起了嘴角，道：“好，我听雪妹妹的，以后一定自己挣吃喝。”
四盛见素雪心里还有些不舒服，笑道：“官府分地也就这一次，而且一个人才分二十亩，咱不稀罕。
等以后挣下银子，咱们自己买地，几十亩上百亩地买，置上几个大庄子，做真正的大地主，爹让我们雪儿也跷着二郎腿，给人矫情地哼哼‘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呀’”
四盛捏着嗓子学得惟妙惟肖的，素雪和汪泽然都被逗笑了。
笑完，素雪问道：“爹，那咱们分的那么些地，到底要怎么种呢？”
四盛正要开口，就见牛智信神色慌张地匆匆走过来，“四盛，这田地有问题。”
不等四盛问，牛智信就喘着粗气急切地道：“北边的地有一小半都不是上等田，都是些沙土地。”
这可不是小事，四盛一听赶紧叫上各家的汉子，去北边田里现场察看。
小路北边的那片地在一段土原的底下，土质的确跟其他地段有所不同，有三分之一都是沙土地，而且越靠近北端原坡的地方，土质越差。
四盛又让人把各家分到的所有的地都检查了一遍，好在其他的田都还好，就只原坡下那一片有问题。
牛智信亲自拉着绳子量了一遍，各家的沙土地加起来，总共有毛七十亩之多。
四盛和牛智信带着人沮丧地往回走，刚从地里出来，就见金小燕和大妮急匆匆地找了来，两个人胳膊上还挎着装了湿衣服的篮子。
大妮一看见四盛就急急忙忙地道：“四叔，我们刚才在沟渠边洗衣服，听到村里人有些不好的说法。”
四盛正在琢磨田地的事，听见大妮的话，想着一群洗衣服的妇人，虽不会说什么好话，但也无关紧要，便不经意地道：“村里人对咱们有偏见，说的话不好听，你们就权当没听到，别理会她们便是。”
大妮见四盛这样说，有些犹豫起来，不知道该不该把听到的事情说出来。
旁边的金小燕开口道：“四叔，信爷，她们说别的闲话我们就真当没有听见了，不会理会的，不过她们今天说的是关于田地的事，我们觉得还是要给你们说一下的好。”
牛智信听了忙问：“她们说啥了？怎么说的？”
金小燕放下手里的篮子，飞快地道：“她们说，这里的田地等级分得细，有六等之多，给咱们分的都是后三等的地，根本就没有一、二等的好地，说咱们济府棒不懂，分了孬地还在偷着乐呢。”
牛智信有些难堪地撸了一把脸上渗出的细汗，大家伙都相信，他和赵大头最会种地，也最懂田地，可他们这次……。
金小燕并没有注意到大家的神情，垂着眼帘把听到的消息说完，“她们还说，这个村里最好的地是村南的水田，村里其他地方的田地也都是二、三等的，只有咱们现在待的东坡这边的地最差，是四到六等的，都是些村里没有人要的田。”
大妮补充道：“她们说，东坡地里根本种不出水稻来，当年有人在这里种过麦子，产量也不高。后来村里人少了，那些人就都想办法把东坡的地，换回到村子跟前的好地去了，这里才荒了下来。”
牛智信听完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种了一辈子地，竟然在关键时候没看出地的好坏，被人给坑了，他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大家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也都没有说话。
四盛道：“咱们是山里出来的，山里的地肯定没法与肥沃的平原比，咱们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难免遭人算计了。”
汉子们也缓过神来，接口道：“咱们不了解情况，他们就能这么欺负人吗？这也太过分了吧？”
“他们真把咱们当软柿子捏了？”
张屠户咬了咬牙道：“那咱们就吃下这个哑巴亏吗？”
旁边人气愤地道：“不能，咱得找他们去。”
“他们欺负上了瘾，咱们以后处处都会遭人拿捏，就永无翻身的余地了。”
“四哥，咱们抄家伙打上门去。”
“四盛，召集人手吧。”
汉子们群情激愤，当即就要拿着棍棒往村子里去。
四盛忙伸着胳膊拦住道：“大家冷静，你们还是先留在家里，我跟信叔、鲁表哥到村里找他们去。”
汉子们不同意，“那怎么行，要是他们借着村里人多，动起手来怎么办？”
“要动起手来，只你们几个人肯定会吃亏的。”
四盛坚持道：“我们是去谈事情的，不是去打架的，不用去那么多人。”
鲁有庆对汉子们笑道：“咱们先礼后兵，要是他们不讲道理，实在谈不下来，我们再来叫你们打上门去也不迟。”
听鲁有庆这么说，大家才安静下来，“好，我们就在家里准备着，有事你们一定回来叫我们。”
四盛答应道：“行，需要了我们就回来通知你们。”
四盛看着人群里的随心道：“咱们的茅草屋还没有搭完，你们在家抓紧时间，争取今天全部干完，后边咱们还有好些事情要做呢。”
随心大声应了，目送四盛、牛智信和鲁有庆三人离开后，挥手招呼着汉子们回庄基地干活去了。
大家伙都没有注意，有四个小身影在汉子们离开后，躲躲闪闪地也往村子的方向去了。
陈里正从东坡回到家，心里异常轻松，吃完饭就坐在堂屋的火炉边，自在地喝起茶来。
终于给那几户新来的人家分完田地了，一件大事算是顺利干完了。
想到东坡那些人分得田地后，脸上涌满激动、满足，还有感激的神情，陈里正不由鄙夷地抽了一下嘴角。
那些人，连田地的好歹都辨不出，明显就不是踏实种田的庄稼人，跟其他的济府棒没啥两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些人要是真能知道田地的好歹的话，他可就不好办了，总不能真的把村里的好地白白分给他们吧？
第356章 出不得力下不得苦
陈里正正想得出神，忽见大儿子陈平领了四盛、牛智信和鲁有庆三个人走进屋来。
陈里正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几个人刚分到田不在家里庆贺，这个时候来找他干啥？
陈里正心里惴惴的，面上却没有带出来，笑着招呼来人，“叶秀才、信老弟、有庆，你们来了？”
陈里正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起身，只抬了下屁股，指着旁边的椅子，道：“快坐。”
见三个人脸色不太好，陈里正若无其事地冲陈平举了举茶杯道：“倒茶。”
陈平无声地点点头，端了陈里正面前的茶壶，拿起桌上倒扣着的几个茶杯倒上茶，放到四盛他们面前。
见陈里正再没有其他吩咐，陈平才掀帘子走了出去。
陈里正开口问道：“三位来找我可有啥事呢？”
牛智信苍白着脸急切地开口问道：“陈里正，我们才到这里不了解情况，想知道你昨天分给我们的地都是什么等级的？”
陈里正见他问这个，心里一阵发虚，慢慢呷了口茶才笑道：“你们住在东坡，东坡的地嘛，三等、四等、五等的都有。”
“哦，那就是说，给我们分的地没有一亩是一等、二等的？！”牛智信沉着气道。
陈里正呵呵笑了几声，道：“村里只有东坡的地多，还是连成一片的，你们人口多需要的地也多，要把你们的地分在一起，让你们耕种起来更方便，也只能分东坡的地了。
再说，东坡的地也是离你们的庄基地最近的，这些都是替你们考虑的。”
牛智信咬着后槽牙道：“弄了半天，陈里正还是为我们好呢。”
陈里正理所当然地道：“那当然。”
陈里正以一副对自己人的口气，推心置腹地道：“你们才来不知道，你们这些外来的人家一来就能每人分二十亩地，还免赋税免徭役的。
我们村里的人世代住在这里，官府都没有给分过一分地，他们早就看着你们眼红了。
要是把你们的地再分到村子里边，我怕村里那些没见识的容不下你们，让你们在这里压根就过不下去呀。”
四盛冷笑道：“陈里正可真是好人呢。不过，你还是把我们的地分到村子里吧，我们不怕村里人的为难，我们相信大家相处久了，终归是会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的。”
陈里正有些恼怒，他放低了姿态跟他们说了这么多，他们却还是不领情，“你们……，分地的时候，也是让你们自己挑选过的，现在，地已经分好了，材料也都递给上边了，你们又来挑三拣四了。”
听得堂屋里陈里正的声音大起来，陈平和陈里正的二儿子陈立迅速走了进来，瞪着眼睛问：“大，咋咧？”
陈里正看了一眼年轻力壮的两个儿子，摆了摆手，温和地道：“没事，你俩忙你们的去。”
陈平和陈立没有离开，而是走到堂屋的角落里坐着，戒备的目光紧盯着四盛、牛智信和鲁有庆。
陈里正也不强求，由着他们坐在那儿，不再理会，回头对四盛他们道：“你们是来开荒的，开荒可不是个轻省活，是要出死力气下大苦的，这活肯定累人，济府来的好些人都受不得。
你们想要种那些省力气的上等田可以理解，不过要是这样挑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出不得力下不得苦，不想好好开荒种庄稼呢。”
这意思是说他们拈轻怕重吃不得苦，才来找里正闹事的？
陈平和陈立闻言，看着四盛他们的目光里满是鄙夷。
陈里正家的厢房里，里正媳妇拎出半袋麦子来，让陈平媳妇在院子里推磨，“老大、老二两个进了堂屋没出来，你在院子里听着点堂屋的动静。”
东坡的济府棒又来家里了，而且，看他们进院时样子应该是来者不善，得有人在院子里支应着，万一发生啥事好及时出去叫人。
陈平媳妇慢悠悠地推着磨杆，眼睛瞟了一眼厢房，一家子都在屋里烤火，就只让她在冷风里推磨。
陈平媳妇正想着，忽听院门被敲响了，急忙跑去开了院门，见门口站着三男一女几个陌生的孩子，有些疑惑。
不等陈平媳妇开口问，素雪就笑道：“婶子，我爹跟里正爷正在里边说话呢，我们给他送些东西。”素雪说着还挥了挥手里的纸张。
原来是东坡那些人家的孩子，陈平媳妇不耐烦地道：“你们把东西给我，自己去别处玩吧，我帮你们送进去。”
一群小济府棒，进了院子还不定要怎么淘气捣乱呢。
素雪笑眯眯地道：“婶子，这东西是我爹现在就要用的，他走前特意让我赶紧找出来，要亲自送到他手上。”
真是麻烦，陈平媳妇不悦地道：“我又不识字，帮你送进去交给你爹就是了，跟你亲自送是一样的，误不了你的事。”
陈平媳妇的话音刚落，几个孩子身后传来了男子的声音，“陈平媳妇，这几娃是东坡的？我刚才远远看见东坡的人进你家了。”
陈平媳妇抬头见是李族长，笑问道：“李族长来找我爹有事？”李族长向来跟自家公爹不和，没事是不会到陈家来串门的。
李族长探头往院子里看，“嗯，我进去看看东坡的人来你家有啥事，需要时也好给陈里正搭把手。你忙着推磨的话，就把这几个娃交给我吧，我看着他们把东西送进去，保准不让他们胡捣蛋。”
这人就是来看热闹的呀！陈平媳妇有心不让他进院，又抹不开面子，只得不情不愿地让开了路。
陈平媳妇见几个人进了院，回身关了院门径自回了自己屋子，眼不见心静。
堂屋里，牛智信正憋屈地解释着，“要是偷懒不想出力开荒，我们就不会走了两千里路来到这里了。”
“我们也是靠种地过日子的，我家原先也种着二十几亩田的，要不是遇到土匪袭村，过不下去了，谁会撇下祖上留下的房和地，背井离乡地到这里来开荒呢。”
第357章 你啥时候学会写字了
对于能吃苦的庄稼人，陈里正还是愿意多说几句的，“上边是让我们给你们分地，并没有说要分几等的地，我们陈家滩荒地多，都集中在东坡这是事实，我可是完全照着上边的规定办事的，没少分你们半寸土地。”
鲁有庆道：“我们说了这么多，陈里正还是坚持，就只能分给我们现有的田地，不能换掉那些沙土地吗？”
陈里正笑着道：“地分得合理合规，分地的材料也已经送上去了，没法再换了。”
李族长在门口听到这里，才掀帘子进了屋。
陈里正看见他微微有些吃惊，又见他身后鱼贯走进来的几个孩子，更是诧异。
那小女孩有些眼熟，像是时常站在叶秀才身边的。
李族长怎么会领着东坡的孩子进来呢，他们很熟吗？陈里正眉心结成了个疙瘩。
四盛见到素雪、汪泽然、鲁旺和张富四个人进来，不由冲他们挑了挑眉，看到素雪递过来的纸张，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四个孩子便齐刷刷地站在了四盛、牛智信和鲁有庆他们的身后。
牛智信本想开口询问的，看见这情形便也微微点头。
只有鲁有庆最淡定，他早就料到这几个孩子会来，进村前他就发觉了身后的几个小尾巴。
鲁有庆接过四盛传过来的纸张看了一眼，勾了下嘴角，视线掠过陈里正，转头望向了李族长。
李族长并不需要陈里正招呼，进来径直坐在他对面，呵呵笑了两声道：“陈里正，陈希望那孩子从东坡回来直接去了私塾，这是我亲眼看到的。他连家门都没进，谁帮你整理的分地材料？”
李族长冲陈里挤了挤眼睛，“难道是你自己整理的？你啥时候学会写字了？”
陈里正被李族长问得面色通红，不识字是他的痛腿，李族长这人惯会揭人的短。
陈里正羞恼地道：“我们在谈正事，李族长不妨去井台边坐坐，还能听听村里最新发生的事儿。”
村里的井台在前后两条街的中间，周围有几棵大树，村里人没事喜欢蹲在井台周围吃饭、闲聊。
陈里正的言下之意是，李族长你真要闲得没事，就去跟人谝闲传去，别在这里碍我干正事。
李族长并不在意陈里正不欢迎的目光和厌弃的口气，继续拆陈里正的台，“你从东坡回来后就再没出过院门，又是谁帮你把材料送到上边去的？你啥时候心这么大，会让别人跟上边联系了？”
“啥时候给上边报材料，谁来报，这些都是里正想的事，李族长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家的事吧。”
一直坐在角落里的陈立忽然开口道：“李叔，我午饭前好像看到我李婶子往结实家的方向去了，李婶子跟金花婶子很谈得来吧？”
李金花是陈结实的娘，是结实爹的继室，不过仗着生了四个儿子，在家里嚣张跋扈，把结实爹先房生的两个儿子压得死死的。
李族长的媳妇也是续娶的，比他小很多，进门后给他生了一儿一女，李族长很疼爱这个小媳妇。
但李族长却有个心病，就怕这个小媳妇欺负自己先房生的长子，所以平日里从不让小媳妇跟李金花来往，怕李金花带坏了她。
此时听见说小媳妇去了陈结实家，李族长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里搅局看热闹，当即起身就往屋门口走，“我还有事先走了。”
陈里正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赞许地望了陈立一眼，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陈里正咳了一声，收敛了脸上不合时宜的情绪，道：“咳，李族长事儿忙，咱们接着说咱们的。”
陈里正苦口婆心地劝着面前的三个人，“地是当着你们那么多人的面丈量好的，材料也递上去了，你们还是赶紧回去清理田里的杂草吧，那么多地要是动作慢了，可就跟不上春种了。”
牛智信道：“那么多沙土地，你让我们怎么清理，我们就是在沙土地里把腰累断了，也种不出庄稼来呀。”
陈里正板了脸，“谁说沙土地种不出庄稼来？那上边能长草，必定就能长庄稼。再不济，留着草喂牲口也行，你们那么多牛马骡子，总要有地方割草放养吧，反正你们地多，本身就种不过来。”
好好的地让它长草放牲口，是庄稼人就说不出这样的话来，陈里正这就是明着欺负人呢。
牛智信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啪”的一下把茶杯蹲在桌子上，刚要开口，桌子下底的手却被四盛抓住了。
四盛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头淡定地对陈里正道：“听说，村子周围的地少说也有几十上百亩还荒着呢，那可都是三等以上的好地呢。”
这是素雪给他的纸张上写的信息之一，素雪和汪泽然他们在村子里玩了一上午，听到了不少消息。
陈里正有些不可思议看着四盛，这些人才来，怎么就把村里的情况了解得这么清楚？
鲁有庆身后的汪泽然出声道：“如果上边人知道你让那些上等田地荒着，把次等地分给来开荒的人，不知会作何感想呢？”
陈里正冷嗤了一声，看都不看汪泽然，语气不善地道：“村里的地是啥情况，我心里自然清楚，该怎么做也用不着别人来操心，你们只要知道我办事公平合理，给你们分的地符合上边要求就是了。”
一群济府棒子啥都不懂，还敢怂恿一个小屁孩儿用上边来压他，他们以为凭着一群外来户就能跟上边人说得上话？真是异想天开。
素雪笑道：“里正爷分地公平合理吗？我怎么听说，同样是外来开荒的菊花婶子家，你给她家分的田地可跟我们大不相同呢，她家分的可是有三成都是一二等的，剩下的也都是三等、四等的地呢。”
陈里正本能地反驳道：“菊花？你们怎么能跟菊花比呢，她可比你们懂事多了。”
陈里正话音刚落，陈立就重重地“哼”了一声，起身大步出了堂屋。
陈里正脸上当即泛起了可疑的红色，气急败坏地对着晃动的门帘子骂道：“你哼个狗屁呢，嗓子眼里卡鸡毛了是咋的？”
陈立没有回应，院子里的脚步声已经“嗵嗵嗵”地走远了。
第358章 坚决不能松口
四盛和牛智信、鲁有庆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这是什么情况？几个人又回头去看素雪、汪泽然他们，看到的也是满脸的莫名其妙。
陈平见陈立摔帘子出去，也闪过一抹讶异，但很快就恢复了低眉顺眼状态。
陈里正骂完陈立，转头看到陈平的神情，才呼出了一口气。
他喝了一口茶，语气和缓地道：“菊花家比你们早来半年，来时只有她一家人，她男人有病干不了重活，还带着三个年小的孩子，这种情况下，村里怎么可能把她家分到东坡去？”
陈里正不动声色地又扫了陈平一眼，也不知是给陈平解释，还是在对四盛他们说，“当时，是陈族长、李族长跟我一起商量的，大家是万不得已才给她家分了村子跟前的地。”
陈里正不无遗憾地道：“这个决定倒像是害了菊花，自从分了这地，她家跟田地挨着的人家也不知生了多少回气，打了多少回架，现在那地都被卖掉一大半去了。”
陈平听了陈里正的话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陈里正收回视线，望向四盛等人，见他们也是一副没有听进去的样子，语气又软和了两分，“你们昨天也是听到了的，村里人都不乐意跟你们做邻居，也不会愿意跟你们的田地挨在一起，我即便是里正，也不能不顾村民的反对，硬给你们分村子跟前的田吧？”
四盛道：“村里人不愿意我们住进村子里，我们就主动住到东坡去；村里人不愿意跟我们田地挨着，我们也不强求。
地分到哪里我们都不挑，但是，给我们分的全是四等以下的地，还有那么多的沙土地，我们坚决不会接受。”
能让的他们都可以不争，但田地等级的事坚决不能松口。
牛智信也道：“陈里正恐怕没去坡底下看过吧，给我们分的沙土地足有七十亩呢，种这样的地怎么会有收成？种不出粮食来，我们这么多人连饭都吃不饱，还怎么过日子？”
鲁旺道：“要是里正爷不给我们解决问题，让我们没有饭吃，那我们不如就来你家门口要饭得了。”
陈里正被这话给噎到了，装傻道：“这是哪里来的小孩子？大人说话，他在这里插什么嘴？”
四盛冷冷道：“他虽是小孩子，但话说得一点儿也没有错，刚我们几家的汉子们就闹着要来讨公道呢，让我们暂时给按住了，我想陈里正总会还给我们个公道的，不至于真让我们堵住家门口要饭吃的。”
四盛话还没说完，陈平就站了起来，虎着脸快步往门外走。
陈里正一见忙叫住他，“陈平，你可别乱来。”
四盛几个都有些好奇地望向陈平，怎么着，这是要出去叫人吗？想要用武力解决？
鲁有庆抱起了双臂，好整以暇地盯着陈平的一举一动。
汪泽然也抓紧了素雪的手。
陈平听见陈里正的话，脚步顿了一下，回身望向他爹。
陈里正有些发愁地抚着额头，对陈平道：“你先回屋歇着去，别自作主张，这事儿我自有安排。”
陈平看了他半晌，终于点了点头，慢慢走出了堂屋的门。
素雪对汪泽然眨了下眼，这个陈平，可真有意思。
经了这个插曲，陈里正也不再打太极了，对四盛他们道：“说实话，我还真没有注意到，北面坡下有那么多的沙土地，你们分地的材料真的都已经送上去了，不好再撤回来。”
陈里正用商量的语气问：“要不，我在东坡再给你们划出同等数目的田来，补给你们？”
素雪道：“即使这样，分给我们的地也都是四等田，没法跟菊花婶子家比，我们还是吃了大亏的。”
菊花家分田的事肯定有猫腻，要不陈立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显然，陈里正也不愿意让人提菊花的事，他越是不愿意让人提起，那她还偏要说。
果然，陈里正一听到菊花的名字，就皱起了眉，有些羞恼地扫了素雪一眼，对着四盛道：“你们听我把话说完，那片沙土地村里也不收回了，你们象征性地掏点银子，算是村里便宜卖给你们的，如何？这样我也能给村里人一个交代了。”
牛智信首先表示不同意，“我们留着那么多沙土地也没有用处，花那个钱干啥？”
陈里正皱起了眉，“七十亩呢总不能白给你们吧，你们总得让我能办下来地契才行吧。”
素雪心里却活动起来，二十两银子买七十亩沙土地，实在太划算了，沙土地种不出麦子来没关系，他们可以种别的呀。
素雪笑道：“要不，里正爷把沙土地北边的那片荒坡也一并搭给我们吧。”
牛智信阻止道：“俊妮，那坡地更种不得粮食了，要它纯粹就是累赘呀。”
不等别人再说反对的话，陈里正急忙道：“行，行，就把那片荒坡也搭给你们，叶秀才，你看……”
牛智信也急着劝四盛，“你可得想好了，咱们现在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陈里正笑道：“没关系，如果你们银钱不凑手，也可以先交一半钱，另一半打个欠条，等夏收后还给村里就行。”
汪泽然早就看出来，素雪要这沙土地是有别的打算的，想要帮她一把，故意道：“姨父，这里的田地本来就不贵，与其要那些沙地荒坡，倒不如拿这二十两银子，在村里买些一、二等的水田呢。”
已经看到解决这事的希望了，陈里正想速战速决，便极力劝说道：“我们这里田地是便宜，可水田至少也得七两银子才能买到一亩，二十两银子也就能买上三亩地而已。
现在，你们可是买了七十亩的田地呢，还外带那片四五十亩的坡地，超划算的。要不是……。”
陈里正咽了口唾沫道：“要不是看在你们是刚来落户的份上，绝不会这么便宜卖给你们，你们出去一打听就知道了，就算是最差的六等田也得五百文一亩，你们算算，我可有多要你们的？”
张富有些不解地问：“可是，这么便宜的地，为啥本地人没有人愿意买呢？”
第359章 这是茅厕？
陈里正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张富的话，停了两息才道：“本地人该买的都买过了，经了……，本地人家里也不宽裕，有几家能拿出银子来买地呢。”
三年前的事，陈里正也讳莫如深呢。
四盛看了看勉强不再反对的牛智信，又看了看明显持赞成态度的鲁有庆，对陈里正道：“那这样吧，你帮我们重新划上七十亩田，那些沙地和坡地，我们就出十五两银子买下来，我们也不让你为难，直接付现银，一把付清，如何？”
陈里正本以为他们不会要这些沙土地了，正在想其他办法，没想到四盛却答应了，不过这还的价有点太低了些。
陈里正为难道：“你给的这价格……，我给村里人没法说呀。”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四盛他们以十六两银子的价格买下了那些沙地和坡地。
东坡的庄基地里，九家人都在不安地等着四盛他们的消息。
汉子们已经搭完了茅草屋，此时都聚在庄基地前面的小路上，身边放着木棒等各种武器，似乎只要一声招呼，下一秒就能冲上去与人打斗。
之前，素雪他们一出东坡，黄氏就从汪仲鹏那里得到了消息。
黄氏听了，虽然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数落鲁旺不懂事，不但没有拦着汪泽然他们，还跟着一起瞎跑，在这个时候跑去村里，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
黄氏心里骂归骂，可还是叮咛了汪仲鹏让人保护好几个孩子，自己认命地去叶家和张屠户家，帮他们去善后。
四盛他们刚跨过沟渠上的小桥，赵老大就看到了。
大家伙都迎了上来，见四盛他们都没有事，脸上还带着笑容，便放下了心来。
随后，大家就七嘴八舌地问起了跟陈里正交涉的经过和结果。
听说陈里正答应给他们重新划分好些的田地，大家都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不动棍棒就能解决问题是最好的结果。
他们也没有指望能分上一二等的水田，就现在分的这三四等的地，在他们看来已经是上等的好田了。
大家后来又听说，作为补偿，村里还便宜卖给他们了七十亩的沙地和四十多亩的坡地，更是高兴。
那些地虽然不好，但在上边打柴草、放牲口、养鸡鸭还是不错的。
见大家围着四盛他们还在问一些细节，赵老大高声提醒道：“信爷和四叔他们还没吃午饭呢。”
大家一听，立刻簇拥着四盛他们往宿营地走，“快，回去先吃饭，其他的以后再说。”
牛智信走了两步，抬头看了看天，着急地回头道：“赵老三、强子吃过饭了没，要是吃了，赶紧到县城买农具去，赶着车走快一些，还能赶得上在关城门前回来。”
赵老大笑着回道：“信爷，你就别操心了，他们已经买去了。”
牛智信这才放心地回家吃饭去了。
赵老三、强子和二小子赶在天黑前，带着新买的农具回到了东坡。
骡车在宿营地刚一停稳，赵老三就跳下来往野地里跑去。
刚跑到一半，就被随意给抓住了，“赵老三，你干啥去？”
随意的腿伤早就好了，虽然没有人再提起对他的那个惩罚，但他从能下地干活起，就主动去找最重的活计干。
这会儿，他正扛着把镢头往牛家走，看到赵老三着急的样子，便伸手拉着他往另一个方向去，“赵老三，你跟我来。”
赵老三正尿急，甩着他的手道：“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随意却不松手，扯着他快步走到一排泥土和茅草搭起的小棚前，笑嘻嘻地道：“赵老三，你进这里边去解决。”
赵老三快要憋不住了，一被放开，就要往旁边的草丛里钻，“我要尿尿，你拉我进茅草棚里干啥？”
随意赶紧把他抓回来，直接推进茅草棚里，“你进去就知道了。”
赵老三倒是进去了，转瞬又抱着小肚子跑出来了，“随意叔，这是茅厕？这么大的茅厕？咱们自己盖的？所有人都可以用？”
随意得意地道：“是啊，咱们自己盖的，你叔我也出力挖坑来着。”
“好，好。”赵老三听到想要的答案，才嘿嘿笑着冲进了茅草屋，刚进去又旋风般地出来了，“随意叔，那要是有女的进来怎么办？”
随意“嘁”了一声，用看乡下人进城一样的眼神瞥了他两眼，才道：“这是男茅厕，女的进另一个边。”
“哦——”赵老三这才拖着长音，放心地抱着肚子进去了。
赵老三从茅厕出来时，迎面看见张富和鲁旺各提了一个大篮子往这边走来，他们身后还跟着嘻嘻哈哈的一群小孩子。
赵老三见张富往茅厕里跑，好奇地问：“你提这些柴火灰去茅厕干啥？”
“盖脏东西的。”
赵老三“哦”了一声，转头往回走，嘴里不解地自言自语道：“不过是个茅厕，啥时候这么讲究起来了？”
素雪将鲁旺手里的篮子送进了一旁的女茅厕，出来时正好听到赵老三的话，便笑道：“赵三哥，这不只是讲究不讲究的事，茅厕里用草木灰除了干净卫生以外，最重要的是能多沤些粪肥，到时候给荒地里当基肥用的。”
“原来是这样。”赵老三点点头，“这法子好，咱们那些地都好些年没人耕种了，肥力不足，是得多上些肥。不过，咱们这么人，柴草灰肯定不够用，还不如再弄些干土放进去，跟草木灰一起用，粪肥积得不是更快吗？”
“好，我这就去找家伙挖些干土过来。”还没等素雪说什么，一旁的随意扔下一句话，扛着镢头大步流星地走了。
张富从茅厕里出来道：“赵三哥，咱们用不着太发愁粪肥的事，四叔和俊妮想到好办法了，要挖出好几个化粪池沤肥呢，他们说不到一个月就能沤好，可快了，保准够用。”
赵老三听得一听半解的，他也是从小就跟着他爹下地种田的，对沤肥并不陌生，可张富说的化粪池是什么？什么粪肥在一个月里就能沤好？还有，化粪池沤出的肥能有多少，竟然能够他们上千亩地使用？
第360章 没有力气种
不过，赵老三不好意思追根问底，此刻，他还急着要去分发农具呢，便笑着冲张富、素雪他们点了点头，往骡车那边去了。
装着农具的骡车边已经围满了人，二小子拿着一张纸站在车下读，强子在车上把刚买回来的新农具小心地搬下来，递到大家手里。
赵老三见状赶紧跳上车，跟强子一起分发。
增加了一个人干活，分发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没一会儿就全发完了。
大家伙领到了新农具，并没有马上散去，都围在一起爱不释手地翻看、试用，又转头去看别家买的东西，兴高采烈地议论着、品评着。
牛智信在人群里拍了拍手，让大家安静下来，道：“借着这会儿没事给大家伙说说田地的事儿，村里额外补偿给咱们那些坡地，就按人口直接分给各家。
那些便宜买回来的七十亩的沙土地，也按人口分到各家，不过大家得交些买土地的钱，咱们是十六两银子从村里买回来的，平均到每亩是二百二十九文。”
大家伙听了分坡地的话，都高兴地叫了声“好”，待听到要掏钱买沙土地的话，就都沉默下来。
牛智信看到周围人的神情，笑着道：“难得有这么便宜的地，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大家要是定不下来，可以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四盛补充道：“沙土地虽然种不得小麦，不过大家伙放心，我们想办法在上边种些别的农作物，保准让大家有意料不到的产出，肯定不会让大家伙在地里白费力气的。”
大家闻言互相看着，他们对花钱买些沙土地，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值，却又对四盛说的意料不到的产出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四盛，你能告诉我们沙土地能有啥产出，种啥东西能让人意料不到？”
四盛神秘地笑了笑道：“这个嘛，到时候大家伙就知道了。”
见众人交头接耳地小声猜测起来，四盛开玩笑地道：“如果大家不愿意买这些地，我家可就都要了，到时候种出好东西来，你们可别后悔哦。”
这话引得众人心里更是痒痒的，几个家主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当即表示愿意买下那些沙土地。
次日一早，陈里正带着村民又来东坡丈量田地了，这次比上一次快很多，只用了半个上午就全部结束了。
新划分的七十亩田地都在小路的南边，紧挨着原先南边分好的田地。
至此，大家才算真正分到了应得的田地。
当天，九家人并没有聚餐庆祝，而是各自忙碌起来。
男人们去田里整理地界，清理大棵的灌木和地里的杂物；女人们在宿营地整理新搭好的茅草屋、打扫卫生、清洗被褥衣物，就连孩子们都被赶去了田里，割草捡柴、放牲口。
直到晚饭时，大家才都回到宿营地歇息着困乏的身子。
孙何氏麻利地做好晚饭，跟女儿、儿子一起吃过后，就拿起针线坐在火堆边绣起一只大背包来。
这件绣活快要做好了，她得抓紧时间赶工，想在地里的活计开始之前绣出来。
孙何氏想着，手上的针线穿插得更快了，只是绣着绣着就无所觉地停了下来，眼睛盯着火堆发起呆来。
红丽把睡着的弟弟放到地铺上，盖好被子轻轻拍了一会儿，看着他睡踏实了，才拿了纳了一半的鞋底来到火堆边。
红丽见孙何氏呆坐着，出声叫道：“娘，娘？”
见孙何氏没有吱声，红丽忙推了推她的肩膀问：“娘，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孙何氏回过神来，抬头看到红丽，忙说了声“没有。”，便低头继续飞针走线。
红丽在她身边坐下来，准备纳鞋底，眼睛无意扫到孙何手里的绣活，急忙去拽她的衣角。
孙何氏疑惑地转头看她，红丽轻声道：“娘，你这里绣错了吧？”
孙何氏低头一看，可不是吗，她怎么用绿线在绣花瓣呢。
孙何氏停下手里的动作，沮丧地叹了一口气，道：“红丽呀，咱们家分了二十亩地，还有两亩沙地、一亩坡地，你说咱们娘儿俩能种得了这么多地吗？”
红丽也停下手里的活，望着孙何氏道：“娘，咱家在坡底村只种了两亩地，每次抢收抢种的时候，都从人前干到人后，现在加了这么多地，咱们肯定种不过来。”
孙何氏道：“那会儿咱家没有牲口，种地就靠咱娘儿俩肩扛手抬呢，现在咱家可是有一头骡子了，兴许会好点？”
红丽笑了起来，“对哦，咱们还有骡子呢，重活有骡子帮着，咱们就能省好些力气呢。”
红丽说完看了孙何氏一眼，小心翼翼地道：“可是，娘，你也不会使唤骡子呀，这一路上全靠着赵二哥赶车呢，这次赵二哥家分的田地更多，咱们也不可能老让他来帮忙吧。”
孙何氏苦笑了一下，振奋着精神道：“娘下来就学着使唤骡子去，应该也不难学，咱们总不能让好容易分到手的土地给荒废了吧？”
红丽听孙何氏信心满满的口气，也不好再说泼冷水的话，只低头纳着鞋底。
孙何氏也不再说话，烦躁地拆着绣错的花瓣。
原先家里地少，盼星星盼月亮地想多买些地来种，现在好容易有了土地，却没有力气种，真是……。
红丽轻轻地叹息道：“要是我爹在就好了。”
孙何氏瞥了红丽一眼，急忙转过身去找绣线，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了满脸。
王猎户家也在说着种地的事。
强子三两下扒完饭，把碗放在脚跟前，拿起块干粮咬了一口，问对面坐着的王猎户，“爹，咱家一下子得了六十多亩地，你都想种些啥？”
王猎户闻言停住了筷子，想了想反问强子：“你有啥想法？”
强子道：“种冬小麦肯定来不及了，不过春小麦还没到种的时候，咱们就都种成春小麦吧。麦子只要下了种，就不用管了，到时候只管收割就行了，省事儿。”
古氏插话道：“谁给你说小麦种下去就不用管了？要真不用管，为啥有的人家一亩能收一百五六十斤，有的人家连一百斤的收成都没有？”
第361章 我儿子多着呢
强子道：“咱们在坡底村时就没管过，一亩地不也收了一百多斤麦子吗？”
古氏一听就来了气，“你还说，你们把麦子种到地里就撒了手，只知道进山打猎，要不是我经常进地里干活，能有一百多斤的收成吗？”
强子挠着头笑道：“原来我们不在家时，你还到地里干活呢？我还以为咱家地肥，不用管就能有不错的收成呢。”
古氏抬高了声音道：“强子，我可告诉你，这六十亩地你可别再指望我那么干了，我再也不干给你们擦屁股的活了。”
王猎户忙道：“不用你干，有强子呢，强子干，现在也不用进山打猎了，我们爷俩都在地里干活。”
古氏满意了，又追问道：“那他还去城里做营生不了？他要三天两头地去出去，那地里的活还是指望不上他。”
王婆子正在灶台边洗锅，闻言终于忍不住了，拿起锅铲把锅底戗得刺耳地响。
古氏回头道：“娘，你就不能别铲了吗，听得人头发根都要竖起来了。”
王婆子沉声道：“铲锅底是咱们妇人该干的活，你听习惯就好了，妇人不铲锅底，难道要闲得去管男人的事吗？”
古氏瞪了强子一眼，拿了手边的空碗，气势汹汹地跑到锅灶边，道：“娘，你想说啥就直说，用得着祸害大家的耳朵吗？”
王猎户在后边紧张地道：“古氏，你娘也没说啥呀，你别恼。”
正在吃饭的栓柱和小妹也停下了咀嚼，有些惊恐地抬起头。
强子坐在原地没动，只冷冷地盯着古氏。
古氏一转头，触到强子的目光，去抢锅铲的手顿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对王猎户道：“爹，我没恼。”
古氏又回过头对王婆子笑道：“娘，你还是放下吧，我来洗锅洗碗。”
王婆子默默放下了锅铲，走去抱起小妹给她喂饭，古氏便挽起袖子开始刷锅洗碗，王猎户和强子也收回了视线。
停了一会儿，王猎户才又捡起刚才的话题，对强子道：“咱家一直都是以打猎为主的，种地不是很在行，现在一下子分了这么多地，要怎么个种法，我心里可是一点数都没有呀。”
强子道：“我心里也没有数，不过没关系，有四哥呢，到时候咱们多问问他就行了。”
王猎户叹了一口气，道：“四盛种地还不如咱们呢，他从来都没下过地。”
强子遇到事情本能地就想到要靠四盛，不过，他爹说得好像没有错，他以前真就没见过四盛下地。
强子想了想，又道：“那咱们就看着大头哥，他种地总有两下子吧？咱们看着他家行事，他家干啥咱们就干啥，种上两年咱们就会了。”
在坡底村时，赵大头家的地虽然少，但家里劳力多，又都舍得出力气，他家粮食的亩产在村里算是高的了。
王猎户点了点头，眉心的疙瘩却没有解开。
被强子认定种地有两下子的赵大头，此时也在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赵老四在旁边劝道：“爹，你老叹什么气呀？咱们家分的地是多，可也没有四叔家多呀，要愁也是四叔他们发愁才对，他家有那么多小孩子，种地一点也指望不上。咱家就不一样了，全都是壮劳力，你还愁啥呢？”
赵大头暴躁地道：“你懂个屁，种地光有壮劳力就行吗？种地的种子不要钱？种地的家伙不要钱？浇地不要钱？还有粪肥，咱们才来，没有一点积攒，还不得掏银钱去买？
细算起来，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盖房子买家具置家当，哪样不得花钱？”
“爹，咱家不是有合作社的分红吗？”一旁的赵老五有些委屈地继续道：“分了红我娘还给老六做了新棉裤的，都不肯给我缝一件，那钱不是都省出来攒着呢吗？”
大头媳妇恰巧过来，听到这话当即冒起火来，“我给老六做个棉裤就让你记挂到现在？你怎么不说你每顿还比老六多吃一碗饭呢？你怎么不说你还比老六多打了两个碗呢？”
赵老五刚才吃饭时，不小心把碗摔了个豁，已经被大头媳妇拍过两巴掌了，听她此刻还提这事儿，赵老五忙道：“娘，娘，我也不是非要跟老六一样，不给缝新棉裤我也不要了，可你也别老记着我打碗的事儿成吗？”
大头媳妇道：“不成，咱家统共就这几个碗，还是你高价买来的，……”
赵老五和赵老六听他娘又提起了这个，头都大了，她娘怎么就忘不掉他俩因不会算账被卖碗的骗了的事呢，两个难兄难弟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地“噌”的一下跳起来，转身就跑。
大头媳妇被他们利落的行动整得有点懵，听着黑暗里传来越来越远的脚步声，还是不肯停嘴，“你俩跑了，今晚就别回来。”
赵大头道：“行了，不回来你让他俩住到哪里去？这荒郊野外的，真出个啥事看你到哪里哭去。”
大头媳妇嘴硬，“我儿子多着呢，哪里就缺他俩了？”
大头媳妇拿抹布用力地掸了两下地铺，才算消了气，转移了话题对赵大头道：“不过你考虑得没错，咱家虽然存了点钱，可后边花钱的地方太多了，真不够使的呢。”
赵大头叹气，“是呀，咱那点钱光买农具都不够，那可都是铁器，贵着呢。”
大头媳妇咂了咂嘴，“咱家的钱不够花，叶家我估摸着也不够，其他人家都够呛。”
赵大头听了一时没有说话，在那里默默坐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来道：“我出去一趟。”
赵大头来找四盛的时候，牛智信、鲁有庆、张屠户、王猎户都已经在叶家了。
只是这几个人都偏着头朝着一个方向看，神情有些古怪，特别是鲁有庆，脸上的笑都要溢出来了，眼睛像狼一样地放着绿光。
赵大头也好奇地转头看去。
不远处的火堆边，四盛正拿着一本书，对汪泽然和鲁旺说话：“……你们俩今天就看这些。”
四盛叫素雪，“雪儿，你今晚就带着大家讲故事吧。”
素雪在另一边答应了一声，赵大头这才看到，那边坐着一大堆的孩子，赵老五和赵老六坐在孩子群里特别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