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一章 圣主
南果看着手掌大小的壶，并没有多精致，与街面上卖的那种挂腰上的普通酒壶差不多。可是能与莲心子还有大舍利子并称为佛宗三圣，就足以说明它的不凡。
盛元钰拿出一张符放在南果手里，“这壶原本是开不了的，不过它与莲心子同出一脉，我用符纂暂时提高你的灵力控制，应该能勉强坚持到出来。切记，一定要保持清醒，绝不能被夺了神识。”
南果虽不是太明白，但也没时间细说，只配合地点点头，把符捏在了手心。
小五虽然想跟他们一起进去，但也明白这里头不是她现在的修为能够承受，若不是为了救小六小七的性命，师姐也不用冒这么大的风险。
莲心子进入南果体内之后恢复了原始状态，原本是一个胖胖的丸子，现在球形的顶上却有了几道卷曲的花瓣形状，仿佛含苞未放的菡萏，甚是可爱。
南果符纂在手，一道灵力自丹田倏然而起，莲心子被这道灵光一击而中，在丹海中剧烈地抖动起来，然后像是决堤的湖，磅礴的灵气飞流直下，南果紧紧咬住牙关，才将这撕裂身体的痛楚忍了下去。
盛元钰扶着却不看她，只一丝不苟地盯着炼妖壶，直到壶口终于在莲心子的灵压下有了一丝松动的时候，他立刻带着南果飞入了壶中。
南果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周围的环境，眼睛就不知道被什么遮住了，她也没力气去扯，勉强维持一丝缝隙已是极限，她连多余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安心，我说走的时候立刻带人出去。”
南果听着不对，下意识偏头侧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你不出去？”
盛元钰看着身上已经再也遮掩不住的黑色鳞片，依然和往常一般轻松笑道：“南老板怎么也有傻的时候，不出去等着被吸成人干吗？”
南果心头直突，“你……”
“注意力集中，炼妖壶才是佛宗最大的杀器，不管是谁被拉进来，都会被持有者吸走修为，最后化作飞灰。你的两个师妹，希望她们还能撑住。”
南果心神不稳，壶中的窒息感便更强了一分，她赶紧摒弃杂念，盘腿坐下：“我等你们。”
这炼妖壶就是一个以精血炼成的异空间，九爻不知道怎么开启了它，但似乎还没有成为它承认的主人，所以并不能以心意来随意操控。
这里还保持着前主人的强烈风格，简单，一目了然。就是一个八卦台，中间放了一口格格不入的大铁锅，而此时铁锅里头，烧的不是水，而是怪异的黑色火焰，两朵硕大的花，一红一白，萎靡枯败，正随着火焰的跳动慢慢失去灵力，其中一朵的花蕊上趴着一个小小的圆团子，似乎在拼命给它们输送力量，可惜却是徒劳无功。
盛元钰伸手，锅里的火便疯了一般想要往他身上缠，可他置若罔闻，果断地将它们捞了出来。火焰随着他的手指很快蔓延到他的全身，远远看去像是一团恐怖的黑色怪物。
他刺破手指，滴了两滴血在缩成一团的花瓣上，很快两朵花便如得到了救世甘霖，枯木逢春。细细长长的花蕊微微抖动，像是刚睡醒的蝴蝶，舒展开美丽的翅膀，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小六和小七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站的人，立刻跪了下去。
她们的记忆已经随着种族血脉的觉醒而恢复，眼前的人对于她们的族群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盛元钰除了胸部以上还保持着人形，整个身体已经化作一片黑色的雾气，他伸出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摆手示意她们走。两个少女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俯身听令。
南果听见响动，手便立刻被两人握住了，灼热的温度，是她熟悉的人。
“你们没事吧？”
小六却道：“师姐，快走。”
“盛元钰呢？”
“我在这里，走。”
声音像是就在耳边，南果放了心，小六小七赶紧催动灵力辅助加持，三个人顺顺利利地逃出生天。
南果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断了莲心子的灵气暴走，整个人死鱼一般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小五赶紧扶她起来，小二立刻喂了一颗回春丹，又伸手将她额头上的符给取了，众人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南果终于缓了过来。
小七低着头跪在她身旁，平时总是笑吟吟的脸上，如今挂满了愧疚和懊悔。她回头看小六，自家姐姐却冷冷地盯着她，仿佛在说你敢再辩解一个字，就给我等死。
南果见她们没事，也不想在这里算账，转头找盛元钰才发现怎么不见人。
“他人呢？”
小六抿了抿嘴，如今不比过去，她有了传承的记忆，便不能违背圣主的命令。
“六皇子还在……里面。”
南果脚下一软，差点摔在地上，“刚才他不是跟我们一起出来的吗？”
“嗯，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出来就没看见他了。”
南果现在如何还不明白？
这家伙说什么有办法，根本就是拿自己来换小六小七，可是就算他修为高深，这炼妖壶就连小乘期的仙师都无法撼动，他又怎么自救呢？
“师姐！你要去哪里？”
南果抱着炼妖壶，又往城里冲去，不管那怪人是谁，她定要打的他乖乖听话。
几个人跟着她的脚步回了祭坛，原本就破败不堪的废石堆，因为仲宁与他的激烈战斗，几乎被夷为平地。原本附着在上面的蓝色海虫，在水里疯狂乱窜，两个人如修罗一般，在水中正斗的难解难分。
“小四，找个至高点，看我暗号，一旦他打开壶口，便打烂他的手。”
“师姐，你要做什么？你不是说他不是个能讲道理的人吗？”
南果躲在石头后面继续观察战况，“刚才是因为小六小七被关进去时间太长，你们修为又不够，才不能拖延，现在盛元钰情况又不同。”
她面色冷静，甚至带着往日几分浅笑，绝不将心里的担心展露在几个师妹眼前。
“他敢把命交给我，我又怎么能让他失望。”
第二一二章 我知道你会来救我
盛元钰的脸渐渐化作虚无，远远的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黑色雾气，祭台上的火焰像是贪婪的野兽，一蹦一跳地往上头蹭，可惜一碰到雾气，便立即消散了。
“力量！强大的力量！”
嘶吼的声音，从炼妖壶的深处传出来，那团雾气突然发出淡淡的笑声。
“佛宗的东西，果然没有一样是干净的。这得吃多少条命，才能让死物都生出灵来，九爻如今这般半人半鬼，怕是成了你的喂食者，专门给你找吃的。”
对方却没有回答，火焰一下子荡起两米高，像是它心中的愤怒与不耐，将盛元钰卷在中间，恨不得将他撕的粉碎。
可那团雾气也不知道是什么，任凭火焰怎么烧都是巍然不动，仿佛一点都不怕。盛元钰看着它来回折腾好一会儿，终于懒得再等，一弹指，便将那团火焰扔回了祭台上，变作了小小的一朵，颤巍巍地再不敢造次。
“看的过瘾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在空荡荡的祭台上飘荡，盛元钰耐心得很，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似乎从冥冥之中传来的一声笑，像是黎明前的朝露，交织在黑暗与光明的影中，折射出妖异又干净的美。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盛元钰难得恢复一次本相，舒服地在空中伸了个懒腰。
“你这臭味，三千里外都能闻得到，九爻身上再多阴气，也掩盖不了你的味道。”
对方笑声顿起，似乎很开心。
“阿钰，我好寂寞，你不来陪我，这妖域就跟上玄一样无聊。”
盛元钰闻言也笑：“你去阴曹地府就不寂寞了，那儿热闹的很，何必在妖域跟自己过不去？”
“好啊，你来送我就去。”
两个人语气平淡，好似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谁若是听到这段惊世骇俗的对话，怕是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妖域和上玄，两个被隔绝了上万年的世界，在他们的嘴里，仿佛就是自家院子的前后门。
“送自然是要送的，但不是现在。”盛元钰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冷色，慢慢恢复了人形，“让你的人管好自己的手，否则我不介意现在就让玄皇知道你的存在。”
那人哂笑，带着几分好奇，“小孩子长大了，还知道为女人争风吃醋，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要青灯古佛为伴了。罢了，难得你说喜欢，我提醒乌里收手便是，不过戏子无情，别看她现在对你甜甜蜜蜜，等你哪一天成了众矢之的，她保证离的比谁都快。”
盛元钰身上的雾气不断流转，看上去波澜平静，其实两个人都清楚他几乎是用了全力在抵抗这空间的压制之力。
所有的人造异空间，都是与主人的意识相连，在空间里面，主人就是神。
炼妖壶若是被九爻收服倒也罢了，即便困难些，也威胁不到盛元钰的性命。可如今看来这里不过是那人无聊弄的一个玩具，他只要一个念头，盛元钰便会人头落地。
“阿钰，别挣扎了，今日你落在我的手里，便是天意。”
盛元钰盘腿坐下，十指在身前迅速变化出符印，两张玄色的符纂贴上他的前心后背，瞬间他的脸色便好了许多。
“啧啧，你师父还真是疼你，天阶玄符都手把手教了你，不过这天衣无缝在我的空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别挣扎了。”
“谁说我在挣扎？”桃花眼微挑，笑出一抹春色，也不知道他心里想到了什么，突然绽放出一树的灿烂。“我很弱的，得等她来救。”
空间里陷入了一种迷之沉默，然后那人清晰地呕了两声，“你一定是被谁夺舍了，我还是把你……”
他话还没说完，壶口处突然出现了一丝缝隙，盛元钰的笑还没有落下，麦克风流光一般疾射而下，瞬间卷住他的腰，将人往上头拉去。
南果一手压住九爻，一手操控麦克风，若是仔细看去，她平静的面容下，呼吸慢的不正常。直到盛元钰毫发无伤地站到她面前，她全身像是瞬间卸下了盔甲失了锐气，立刻被九爻一个反推，跌进了盛元钰的怀里。
“我就知道南老板会来救我的，刚才很是害怕呢。”
南果恼他擅作主张，偏又长时间借用莲心子的力量，如今尘埃落定，脑子像是失去了对一双腿的控制，软绵绵的怎么也使不上劲。
盛元钰趁势扶住她的腰，看上去是他在占便宜，其实南果是借了他的力才勉强站住。她挣扎了两下，腰上那只手却牢牢将她按在身上，哪里像个害怕的人？
九爻趁南果心神松懈，拿回了炼妖壶，反身便想逃走，却被仲宁拦了下来。
“师兄，跟我回宗门。”
“你还记得宗门！”他的声音嘶哑难辨，却能很明显感受到里头的怒意。
“你若真还认我是师兄，便不该跟她们沆瀣一气，这些人都是妖！你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却跟她们一起来对付我，扶摇天宗的威名都被你丢尽了！”
仲宁觉得他真是魔怔了，说小六小七便也罢了，但是盛元钰是他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他对这些捕风捉影的猜测容忍度几乎为零。
“够了！他们都被收入了壶中，难不成都是妖？这里的所有人都在三宗掌门面前露过脸，六殿下明里暗里受过的试探没有上千也有上百，若有问题轮不到你来发现。”
小二听他说这么多话，便知道他心里已是痛苦到了极点。
“我知道你素来以匡扶正义为几任，但是善和恶并不是以身份来决定的，你道上玄人族没有恶？又岂知妖域妖族没有善？更何况他们是我的朋友，你若再恶言相向，我便真的不客气了。”
“哈哈哈哈！”九爻闻言狂笑，“不客气？我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十年，轮得到你来不客气？”
说完他嘴里发出一道古怪的音波，黑暗里一下子涌过来几道鱼群，众人闪避之间只听见九爻消失的地方突然一声惨叫，脚下便微微震动起来。
第二一三章 不放弃师兄
南果反应很快，立刻朝远处伏击的小四打了个手势。
“刚才的声音是九爻的，恐怕这城里还有其他的敌人，敌在暗我在明，不适合再继续了。”
盛元钰现在就是个大腿挂件，南果说什么他都只点头，只是看了看仲宁，显然对方不准备就这么退走。
“你们先走，这是我师门的事情。”
南果一时没有接话。
她与仲宁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毕竟在悦心城，大家都是利益关系，她想发展红豆坊，而仲宁想要经营好自己的城。
不过，他与盛元钰交情匪浅，对小二也多有照顾，而且这次救人原本也与他无关，可他还是仗剑相助，算得上是位君子。
她想了想还是出言劝道：“仲城主，恕我直言，这婆娑双城诡秘无比，危险重重，若是再继续深入，还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
仲宁摇头，“我不会放弃师兄。”
“自然，仲城主一路助我，救出了小六小七，如今你有难处，我们自当投桃报李。只是我觉得贸然去追，不一定能成功，不如稍微改变一下策略，兴许能一击即中。”
“……愿闻其详。”
南果试着催动灵力，实在无能为力：“我们这几人，如今能勉力一战的唯有小四和小五，让小五跟着你一起追击，小四掩护。”
她转头看向盛元钰，“手机在这里没有信号，你能做出类似的实时传音符吗？我来指挥，他们三人同时都能听见才行。”
盛元钰乐意得很，上次面圣帮她做了个临时卷发棒，后来回去自己鼓捣出了一个，还没拿出来邀功，现在南果又给他指导做新的符纂，她这脑袋里稀奇古怪的点子真是层出不穷。
“这种距离，我的灵力应该能维持，时间长了可能有点危险，得速战速决。”
众人商量好便开始分头行动，南果伸手在眼睛上一抹，数据眼立刻开启，眼前的城池便呈现出另外一种模样。
三维透视的图像里，所有的物体都呈现出最原始的线条模型，灵气的数据分布形成了详细立体图。
他们现在在城的最中心，以这祭坛为圆心，周围的建筑呈放射状往外扩散，因为房子多为石制，虽然在水中浸泡了多年，还是很清楚地呈现出当初的模样。
南果见所有人都拿好了符，便指了指上头示意盛元钰带她上去。
“小二，照顾好小六小七，刚才的震动希望不是我多想，一旦有什么不对立刻先撤。”
“师姐放心。”小二一手拉一个，也知道她们三个现在战斗力低，去了也只是添麻烦。“你们一定要小心。”
她说完微微撇了一眼仲宁，正好碰上他清冷的目光，赶紧垂眸看向自己的脚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几人兵分三路，南果与盛元钰漂向城池的上空，从那个地方她几乎将整个城池的平面状态看的一清二楚。
“你松开。”
盛元钰见她还不肯理人，扣住纤腰的手变成了温柔的环抱，像一只大狗一般蹭向她的侧脸。
“不松。”
“你觉得我不会踹你下去吗？”
盛元钰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鼻息间弥漫着她发丝中的橘香，懒洋洋笑了两声：“炼妖壶里几乎消耗了我七成的灵力，你舍得？”
南果的不爽几乎在瞬间土崩瓦解，是了，就算他自作主张，那也是因为她自己执意要救出小六小七，他做这些不过都是为了满足她。
她的声音不知觉软了下来，但还是不肯回头，“如果你下次还这样乱来，我便直接送你见阎王，省的在跟前看着闹心。”
盛元钰在她身后笑得发抖，“南南，你就是不舍得。”
南果岂能容他这般得意，转头便扣住他的下巴，食指在他光滑的肌肤上游移，颇有几分女王的专制模样。
“对，我的人只有我能伤，其他人包括你自己都不行。”
盛元钰就爱她这样的嚣张，心满意足地乖巧点头，“好，我记住了。”
南果哼了一声，一边调戏着男人，一边也没忘记自己该干的事。
“符纂给我。”
盛元钰笑了，“传音符？”
“怎么，还没弄好？”
“不是，刚才忘记告诉你，上来之前所有的符都已经用灵力连好了。”
南果愣在当场，连好了？也就是说刚才他们两个说的话，所有人都听见了？
“胆小鬼，哼。”
小五的声音从胸口传来，南果这才发现衣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了一张符。
“咳！”南果尴尬地咳了一声，偏头狠狠瞪了盛元钰一眼。这人怎么跟小孩子一样，明知道小五对他有些不爽，他还要故意在她面前秀恩爱。
“仲城主，小五，三点钟方向，十二个房子的距离，九爻一直原地未动。”
仲宁不懂三点钟的意思，小五朝他做了个手势，两人一上一下从街道鬼影一般闪了过去。
耳朵里传来南果沉稳的声音，有条不紊：“请小心，他的灵气相当不稳定，刚才的惨叫声应该是他发出的，但是以我目前的观察，他不仅没有受伤实力反而大增，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最好将他拉到空旷的地方，便于小四及时支援。”
“了解。”小五被盛元钰挑衅到，正是气恼无处发泄，当下几下加速一马当先地冲了过去。
沙沙沙！
九爻似乎感觉到小五的靠近，他的轮廓从地上站了起来，南果一见他的下半身脸色大变，立刻大声警告：“小五，快退！”
海水中开始冒出连串的水泡，咕噜噜像是地狱里的催命符，小五收势不住，正好与从破顶而出的九爻撞了个正着，两个人的灵力在水中猛然相击，爆发出惊人的灵漩，将一片的石屋瞬间夷为平地。
仲宁落在碎石之上，看着面前陷入癫狂的男人，难以置信。
九爻的下半身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粗大的树根，那根深深地扎在土地之下，他一个动作，便是一阵山呼海啸，地动山摇。
“你们今日都给本尊死在这里！”
第二一四章 逃离
南果思绪转的飞快，不过须臾便定下神来重新指挥。
“仲城主，你正面与他缠斗，小五，你负责四周偷袭的枝桠，有遗漏的我会帮你处理，小四，听我指令，瞄准他的左手食指。”
“收到。”
九爻双眼通红，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神志，盛元钰见他这模样便知道是那人的手段，因他无法突破结界过来，却可以靠炼妖壶达到控制九爻的目的。
“仲宁，他身上的应该是灵族的石精树，种子覆盖在石头之内，遇血则生，若是长在人身上能强化肉体，你若是手下留情，我们怕是都要葬身海底了。”
仲宁无话，手上大剑铛的一声撞在九爻的胳膊上，发出刺耳的锐响，一时间他虎口发麻，差点松了手。
“你敢护着妖族，本座今日先杀了你！”
地上的碎石随着九爻的灵力旋成一把巨大的石剑，接着紫光璀璨，巨剑竖直向上，急速旋转，然后弹射成无数小剑射向仲宁。
这是扶摇天宗的天剑阵，每一个内门弟子都会，只不过灵器等级和自身修为决定了这招式的威力自然是截然不同的。
九爻如今已今非昔比，虽然手里没有好武器，灵压却远胜仲宁。这剑阵取海底石而来，又夹杂了无数密密麻麻的树枝，要不是小五得了南果的指令专门处理四周的树枝，他绝不能全身而退。
“小丫头，你找死！”
九爻也发现了他们两个人在合力对抗他，原想着先解决小五，可是这丫头却真是厉害，他如今这一身石盔，便是最锋利的剑也要退避三舍，可她竟以一双肉掌，毫不退缩地拍了上来。
破军在她手上舞成一道流光，只见那些张牙舞爪的枝桠不断碎裂，沉入海底，如万年前便消失的族群，再次回到了寂静之中。
南果不断提示着两人周围的环境，深海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九爻虽占了环境之利，却在对战中没有得多大的便宜。
“仲城主，全力正面冲击。他把自己的命门保护的太好，以你现在的攻击强度，他一只手就能对付你们。”
仲宁脸色有些不好看，南果固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但是他自己心里却过意不去，这里有无辜卷入的人，他不能让别人也跟着送命。想到这里他终于放下幼时的濡慕之情，不再犹豫，纵身跳到九爻的正前方，举剑便与他斗了起来。
他比起小五要更熟悉九爻的招式，眼前浮现的是小时九爻一招一式授业的场景，如今他们两个却这般刀剑相向，如何不难受。
“哐！”
又是同时出手，两个人像是完全洞悉对方的心思，每一招都会撞到一起，可是即便如此九爻的左手也依然垂在身侧，就更不必说左手食指，在这么暗这么远的距离，想要直接命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倏然，仲宁似乎想到了什么，手下的剑势突然加快，连续几个剑花灵蛇一般突刺到九爻的右手手腕上。
几乎是下意识的九爻松了手，轻轻将剑往上一抛，上半身往后微仰，左手便抬起准备接剑。
这是仲宁小时候头一回与九爻比剑，他故意逗自己的玩笑。没想到如今，他竟然真的还记得。
虽然只是一瞬间，九爻便意识到了问题，可是小四蛰伏许久，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南果指令一下她的灵弹便准确无误地打穿了指甲，也斩断了石精树与他的融合。
九爻的嗓子里发出古怪的咕噜声，接着下半身的树枝挣扎摇晃，似乎并没有完全失去力量。
“小……宁……”
听到这熟悉的呼唤，仲宁立刻上前，什么都顾不得将九爻扶在身上。
“师兄，你撑着点。”
九爻觉得自己好像从一个长长的梦中醒来，梦里面他被炼妖壶里的意识控制，在这海里杀了不知道多少人。
“我原本就该死了，你不必难过。”
仲宁看着他清明的眼神，眼眶一热，“我们先回去，有什么话你跟爷爷亲自说。”
九爻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脑子里又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小宁，杀了我。”
仲宁想都没想便果断拒绝，“不行！”
九爻攥着他的手，几乎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告诉师父，上玄很不对劲。我虽没查到准确的证据，但岁寒宗在多年前似乎就有些不安分，这事不仅仅是三宗之间的暗自比拼，更重要的怕是与妖族甚至灵族扯上关系。人族安逸太久了，结界一旦被扯破，恐有灭族之难。”
石精树被强行扯离他的身体，便连他仅剩的一丝力量也带走了。全身的肌肤迅速萎缩，仲宁眼睁睁看着他在呼吸之间变成了白发苍苍的干枯模样。
“师兄！”
九爻唇角轻抖，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着他安慰道：“能有机会再见到你，已是我之大幸。那炼妖壶是解开秘密的关键，它的主人控制我十年，只为在这海上暗驻，了解东岚海天界的形势，若是把它交给师父定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他气息艰难，心中又是遗憾又是庆幸，“杀了我，别让他们再利用我，我这身体也不要带回去，这副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绝不能让宗门声誉受损。一定……一定要记住。”
仲宁眼眶模糊，喉头哽咽，还没等到他再劝，九爻一直紧握住他的手骤然松开，滑了下去。
石精树没了宿体，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原本落了一地的乱石全部开始嘎嘎作响，南果一扫真是不得了，原来这石缝里全都是石精树的种子，刚才因为其中一颗吸收了九爻的血肉和灵气而复苏，如今它把这些力量传递到其他的种子上，这些东西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迅速在海中蔓延，周围的生物被这些枝桠碰到，立刻成了它的养分，无一幸免。
“快点走！”
仲宁抱着九爻的尸体不肯动，盛元钰只好从后头打了他一掌，一群人只能看着九爻那张带着微笑的脸再次被枝桠淹没，虽有不忍也只能迅速往海面游去。
但是他们原本就是从空中的镜像之城才来到这传说中的婆娑城，如今上去根本不知道是不是与外海相通。
“师姐，糟糕了，上面有好多鲨鱼！”
第二一五章 重见天日
东岚海上，波涛翻涌，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之间风起云涌，蓝色的海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暗了下去，平日里乖巧听话的海生生物像是受了惊吓，在水中四处逃窜。
水烟岚看着一群小水母不知道怎么直往船上没头没脑地撞过来，赶紧施展水灵将它们送往海水深处。
“哥哥，这究竟是怎么了？”
魁梧的男人原本坐在船舱里处理事务，见了外头这情景，也放下手里的账本看了过去。
水家世代居于海上，东岚海就像是他们的家，每一处海域有什么动物出什么海产，甚至几片礁石几个海漩，水行舟心里一清二楚。
可是今天这个，他真的看不懂。要说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爹娘曾经提过的灵族旧都，婆娑城。
可那城被禁锢于海底秘境多年，当年三宗四家合皇族之力，折损不少也只是探听出少许蛛丝马迹，如今这模样却是有几分出世之兆。
正想着他派出去寻人的鲨群传来了信息，他的眼睛瞬间化为灰白色，与鲨王共视水下，搜寻了快一天，终于找到了半路不见的客人。
“水伯，准备房间和沐浴用品，客人要回来了。”
水烟岚一听惊喜地跳起来抱住他的手臂，“哥哥，有南姐姐的消息了吗？”
水行舟揉揉她的头发，溺爱地点头，“铁血有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说了叫你别担心。”
水烟岚撅着小嘴，很是不满：“哪里厉害了，都找了快一天才把人找到，要真是它家最多一柱香就得把人救出来。”
水行舟无奈地摇头，这世上也就这个妹妹敢跟他这般顶撞。他体魄与常人不同，光是站在那便跟一座小山似的，压迫感十足。又因为他常年在海上生活，肤色古铜，一双家族继承下来的异色双瞳，便是扫一眼，就要吓破一群人的胆。
“人找到便是，你不要去欺负它。”
“哼。”水烟岚知道自家哥哥心疼那头鲨，也就嘴巴上图个痛快，“它笨死了，再不给它买零嘴吃了。”
话音未落，船身一阵剧烈的摇晃，不远处黑云聚集如龙卷，张牙舞爪，只听一声巨响天与水连成了一道黑瀑，水龙与风龙冲天而起，竟连水家最引以为傲的定风号，都开始有些失控。
水行舟不慌不忙走到船首，大手往海中不过隔空做了个拍的手势，船所在的海域便立刻平静了下来。
船上的护卫们自始自终目视前方，没有任何人露出惊慌的表情，水行舟稳住船身，便双手抱臂站在船首，远处的异像之下，几条鱼尾在海涛中起伏，无数道绿色的光芒在黑暗的空中不断交错，似乎与水面下的什么东西在交手。
“是南姐姐！”
水行舟灵气大起，手中凭空出现一勾粗铁锁链，另外一端似乎一直连到海中看不清楚是什么模样。
南果稳住身体，伸手抹了一把脸。这石精树好生惊人，将海底的生物几乎吸的一干二净，拖着整座废城一路追击，要不是这几条鲨鱼，他们恐怕早就成了树下亡魂。
小五戳断又一截树枝，实在累的不行，落在鱼背上嗷嗷大喊：“还有完没完了，这个城是要飞上天吗？”
她刚说完，一路追击的石精树终于露出了海面，似乎是没有了活物可以吸食，原本舞动不断的枝桠终于安静下来，这座废弃了万年的旧城就这样在意外中重现天日。
水行舟右手轻抬，一道蓝色灵光重重打在了鲨鱼群的身后，南果惊声看去，原来是水面之下还有一截石精树，只不过被一个巨大的锚砸了下来，立刻粉身碎骨了。
“六殿下，臣救驾来迟，还望海涵。”
盛元钰站起身，一身清爽，与其他人的狼狈有着明显的对比。
“水少主客气，若非您的鲨鱼，我们恐怕已葬身海底，这份人情本王记下了。”
水行舟起手，蓝色的锚像是有莫名的吸引力一般将他们连人带鱼，就这样一下子拉到了定风号旁，南果见老三从船顶上跳了下来，终于扛不住地晕了过去。
水行舟换好衣裳，接过水伯端上的茶，微微抿了一口。
“她怎么样？”
“应该无事，那位二姑娘是阎王宗肖宗主的高徒，咱们的大夫虽然去了，但是也只是拿个态，插不上手。”
水行舟点头，身上灵气流转，披散的头发便干了。
“既然在我水家的地盘，我们就要尽到地主之谊。这次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是雨景天干的吗？”
“应该有关系，但是雨家的人向来手段高明，估计那几位姑娘也没有什么证据指认。”
水行舟看了一眼窗外，月光下那座突然而起的浮岛，正包裹在海雾中，像一只陷入沉睡的怪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张开獠牙。
“不过是皇室养在东岚海天界的狗，十年前怕是皇家得了什么情报，生怕这婆娑城的东西被其他人得了，便培养出来看宝贝加监视我们罢了。”
“少主……”
“无妨，那六殿下与玄皇不是一条心，而且他那人有意思的很，我听烟岚说你对他并不算太尊敬，这可不行。”
水伯恭敬地弯腰认错，“老奴以后定当注意。”
“嗯。”水行舟披散着头发，手里玩着茶盖，白色的瓷与他暗色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婆娑城现世，东岚海天界必将会成为焦点，未来一段时间，上门递帖子的必定会很多，你要更谨言慎行些。而且，那南果对烟岚有几次救命之恩，无论她与六殿下是什么关系，都必须待她们姐妹为上宾，这是我水家的为人之道。”
水伯应下，“其实老奴最近听了些传言，所以想试探一下这位花名在外的六殿下而已。”
“哦？什么传言？”
“玄皇膝下三子，太子有李家扶持，原本没什么可质疑的。只不过三殿下近两年越发得玄皇器重，连续办了几件大事，尤其皇上将西界的兵权交付，这才引起了不少人的蠢蠢欲动。”
水行舟又喝了一口茶，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可从去年开始，这位六殿下异军突起，万仙榜，守北界，千化城，依老奴看，倒是比那两位要更值得结交。”
第二一六章 推心
这种事情连水伯都能看出来，水行舟如何会看走眼。他放下茶杯，随手将长发松垮垮系了，话语中带着一丝嘲讽。
“几个皇子而已，何须刻意结交。玄皇这些年越发糊涂，我若想反，轮的到姓雨的在这里上窜下跳。他有这个闲工夫，不若好好守住结界裂缝。婆娑城突然现世，绝非好事，无论如何这东岚海，我们一定要守住。”
水伯闻言又是一阵发自肺腑的恭敬，自家的主子比起那几位天之骄子，毫不逊色。在皇室面前，不骄不躁，礼数周全却又并不放低身段，看得他老人家心潮澎湃。
水行舟没空注意这位老人的星星眼，拍手喊了婢女，吩咐准备晚宴，他昨日忙了一夜未眠，大清早又被烟岚拉到海上寻了整整一日，现下已是相当疲累，但是作为水家现在的当家人，该讲究的却是一个都不能少。
小五三个齐刷刷跪在南果床边，老老实实低着头面地思过。
小四端着铜盆伺候，见着南果一直没醒，又垂眸看见小五时不时偷瞄，一时嘴痒刺道：“我当你在扶摇天宗总归学乖了些，没想到还是这么没有轻重，这次如果不是师姐，小六和小七早就化成一堆血水了。”
“你知道什么！昨天晚上我是听见姓雨的说，要提前布置陷阱吸引师姐去海底城，我担心他们对师姐不利才跟过去的。”
“哼，你自己送死也就罢了，把小七拉上做什么？她修为这么低，去了肯定是凶险重重，你做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蠢死了！”
这两个原就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在一起的时候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这两天因为刚重新聚头还没来得及，这下可好，话头上来两个人的脾气一下子就爆发出来。
“我蠢？我看你也没聪明到哪里去，修炼来修炼去，还是个筑基，亏吴先生还总说你天资好，你才是笨死了。”
小二手下扎着针，终于忍无可忍，温声对房顶喊了一声：“老三。”
躺在上头看热闹的老三，幸灾乐祸地应了一声，右手只打了个响指，这两个就被两根锁链包粽子一样裹了起来，一左一右倒垂在了房梁上。
“三师姐！”
老三单手撑着头，笑眯眯地拿手隔空推了推她们：“再吵啊，我这黑无常最喜欢吃人的舌头。”
两人脸一绿，立刻住了嘴。
三个师姐里头，老三脾气最是古怪，虽然看着很平常，但是总给人一种莫名的神秘感，尤其是这样笑的时候，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
小二得了清净，下手快了几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将针收了回来。
她抬手擦了擦头上的薄汗，微微舒缓了一下有些僵直的胳膊。看着底下安安静静的双胞胎，小二虽不忍心还是没有叫她们起来。
“我虽是二师姐，但没什么本事，说来也没什么资格教训你们。但是自下山以来，师姐为了我们几个做了多少事，费了多少心，我相信你们心里都是清楚的。”
她转身替南果净了脸和手，又细心地将被子盖好，依然坐在床边细声细气道：“但今天我就托个大，你们几个好好地听我几句。师父如今下落不明，师姐为了追查线索不惜以身犯险，做了定阳真人的弟子。我们几个能力不足，不说为师姐分忧解难，至少可以让她少操些心。”
说到这里，她又觉得心疼，小五几个不过才十五岁，想那李家小姐还有这水家小姐，都是一般的豆蔻，却活的无忧无虑，哪里需要像这般为浮萍般的未来忧心不已。
小二叹了口气，起身将小六小七扶了起来，又示意老三把小四小五也松了绑。
“我们无父无母，如今又没了师父，往后的日子只能靠自己一双手。师姐为了那些债，已经不得已得罪了不少人，我不说你们也该知道明里暗里有多少人想要针对她，我们最好能成为她的助力，就算不行至少也不要做绊脚石，对吗？”
小五被说的哑口无言，昨晚她的确太冲动了，一想到师姐被那只花孔雀强走了，她就浑身不得劲，所以才被几句话便糊里糊涂跟上去，就是想证明自己。
“得了，多大点事，被你这么一说，好像下一秒天就要塌下来一样。”
小二一听见这声音，赶紧回身扑到床边。
“师姐，你感觉怎么样？”
南果浑身没力气，但还是挣扎着把手伸给她：“神医给我把个脉不就知道了，你这手针法可是肖阎王亲传，我原本以为不躺个三五天是醒不过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
小二认真地摸了一下，还是摇头说：“哪里是好了，身体里的灵脉受损严重，表面上看着没有外伤，可内里的内伤却是最要命的，若是养的不好这一身修为都有废掉的危险。”
南果怕她担心，便点点头做出一副听话的样子。
“不要都围着我了，人多我也吸不了血，也不会好的快一点，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小六，今晚你来照顾我。”
小二虽然不想她操劳，但南果看着好说话，却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叫小六留下来必定是为了昨天夜里的事情，她也不好再劝，便带了几个小的先行退下。
小六搬了凳子，规规矩矩坐在床边，却是垂眸并不说话。
南果也不说话，她这会五脏六腑像是在火烧，疼得钻心，不过是想找点事情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表情包呢？”
小六抬手，袖管里便钻出一个软糯糯的团子，顺着南果的手指趴到她的脖子上，似乎在帮她取暖。
“老赌鬼捡到你们的时候，原本是不想带回去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六与她对视了三秒，十分冷静地点头：“因为我们天生就有本命灵器，必定不是寻常人。”
南果失笑，自从毒解了之后小六和小七才算是渐渐露了本性。这泰山崩于前都不皱眉的胆量，她很是欣赏。
“小七并不是被小五拉去的，而是她原本就准备去找婆娑城，是吗？”
第二一七章 血龙涎
小六不自觉地垂下长长的睫羽，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临到头还是会紧张。
“没错，我们是在半路凑巧遇到五师姐的。”
南果笑不出来了，原以为有老三一颗炸弹就够脑壳疼了，现在她却觉得人人都有问题，这个静心到底丢了个什么烂摊子，擦屁股不是这么个擦法。
“为什么？”
小六抬首，眼神中已没了犹豫，“因为听见婆娑城的呼唤，让我们回家。”
一室寂静，外头海浪哗哗，一下又一下像是打在两人的心上。
“灵族？”
小六淡淡地勾起唇角，师姐果然不是常人，即便猜到也没什么惊讶的表情。
“是。”她不擅言语，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口，看到在南果身上撒娇的表情包，便拿它作为突破口道：“我不是要有意隐瞒，之前因为毒素的关系，我们两个一直浑浑噩噩，后来有了这个小东西，我与小七才恢复了神智，来到东岚海天界之后身体里就一直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冲出来，昨天听雨景天提到婆娑城的时候，血脉之力突然苏醒，这才记起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南果也没怪她的意思，只是纯好奇，毕竟妖族还是书上有详细记载的，可这灵族就真的是万万年前的旧事，找资料都难找的存在。
“你是哪里来的，对我不重要，我只知道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小六，只不过下次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若你们的身份暴露，下场是什么我不说你应该也想象的到。”
小六微微吸了口气，师姐这轻描淡写的劲，也未免太不把这事当回事了。
“师姐……你真的不怕我们吗？”
南果歪在床上，手指逗着表情包边笑道：“怕什么？怕你们吃了我？不都是生灵么，不过长的不大一样，就像人族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谁规定长什么样的就是坏人吗？”
她想到前世经过的那些糟心事，忍不住带了一丝讽意：“这世上最可怕的是心，什么族都一样，管你是人是猫还是狗。”
小六噗嗤笑了起来，师姐果然是个通透至极的人，这么简单的道理，可惜天下之人多愚。
“多谢师姐，我与小七一时糊涂，再不会有下次了。”
南果看见她眼底的清澈，知道她没有说谎，虽然对盛元钰在炼妖壶里的事情有些疑虑，但却不想再问。
“那座城，是因为你们才重新出世的吗？”
“说起这个，我觉得有些不妥之处。”
“你说。”
小六将所有的线索快速梳理了一下，斟酌着解释：“婆娑城似乎已经沦为谁的掌中之物，石精树沉睡十几万年，没有祭司之力是无法重新启动的，更何况九爻在这城里既然呆了十年，没道理不清楚这里的危险，怎么会突然被石精树吸收，落的这般下场？”
南果靠在软枕上，双眼半合回忆起当时的情况，九爻最后的状态的确与之前截然不同，想来这后面可能真的另有黑手。
“是雨家吗？”
“我认为不是。”小六压住心中的寒意，抽丝剥茧：“这样的能力，绝对不是一个小小的家族便能办到的，那人的实力远在元婴之上，甚至……高于三宗宗主。”
南果一时没有头绪，若真是这个级别的高手，那自然不是针对她个人，自然也轮不到她来操这闲心了。
第二日水行舟摆宴。
南果身体坏的快好的也快。
莲心子超负荷会碾碎灵脉，但是只要它平静下来又能带来浓郁至极的灵气，让身体得到淬炼更胜从前，只不过这份痛不是常人能忍受的罢了。
“六殿下请上座。”
盛元钰一身淡蓝长衫，一点也不客气地坐上主位，水行舟屈居左下首，下面左右各是南果一行和雨景天。
“这次多谢水公子出手相救，先干为敬。”
水行舟回礼，滴水不漏。
“殿下折煞，臣救驾来迟，殿下不怪罪便好。”
盛元钰无聊地打开扇子挡住自己的脸，这就是为什么他不喜欢跟这些人吃饭的原因，说话太磨叽了。
南果也举杯，“我们姐妹也该敬水公子一杯，救命之恩，日后定当回报。”
水行舟大大方方喝下，依然客气：“南姑娘言重，之前各位对烟岚多有照顾，而且咱们原本也是合作伙伴，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
南果今天却不是来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她仰头干了手里的酒，一股辛辣刺激得她顿时来了劲。
“我瞧着雨公子今天脸色不太好，该不会看我们姐妹全身而退，心里不舒服吧。”
席上众人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雨景天连表情都没想好怎么摆，便又听南果懒懒道：“我心情不太好，也懒得与你废话，今日你若自废一条胳膊来谢罪，我便看在水公子的面子上就此作罢。”
雨景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天气的笑了出来。这女人怕不是疯了，什么证据都没有她敢把帽子扣在他的头上？
“南果，我看你是脑子被水泡了吧，我谢罪？我何罪之有？！”
南果慢悠悠地拿筷子夹了一口鱼肉，气定神闲。
“小五，把人带上来。”
“好咧！”众人只听外头一声亮喝，小五举着一个皮袋，咚的一声扔在了宴会厅的中央，溅起了一地的水。
水烟岚自然闻得出来，这是海水，“这是什么？”
小五嘿嘿一笑，伸手就将袋子的束口拉开，里头赫然是一具泡肿了的尸体。
“啊！”水烟岚被吓了一跳，赶紧捂住眼睛，可突然又觉得不对，赶紧从指缝里偷瞄了两眼。
“他是昨天早上那个水手！”
在场的都心知肚明，南果对着尸体胃口似乎还是挺好，又伸手夹了一只扇贝，头都不抬。
“小二，尸检报告，让雨公子好好听一听。”
小二柔顺地应了，上前两步温声道：“腹部一剑穿心，是致命伤，右臂和双腿被利齿咬碎，是死后伤，左手食指指甲内有残留的布片。”
雨景天忍不住打断她：“你说这么多废话，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二看了他一眼没有争辩，只是继续报告：“碎片上有少量的熏香味道，我查过了，是血龙涎。”
第二一八章 算账
你放屁！血口喷人！”
雨景天骤然站起身，抬腿一脚便将身前的矮几踹得飞起，精致摆放的白玉瓷碟落在地上，发出乒呤哐啷的脆响。
厅中鸦雀无声，无人回应，伺候的侍女们眉头都不皱，只安安静静走出两个人，手脚麻利地将地上收拾干净了，又无声无息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南果在心中暗赞，这水家的规矩是真的大，这样的场面下人们的表现足可管中窥豹，作为四家之一，虽然远离中土，实力却不可小觑。
“唉，这鱼肉鲜嫩可口，只是看着这么难看的场面，食欲太受影响了。”她抬手朝门口伺候的两个中年男人招了招手，坏笑问道：“李医师，雨公子说你放屁，你放了吗？”
被指到的人面色铁青，眼见的情绪已是非常不好。
“少主，老朽虽在江湖上算不得什么人物，验尸却是干了三十多年，如果雨家公子觉得我有什么地方验的不好，指出来说个一二三，也好让老朽死个明白。”
水行舟偏头看了南果一眼，后者似乎毫无感觉，甚至举杯遥遥祝了一杯酒，又笑着看他如何处理。
好有心机的女人。
雨家这十来年的折腾，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也完全没有阻止的打算，让他们知道能知道的，玄皇那边才能不找麻烦。可是她不过一句话，便挑的李老起了情绪，若是不给雨景天一点教训，如何能服众，可这样一来他便不能再做壁上观了。
雨景天一听南果的话便知道不好了，那李医师是水家的老伙计，一直负责水家药庄，虽然无名，但并不普通。
“晚辈的错，李老勿怪。”他立刻起身朝李医师鞠躬道歉：“我只是……只是对这女人说话口气有些气愤，明明是没有证据的事情，她却要把脏水泼在我身上。”
李医师却不管他这些，说话中气十足，掷地有声：“黄毛小儿，我若要放屁，也先把你这个屁先放了，满口喷粪，不知所云，站在这就污染我眼睛。”
雨景天被喷的满脸口水，又不敢抬手擦，他的任务是把水烟岚哄到手，如何能与水家起争执。
“是，是，都是晚辈眼拙，李老消消气。”
李医师被赔了个大笑脸，再大的火也不好继续发。
南果没料到雨景天一个公子哥，这么放的下身段，看来这水行舟是打定了主意隔岸观火，那就不能怪她不顾主家颜面了。
“雨公子，既然这尸检报告你没有疑问，那我就想问一句，为什么你雨家独有的血龙涎会出现在死者的指甲里，你别告诉我这千金都买不到的香料，一个下级水手能弄到。”
雨景天冷哼一声，他根本就不相信南果的话，香料再好，泡了这么长时间的海水，是不可能还能分辨出来的。
“香？呵，这里这么多人，谁闻到香的味道了，这个尸体身上除了海水的腥味，根本没有你说的香味。”
南果终于放下筷子，接过一旁侍女捧过来的棉巾，低头细细擦了手指，这才笑着走到他对面，“血龙涎取自深海抹香鲸，对鱼群有特殊的吸引作用，虽然味道已经散了不少，要证明也不难。”
说完她右手指尖闪出一朵火灵，左手一朵水灵，双手双灵同时将布片一下子裹了起来，大厅里的目光几乎立刻集中在她的身上。
双灵同降，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就算是元婴大能，同时操控火与水，也是很困难的。控灵的技巧其实就是让自身的灵气脉动与自然界的一致，融合度越高对灵的控制程度就越高。
任何两种不同的灵，脉动都不一致，所以要自己身体同时满足两种脉动，除非有着相当的天分又或者修习了特别的法门，否则只能是天方夜谭。
水行舟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尸检报告自然早就送到了他手里，但是正如水伯所言，证据不足，所以他根本就没想着做文章。
可是南果这一手，再次让他刮目相看，这样的天分，若是不死，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灵球里的布条像一条迷你鱼不断地浮浮沉沉，南果双手在空中结出复杂的灵印，没多久布条表面渐渐浮现出一些及其细微的颗粒。
雨景天越看越害怕，那些颗粒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他常用的东西。
“真是疯子，本公子懒得跟你浪费时间。”
说完他转身就要往外走，小五见了立刻上前抬手要拦，手腕却被一直护在他身后的王默突然握住了。
“休得无礼！”
“想逃跑？先问问我的拳头！”
王默回身便从袖中飞出一把纸扇，轻轻巧巧便挡下了小五的重拳。
“水少主，这里是水家，您就这样任由她们胡来吗？”
南果不等水行舟回答，直接打断道：“我胡来？你要证据，我给你证据，你若不解释清楚，我还会更胡来。”
雨景天心慌意乱，水行舟没有表态，自然是因为没有实锤，可现下竟被南果抓到把柄，若是再继续结果如何可就难说了。
“胡搅蛮缠，王默，你还在那里磨叽什么，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
南果将提纯好的东西丢给了小二，身法如鬼魅一般，脚下两步便一把拎起了他的衣领，“想算账？没问题，我知道有个好地方，咱们且好好谈谈。”
“公子！”
王默被小五缠住，心中一急袖中的毒粉便挥了出来，小二一闻便知道是高手，情急喊道：“小五小心，是化灵散。”
小五一掌已拍了出去，闻言腰腹骤收，破阵瞬间出手，在地上撑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整个人借力在空中划出一道光，这才险险跳出了危险圈。
王默见机便要走，谁知道却被当头一条锁链打的退了回来。
一直没有露面的老三，一只脚踩在门框上，一只手甩着黑无常，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这路不通，要么留下，要么死。”
王默只好转身，看向水行舟拱手怒道：“水少主，这就是水家的待客之道吗？我家公子若是有什么闪失，你要如何交代？”
盛元钰听到这里，终于坐直了身体。南南不让他插手，他这一晚上都快无聊死了。
第二一九章 玄皇的目的
“王仙师，你这话未免有失偏颇。明明是你们和南老板之间的事情，扯上人家水少主做什么？”
盛元钰不等他开口，一句话堵了他的嘴：“你看本王与南老板关系可好着，也没拿皇子的派头来欺负你们，所以自家雪自家扫，要么拿证据，要么就得认。”
王默连忙看向水行舟，见他低头喝酒，显然是赞同盛元钰的话，并没有出手的意思。老三和小五又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他只能烦躁地走回座位，不安地等待。
南果抓着雨景天直接飞到海上，口里一声长吟，一个灵活的影子便从水中跃了上来。
雨景天用力挣扎，可他主修水灵，对木灵克制作用原本就低，而且南果的灵压明显比一般的金丹要来的不同，完全是单方面的碾压。
“我警告你，雨家在东岚海天界可算是数一数二的仙门，你敢动我一根头发，我爹便会立刻灭了你的红豆坊。”
南果坐在剑鱼背上，毫无征兆地将他踹进了海里。
雨景天顿时吃了满口水，咸涩难忍，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臭女人！你好大的胆子！”
南果手里玩着麦克风，歪在鱼背上看笑话。
“我说了，我今天心情不好，如果你能乖乖认错，外加把你背后的人供出来，我就让你不那么难过。不过如果你非要作死，我们就来试试，我也很想知道你爹要怎么不放过我。”
雨景天整个人泡在水里，浑身发冷。他自小在水边长大，自然是不怕水的，但是南果的模样，竟然让他有一种绝望的战栗。
“我……我没有……”
南果赤脚划着水，身后的麦克风散开在空中，像是海底章鱼的触角，蛰伏着等待命令。
她虽然在笑，眼底却没有笑意，食指轻轻动了一下，麦克风便将雨景天猝不及防地摁进了水里。
“等……”
南果吹着海风，想到若是再晚一点点，小六小七恐怕就要命丧婆娑城，便一把将雨景天扯了起来。
“想清楚了没？”
雨景天灵力被她全面压制，避水诀根本使不出来，好在他熟悉水性，一口气下来如今也就是喘了两声。
“你不要以为仗着六皇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就算是殿下要杀我，也得给我个明白。”
南果冷笑一声，明白？这修仙的世界能有什么明白，不过是强者为尊，所谓的明白都是把残酷修饰得更好看罢了。
仲笑和肖月牙未必不知道风无涯的小动作，皇帝未必不知道几个皇子身后的势力起伏，他们不想明白的时候，你说的再明白又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她心里更是烦躁，手一挥再次把人捂进了水里。
如此反复折腾了一个多小时，雨景天终于受不住了，不能用灵力，他与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好几次他气息断绝，几乎快要晕厥过去，偏偏南果又及时把他拉起来，无论他怎么骂怎么求，对方根本不为所动。
“我说！那个小五是我引过去的，没有人指使我。我就是被你赢了咽不下这口气，见她一个人在甲板上晃悠，所以才起了心思。”
南果呵了一声，手指抬起，雨景天只觉得腰中一紧，连连喊道：“是皇上下的秘旨！”
玄皇？
这倒是出乎南果的意料之外，不过她很快就联想到雨氏仙门近些年的崛起，原来这雨家是皇帝在东岚海天界的暗桩。
盛元钰说他性格怪异，反复无常，上次殿上一见她并不觉得，可如今这一举动又证明了人不可貌相，帝王心思猜了就是要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竟让九五至尊起了杀心？
莫非是太心疼盛元钰，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还有呢？”
雨景天贪婪地吸着空气，被她冷冰冰的声音打的又是一个哆嗦，他不想说，这是雨家的秘密，要是被爹知道，肯定会把他的头都拧下来。
“还有？没有了，皇上的命令，我也没办法，所以才故意接近你们，等待下手。”
“你们家既然是皇上的人，在这东岚海就必然有特别的任务，比如监视又或者……”她的视线看向远方，暮霭里漂浮着一座安静的小岛，“婆娑城里究竟有什么？”
雨景天快哭了，不说现在就死，说了以后还是死。他抬眼想再争取一下，可南果威胁地举起食指，他立刻什么都不敢隐瞒了。
“城里有灵族的圣物炼妖壶，皇上，皇上一直想要证明六殿下的血统。”
南果原本的漫不经心一下子褪了去，皇帝的心思未免也太矛盾了，盛元钰之前表现的并不出彩，如果血统有疑问，任其自生自灭就好或者干脆杀了一了百了。
他这做法，倒像是爱不得恨不得，莫非他对那位早逝的灵妃是真爱，想要把皇位传给盛元钰？
想到这里，她起身给剑鱼打了个招呼，雨景天还在发愣，下一秒已经被带着到海里吃水去了。
南果听着他鬼哭狼嚎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回船上。
她回到宴会厅，王默竟然不知道怎么一瞬间已经站在她身后，右手五指扣住她的天灵，“我家公子呢？”
老三和小五吃了一惊，南果却摆摆手示意她们稍安勿躁。
“他自己承认错误，所以我罚他到海里游泳去了，不过他灵力被我封住了，要是碰上什么海兽被吃了，可怪不得我。”
话音未落，人便没了踪影。
没了碍眼的人，宾客尽欢，待到回房的时候都有了几分醉意。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几个人的房间安排在一起，南果和小二把几个小家伙安置好，手环微摇，麦克风的灵合技能便悄无声息地展开了。
看着小二也陷入了沉睡，老三坐在房梁上啧了一声，“你是怪物吗？下了一趟海，这修为涨的跟吃了禁药似的。”
南果摸了摸麦克风，抬头揶揄：“我是怪物，那你岂不是老怪物了，我隐约感觉到有突破的迹象，但是这天雷可不是好玩的，至少这里不是个突破的好地方。”
“你又要去偷人？”
南果白了她一眼，“除了男人，夜里不能做其他的？”
老三哼了哼，“比如？”
烛火熄灭，南果的笑声在风中隐隐传来：“踏浪赏月。”
第二二零章 重回婆娑城
南果如一缕青烟，踏月而过，背后水家的定风号已经渐渐模糊，耳边风声呼呼而过，这种飞翔的感觉真的不是一般的好。
她看着远处轮廓慢慢清晰的废墟，突然停下来，转身看向黑暗，没好气道：“出来吧。”
一只纸蝴蝶从远处缓缓飞来，离的近了才看见它身上及其细微的青色光芒，它在南果跟前转了两圈才落下来化作了盛元钰。
他的外袍松垮垮的，似乎没来得及穿好，露出了胸口一片白皙的肌肤，头发更是散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逃命呢。
“你今夜的宴席上喝了不少，怎么不好好休息？”
盛元钰伸手把她往回带：“从千化城出来，你就一直和你师妹们在一起，我不开心。”
南果听出了一点委屈的味道，没有甩开他的手：“怎么，堂堂六殿下也会跟个孩子争宠？”
“不是。”盛元钰虽然抓住了她，可心里还是一片空荡荡的，感觉不踏实。“是因为南老板太冷静了，以至于我这些日子常常怀疑那天的事是不是我在做梦。”
南果笑着顺势扑进他的怀里，鼻息间满是一股淡淡的木香，这味道很特别，不是花也不是草，置身其中，仿佛被森林包围一般，心旷神怡。
“这样还觉得在做梦吗？”
软香在怀，盛元钰自然收拢了双臂，越过她的肩膀看见远处的婆娑城。
“嗯，还不够。”
南果抬头，正好他也低头看来，她居然看见盛元钰眼底闪过一丝阴郁，虽然很短暂，但却足以让南果看见他没有笑容的模样。
“男人，不要得寸进尺，我知道按上玄的规矩，咱们这样已经算是孟浪了。”
看看，就是这样，一点都不迷恋。
他虽没有经验，但是看过的例子却是不少。为了营造一个浪子的形象，他过去常去花楼，认识的那帮狐朋狗友，对女人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女人若是爱上一个人，必定是掏心掏肺，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挂在男人身旁，半刻不得离开。
寻常人尚且如此，更何况他还长着一张神仙都要神魂颠倒的脸，往日里在王城，只要他勾勾手指，那些女人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绝不愿意离开他半步。
可是，他的美色，居然在南果这里折戟沉沙，一点作用都没有。虽然他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长相很欣赏，但是那双带着微凉的眼睛里，却没有沉溺。
他突然对自己有点怀疑了。
“你想去婆娑城做什么？”
南果觉得雨景天的原话告诉他似乎不太好，无意识地伸手与他十指相扣。
“没什么，我睡不着到处走走。”
盛元钰感觉到一股冰凉从掌心传到了心里，手指的交扣让他清楚感觉到南果的心跳，好似要融入他的身体一般。
“那我陪你。”
南果撇了撇嘴，她原本想偷偷去摸一下，看能不能把炼妖壶找出来，盛元钰跟着那还找个鬼。
盛元钰把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忍不住笑了。南果自己大约还没发现，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露出这种小女儿的模样，与她在那几个小家伙面前的沉稳大相径庭。
“我……没有心悦过谁，所以如果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诉我。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事，这事定然是与我有关，我没有骗你的意思，只是一直没有好的机会告诉你而已。”
南果没有回答，耳朵里听着他心跳快了几分，勾起唇角。
“给你机会，原谅不原谅看我心情。”
盛元钰犹豫了一下，但是很快便开口道：“其实，我的确不算是完全的人族。”
南果早就猜到了一点，所以根本不惊讶，相反却有点莫名的兴奋。
“那你是妖族？”
“也不是。”
“难道是灵族？”
南果双眼放光，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严肃，“你会变身吗？原身是什么模样？花草还是树，还是别的？我天，我也想变身。”
盛元钰的试探僵在脸上，她这反应也太不正常了吧。
“变身？”
南果激动地点头，“对，像这样，转个身大喊一声：变！然后就变成树啊动物啊，什么都行，简直太酷炫了。”
“……你之前在小菩提应该见过妖族的变身了吧？”
“见过，但是那些都是要吃人的。”她扯了两下盛元钰的衣襟，满脸狂热，“你变出来给我玩玩，好不好？”
盛元钰认识她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生动的表情，“你想玩？”
南果见他神情古怪，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赶紧收了手，咳了两声，然后转过身抹了一把脸，这才恢复了正常。
“那什么，我刚才就是说说，你别理我。我们言归正传，反正咱们都到了这里，不如一起去婆娑城探一探，雨景天说炼妖壶能够探出你的真实身份。”
盛元钰这才明白她大晚上的出来做什么，“你怕有人拿炼妖壶威胁我？”
南果不想说出玄皇，只好模模糊糊说：“你少臭美，你在炼妖壶里哄我，其实是早知道小六小七的同族身份了，我是怕有人对她们不利，不关你的事。”
盛元钰只是笑了笑，也不戳破，“既然如此，那我就更要陪你了，那里如今很危险。”
南果也想到那些石精树，她一个人对付确实不算太容易，如果有盛元钰的符术助阵，想来会轻松一些。
两人很快便落在婆娑城上空，石精树已经将整座城市覆盖，远远望去，枝桠丛生，并且一直缓慢移动，不时地带着各种碎石落入海中，发出噗通噗通的声响。
南果打开数据眼，在这种黑漆漆的地方就跟照X光差不多，一下子就发现了九爻的尸体。
“糟了，已经有人抢先一步了。”南果很是意外，炼妖壶在婆娑城的事情，除了他们几个就只有雨家知道，可是雨景天刚被她修理了一顿，不可能这么快就过来找东西，而且这座城昨天才出水，这人究竟是无意寻宝还是另有目的？
她来不及想那么多，拉着盛元钰便跳了下去。盛元钰一路扔符，石精树根本近不了身，南果当头跃下，麦克风直取对方咽喉，没想到那人宽袍下一阵琴音，九爻的尸体突然站了起来，带着一股冰寒冲了过来。
第二二一章 附魂
蓝色的光芒之下，冰柱骤起，将双方所站之地化为一片冰海，南果看着熟悉的招式，瞳孔微缩：“广寒幽月？这不是定海庄李氏家族的绝技吗？九爻怎么会这个？”
盛元钰搂着她飞上半空，底下冰柱像是有生命一般，拔地而起，在空中突然幻化成无数朵冰花，从四面八方将两人团团围住，毫不留情地刺了过来。
“九爻已经死了，现在攻击我们的自然不是他。”
“是那个人在操控尸体？”
“不，并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只是傀儡，不可能有这样高的修为，看上去倒像是有些附魂的意思。”
南果虽没听过，但从字面上也猜出一点意思来。
“你是说有人的魂魄附在九爻的尸体上？”
盛元钰想了想摇头，“魂魄是不可能的，但若是元婴大能类似夺舍的情况倒是说的通。”
九爻的尸体很是狂暴，两只眼睛焦距全无，很显然现在是无意识的状态。
盛元钰在炼妖壶中消耗了过多的灵力，现在带着南果，面对对方的全力出击，很是吃力。
突然，九爻双手在胸前结印，盛元钰心道不好，赶紧连甩三张符纂，但也只是让对方的速度稍微停滞了片刻，很快一道蓝色光芒从地底下破土而起，仿佛来自幽冥的寒气将两人瞬间锁定。
太糟糕了！
他们虽然在半空中，可这空间是一个类似圆柱形的模样，上下不得，退更是退不出去。
两人只能落回地上，好在盛元钰最后的符把九爻的攻击推了出去，两个人现在除了冷，毫发无伤。
“好厉害的灵术，我的麦克风完全被压制住了。”
“冰系术法用到极致，几乎可以瞬灭任何事物，更何况他有境界压制，你不必觉得难过。”
南果隔着结界看向外面，九爻已经停止了攻击，长袍人只是安静地站在远处，似乎没有让他继续攻击的意思。
盛元钰有些难受，这结界的温度实在太低，为了保持体温，他不得不调动所有的灵力，可是这样立刻就扯动了他原本就还没有完全复原的根基。
南果一张口，就是一阵冰雾，忍不住有些焦虑。为了小六小七，他们两个损耗都很大，现在的战斗力只有不到平日的三分之一，她原本想着就是捡个东西，却没料到会遇到这样危险的事。
“盛元钰，你别睡！”
南果赶紧抓住他的手，什么也顾不得，将莲心子的力量全数释放出来，源源不断向他身体里传递过去。
盛元钰清醒了片刻，反手就想要阻止，南果却道：“你的修为比我高，只要灵力充沛就能和九爻战上一战，这是最优先选项。”
“……你既然知道我修为高深，那便助手，刚才这些已经足够了。”
南果心里明白得很，“你对我说谎是没有用的，我知道这些对你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盛元钰看着她笃定的眼神，知道她不是在试探，而是非常肯定。
“而且，我是故意的。”南果看向外头，话语中带着一丝嗜血，“我就快要破境了，如果一定要死，我也要拉上他们一起。”
盛元钰眉轻皱，“金丹初阶进入中阶，天雷虽只有三道，但是你如今灵气不足，内息不稳，如何能受的住？”
南果打定主意，反倒不慌了。
“所以先把你的状态恢复，不然我们两个都是残血，就算不被劈死时间再长一点也要冻死了。”
盛元钰知道这的确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但是眼睁睁看着她忍着痛苦，笑着与他说话，他便无法释怀。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
盛元钰将她搂过来，额头对额头，看着她的双眼认认真真道：“痛，就要说出来。”
南果看着他黑如耀石的瞳仁，一时之间有些喉咙发涩。
她习惯了在各种角色的面具之下生活，采访是人设，综艺是人设，各种热搜也是人设，过去在娱乐圈的腥风血雨中，只有这样她才能生存下来，而且能站到金字塔的顶端。
时间久了，她已经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
南果的头被他牢牢按住，视线无法回避，终于轻轻叹息了一声：“很痛。”
盛元钰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丫头每次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在那些小东西跟前摆师姐的架子也就算了，和他在一起他就希望她能放松些。
“咬住会不会好一点？”
南果看了他一眼，话说出口之后，就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娇气起来，原本还能抗住的痛现在好像突然加强了几个等级，一下子扩散到四肢百骸。
她扶住盛元钰伸过来的手臂，不客气地狠狠咬了下去，这一下她的丹海突然灵气翻滚，身体忍不住抖了起来。
“我要破境了！”
夜空中原本群星闪耀，突然之间风起云涌，紫金之色在云层中滚动，沉闷的轰隆声还没有让人摸清楚情况，便当头一道紫雷劈了下来。
长袍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虽然赶紧让九爻替他挡了下来，还是有些后怕。他幽幽地看着结界中的人，他原本在犹豫要不要杀了她，如今看来天意如此，那便不是他的心慈手软了。
南果第一次体会被雷劈，强烈的麻痹感和打击感同时袭来，她忍不住骂了一句卧槽。
许是适应了莲心子的痛苦，这雷下来她不过是最初有些紧张，接下来还能忍受。她张开眼，正想跟盛元钰说话，他却已经跃身而起，手中符纂化作一道大剑，横身在空中画了个漂亮的圆，那结界便哗啦啦一下子散的干干净净。
第二道雷来，盛元钰站在空中，手中的剑直指云霄，一阵刺眼的光芒之后，南果又感受到了雷击，但这次却比上一次的更弱，想必是盛元钰替她挡了大部分的力量。
“你让开，天雷能让肉身得到淬炼，我若是坚持不住你再出手。”
盛元钰立于半空，已是气竭，但是并没有退去，“金丹境的天雷，多为金色，可是你的却是紫色，这第三道无论如何你都抗不住。”
第二二二章 不能回来
南果朝旁边点头示意了一下，“那人和九爻暂时不见了，你若替我挡下，他们又去而复返怎么办？”
道理盛元钰自然是都懂的，但是南果就在眼前连受损伤，他如何能袖手旁观？
“盛元钰。”南果看着他正色道：“你既然让我做自己，便看清楚我的选择，我做事最讨厌畏畏缩缩。你能帮我一次，帮不了我一辈子，别把我当做以前你见过的那些女人。”
盛元钰哑口无言，无奈伸手撑住额头笑了起来。他这辈子头一回英雄救美，竟然被美人嫌弃了，虽然他早知道这美人不一般，但这强悍的心态还是让他叹为观止。
“好吧，我投降。”他只能落回地面，找了个不远的石台盘腿坐下，这里视野还算开阔，若是对方想要偷袭，他也能随时反应。
南果伸手给他比了一颗心，她就喜欢这样的男人，懂进退，更明白两个人之间无论什么事都要相互尊重。
盛元钰看不懂，但见她已经闭目集中精神，自己伸出右手也学着比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捏住什么东西，还是让他小心躲藏在某个交叉口的敌人？
正想着，天雷轰轰，仿佛因为没有征服人类而感到恼怒，漆黑的夜空之中，紫金横行，卷着不可逼视的天威，朝地上那柔弱的身躯直扑而去。
南果倏然开眼，莲心子从丹海直冲而出，竟从口中飞了出来，就在南果的额前与雷击狠狠撞在了一起。
“嗤啦！”
南果双手在前胸握势，紧咬牙关，以自身的灵力全力撑住莲心子，绝不让它在天雷面前落的一丝下乘。
天上的紫金雷龙，獠牙尽现，又是一阵咆哮却始终无法压制下来，而地上那个美人虽然长的柔弱清秀，意志力却如世界上最坚固的盾，她不光硬生生抗住雷击的麻痹痛感，甚至还在驱使莲心子吞噬天道的力量，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
盛元钰看到一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狂笑起来。胸腔中，原本波澜不惊的心脏剧烈地躁动起来，原来自那夜在客栈，她手刃血衣候的时候，他便已经被她的果决强大深深地吸引了。
雷声渐小，盛元钰连忙高声提醒：“一鼓作气，否则只要露了怯，它便会给你最后一击！”
南果略微放松的心态立刻紧绷了起来，原来这雷还会玩花招的？她低喝一声，将身体中仅剩的灵力全数输出，莲心子随着她的动作也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就这样突然一道光芒炸开，天雷便瞬间消失在天地之间，只留下依然平静的海涛声。
盛元钰站起来，掌心已有些湿润，想他自己在破境元婴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而南果看着落在手心的莲心子，有些惊讶。
“佛宗以莲为圣花，它与你血脉相连，因为你的实力提升而显出原貌，不必疑虑。”
南果还没有看仔细，莲心子便自动隐没在她的丹海里，她只觉得一股磅礴的力量席卷了整个灵脉，充沛的灵气瞬间在身体内部流动起来，不过之前那种灼烧的痛苦却减轻了许多，想来是因为经历了三道天雷的洗礼，她的身体强度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两个人回到定风号上，所有的人都起来了，大半夜的海上突然起了破境的雷阵，谁还睡得着。又因为那雷云颜色古怪，就连水行舟都不敢掉以轻心。
南果精神饱满地落回到船上，水行舟见她面色红润，灵气绵长，眉宇之间隐有金光闪现，便拱手恭贺：“恭喜南姑娘，破境成功。”
小二几个也围了上来，她们虽听老三说她是自己出去的，但远处异像太过于惊人，还是担心南果会不会遇到危险。
“师姐，你这就是金丹中阶了？”
南果感觉到破境之后，对于世间万物的感受清晰了许多，尤其是说话的声音出现时，甚至偶尔会出现莫名其妙的模糊波纹。
“上玄三大宗门，每次都在万仙榜千挑万选入门弟子，即便如此能顺利修上金丹境结业的也不过占所有弟子的两三成，而这两三成最快也得十年才能做到。”
水行舟看了一眼七个人，忍不住赞叹：“你们几个里头就有三个，进了三宗不过几个月便完成了常人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的境界，真是太了不起了。”
他看向水烟岚，心中庆幸幸好当日与她们结了善缘，这些孩子这样好的资质，若是不被其他势力趁早折断，往后必然是一股了不得的新兴力量。
“不过，水某多嘴一句，各位经营的红豆坊不过是一间普通的乐坊，虽说南姑娘修为已算同龄人里顶尖的，但是在王城，还是高手如云，此次各位回都城，还是万事小心的好。”
南果听出一点端倪，也知道水行舟不过想卖个人情。
“水公子可是有什么消息，若是能指点一二，我们姐妹感激不尽。”
水行舟看了一眼盛元钰，似乎在试探他知不知道，不过后者自回来便安安静静站在南果后面当背景板，一点出头的意思都没有。
“玄皇自千化城之事后突然闭关不出，朝中无人主持大局，前几天几位重臣已经推选太子暂领朝政，原本这其实没什么，不过就在晚宴之后我刚收到的消息，太子颁布了新的禁令，但凡在最近一个月内去过千化城的人，一律不允许进入皇城。”
小五一听就火了，“凭什么？他是太子了不起吗？”
南果和盛元钰互视一眼，两人都大概猜到了对方的意图，这禁令恐怕是针对他来的。
“还有一事，听闻天下第一楼所在的南市一片也被强制封闭了，那位李公子和他的爹娘都被关进了天牢，如今步行街那一片的商户损失相当惨重。”
小四急的声音都比平日高亢：“他们犯了什么事？被谁关起来的？”
水行舟原本准备明天早上再把消息告诉她们，不过南果既然回来还是早些知道的好。
“君家的小姐丽郡主，也在皇城开了一家戏院，你们不在王城的这段时间，她已经出了三出戏，场场爆满，前两天她一纸诉状把李公子告了，说你们的倚天是抄袭。”
第二二三章 兵分三路
“放屁！她说抄袭就是抄袭，就算是皇亲国戚也得讲证据吧？”
小五听的这话便炸了毛，“我瞧她是君师父的孙女不想跟她计较，她怎么还揪着我们红豆坊不放了？”
南果却问：“她的剧叫什么？”
水行舟没留意，只好看向水伯，后者摸出怀里的小本本，眯着眼睛瞧了瞧，这才恭敬回答：“神雕侠侣。”
果然是她。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琉璃城的码头便迎来了定风号的靠岸，水家少主难得莅临琉璃城，早市的人们都凑热闹看他去了，并没有人注意到两架马车从侧面悄然离去，在晨曦中分成三路，各奔东西。
小五一直等着小二的车变成了模糊的地平线，这才放下帘子钻了回来。
“二师姐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那个人是个关键人证，如果被姓风的察觉，肯定会杀人灭口的。”
南果抿着唇没有说话，自从知道李爱美出了事，她便有些低落。
“有水姑娘的陪同，在东岚海天界水公子是绝对不会让她们出事的。”
小六放下手中的书卷，按了按微疼的额头，她连夜把所有的戏牌都看了一遍，并没有什么神雕侠侣，更没有倚天，这丽郡主究竟是凭什么说师姐抄袭？
“五师姐你不必担心，师姐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让二师姐单独行动的。”
小四嘲讽地呵呵两声：“你指望她的木头脑袋能转起来，那是天方夜谭。”
小五气的站起身就要和她理论，南果却突然冷声低喝道：“噤声！”
几个女孩立刻敏感地察觉不对劲，南果即便心情再不好，也绝不会对她们发脾气，小五的耳朵微微动了两下，突然哎呀叫了一声疼。
“什么鬼，吵死了。”
小四侧身靠在车壁，一手轻轻撩起竹帘，她的视线大约能看到离马车两三里的地方有东西朦朦胧胧在蠕动，但是她只是视野远却不是透视眼，那东西五颜六色还反着光，着实看不明白。
南果的金丹中阶已接近普通元婴，所以对于带有杀意的灵识非常敏感。她敲了敲车门，“老三。”
外头风驰电掣的老三扯了扯嘴角，心领神会，一下鞭子下去马儿像是不要命地飞奔起来，没多久便离开了大路，冲进林子里头去了。
那头原本准备瓮中捉鳖的人突然见到这一幕，反应也很迅速。
几道流光拔地而过，左右包抄眼见着就将南果的马车围了起来。
突然马儿一声长嘶，双蹄悬空，但老三却依然老神在在坐在上头，只用两条腿夹住马腹，整个人悬空却一点都没有要被甩出去的感觉。
隐蔽在树上的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这风神驹乃是当世名马，虽不是妖兽脚力却丝毫不逊于雪狮云豹之流，只是脾气火爆，且极爱咬人，能这般轻易控马的，天底下还真找不出几个。
看来今天怕是场硬仗了。
一只玉手从竹帘里头慢慢伸了出来，翠绿的手环安静地垂在雪色肌肤之上，像是一抹竹意，瞬间看的人失了神。
“不知哪位高人，为何要寻我姐妹晦气？”
南果跳下车来，虽然语气平静，但是明眼人还是能看出她有些紧张，她很努力地管理好面部表情，但是袖口的轻微抖动还是被对方一览无遗。
“暗网。”
站在底下的素衣女子身子似乎晃了一下，声音都染上了一层怯，“怎么会，我们几人从未得罪过贵派。”
为首的男人哼了一声，委托者给的资料显示这女子应当有些本事，如今看来还不是被暗网的名头吓的站都站不稳，绣花枕头罢了。
“暗网的规矩，没必要跟你解释，有人买你们的命，你等受死吧！”
说完四个人同时出手，几道灵击轰隆一下，马车瞬间被炸的粉碎。
小六和小七落在南果身后，小五和老三已经和其中两个打了起来。为首的男人没想到这几个反应这么快，竟然毫发无伤地从他们的灭杀阵里跳了出来。
他手中一把匕首，不过小臂长短，足下踏风一般便欺身上前，南果正来后撤，眼前一花另外三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上来，把她的四面退路断的干干净净。
男人胜券在握，老套路刺下去之后却发现匕首尖端不知道为什么被卡在南果的喉咙前动弹不得。
“曼陀罗华，盾。”
一朵白色的花浮现在小六的手中，她的修为虽不高，但有小七的言灵帮忙，她们两个人的力量便能合为一体，为南果挡下杀招。
她和小七一阵眩晕，刚才那匕首有剧毒！
“师姐，这是四位一体阵法，只要刺杀者发动攻击，其他三人都会瞬间脱离自己的战场过来辅助，我们很难再挡住下一次。”
男人普普通通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惊讶，“你是从何得知的？”
小六没有回答，她博览群书，尤其各派各宗的阵法，她涉猎最广，所以刚才这一幕她一下子就看明白了。
南果见两人面色不算太难看，想来刚才接触匕首尖的盾只是吸收了极少一部分毒，否则两个人现在早就死了。
“原来如此，一击即中，见血封喉，不亏是暗网的杀手，有本事。”
男子拧眉，反手便是第二击，可是原本应该立刻出现在南果其他位置上的人却完全没有出现。
下一秒他赶紧原地消失，正要站回树梢观察战局，树枝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绕了一根蔓藤出来，不过轻轻和他胳膊碰了一下，他便僵硬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蔓藤卷着他缓缓地落回地上，他看着南果变了一张脸，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你一直在演戏？！”
南果一脚踩在他的胸口，讥讽地问：“君梦影费这么大劲，就弄来你们几个？我还真是高看她了。”
男人气的吐血，什么叫他们几个，暗网排行里他们可是第十三，这任务开价巨高，要不是为了钱，他们根本就懒得出手。可结果，竟然会败的这么匪夷所思。
“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南果笑了笑，手起刀落，一气呵成，“想知道答案去问阎王吧。”
第二二四章 回礼
南果拿出帕子慢悠悠净了手，这才把另外三个人拉到跟前，像是闲话家长。
“回去告诉君梦影，她的战贴我接了，这个人算是我送她的回礼，你们一定要给我送到。”
马车远去，三个人看着地上的尸体，垂头丧气。他们好容易拿到红豆坊几人的一手资料，提前针对她们的能力做了干扰，没想到这个南果竟然这么强！
他们自始自终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被那古怪的蔓藤抓住的，消息上说她是金丹初阶，可这一出手不费吹灰之力杀了金丹大圆满的大哥，他们人财两空，真是太冤枉了！
走了七八天终于入了王城的范围，小四的焦虑越发明显，她不时地拿出账本，一笔一笔算着，越算手越抖，到最后很是气愤地把本子摔在车板上。
“我真不明白，朝中的人就任由太子这样胡来？千化城的人遭受无妄之灾，奉皇令打碎牙齿和血吞也就算了，如今已是雨过天晴，他就为了不让六殿下回京，想出这么个办法，偏偏底下赞同的人大有人在，我真是开了眼。”
南果伸手将本子捡了起来，熟悉的簪花小楷，一笔一划，从最初的第一天到她出发前往千化城，林林总总，清清楚楚。
“没什么奇怪的，他不过是抓准了多数人的心态而已，对于自己不利的东西，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小六缓缓翻着书，虽不完全明白，但也有所感悟。
“所以师姐的意思是，人性本恶？”
“准确的说应该是人本自私，多数人不会害人也不会帮人，只不过若是对方威胁到自己的利益，那便会生出不少事来。”
她抬手打起竹帘，少女们便看见远处的地平线上密密麻麻聚集着不少人，远远还能偶尔听见哭声和怒吼。
车外传来孩童好奇的声音：“娘，那是什么？”
“是脏东西，他们身上都有病，你可千万不要靠近。”说完母亲又急忙忙提醒：“待会进城的时候，你把眼睛给我闭上，别乱瞟。”
“为什么呀？”
“这群千化城的害人精，走近看一眼就会传染，难道你也想被血灵虫吃掉吗？”
孩子虽没哭，到底被这个答案吓着了，赶紧绕到母亲的另一边，连头都恨不得埋进她怀里。
小五紧握拳头，倏的起身就要出去，南果凉凉地喊了一声：“你想与她争辩？”
“师姐你能听的下去？二师姐和阎王宗的姐姐们在千化城做了多少努力，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还看一眼就能传染，这不是病是妖怪吧？你看看这路边的商队，千化城铁铺千户，他们每个人都有家庭，有父母有儿女，不干活让大家都饿死吗？”
“她如果像你一样会思考，也就不会说出这些话。”
小五气愤地锤在车门上，直接打出了碗口大的窟窿，这下可好，外头的风光一览无遗。
“那难道就让他们这样胡说八道下去？”
南果笑了笑，那人的手段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擒贼先擒王，你跟这些人辩出个黑白就能改变局势？明白人自然不用你辩，不明白的你说了也是无用。这事关键还是舆论玩的好，你们没想过为什么突然之间那些人会对千化城有这么大的恶意吗？”
小四想到路上听到的消息，试探道：“莫非是丽郡主的群星楼？”
“没错。”
小五一脸懵逼，“群星楼是什么？”
小七笑嘻嘻地挤到她身边，“五师姐真笨，路上在茶铺里不是好多人都在说，就是丽郡主开的戏坊呀。那里有漂亮的哥哥姐姐，而且还有一个特别有趣的东西，竖在群星楼的门口，跟悦心湖上的那块灵石一样，不过里头却不是动态画面，而是各种最新消息。”
“消息？不就是宫门抄？”
宫门抄是一种类似报纸的物件，不过大多传达的是皇上对百姓的意思，还有一些法规的更改和政策的执行之类，涉及到普通人生活的很少。
“听说可比宫门抄有意思多了，比如神雕侠侣里头的演员介绍，他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和哪个姐姐关系最好，还有王城里最近流行什么，五界里头哪些新人破入金丹境，除了宫里的事儿不报，那可是什么都有。”
“小七，你可是咱们红豆坊的人，怎么能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天不怕地不怕，“可是我听着就觉得好玩呀。”
南果虽没见到实物，但也能想象，“听说这星抄上，连续七天头条显示，自千化城来的人带有血灵虫，所以这些人才会这么恐慌。”
小四有些吃惊，“二师姐当日的确说过不同修为的人对这虫子压制效果不一样，但是千化城的人都是做完了筛查的，我们都是亲眼所见，怎么会一下子出现这么多？这丽郡主竟敢弄虚作假？”
南果的眼睛弯了弯，“你错了，我相信她的消息绝对不假，但是她巧妙地转移了重点。这七日里被查出来的病人绝对不止这些人，但是她只报道千化城的，你会有什么感觉？”
“………千化城……很多。”
“是了，所以你会觉得千化城的每一个人都是有病的。就算报了其他地方的，他们也根本不在意，因为这消息一点都不吸引人”
小四叹了口气，“这丽郡主看着比之前有手段多了，我还想着快些回去，如此看来恐怕第一楼真的要保不住了。”
南果原本也因为这事有些烦躁，但经历了暗杀之后，她的心态却发生了变化。
这里不是地球，她也不再是何君手下的艺人，娱乐圈可以建，但何君却忘了在这里再有手段也是力量为尊的世界，千化城素来以灵器铸造闻名，实力雄厚，除了陆家还有不少盘根错节的大家族，舆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是个孙子。
离城门还有五六百米的地方，马车已经不能再前进了。士兵们推推嚷嚷，勉强把人群挤压在角落。
南果几个下了车，城门下立刻有人看了过来，不大一会儿便过来一个医官模样的男人，挥手便喝道：“来人，把她们几个给我抓起来！”
第二二五章 陆祖
小五站在最前面，她身量挺拔，像一颗朝气蓬勃的小松，抬手轻轻松松便将士兵挡住了。
“你们要做什么？”
“奉命拿人，违令者就地正法！”
不少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因为步行街的兴起，不少人就算没看过电影，也见过玉音少女的各种周边，这下见到真人都各种凑热闹过来。
“都散开！她们是从千化城回来的，你们不要命了！”
南果见人们立刻整齐划一地退了几大步，便知道何君这棋已占了先机。
“官爷，小女子愚昧，有一事不明，可否向您讨教一二？”
她说话轻声细语，态度谦和，在众目睽睽之下士兵也不好直接拒绝。
“有什么话快说，说完跟我走。”
“血玉灵虫是一种及其隐蔽的东西，就算是修为高深的仙师，若不是修医道，并不太容易感知，不知官爷是如何知道我们姐妹身上带有此虫？”
士兵不懂她怎么会问这个，理所当然回答：“之前让你们千化城的人进了城，结果查出来全部有问题，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南果姿势优美地福身，谦虚请教：“小女子不懂，还请官爷明言。”
士兵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只要是千化城来的，都有问题。”
南果继续试探，“即便我能证明我是健康的，也不行？”
士兵觉得好笑，“你说证明就证明，撒谎谁不会，之前进去的每一个都说自己很健康，结果呢？”
“这个好办，医官大人在此，我们愿意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接受检查，如果有问题自请入狱。”
士兵一时语塞，医官都是御医局派来的，这段日子在城门外权力大的很，怎么可能为她亲自出手？
“混账，你是什么身份，等跟我们回去，自然会做统一的检查。”
南果却不肯了，“官爷莫恼，小女子笨得很，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只要是千化城的人，不管情况如何，一概抓捕，以免打扰到王城的安宁是吗？”
“当然……”
“怎么回事？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医官一句话，南果暗叹可惜，只要这士兵再多说一句，她就能给太子添点堵，运气好还能找到突破口。
医官看了她几眼，示意士兵退了回来，他原本按上头的指示准备拿人，可没想到南果嘴巴这样厉害，若是把太子扯下水，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他微微拱手，向南果行了个简单的礼，在上玄，仙师是受人尊敬的，尤其像她这样自万仙榜脱颖而出的，更是身份不同。
“南姑娘，此事并非针对谁，这是为了大家的安危，还请各位和其他人一样，接受安排。”
南果笑着摊手，“大人这话我可就糊涂了，刚才这位官爷要带走我们，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拒绝，只不过是多问了几句，莫非我连问的权利都没有了？”
僵持了几天的商队们此时也渐渐聚了过来，听她说这话也火上浇油吼道：“就是，就算要死也得做个明白鬼。”
医官很显然是太子刻意安排在这里的，自然不是普通人，他很明白太子的位置，下令可以解释是为了保王城，但是明目张胆歧视千化城的人，那他这太子位怕是也坐不稳。
君可知上玄有六成以上的灵器出自千化城，而天阶灵器更是达到了惊人的八成，所以三位皇子一直都是不遗余力地拉拢与陆家的关系，所以如今这步棋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
他脑海中不过一瞬，脸上的微表情便显了出来，南果敏锐地抓住他的犹豫，立刻上前问道：“我也不过是好奇，大人来自御医馆，我就想问问大人，七天内王城的病人总数是多少呢？”
医官眼皮子一跳，突然有些喘不上来。
“这是重要数据，不便对外公开。”
“哦，所以千化城来的病人人数不是重要数据？”
“这……”
南果也不逼他，只是自顾自地又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太子殿下真是高瞻远瞩，想来这千化城的数据就是整个上玄的数据，除了千化城，别的地方必定是一个有问题的都没有，小女子有罪，真的是错怪殿下了。”
“等等，我……我没有这样说。”
旁边已经有人听出南果话中之话，也咄咄逼人问道：“你既不是这个意思，那便把其他地方的数据报上来，若真是我们的人最多，我们也绝不害别人，立刻打道回府。”
小五悄悄伸手拽了拽南果，“师姐，这行不行啊，万一……”
南果摇头：“没有万一，你忘了宣云是怎么死的了吗？千化城这次不过是个前哨之战，妖族潜入上玄不是一天两天，血灵虫的手段也不是第一次用，之前没有发觉是因为没有像这次的血玉灵虫这般蔓延迅速，所以不少人即便被感染了也无所察觉。现在若是王城对每一个入城的人都严格检查，绝不可能只有千化城的人有问题。”
“我看他有些针对咱们的意思，他要说谎我们也没办法啊。”
“他若是敢撒谎，也就不会被我逼问到这个地步，太子的意思我估计不过是拖延时间，虽然不是太清楚内幕，想必和玄皇的突然闭关有些关系，他不想让盛元钰回来知道什么。”
小五听到盛元钰就不爽，“那就让他等着，我们又不急。”
小四在后头踹了她一脚，“小李子被抓进大牢，第一楼和步行街都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你还不急？师姐和玄金阁的对赌，我们拿命还呢？”
南果点头，“很显然，这次太子的做法，背后也有君梦影的推动，她这群星楼已经明摆着起了擂台，就等着把咱们第一楼踢出王城。”
“她休想！咱们辛苦做起的生意，绝没有白白让出去的道理！”
小四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阵冷笑，“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就你这样子，这次不垮下次也得垮。”
众人转身，便看见一位白发老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们马车旁，他一身布衣，腰间挂着个小锤子，皮肤有些黑，一身的火星子味。
他伸手直接拔开小四，走到医官面前，从怀里丢出一块玉佩，语气狂妄：“叫太子来，我陆祖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把脑子修炼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