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后会有期
“你来切我去一下!”林默扯下围裙丢给胡乐,连标点也不带一个地扔下一句话就跑出了竹棚。
他压抑着自己的脚步,但在外人看来,他还是跑得相当快,几个跨步就已经闪进了道路旁的树丛中。
夏梓馨猛跳起来,推了一把昏昏欲睡的叶韬:“快!”
叶韬惊醒过来,跟着夏梓馨跳下车追入林中,可是,哪儿还有林默的身影?
“我们分头去找!”夏梓馨叫着,与叶韬两人各朝一个方向追去。
这片林地离水泥浇灌的大路越远就越密,朝山下的倾斜度就越大,跑没多远,夏梓馨就得扶着树干前进,她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林默真的跑进这片树林了吗?
这时的林默,在离开了众人的视线以后,已完全撒开了腿脚奔跑。他快如疾风,在林木间穿梭。
对手就在他前方。那人逃不掉,也没准备逃掉。
“放了她!”林默吼道。
对方已在一株粗大的树干旁停下了,她娇小的身躯里像封住了汹涌的浪潮,肩背一阵阵地耸动着。她手扶着树干,缓慢地转过身,嘴角向两边扯得很开,笑得像干巴巴的蜡像。
林默知道眼前人不是苏悦——起码有一部分不是。可是,她还活着。她的身体被控制了,那狐妖正附在她心脏上。
“啧啧。天狼族的小王子长大成人了,脾气可还不小。”苏悦阴森森地笑着说。
“你们想干什么?”林默的目光像两把锥子,直视着对方。
“我们想干什么,你还不知道吗?格安,你是妖兽,你是我们当中的一员,妖王需要你献上宝物,向他效忠。”
“天狼族从不向其他妖族低头。”
“曾经是。格安,可是从你父亲木阿勒死的时候开始,就再也不是了。你父亲是失败者,你也是。你斗不过全妖兽界。”
林默话里透着寒霜:“我不需要与全妖兽界为敌。天狼族是妖兽界的王族,这里,我说了算。”
“哟!”苏悦弹了下舌头,“好霸道哦,听着真让人喜欢。怪不得这小妞这么喜欢你呢。可惜了,人类寿命太短暂,对妖兽来说,人的一生不过弹指一挥间。她要是知道这个,肯定会痛不欲生吧。长痛不如短痛,我给她来个了断吧。”
“不要动她!”林默握紧拳头,关节处发出一阵“噼啪”声。
“你生气吗?生气就对了,让我看看,一千年过去了,你到底有什么长进……”
苏悦的话尾被林默挥出的爪风吞没,出手的瞬间,他的五指伸出了利甲。
这狐妖玄力不如他,对付她,他本来不需要幻化原形,可是,苏悦如今命悬一线,他要以最短的时间控制敌人,把她逼出苏悦体内。
狐妖留在苏悦身体里的时间越长,苏悦就越危险。如果苏悦的精魂被吸干了,就会像那天晚上那女人一样,彻底枯萎。
“好……”狐妖侧过身,也露出利爪反攻。
两爪相击,迸出硬物碰撞的钝响,狐妖一个踉跄后退一步,林默则稳上前一步。
在林默连番的进击下,狐妖渐感吃力,她勉力笑道:“还是长进不少呢……”
话语间,林默已抓住了她的右肩膀往下一压,另一爪朝后颈抓去。
后脑与颈脖之间的凹陷处是风府穴,是精魂命门所在,抓住命门,再以玄力相逼,就可以把狐妖逼出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狐妖——也就是苏悦——左肩往右前方猛扭,仍执在林默手里的右肩“咔嚓”一声脆响——
她把自己的右肩胛骨硬生生掰断了!
林默心上一凛,马上松开了手,然而已经迟了一步。对方吊着断掉的右肩,左爪朝喉咙直抓过来。
林默往后方倒下,爪子从他面前险险地划过,落地的一瞬间,他一掌撑地,又迅速弹起,他在空中身子一侧,掠到了苏悦后方,再出手时,已把对方的后颈握在了掌中。
“太迟了,格安!”苏悦尖声笑了下,林默心里也紧了一下。
他能感受到手中这具人类的身体有多轻,轻得已经没有了灵魂。他仿佛听见她气若游丝的叫唤:“林默……”
“林默!”这一声呼喊,由心里跳到了耳际。
不是,这不是苏悦的叫声,是另一个女人,正穿过树林往他们这边奔赴而来。
林默怔了一下,苏悦趁机转过脸一笑:“这是见面礼,后会有期了,林默。”
一团黑影从苏悦嘴里飞出,未等林默反应——他也不能再作任何反应——便窜入了近旁的灌木林中。
苏悦随即如一滩烂泥软在了林默怀里。
枪声响起,子弹朝那灌木林飞去。
在夏梓馨跑到身边时,林默已把爪牙收了起来,夏梓馨举着枪走近了灌木丛,她小心地低头探看着,她当然什么也找不到,狐妖已经逃走了。
她喘着气,垂下枪回头目瞪口呆地看着林默:“刚刚……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远远地跑过来,看到了林默在树木掩映下似乎和什么东西正在搏斗着,再跑近一点,就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在击倒林默和一个女孩子后消失在灌木丛里。
来不及多想,这一次,她果断地开了枪,但是,明显她没有打中。
林默跌坐在地上,他抱着苏悦,感受着她体内的最后一丝精魂消散。他脸色苍白,埋藏了千年的愁绪完完全全地淹没了他,他鼻子一酸,眼眶里强抑着泪水。
夏梓馨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看着这个陷入痛苦不能自已的大男孩,她不得不提醒他:“我们马上叫救护车。”
林默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圈通红,夏梓馨探了下苏悦的鼻息和脉搏,心下也凉了半截。
最近的医院赶到这里,最快也得一个钟头。夏梓馨在拨打了急救电话后,不放弃地给苏悦做着心肺复苏,叶韬很快也闻讯赶到了,见此情此景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夏梓馨使劲地捶着苏悦的胸口,一下比一下重,最后忍不住哭了。
叶韬喏喏地开口:“怎……怎么样……”
夏梓馨抹了一把眼泪,她死人看得不少,可是从没试过目睹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且是这样年轻一个女孩子,她被撼动了,然而她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她深呼吸一口气说:“给苍哥打电话报告情况……”
17、两具尸体
这是很糟糕的一天。
洛都西城区法医部走廊上,厉苍默默坐着,盯着验尸房的大门发呆。
他可以进去看,但他不想。当了那么多年警察,对死尸的生理抗拒早已产生了免疫力,然而,当里面躺着的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事,那感受很不一样。
陈浩洋到了现场,对姜贺死亡的初步判断是心肌梗塞猝死,厉苍说服了唐雪淇,她同意解剖尸体,进一步确认死因。
第二具尸体在这时送过来了。西城区警局刑侦小组只配备了一间验尸房,陈浩洋有一个助手,此刻两人正忙碌着。
厉苍苦笑了一下。四天,死了三个人,前所未有,他们这个平时没事就被抽调去扫扫黄查查赌的刑侦小组这下摊上大事了。
叶韬去安排运尸人员先将苏悦的尸体安置到停尸间,夏梓馨过来找厉苍报告情况。
她至今无法相信,姜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
“苍哥……”一开口,她就忘了自己本来想说的话,“贺叔……平时身体挺好的……”
她眼皮红肿,刚刚与厉苍通电话后已经哭了一场,连车也没法开,把车子丢在景区,坐当地出警的车子回来的。
厉苍轻轻点一下头,他与夏梓馨想法一样,就算是急性心肌梗塞,平常也不会毫无症状。再者,姜贺前一晚的异常举动实在太可疑了。
他本来也担心自己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本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让夏梓馨和叶韬去监视林默,结果,林默那边真的出事了。
两件事情必然有联系。
厉苍拧了一下眉说:“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夏梓馨就将事情经过详尽地说了一遍。
“你没看清是谁袭击了林默和苏悦?”
“没有,那里树木比较密,视野不太好。”
“林默呢?”
“在一号审讯间。一路上他没有说过话,情绪比较低落。”
“我去看看他。”
厉苍站起来,夏梓馨也跟着起身:“苍哥,我和你一起去。”
厉苍说好,两人就一起穿过走廊,到了三楼刑侦小组办公室旁的审讯室。
林默在屋里静静地坐着,他十指交叉搁在大腿上,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发呆,对两人进来毫无反应。
两人在林默对面坐下,夏梓馨把记录表摊开,厉苍斟酌了一会儿才说:“林默,我们需要你帮助。”
林默抬起头看看厉苍,又看看夏梓馨,说:“好。”
“你先说说今天的情况。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
林默垂下眼思索了一下,说:“我们在准备野炊,苏悦说去找服务员拿东西,独自一人离开了我们,一直没有回来。我担心她,就去找她。我听到她在树林里叫,循着声音跑过去,结果看到她躺在地上,我跑过去看她。
“我蹲下来的时候,有人在后面拿东西砸我,我赶紧躲开。接着夏警官就来了。袭击我的那人穿着一身黑衣服,头上也蒙着黑纱,我只看清了那么多。”
夏梓馨飞快地做着笔录,写到这里,她停下了笔尖,抬头看了林默一眼。
这个比她还要小四岁的年轻男人,看着稚嫩得像不经世事的孩子,可是他思路很清晰,用语简洁,一句赘话都没有。一般人遇上这种情况再来做笔录,多少会有点逻辑混乱找不着北。
厉苍也有同感,他盯了林默一会儿,说:“那,10月11日晚上呢?”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
“林默。”厉苍打断了他,“那天晚上在迷津道二十二巷发生了命案,监控拍摄到你在附近出现了。”
林默脸色沉稳,他的冷静让厉苍更觉刻意。他说:“厉警官,那天你们来找我,我已经说了,演出结束后,我就离开了酒吧,坐最后一班21路车回学校的。酒吧老板和公交司机都可以作证。”
厉苍将一只拳头举到了下巴下,轻轻托着,他在思考。最后一班车是10点抵达迷津道站,沈彬说林默大概9点40分离开酒吧。
从曼努酒吧步行到迷津道站,大概需要17分钟,就算林默腿长走得快,再钻一下小道,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的情况下也不会短于15分钟。
除非他能更快。
但是他又能多快?节省下来最多七八分钟,他能干什么?杀一个人?还是目睹一桩凶案发生?
厉苍有些许恼火:“林默,你看到了什么,必须告诉我们。你可能是最关键的目击证人。”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甚至不知道那天发生了命案。”林默语气平缓而坚决。
厉苍猛吸一口气:“你已经成为目标了。你不与警方合作,你会有生命危险。”
“我愿意合作,可是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那天晚上我正常下班,一路走过去,没听到奇怪的声音,也没遇上什么奇怪的人——也可能有吧,酒吧街上人很多,我真的没有印象。”
夏梓馨瞟瞟林默又看看厉苍,林默话说得气定神闲,但听起来很诚恳,反观厉苍,她觉得他像一只装了弹簧的娃娃,随时会从座椅上弹起来扑向林默——
要知道厉苍真是有过这样的黑历史呢,还曾因为这样被嫌疑人投诉过暴力审讯,夏梓馨不得不提防着他一点。
厉苍像嘴里嚼着什么东西似的努了努,提高了音量:“那就好好想想!你那天不是走迷津道大道的,你从酒吧后面离开,走的小路!好好回忆你路上遇到的任何一个人,听到的任何声音,都可能是破案的关键!”
“是的……我是走小路。相对比较直的小路,我没有兜城中村里面去。大概有遇到行人吧……两三个这样……”
厉苍往前一俯,几乎趴在了桌子上:“还记得他们的样子吗?”
“没有印象。”
厉苍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夏梓馨马上抓住他的手臂也跳起来:“苍哥。”
厉苍深吸一口气,说:“我出去抽根烟。”
夏梓馨跟在厉苍身后走到走廊上,带上门劝说:“苍哥,他这反应也很正常啊,谁没事会观察路人呢?你跟他着急有用吗?”
厉苍粗暴地在口袋里翻着烟盒:“死了两个人了。贺叔和那个女孩子,都是因为他死的。”
夏梓馨也很难过,可此刻在她心里,理智占据了上风:“苍哥,你这样说太武断了。你先歇歇吧,你逼他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
说完,夏梓馨扔下厉苍,又重新回到了审讯室里,她还有问题要问林默。
“林默,”她坐下来朝他微微一笑,“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苏悦会有危险?”
林默静坐了一会儿,说:“直觉。”
18、必须保密
不能就这样放林默离开警局,但是,厉苍也没有理由留下他。他不是犯罪嫌疑人,不能无缘无故扣留他超过48小时。
厉苍陷入了为难。姜贺和苏悦的死与林默有隐秘的联系,厉苍肯定,凶手还会回来找他的。
厉苍站在走廊上,手不断扒拉着半长不长的头发,直到把头发揪得乱糟糟像一只鸟窝。
手机在这时候不合事宜地响了,来电的是他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西城区警察局总警长郭旭不可能不过问四天内发生的三桩命案,何况其中一个死者还是刑侦小组的组员。
厉苍踏入七楼的总警长办公室,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后,像个雕像似的直视着前方,站得笔直。
郭旭看他这样子,无奈地叹气:“过来坐下。我知道你今天很不好受,姜贺的事,大家都很难过。”
厉苍没有坐,僵直着身子说:“报告,我不敢坐。”
“为什么?”
“作为西城区刑侦小组组长,办事不力,案情调查进展缓慢,导致负面影响扩大!”
如果是平时,郭旭会认为厉苍是故意在耍小脾气,可今天,这话听着十分沉重。
郭旭站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来跟我说说,这件案子现在是什么情况。”
厉苍肩膀往下一垂,话里充满挫败:“10月12日上午在迷津道二十二巷发现了第一个死者黄一朵,死状奇特,死因至今未确定。洛都大学大三学生林默可能是唯一见过凶手的人。”
厉苍停下吞了口唾沫,才继续艰难地往下说:“刑侦小组警员姜贺,怀疑与凶手有过接触,并在凶手的指示下查找目击证人的相关信息。今天姜贺的死需要等法医进一步排查死因,林默在山水农场与另一名死者苏悦一同被袭击,很可能是凶手在杀人灭口。”
向郭旭汇报姜贺的污点,让厉苍感到尤其痛苦。一名在岗二十多年的老警员,说不上多优秀,可也算兢兢业业,这事如果属实,姜贺将带着污名下葬,可以说半生戎马,一朝尽毁。
郭旭也陷入了沉思,他不能不顾及一名老警员的声誉:“这些是你的推断,还是已经有充足证据?”
厉苍视线下滑,他当然宁愿这些全是自己毫无根据的臆想。他说:“是我的推断。姜贺这事,我要负直接责任。昨晚,我发现他从办公室里偷走案宗,我只是把案宗拿了回来,没有即时质问他,也没有认真检查案宗是否有缺失,导致林默的资料被泄露……”
他不禁悲从中来,如果昨晚他不是如此悠游寡断,可能姜贺和苏悦都不会死。
郭旭已经皱紧了眉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姜贺死了,就算他真与凶手有过接触,这条线索也断了,这件事,除了我,还有谁知道?”
“没有。”
“很好,必须保密,现在凶手在暗,我们在明,不能让凶手知道我们都掌握了些什么。不管尸检结果如何,对外公布,姜贺是因心肌梗塞猝死。至于林默……你认为,他有作案嫌疑吗?”
厉苍沉思着说:“不能排除,但是,也没有直接证据指向他。”
“厉苍,在这件事上,你处理得不太像你的风格。我问你,你确定当时袭击苏悦的,是另有其人?还有,林默有没有可能有同党?”
厉苍愣住了,对林默的考量,他只集中在11号晚上,林默没有充足的时间去杀黄一朵,因此认定他是在无意中看到了凶手。至于今天的事情经过,他是听林默本人和夏梓馨说的。
如果郭旭的推断属实,那情况就很不一样了。
同党……厉苍想起了果林那板房中,那扇林默阻止他打开的房门。
“如今,我们确实没有直接的证据抓人。无论如何,今天死的两个人都与林默有关,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厉苍点点头,事实上,刚刚在走廊上思考半天,他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
他离开总警长办公室,下电梯走向审讯室。夏梓馨不在房间里,只有林默一人坐着,他依旧保持着厉苍离开房间时的姿势,仿佛没有动过。
厉苍站在门边,说:“你不着急回去吗?”
林默淡淡摇头说:“你们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没有关系。”
“苏悦的父母来了,他们要求见你。”
“可以的。”
“你准备怎么跟他们说?”
“说抱歉,我没有保护好她。”他眉心蹙了一下,眼角有泪光。
“林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不害怕?从事发到现在,你一直很冷静。”厉苍观察着林默脸上的神色,有伤心,但没有恐惧。
林默微微抬头,直面着厉苍:“厉警长,我自小在山上长大,经常睁开眼睛到晚上睡觉,一直只有一个人。我不是说我见过很多风浪,但是,我惯了一个人扛所有事情。”
厉苍点了下头,也不知道是认可这个说法还是只是习惯性的动作,接下来,他宣布说:“林默,鉴于今天发生的命案很可能与你有关,凶手可能会再找机会对你下手,为了确保你的安全,我们经研究决定,从今天开始,将24小时派人保护你。”
“可以。”林默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
“等下我就会安排人送你回去,你原来的宿舍不能住了,我们会找校方交涉,让他们给你安排一个临时的独立宿舍。另外,非必要的活动尽量不要参加。”
林默都一一应许,只是说:“上课和演出对我来说是必要活动了。”
“我们尽量不影响你的正常生活。”其实这正中厉苍下怀,如果林默一直被关在一屋子里,就没办法引蛇出洞了。
之后,厉苍就唤来了叶韬,让他陪伴林默去见苏悦伤心欲绝的父母。
厉苍走回法医部,刚走到门前,就碰上匆匆跑出的夏梓馨:“苍哥,你回来得正好,验尸报告出来了,有新发现。”
厉苍赶紧跟夏梓馨走进验尸房,这时躺在手术台上的,是苏悦那年轻得未来得及绽放的身体。
19、怀疑中毒
陈浩洋站在手术台前,手捧文件夹正记录着什么。
见到厉苍进来,他把文件夹递给了助手,绕到了尸体头部位置:“你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厉苍走上前,看到陈浩洋戴着橡胶手套的食指指着的后颈。
就在厉笙所说的那个地方,后脑勺与后颈连接的凹陷处,这一小块头发已被剃净,露出的白森森的头皮上,有一个不太明显的针眼,如果不是剃净了头发,按正常的验尸步骤,根本就无从发现。
“可是,这……”厉苍心里惊了一下。
陈浩洋接着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今天早上回来,我就按照你的吩咐检查了黄一朵的尸首,也在这个地方发现了一样的针眼,因为皮肤颜色发黑,已经几乎看不到了。还有就是——”
验尸房没有足够的位置同时停放两具尸体,黄一朵和姜贺的尸体已经送回停尸间了,但验尸过程,助手都用数码相机拍下了要点。陈浩洋抽出刚刚助手打印出来的两张照片递给了厉苍。
“你看,这是黄一朵后颈部发现的,这是贺叔的,还有苏悦——”
“在这个部位,都有同样的针眼。”厉苍接下他的话头把话说完,又问道,“贺叔和苏悦的死因?”
“和黄一朵一样,体内的血液被抽干了,大脑缺氧死亡。苏悦要好一些,但她的失血量也超过了70%。”
厉苍记起发现姜贺尸体时,姜贺身体给人的干枯感:“贺叔的皮肤也出现了发黑现象吧?”
陈浩洋点头说:“没错,意识到这一点,我调低了冷冻柜温度,但是应该没有用。”
运尸人员走进停尸房,与助手一起转移尸体。厉苍看着手里的几张照片,与陈浩洋一边走出停尸房一边问:“现在能确定作案手段吗?”
“不能。”虽然说有了进展,可这依然是陈浩洋从业多年以来最奇怪的案子,“比起另外两具尸首,苏悦的右边肩胛骨被折断了,但这不是致命伤。结合三具尸体的发现,我怀疑是中毒。”
“中毒……”厉苍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下。
姜贺是厉苍亲自送回家的,死亡地点不会有问题。
按照尸检结果,姜贺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4点至6点之间,而唐雪淇的供词,姜贺昨晚11点左右睡觉,她是在6点起床,6点半出门买菜,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厉苍到达姜贺家里时,屋里也没有任何血迹。
血被抽空了,却没有一滴血落在案发现场,怎么看都十分诡异。
要不就是现场被清理过,可是苏悦是在夏梓馨面前断的气,现场既没有血液遗留,也没有清理的可能。
要不就如陈浩洋所言,三人都中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毒。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何三人体表都没有能造成大量失血的损伤。
“有这样的毒吗……可以让血液隔着皮肤被蒸发掉……”厉苍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问陈浩洋。
“这是我接下来的研究方向。三具尸体我都抽取了标本,现在就去做进一步的化验,我尽快给你答复。”
陈浩洋抛下这句话,就匆匆进入了停尸房旁边的化验室。
厉苍想了下,姜贺那边还是得确认一下。他叫来了袁晟和邱鸣,让两人一个稳住唐雪淇,一个带法医助手去姜贺家里再检查一下是否有血迹遗留。
接着,他又找到了夏梓馨和叶韬,让两人负责贴身保护林默,即时返回洛大。
至于他自己,他准备再到迷津道街道治安管理处查看一下10月11日晚的监控记录。发现黄一朵尸首当天负责这项工作的就是姜贺,厉苍怀疑他不仅仅是发现了林默的身影。
总有一个契机让姜贺接触到凶手,继而受到教唆,最后被灭口。
叶韬领了任务就去电联洛大校方,校方不敢怠慢,毕竟意外死亡的是本校的学生。为了郑重其事,校方没有安排校内的宿舍,而是在校门附近临时租用了一个一厅两房的小公寓,这倒也合叶韬的心意。
他现在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了,生怕在自己眼皮底下再出什么差错。
夏梓馨和叶韬送林默回宿舍拿了些换洗衣物后,就到了租住的小公寓。
一进门,夏梓馨就拉严了屋内的所有窗帘,打开了灯,仔细检查着屋里有没有安全死角或者偷装的摄像头。
林默坐在沙发上看她和叶韬在忙碌,他心里知道,至少在今晚,黑狐族不会来找他麻烦,他们知道他已经有了提防。
他感到头疼。他不是孤立无援,只要他一声令下,天狼族所有族人都会汇聚到洛都古城区,他需要人帮忙保护那件东西。
黑狐族知道他在西城区,便能推断出那东西也在这里。很快,这里就会被妖兽所占领。
而现在,他又被人类盯上了,失去了行动自由。
他该怎么办?
夏梓馨从房间出来,看到林默的一脸愁容,说:“放轻松点,都会过去的。”
她认为他是在为苏悦的遇害难过,也在为自己身处的境况担忧。他微微动了动嘴角:“谢谢。”
“你把行李拿进房间吧,你住主人房,我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不。”林默拒绝了,“你住主人房。”
“你是保护对象……”
“你是女孩子。”林默侧了一下头,“我觉得,应该是男人保护女人的。”
夏梓馨愣了愣,脸上热了一下:“小鬼,你在调戏我吗?”
林默连忙摇头:“对不起,我没这意思……”
夏梓馨被逗得一笑,不考虑现在两人的工作关系及年龄差的话,林默外形相当可以啊,瘦是瘦了点,但高大,很有模特范,面目清秀俊朗,柔和当中又带有一丝刚强……
多看他两眼以后,夏梓馨就不好意思了。她真想抽自己一巴掌,这什么时候了,她犯什么花痴呢?
叶韬这时从客房中走了出来:“客房也检查过了,没有问题。我出去买点吃的。”
叶韬走了以后,屋里静谧下来,林默像在想什么东西,夏梓馨则感到有点尴尬。
她想找点话题,不知不觉又把话绕了回去:“还是想不起来那天晚上都遇过谁吗?”
林默摇头,夏梓馨觉得也不能怪他。他每天晚上都走那条路,天天如此,已经成惯性了,换成是她也不一定会留意到别的人事。
相对来说凶手就不一样了,犯案之后,肯定会特别留心每个有可能看到他面目的人。
而最诡异的是,五六个监控摄像头就这么说坏就坏了。
夏梓馨猛然一震,对啊,监控怎么说坏就坏呢?
20、纠集族人
“你今天也累了,去洗个澡进房间休息吧,等下饭来了我叫你。”夏梓馨对林默说。
林默应了声好就离开了客厅。等他进了门,夏梓馨立刻给厉苍打电话:“苍哥,那监控有问题……”
“我知道,我正在这边核查。”厉苍挂掉电话,目不转睛地看着快进的监控视频。
他扩大了范围,要在今晚把迷津道城中村当晚所有的监控视频全部过一遍。
夏梓馨说的问题他当然有想到。坏掉的六个监控不是外部损坏,而是内部停止运作了,卡在了软件上。
所有的天眼监控视频是直接上传到天眼云盘储存的,街道治安管理处有查看权限,也有人24小时值班守着监控,但实时视频是轮换着投放到监控器上的,当晚9点40分以后,坏掉的六个监控就没有显示出来,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按正常情况,就算是监控出现数据错误,当轮换到这个监控的数据投放时,也应该显示黑屏并有相关文字提示。
厉苍与当晚治安管理处的值班人员谈过,也有监控室视频作证,监控器屏幕上确实没有出现黑屏警告,值班人员当时也没有发现有6组监控消失了。
最多算是粗心大意玩忽职守,安不上破坏数据的罪名。
在厉苍看来,监控坏得跷蹊,更像是被黑客黑掉了,这就不好追查了。
他只能采取最笨的方法,一段段地看,不放过任何细节。他觉得姜贺当时来查看监控的方法不会比他更高明。
看着看着,他离屏幕越来越近,两只手臂交叠着支在桌子上,像个生怕老师点名的学生。
他迅速抓住鼠标,按下了暂停,然后拖动进度条往后重看了一次。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
公寓里,林默站在合上的房门边,他听到夏梓馨在客厅说了句“拜拜”然后挂掉了电话。他的听觉比人类灵敏,这屋子里任何声音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他们还在揪那个监控。厉苍,也是很固执一个人了。
林默转身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条缝,左手食指和拇指扣进唇边,轻轻吹出一声短哨。
很快,他听到了一声若隐若现的长哨回应着他,声音很轻,天狼族以外的妖兽及人类都不会明白其中的含义。
这晚他没有去酒吧,夏梓馨和叶韬没有多问,很自然地认为他是没有心情去演出。吃过饭,他很早就上床休息了。
午夜一过,轻轻叩动玻璃的声音就在窗外响起。
林默马上翻下床打开了窗户。
一个身形矮小的年轻男人正攀在水管上瞪大眼看着他:“格安王子,真的是格安王子在召唤我!”
林默脸色一沉:“进来。”
看来他找到的是一个话唠,这家伙就这么挂在16楼外唠嗑,也不知道避讳。
林默一发话,“话唠”赶紧跳进了窗口,为了显示自己身手不凡,他还潇洒地翻了个筋斗,结果房内空间窄小,他没施展开来,硬生生撞到了床脚,在林默的瞪视下抱着脚既不敢跳也不敢叫。
过去这些年,他们默默跟随他,每逢正月十五幻化之夜都会回到太平山,天亮以后又各自回到人类社会扮演自己的角色。
然而,除了班特,他几乎没有与其他族人有过直接的接触,族内的所有事务——如果有的话,都是班特在处理。林默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去统领天狼族,只是不得不在这个位子上。
对其他族人来说,格安王子也是一个无法接近的传说,因此,“话唠”显得特别兴奋。
膝盖的疼痛缓过来后,他迫不及待地自我介绍:“王子,我是达利安,人类的姓名是何夕,有什么尽管吩咐我,我保证完成任务。你不知道,我见过你好几次了。你和妖王的那场大战,我那时还没有出生呢,但是我都听我爸说了,哇塞……”
“闭嘴,叫我林默。”林默感到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要当我的传令员,第一,要学会少说话多做事。”
“可以可以!”何夕忙不迭地点头,“所以,王子你是任命我当你的传令员了吗?”
“第二,不要叫我王子,叫林默。”
“好的王子……林默。还有第三么?”
“第三,你成年了吗?”
“当然啊!我今年刚好100岁了,玄力一级,你看不出来吗?”
林默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把“成年了还那么幼稚”这话吞了回去,说:“我需要你稳重一点。”
“绝对办到!”何夕挺起胸膛煞有介事地拍了一下。
林默轻叹一口气:“那么,现在告诉我,你的人类身份是什么?”
“我两年前转学来洛都西城第六中学读书……”
“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读书成绩不好,现在中学毕业后在技校学汽修……”何夕抓抓头,不大好意思。
妖兽在人类社会中是不能以一个固定身份生活超过30年的,因为妖兽衰老比人类慢得多,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得易居别处,重新伪造一个身份。
何夕这样年轻的外表,100岁在妖兽中是刚成年的年纪,但在人类社会也读过好几次中学了,没混成学霸是真丢人。
不过林默不介意这一点,他说:“你给我做两件事,第一,尽快联系上西城区所有天狼族,让所有族人注意隐藏身份,并做好准备随时候命。
“第二,任何族人在西城区范围内发现外来的妖兽,不要轻举妄动,对方有异常行为的及时上报。”
“领命!”何夕“啪”一声单脚跪下,右拳贴在了左胸前,“可是王子……林默,怎样的行为算异常行为?”
“……你先完成第一件事吧。”林默心想,他得另找几个族人来收集敌情。
“没有问题!”何夕嘴唇吞吐了一下,显然他还是憋不住话,选择了一吐为快:“王子……林默,听说,妖王会苏醒,真有这回事吗?”
“其他的事,不该你问的别问。”林默开始后悔指派这个家伙办事了。
何夕急忙双手捂住嘴巴,自手指缝中绷出两句话:“好……好。那我去了。”
他跳上窗台,想了一下,又跳了下来:“还有王子……林默,我有手机,你下次找我打电话或者发信息就行了。都什么年代了是不是?”
21、妖兽之王
厉苍眼皮发涩,从迷津道街道治安管理处驱车出来,他看到马路两边的路灯像水墨画上一朵朵揉开了的花,打在墨黑色的画纸上。
他捏了捏睛明穴,扭转方向盘驶上了家的相反方向。
监控像素不足,拍到的人像很模糊,可是根据身上的服饰、发型和身材,他肯定那是黄一朵。
10月11日晚上8:35,酒吧街牌坊入口,她孤身走在趁着夜色寻欢作乐的人群中。
她不是死于一周之前,迷津二十二巷就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那么胃部的解剖结果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说,她的内脏在一周前就已经停止了运作吗?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也不相信。整个案件已经越来越飘向超自然的方向了。
既然这样,那他决定再跑偏一点。
车子驶到帝苑豪庭车库入口,训练有素的保安截停了他,询问他要到哪一户找谁。
厉苍不情不愿地报了厉笙的姓名和房号,保安还不肯放行,非要他打电话给厉笙确认,他也只能照办。
这曾经是他的家。
厉笙站在家门口等他,他一出电梯门就看见了他。
厉笙嘴角微微抖了一下,像是想笑,又没有笑出来:“你很久没回来了。”
厉苍别过脸,从他身侧钻入了屋门。
家似乎还是那个家,又似乎不太一样了,厉苍环视了一会儿,记起是墙上的挂画和真皮沙发换了,博古架上多了几座奖杯。
将近十年,这点变化其实可以忽略不计。他这次突然夜访,也不是为了叙亲情的。
“我给你倒杯茶吧……”
厉笙快步走向厨房,厉苍叫住他说:“不用了。”
“汽水?咖啡也是有的。”厉笙又打开了冰箱,殷勤得好像厉苍是父亲,他才是儿子。
“我问你点事就走了。”厉苍表明了此行的意图,“你怎么知道尸体后脑上会有针孔?”
“真有?”厉笙已经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罐冰咖啡,“我……猜的。”
“猜的?”话音的上扬表示了厉苍的怀疑,但是,不是猜的,又是什么呢?
“嗯……我书里,写过这样的死状。”
厉苍好比活生生吞了个枣核,这件事情越来越不可思议了。他缓了缓说:“那,在你书里,死者是怎么死的?”
“你真想知道?”厉笙将那罐冰咖啡放在了餐桌上,低下了头。
“说说看。”
“被妖兽杀死的。”
“哈!”厉苍本能地笑出了声。
他肯定是疯了才会来问这个老疯子。一把年纪写这种中二妖兽小说的思想能正常吗?不是癔症发作就是精神有问题。
厉苍转身走向门口:“行吧,我知道了。”
“啊,等等!”厉笙叫道,“那个,程骞要的书,我准备好了,本来想明天给她寄过去,要不,你顺手带回去?”
厉苍本来不想顺这个手,想想还是算了,快递员会把快递放在快递柜里让他们自取,到时还是得下楼去拿。接过厉笙递来的一袋子书,厉苍快步离开了这个童年时期的伤心地。
厉笙跟出门外,只来得及看到电梯门合上。他关上门,走到餐桌旁坐下,把那罐冰咖啡握在两掌之中。
他合上眼,回忆断断续续地带着雪花和糙点出现在脑海中。
妻子徐凤在19年前去世,这是一个时间节点,厉笙越往前回忆,此前的记忆越是支离破碎。
就好像,在妻子去世以前,他的所有记忆都是不完整的。
他为此去看过心理医生,得到的解释是这是伤心过度的应激反应,大脑潜意识地回避与妻子有关的记忆。
可是,他发现他所忘记的不只是与徐凤有关的事情。似乎还有某些很重要的事情被遗忘在记忆深处。
为了缓解痛苦,他在9年前厉苍离家服兵役后开始写小说。
他任由自己天马行空抒写了一个妖兽世界,没想到他的故事在网络上大受欢迎,很快就有出版商找上门。
金钱与荣誉,鲜花与掌声簇拥着他,他则沉迷于自己的幻想中不能自拔。
书写了一本又一本,这个奇幻世界的构筑越来越完善,有时他自己也要怀疑,这真的是一个幻想出来的世界吗?还是,真的存在过那么一个世界?
昨晚,他无疑中看到了厉苍放在桌上的死者照片,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颤抖着手拨弄着那几张照片,皮肤的干枯与变色、体表无致命伤、血被抽干……仿佛那是曾出现过在梦中的情景。
在他的,那是由吸血的妖兽造成的死亡,妖兽会在后颈部的风府穴上开一个血口,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可以把人体内的所有血液抽干。
可现在,这些幻想都成真了。
……
暗夜无边处,妖气弥漫。洛都城央,一座摩天大楼顶层,整面的玻璃幕墙将这个繁华的城市一览无遗。
不过是午夜,对洛都这样历史悠久,在传统中焕发生命力的大都市而言,尚算太早。洛都是不眠的,天上繁星点点,城市里四处光影流转。
“那小子,差点把我精魂捏碎了。还好我逃得快。”女人趴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一百多平方的办公室里,只有她头上的射灯开着。
她伸手抓过大理石茶几上的红酒杯,向跃层上的办公区一举,就昂头把酒液倾进口中。
办公桌倚着落地窗摆放,高背牛皮大班椅椅背对着女人,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右转45度,屋内的昏暗加上窗外微弱的光源,把他的身躯照成了剪影。
“我让你去探一下阿烁的情报,没让你杀人。”男人从桌上的烟盒里取了一根眼,叼在嘴上。
女人甩着手,不以为然:“不过是死了两个人类而已,你要为这个来怪责我吗?我找到了格安,不应该受赏?”
“格安是阿烁找到的。”
“阿烁阿烁,你眼里现在就只有阿烁,一个三级玄力的小狐妖现在成了你的新宠了是不?那你怎么不派她出去干活?功劳都是她的,活都是我的。”女人坐起来,翘起二郎腿说。
男人不为所动:“格安再次遇到阿烁,肯定不会放过她。在我这里,不要谈功劳。该你的,跑不了。”
“知道了知道了。那现在怎么办?你要亲自出手杀了他吗?还是逼他交出宝物?”
“杀了他?不。”男人点燃打火机,照亮了弯曲的嘴角,“他是妖兽界的一份子,妖兽之王,怎么可能杀了他?他和我们,是同类。”
22、一曲送别
苏悦的父母在事发一周后办了追悼会,班上的同学都去了,校领导也出席并送了慰问花圈。
林默在夏梓馨和叶韬的陪伴下坐在殡仪馆灵堂最后一排,木然地看着那对伤心欲绝的父母在棺木钉上的那刻哭得死去活来。
苏悦是独生女,两人是老来得女,一直捧在掌心呵护着,悉心栽培,家里说不上大富大贵,但苏悦从小琴棋书画都有涉猎,是那种老师很喜欢同学很崇拜的好学生。
“走吧。”夏梓馨轻轻说了句,她看不得这种哀伤的场面,灵堂上香烛缭绕也熏得她眼圈发红。她在执行任务,可不能让情绪崩掉。
林默点了下头,又说:“等一下。”
他站了起来,跟在几个同学身后,随着苏悦的父母走向焚尸间。
苏悦的妈妈哭得几乎昏死过去,坚持着被几个亲戚架着往前走,她要送女儿最后一程。
最后的焚化时间,人散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几个和苏悦要好的同学和一些帮忙的亲戚。苏悦的父母坐在走廊的等候椅上,林默走向他们,握着两老的手说了几句话才告别。
叶韬开车,夏梓馨陪林默坐在后座上,她问道:“你和他们说什么了?”
林默靠在座椅上,合着眼头往后仰:“我说你们一定会抓住凶手的。”
夏梓馨泄了口气。现在,她也没有把握能抓住凶手。
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了,案件没有丝毫进展。
厉苍去精神病院看过卢广民,他情绪上镇定了许多,还能回答一些有关吃喝的简单的问话了,但还是不记事。
厉苍认为,卢广民可能和林默一样,是重要的目击证人,只是,卢广民目前这状况对凶手不造成威胁。
陈浩洋没有放弃三人中毒死亡的猜想,一轮又一轮的化验没有找出毒源后,他又开始查阅起各种药学书籍,试图从一些偏门的毒物记载中找到相似的死状。
至于林默这边,叶韬认为是不能再枯燥了。
每天7点起床,跑步半小时,早上有课就去上课,没有课就在房间里拨弄吉他,晚上去迷津道演出。
除了多了两根小尾巴,林默似乎真的完全不受影响。
叶韬背靠着吧台,看着舞台上放声高歌的林默说:“这个人,是不是有点正常得不太正常?”
“什么意思?”夏梓馨接过酒保递给他们的两杯矿泉水,虽然不大明白个中原委也不敢问,但酒保已习惯了这两个便衣每晚接送林默上下班。
“就是太冷静了。一个家庭环境不太好的人,应该没怎么见过世面吧,他却给你一种见过大风大浪冷酷无情的感觉。”叶韬细细分析道。
“可是,你看他像是会犯事的那种人吗?”夏梓馨喝了口水,身体不自觉地随着乐曲的节奏摆动,场上有几个女孩子尖叫着林默的名字。
“咱是靠科学手段办案的,不是靠直觉。”叶韬直了下腰杆,故作老成地说,“再说,你说他看着不像会犯罪,不就是长得帅不像坏人的意思吗?你们这些女人啊……警花又怎么样?来个皮相好的,就把你迷得昏头转向,再拎把吉他,都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神经!”夏梓馨给他一肘子,撞在他胸口上,让他呛了两口气,咯咯地笑着。
这是今晚的最后一首歌了。林默又换上了自己的木吉他,他习惯每天晚上以一首舒缓的情歌来结束演出。
“这首歌……送给一个我认识的一个女孩子。”林默清了清嗓子,他在演出过程中很少说话,因此这次发言让观众们有点意外,“她是个很好的人。如果……有天堂的话,希望她能在那里过得幸福。”
最后一句话,让所有人沉默了。不知道谁带头鼓的掌,其他人也跟着鼓起掌。但只有掌声,没有吆喝,安静而平和。
歌声很轻柔,林默拨动的仿佛不是吉他,而是人的心弦。满满当当挤着的观众几乎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错过他的一个转音。
这首歌并不高亢,也没很惊艳的演唱技巧,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张口就来,谁都能唱,却不是谁都唱出这样的感动。
一曲唱罢,夏梓馨还沉湎其中,林默已经在热烈的掌声中下台了。
“走了。”叶韬推了她的肩膀一下,“我去开车,在酒吧街牌坊等你们。”
夏梓馨说好,就到后台找林默了。
他正把吉他装进尼龙布袋中,鸭舌帽压得很低,看不到他眼里的神色。
夏梓馨上前蹲下帮他撑开了袋口,他淡淡一笑,说了声“谢谢”。
“你很喜欢她吧。”她抬眼看他,说道。
“……不是那种喜欢。她是为我而死的。这种事情,一辈子也忘不掉吧。”他话里没有太多起伏。
“刚刚叶韬还在说你冷酷无情呢。”
“……可能吧。我不太习惯表达情感。”然而他心里清楚,作为妖兽,他的感情已经过剩了,这很危险。
两人走出房间,夏梓馨正要沿过道走向后门,林默叫住了她:“等下……今天,走正门吧。”
夏梓馨想问为什么,林默眉心的忧虑已消失,他又恢复了平常的冷淡。她闷闷地说:“好吧……”
他把吉他从左肩换到右肩,让夏梓馨走在自己左边,手举在她身前护着她往前走。
她把他的手按低了:“你怎么了?紧张兮兮的。”
“没有。”他举目四望,酒吧里人头涌动,电子舞曲和彩色射灯在舞池中央跳跃,“人多,你别被挤着了。”
她失笑道:“啊喂,我是警察,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娇小姐,还怕挤吗?”
他低头看她一眼,他们贴着舞池边缘朝外走,场上的人像一锅煮沸了的豆子,不时有人蹭到他们身上,让两人的距离不断拉近。他说:“你当然不怕,是我怕你受伤。”
开玩笑呢……她可是散打冠军啊。尽管她很想表现一下自己的女汉子洪荒之力,但是,在这样的场合下,明显林默的身高和体型还是占了优势,她就像被他揣在怀里一样往门口送。
一直都走后门出入,为什么今晚忽然要走正门了?他该不是故意的吧?靠得这样近,她几乎贴到他胸前,能听到他的心跳了,想到这,她身子僵了一下。
林默对怀中人的思绪并无半分察觉,他的全部注意力在这舞池当中。
妖气一阵一阵袭进他鼻子中。所以,目标是她?他暗咬了一下牙。他们休想在他眼皮底下再动一个人。
23、分身乏术
他们不会在这里动手。林默想道,换成是他也不会。
那么,是在哪里呢?妖气已经很浓重了,对方根本没有刻意隐藏气味,就是故意释放气味吸引他的注意的。
他判断来的是玄力四级的两个妖兽,战斗力甚至比不上杀死苏悦的那个狐妖。他们知道这种级别的虾兵蟹将根本伤害不了他。
除非,他们的目标不是他。
林默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他们想干什么?挟持人类作人质,逼他就范?还是制造混乱,趁乱把他制服?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夏梓馨,生怕苏悦的悲剧会再次重演。
这一个星期,林默让何夕传令所有西城区潜伏的天狼族高度戒备,让他们两人一组暗中巡查。
黑狐族正不顾一切地吸**魂提升玄力,以致罔顾玄力循序渐进的上升法则,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抑制他们的力量发展,是林默现阶段必须做的。
不知道是天狼族的戒备起了作用,还是黑狐族另有图谋,足足一个星期,没再出现妖兽杀人事件,连基础吸食也没有——
妖兽是靠吸食人类精魂来支撑生命的,他们管那种维系生命而并不会对人类造成生命危险的吸食为基础吸食。
基础吸食掉的只有人类的极少一部分精魂,人类通常无知无觉,只会感到特别疲惫,一觉醒来就会恢复。
不管怎么说,妖兽吸**魂之前,必然会散发强烈的妖气,在足足一星期的沉寂后,偏偏选在他的场子里行事,他不能有丝毫大意。
思虑之间,林默与夏梓馨已走出了曼努酒吧大门。
夏梓馨还没来得及从酒吧混合着酒精、烟草和各种香水味的浑浊空气中解脱出来,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又马上被一群不知道哪里冒出的人围住了。
就在她差点被挤出圈外去时,林默拽住了她,把她往自己身后拉。
“林默,你唱歌很好听啊!你会不会签唱片公司?”
“你以后还会不会来这里唱歌啊?我几乎每天晚上都来,就是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再也不来了……”
“林默,能不能和我拍个照片再给我签个名?”
“我也要!”
……
这一群人有十来个,都是年轻的大学生模样的人,有男有女,女孩子居多,男孩子更像是陪女朋友来的,只跟在后方抿着嘴笑,听着前排的女孩子叽叽喳喳。他们看着和林默都挺熟络的。
林默颔首笑得不很自然:“嗯……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我每天晚上都在这里唱歌,谢谢你们捧场……我们一起合个照吧,签名就算了,我又不是明星……”
“你就签一个嘛!”
“对啊对啊!”
林默拗不过,还是在伸来的本子上签下了大名,这群人才渐渐散去了。
夏梓馨绞着两条手臂歪头看着他送走最后两个粉丝,笑说:“你真的很受欢迎啊,为什么不考虑一下签公司出道呢?”
林默没有回答夏梓馨,他看向闪烁的酒吧招牌下方等待着的两个女孩。
“到我们了吗?”
他想错了。他以为黑狐族这次依然会以附身人类的方式出现,结果,她们就这么以狐妖化成的人形出现在他面前。
更愕然的是夏梓馨,她没有数刚刚那一圈人,可是感觉这两个女孩并没有站在粉丝群中,在人群渐渐稀疏的时候,她也没留意到有这两人的身影。她们就像是忽然出现的。
两个女孩朝他们走过来,高一点的那个说:“我们也想要签名和合照,可以吧?”
林默脸上没有笑意:“可以。”
矮个女孩从背包里掏出一部拍立得:“我们带了拍立得,先拍合照,然后你直接在照片上给我们签名吧。”
接着,她自来熟地把相机递给了夏梓馨:“姐姐,不介意帮我们拍照吧?”
“哦,可以。”
夏梓馨接了相机,走到一边调试,两个女孩一左一右地站在林默身侧,高个女孩笑容可掬:“林默,很意外吧,我们都是你的歌迷哦。”
林默不作声,绷紧了嘴角。夏梓馨在取景器里看到他的表情,把相机从脸上移开,说:“林默,你笑一下啊,别像人家欠了你似的。”
林默勉强地扬起嘴角,他这下真的完全摸不透这两个小狐妖到底想干什么了。
夏梓馨按下快门时,发现按键卡住动不了,她“咦”了一声:“怎么回事?好像不行呢?”
“啊,我来看看。”矮个女孩马上跑到夏梓馨身边,两人一同检查着相机。
高个女孩趁机凑近林默轻声说:“不用猜了你,刚刚你那群粉丝,你都记住了么?我偷偷告诉你,我们的目标,是他们其中一个。”
林默闻言蹙紧眉,瞪着高个女孩:“你休想……”
“你给她签名的笔,笔墨里会检验出断头青。当然了,你知道我们并不靠那个杀她。可是,人类不那么认为。”
林默觉得自己的呼吸里蕴含着怒火。这是赤裸裸的栽赃。
高个女孩的话音里透出得意的笑:“你想去救她?你知道我们的目标是哪一个吗?再给你一点提示哦,动手的不是我们俩。这会儿,她已经被盯上了。如果你真想去,可得赶紧儿哦。”
林默暗暗咬着牙,他们的整个计划已浮出水面了。
先给他释放错误的信息,以妖气吸引他出现在前门,目标已经提前锁定了其中一个歌迷,随机性太大,让他根本无从营救。接着,两个小妖兽大摇大摆地利用夏梓馨拖住他,更让他分身乏术。
“你还有一个办法。”高个女孩瞟了下仍在调试相机的矮个女孩和夏梓馨,“你把我们俩抓起来,告诉那个女警,你不是人类。告诉所有人类,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们是我们中的一员。”
“好了,大家准备好!”相机已经修好了,夏梓馨再次举起相机,对准林默和高个女孩叫道。
矮个女孩迅速地回到林默身边,笑意盈盈地说:“啊,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啊?姐姐,你好坏哦!”
24、调虎离山
拍立得里出来三张照片。
矮个女孩将最后一张相纸捏在指间甩了甩,接下林默递来的签好名字的照片后说:“这张给你的。不要扔掉哦。我有预感,很快,你就会脱胎换骨了,所有人都等着看你的演出呢!”
林默将照片随手插进了胸前的口袋里:“谢谢,你们早点回去。”
“当然,我们还有事赶着去办呢!路上我们会小心的。不用担心哈!”高个女孩嫣然一笑,两女手挽着手离开。
林默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如遭火灼。现在,他得想办法撇开夏梓馨,这倒不算太难。
“你等我一下,我回去上一下洗手间。”他把吉他递给了夏梓馨,重新返回了曼努酒吧。
厕所隔间将外头炸裂耳膜的电子乐和疯狂甩动的彩色光圈阻隔开了,林默拨通了何夕的手机。
过去一星期,每天晚上下班后林默都会与何夕通电话,让他汇报今天的状况。别看何夕年纪小话多,办事还是挺稳妥的,而且热情高涨,因此林默也就打消了换人的想法。
“哥?今晚有点早啊,我还在洗澡呢,一听到电话响衣服都没穿就出来接电话了,我身上都是泡,你看我是不是……”
“闭嘴。听我说。”林默知道,何夕的话唠属性是无法修改了,“黑狐族在今晚有行动,让所有族人外出查探,互通有无。尤其是迷津道附近,目标是从迷津道出发的。”
“收到,马上办。”何夕这会儿倒是不多话了。
挂掉电话后,林默忽然像遭了电击般想起些什么。他飞快地冲出洗手间,往门口跑去。
还没跑出曼努酒吧大门,他就听见了一声枪响。
短暂、干脆、骇人的一声“砰”被酒吧混乱的乐声和喧哗声吞没,除了林默,没有人留意到那响声的不寻常——在这喧闹的环境中,不会有人认为那是枪声。
他忍不住骂自己的愚蠢,他就这么被敌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被敌人牵着鼻子走。
短短不到20米的距离,他跑得飞快,却还是感觉像跑了许久许久。抵达大门前,曼努酒吧不停变换着颜色的LED招牌有一个角熄灭了,淡淡的硝烟味从那招牌上飘过来,钻进他鼻子里。
他的吉他被丢在招牌旁边,夏梓馨不见了踪影。
他跑到大街中心,举目四望。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地在强调:能找到,一定能找到……
他渴望能嗅到妖气,这样他才能循气味而去,但又不希望妖气真的散发——有了妖气,说明妖兽已经开始吸**魂了。
而实际状况是他什么都没有闻到。他闭目凝神,借助超乎寻常的听觉去辨析。
做人类做了一千年,有时他也会忘记自己是狼妖,除去玄力的因素,他的奔跑速度、嗅觉、听觉与视力都优于人类。
她们跑不远,他能排除掉附近街道上酒吧里欢乐的叫嚣、酒精作用下没头没脑的谩骂、撕扯着嗓音的演唱……
夏梓馨还没有失去意识,她们挟持着她一路飞驰,她的眼睛和嘴巴都被蒙上了,可惊恐的呼吸暴露了她们的方位。
找到了。
林默窜入一条巷子中,脱下外套甩在了地上,五指贴在墙上时化作狼爪,指间运力双脚一蹬,便已顺着墙壁往上攀爬,眨眼间就已到了楼顶。
不远处一栋在建的摩登大楼顶上甩动着探照灯,当灯光掠到西城区迷津道密集的城中村上方时,一个雪白的身影被捕捉到,就像一道流星划过黑夜,把夜撕开两半。
天狼族的兽形真身体型庞大毛发蓬松,四肢修长有力,两目狭长目光如炬。传说中,天狼化形,必有血腥。
林默赶在两个狐妖带夏梓馨逃出城中村前截住了她们。
他从楼房顶层一跃而下,落地时化成了半兽形——躯体是人的直立姿态,但上半身覆着雪白的毛发,唇角露出的尖齿与食指的利甲闪着锋利的寒光。
兽形奔跑更快,半兽形则更有利于战斗。他准备好了。
他们对峙在一栋三层高的废弃筒子楼的前院里,出了这个院子,外面是一排卖服饰杂货的商铺,此刻早已打烊。
两名狐妖也毫不含糊地化作半兽形,左右开弓备战。夏梓馨被丢在两人中间,她手被扭到背后捆住了,头上蒙了个黑色的布套,对此刻现场的一切毫无所觉。
高个狐妖往前一步,矮个狐妖却往后退了一步,单膝下跪在夏梓馨身旁,她的爪子悬在夏梓馨头顶上,魅惑一笑:“来啊,妖兽之王,让我们见识见识你的能耐。”
林默扫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突然发动起进攻。
——他不跟她们废话,一般反派才爱叨叨,而且一般都死于叨叨。
他冲高个子袭去,利爪如风,果断利落。对方无力招架,跳开躲避,石板铺就的院子地面被两人踩得噼噼啪啪,所过之处,几乎没有一块石板是完整的。
矮个子在一边,眼睛追寻着两人身影,看得眼花缭乱,她那戒备着的爪子忍不住颤动起来。
胜负已经很明显了,要不逃跑,要不上前夹攻。跑,不一定能跑出多远,选后者,她们也毫无胜算。
这么想了想,她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夏梓馨,额上冒着冷汗,嘴角挑起冷笑。
就算是死,也应该找个垫背的啊。这样,她们也算是至死效忠黑狐族了。
她将指尖贴在了夏梓馨被蒙住的头顶上,中指找到了百会穴所在,然后沿着后脑勺往下滑,一直抵达后颈顶端那凹陷处。
这个位置,被称为风府穴,是人体精魂的命门所在。
狐妖忽而又高兴起来,这个女警,看着蛮娇弱的,其实也不差呢,说不定吸食了她的精魂,自己的玄力得到一个迅疾的提升,能在格安手里活下来也说不定。
林默正被高个狐妖纠缠住,对这边上的状况似乎毫无所觉。
本来挟持夏梓馨是想在紧急关头制约他的,现在没这必要了,狐妖的中指透出一丝玄力,瞬间戳穿了夏梓馨的命门。
夏梓馨感到自己后颈上如遭针刺,就像有两根冰凉的铁丝进入了身体,一根往脑壳里钻,一根沿着脊椎往下伸。
25、一只白猿
数分钟前,夏梓馨看着林默重新走入曼努酒吧后,那两个女孩又回来了。
她们笑吟吟地走向夏梓馨:“姐姐,刚刚有件事情忘了跟你说,有关林默的……”
“嗯?”夏梓馨感到很奇怪,她没来得及反应,后脑就被拍了一下,随之眼前一黑。
她感到自己没有晕过去多久,恢复意识的时候,后脑勺上胀痛着,手被绳子捆在了身后,头上套着个黑色布袋,嘴里也塞了块布条。
更诡异的是,她两条胳膊被架着,双脚离地,布袋被风吹得贴在脸上,她能察觉到她正以极快的速度前进着。
追逐而来的那人,她不能确定是否是来救她的,透过布袋织物间的小洞,她依稀能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像一阵旋风,与挟持她的人扭打着。
她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可是能听到动静蛮大的,活脱在拆房子似的。此刻好奇比恐惧更多地占据了她的心。
但很快,她就感到有根像针又不是针的东西扎进了自己的后颈,寒冷从那个针眼开始蔓延至全身,她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冻结了,眼皮有千斤重,疲倦迅速地淹没了她,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林默眼角掠过战斗圈外的狐妖和夏梓馨,心头一凛,不能再恋战了。
他推出一爪,玄力从掌心涌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倒向对手,能量的余波形成气流,以林默为中心向四面散去,狂风卷起地上的砂砾和杂物,扑到楼体和围墙上,一堵本就已掉落墙灰的围墙轰然倒塌。
能量中心的狐妖连哀叫都来不及,就被这股力量溶解成一滩血水。
战斗圈边缘的两人也像风筝似的被刮走了,矮个狐妖趁着这罡风连爬带滚地朝外逃去,夏梓馨撞到了另一边的围墙上,不知道是死是活。
林默一看慌了,急忙收回玄力,顾不上追赶逃跑的狐妖,他一步跳到夏梓馨身边,摘下了她头上的布袋。
她额头上被撞得起了一个包,渗出了两道血痕,眼睛紧闭着,忍受着这痛苦。
林默又把手放到她风府穴上探了一下,精魂被吸食了不少,不过起码是活着的。
夏梓馨闷哼一声,眼睛缓缓张开,看了林默一眼又合上昏死过去了。
林默这才想起自己还是半兽形,他收起自己的爪牙和毛发,恢复人形,把夏梓馨横抱起来。
他得马上把她带离现场。
刚刚的战斗动静太大,周边几栋楼房里的住户已经被惊动了,他听到有人在说话,也有人在朝窗户靠近。
在第一扇窗户打开之际,他猛蹬一步跃过围墙跳了出去,再藉着围墙的阴影掩护,朝城中村外跑去。
一跑到大路上,他就开始放缓了脚步,向遇到的第一个行人求助,让对方帮忙打了个电话给叶韬。叶韬接到电话火速赶来,两人一同送夏梓馨去医院。
“这是怎么回事?每次我一走开就出事!”叶韬又着急又懊恼,猛踩着油门。
林默只能说:“我也不太清楚,不知道是不是遇上抢劫犯了。她在门口等我,我从洗手间出来没见她,就到处找她。可能是听到我在叫,那罪犯丢下她跑了。我是在一条巷子里找到她的。”
“她?抢劫犯?得了吧,十个抢劫犯都近不了她身。”叶韬觉得不可思议,夏梓馨身手了得,咋就一下子被人放倒了呢?
其实夏梓馨没有大碍,林默现在头疼的是要怎么向她解释她今晚的所见所闻——她会记得多少?
太平山上的基地里,他还留存了一颗忘情丹,服下后可清除部分记忆,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否到了该用这颗丹药的时候。
不过到了医院,经过紧急救治后,医生向两人表示除了皮外伤外,夏梓馨由于头部撞击产生了轻微的脑震荡,可能会有部分失忆的后遗症。
这让林默稍微松了口气。反正不管她记得不记得,记得多少,都说成脑震荡的原因就好了。
护士把夏梓馨从急诊室送到病房,林默在病房内看护着,叶韬到走廊上给厉苍打电话汇报事故。
叶韬要送林默回去,林默不同意,叶韬也不放心让夏梓馨一人留下,于是两人就一起等到厉苍抵达医院。
不多时,厉苍就带着一阵风卷进了病房:“通知梓馨家人了吗?”
叶韬耸耸肩:“我哪有她家人联系电话?”
“她手机呢?”
“解不了锁啊!不是苍哥,她入职记录上应该有紧急联系人的电话号码啊,你可以查到的啊。”
这也是厉苍感到不解的。
作为刑侦小组长,他手机里存了所有组员的紧急联系人号码,他一般不会打,也不希望会有打的需要。接到叶韬电话后,他马上就拨打了记录为夏梓馨爸爸的那个号码,可是打过去却是一个空号。
干他们这一行,是得随时自身做好遇到危险的准备的,就算是紧急联系人换了号码,也应该及时上报,以免出现突发状况时通知不到家人。
幸而夏梓馨很快就苏醒过来了,她果然记不清事情的经过了。
厉苍叉着腰,想了想说:“这样吧,梓馨,这两天你别上班了,在家里休息一下。等下我找个民警同事过来给你立一下案。你在家尽量回忆一下是怎么回事,不过实在想不起来也没关系。还有,回头把你家里人的电话号码给我更新一下。”
夏梓馨扶着头说:“不嘛!我没什么事了,休息一晚明天可以继续上班。”
叶韬摆了下手说:“这几天上班也没什么事,你不就是跟着林默去教室里蹭课嘛。”
夏梓馨每次跟着林默去上课,还真的像个乖巧的大学生那样摆出个本子做笔记,听得津津有味。
由不得夏梓馨反对,厉苍这就要送她回家。厉苍和叶韬分别到车库取车,夏梓馨和林默到医院门口等他们开车过来。
夏梓馨身高仅到林默肩膀,她站在他身边,抬头看了看他,又半蹲下身子仰视着他。
“怎么了?”林默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没什么。林默,你在巷子里找到我时,没见到其他人吗?”
林默心又被提了上来:“没有……你记起什么了?”
夏梓馨摸了下贴着纱布的额头,说:“也不算记起。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我产生了幻觉。我好像……看见了一只白猿。”
林默差点被这话噎死。白猿?他哪里像白猿了?他是狼,狼,狼!
26、接管案子
等了片刻,叶韬和厉苍就先后把车开过来了。跟着叶韬回到公寓,林默马上进房间给何夕打电话。
“哥,给你打电话不接,急死我了。”刚在医院里何夕是打过电话过来,因为不方便没有接,林默只给他回了个“见机行事”的信息。
“说重点。”林默说。
“找到了。”何夕叹着气说,“不过慢了一步,人已经死了。”
林默顿了一下:“在哪里,谁发现的,报警了吗?”
何夕报出了一串地址,沿着妖气找到死者的是一个以面包师作身份掩护的族人:“为了避免嫌疑,我们没有报警,但是现场搜查过,没有发现与你有关的证据。”
没有发现……吗?
林默确认着问:“没有我签名的本子?手机里没有我的合照吗?”
“没有。”
所以,死的到底是谁?“有没有拍下死者照片,发给我看。”他大概还能记得今晚那几个歌迷的模样。
不一会儿照片就发来了。照片上的女孩双颊已略有下陷,但这点小改变不算大,林默仔细盯着,却感到全然陌生。
他把照片删除掉,将手机扔在了桌上,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厉苍也没弄明白。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的时候,他接到了出警通知,一名年轻的中学女教师被发现死在了宿舍里。
叫叶丹的女教师早上没有去上班,她的同事打她电话没有人接,到宿舍里找发现了尸体。
厉苍本来就一夜没有睡好。他直觉夏梓馨遇袭这事不简单。虽然夏梓馨想不起来事情经过了,可是凭她的身手,一般歹徒根本近不了身。
他怀疑这事是冲着林默来的,细想之下决定天亮后到曼努酒吧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线索。
然后车还没驶近迷津道,他就又收到了命案信息。
又是命案。这半个月西城区发生的命案比过去三年都要多了。不用看尸检报告,厉苍就知道死状肯定与前三个死者一样。
果然,当他赶到案发现场,碰上陈浩洋时,后者一个眼神已传达了这样的意思。
陈浩洋特别将死者后颈部风府穴指给了厉苍看:“这绝对不是巧合。”
“毒素化验有结果吗?”厉苍也倾向于陈浩洋这个判断,现在就差查出凶手到底用了什么毒杀人了。
陈浩洋正要说话,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哪位是厉苍警长?”
厉苍扭头看声音的来源,一个西装挺拔、皮鞋擦得锃亮、头发用发胶抹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拉高警戒线钻进了这个单间宿舍。
房间本来不大,除了厉苍和陈浩洋还挤了袁晟、邱鸣两个刑侦小组的组员和一个法医助手陈昕,另有一些民警和尸体运输人员都在外面呆着,这个男人穿过外面的层层防守,带着一身气场闯进来,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厉苍脸一沉:“这是案发现场,无关人员请出去……”
男人莞尔一笑,从口袋里亮出证件:“厉警长,我是洛都刑侦科总部的彭越,和你同级,也是初级警长。”
厉苍脸色更难看了,苦恼之余还多了一丝无奈。
一般来说,他们是按属地办案的,除非是特别重大的案件,否则只上报不移交。很明显,近日案件的数量与严重性已经超出了西城区刑侦小组的负荷。
然而,厉苍作为小组长没有申请上级支援案件,一方面是他心里不服输,第二方面姜贺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他希望能亲手抓住凶手,再者也是没料到案情影响仍在不断扩大。
那么,难道是郭旭向上级申请的吗?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
果然,彭越收起证件说:“厉警长,我们接到了重要的案情线索举报,由于情况特殊,这几桩连环谋杀案已经由洛都刑侦科总部接管,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你辛苦了。”
这话还是远在厉苍的预料之外。就算是上级支援,也没必要解除他们小组的办案权吧,毕竟案件发生在西城区,他们又一直在跟着案子。
厉苍一手叉着腰,他从来就不是那种低眉顺首逆来顺受的家伙,他扬了下下巴说:“彭警长是吧?我不知道你懂不懂规矩,有多少办案经验,一般我们不会穿得像走秀似的去案发现场。
“这是我们跟了半个月的案子,而且也取得了一定进展。我们很欢迎上级的支援与加入,但是办案的主导权应该还是在我们这边吧?”
厉苍的咄咄逼人让在身旁围观的陈浩洋、陈昕、袁晟和邱鸣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毕竟这是上级派来的人啊,这样直接怼回去好么?
彭越不怒反笑:“论到办案经验,彭某人当然比不上厉警长。厉警长的雷厉风行在总部也是有名声的,我是久仰大名了。这次让我来接管这案子,是总部出于某一方面的考虑,与厉警长的办案能力无关。
“另外,我刚刚没有说清楚,厉警长误会了。首先,这次总部派来调查西城区连环谋杀案的是一个专案小组,一共四人,另外三人还在路上,我是专案小组的负责人。其次,案件主导方还是在西城区刑侦小组,我们只是协助,只是,厉警长你个人不能再参与这案件。”
“为什么?”厉苍愣了下,冲口而出。
他们不是要解除整个小组的办案权,而是他个人的。就算他做错了什么,导致案件侦察进度缓慢,也不至于作出这样的决定。
“这个,还是让郭警长给你亲自说吧。”彭越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他看了看站在厉苍身后的几名同僚,一副“给你面子你最好别问”的了然,实在恶心到了厉苍。
陈浩洋等人则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阵前易帅,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彭越轻咳一声,下面的话,他是对所有人说的:“厉警长会有另外的工作安排,在此期间,这桩案子暂时由我来负责,麻烦大家麻利点处理好现场,等下回局里集中开会分析案情。”
众人张着嘴听他把话说完,却没有人动,直到厉苍阴沉着脸吼了一句:“还不快去!”
27、再生变故
厉苍撇下忙碌于现场侦察的同僚,一个人离开了那栋教师宿舍楼,驱车直奔西城区警察局。
一上车,他就已经给郭旭挂了电话,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貌什么上级,一开口就气冲冲的:“他妈的这是怎么回事?”
郭旭也料到了他的反应,不疾不徐地说:“你回来再说吧。”
厉苍将便携警戒灯贴到了车顶上,带着尖啸踩尽油门在路上飞驰,他满腔怒气,巴不得直接把车开进七楼的总警长办公室。
他门也没敲,一拧开门锁就伸脚一踢,门“啪”的一声撞到了墙上,正埋头看案宗的郭旭皱着眉抬头看他。
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两手撑在了办公桌上,俯身看着郭旭:“说吧,我犯了什么?”
郭旭合上案宗往旁边一推:“你没犯什么,坐下说。”
“不了,坐下了被扫地出门时还得站起来,麻烦。”
郭旭低头在桌上摸出另一份案宗,翻开看了看,说:“东城区有桩连环入室盗窃案,拖了蛮久了,东城小组向上头申请支援,你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我准备把你抽调过去帮忙。”
厉苍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们这边没有案子吗?都到了人员过剩的地步了?”
郭旭两边嘴角往下一压,他也生气了:“厉苍,我是把你惯坏了对吧?注意你的身份,这是上级的决定,我们不需要向你解释,你愿不愿意也得接受。你是警察,首先得学会服从!”
厉苍手一撑直起身子,脸上带着轻蔑的笑:“行,我服从,我明天就去东城报道。”
他扭头往外走,郭旭在身后又冷冷地开口:“你过去之前,需要先解除武装。盗窃案疑犯经证实没有枪支等杀伤性武器,你没有必要带枪过去。”
以厉苍的脾气,郭旭有点担心他会直接把枪口对准自己,不过,厉苍只是拔出手枪拍在了桌面上,就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厉苍开着车离开警局大门时,与一辆公务车擦身而过,无意中瞥见后座中间坐着的人以后,他一下子茅塞顿开。
当差的警察被临时易职,除了是本身犯了重大错误以外,还有一个可能是与之有亲密关系的人有犯罪嫌疑。
厉苍一个急煞把车停下了,冲动之间,他几乎想马上折返警局去问个究竟。然而,理智马上按下了他的脚步。
他们不可能告诉他任何信息,而且,他明天就必须去东城区查那件该死的盗窃案,他在离开之前,只有一晚时间。
他迅速地理了下思路,重新发动了汽车。
几乎同一时间,林默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网络传递速度惊人,不到一小时,有关人气作家厉笙被警察带走协助调查的消息已经几乎压断了网线。
洛都刑侦科总部的另外三名专案组成员这天上午抵达了在方正书店举办的厉笙作品分享会现场,他们很有耐心地等到分享会结束,厉笙回到休息室时,才悄悄地上前说明来意。
警方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厉笙是公众人物,话题度太高不利于案件侦察。
但是,他们带着厉笙走出后门坐上警车的视频和照片还是流出去了。可能是某个书迷干的。
只有林默知道这是蓄意的。黑狐族不是想让所有人知道厉笙被捕,他们只是想让他知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是找到了他。
林默交握着自己的两只手,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抠着,以至于指头都发白了。
“林默,你没事吧?”夏梓馨坐在餐桌边抱着一杯热水,看着林默靠在沙发上脸色越来越糟糕。
十点多的时候叶韬接到袁晟电话,让他马上回局子里开会,看管林默的任务只能交给本应在家休息的夏梓馨。
夏梓馨从家里赶过来,顺手带了两个盒饭,到了公寓时已经快到中午了。这一天林默没事,因为昨晚发生的事故,晚上也没去酒吧唱歌,就一直在屋里刷着手机。
“没事。”林默淡淡一笑。
“你去看过医生吗?”
林默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夏梓馨问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说他患有心绞痛的事。她以为他犯病了。
“嗯……家族遗传,不碍事。”他当然不希望她深究下去,便转了个话题道,“你呢?头还痛吗?要不去睡一觉吧。”
“没事啊,就一点小擦伤。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事是怎么发生的。林默,昨晚,你真的没有遇到危险吗?”夏梓馨一双漾出水来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比话里的含义更多。
林默摊了下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这几天的相处,让夏梓馨觉得林默不像坏人,他身上没有那种暴戾的气质,对着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如果这是装的,那实在装得太到位了。
“在你身边发生了那么多怪事,你不害怕吗?而且,感觉都是冲着你来的。”
“害怕。我经常还会想起那天的情景……可是,确定这都是冲着我来的吗?就因为,我刚好都在她们死之前见过她们?那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我不是警察,也不是想教你们办案,但是,你们是不是应该调查一下,死在巷子里的那个女人,和苏悦之间是不是有某种联系?”
说完林默就站了起来走向房间,夏梓馨咀嚼着他这番话。
黄一朵、苏悦、姜贺三名死者表面上看是河水不犯井水一棍子都打不到一起的,因为在调查当中发现林默与他们都或多或少有一定的关系,所以他们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林默身上,还真没想过他们会不会还有别的联系。
然而……夏梓馨在重新回忆他的话时抓着了一个亮点:“林默!”
“嗯?”他站在房门口回身看她,手自门把手上撤了下来。
“你刚刚说,她们死之前,你都见过她们。”夏梓馨要确定,这是林默话中的漏洞,还是故意隐瞒,抑或是现在才想起。
“我想是的。”林默说得面无表情,“巷子里那个女人,我大概见过她。那天晚上,她从我面前走过。”
夏梓馨严肃起来:“你之前没提过。”
“你们问我的时候,我没想起这事。后来想起了,也没当回事。毕竟说出来好像也没什么用,不会有人相信。”
夏梓馨声音紧了一下:“什么意思?你还见到了什么?”
“一个白色的影子,闪了一下就不见了。”
28、编造谎言
夏梓馨果然没绷住笑了:“什么?你想说你见鬼了?”
“看,你果然不信。我也不确定了,大概就是眼花。”林默没有跟着夏梓馨笑出声,他说道,“我不太舒服,休息一下,你如果累了也睡一觉吧,我这儿没什么事。”
林默关上房门,然后夏梓馨细思极恐,万一林默说的是真的呢?这案子接连死了四个人——从叶韬之前的电话里,夏梓馨已知道了今天早上发现的新命案——都死得诡异。
姜贺和今天早上发现的女教师都是死于密室当中。姜贺那边,唐雪淇有作案的机会却没有作案动机,但邱鸣还是按照厉苍的意思暗中作了调查,并没有发现疑点。
这让夏梓馨禁不住想这当中是不是存在着某些超自然的力量。这样的案子叫他们怎么破呢?
林默把烟雾弹抛给夏梓馨后,就进房间反锁了房门。
他并不想这样刻意编造谎言,但眼下没有办法了。
他已经很久没试过感到这样力不从心了,一步步地踩进敌人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中,完全被敌人牵着鼻子走。
从一开始,黑狐族的目标就不是他,也不是夏梓馨,而是厉笙。
今天早上叶韬接了同僚的电话,接着又把电话拨给了夏梓馨,他刻意跑到阳台上压低声音打的电话,但丝毫逃不过林默的耳朵。
从叶韬口中,林默知道他们已去过了昨晚的案发现场。结合厉笙被捕的信息,不需要去核实,林默就已经猜到这次的死者与厉笙有某种关联。
怪不得何夕说在死者的房间中找不到与自己有关的任何东西,她根本就不是他的歌迷。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他需要做点什么。既然黑狐族想利用厉笙逼他暴露身份,那他就成全他们吧。他会用最高调的方式亮相。
他从行李中找出一块三角头巾,往脸上一覆,绑在了脑袋后挡住半张脸,然后一脚跨上窗台跳了出去。
晚上八点,小区里不时有行人经过,但没有人留意到沿着住宅楼背光处爬到楼顶的这个白色影子。
在半空中的这眨眼工夫,他已完成了从人形到半兽形的幻化。他将脱下的外套和T恤裹起来,藏在了顶楼一处墙根下。
他低头打量了下自己被白色毛发遮盖着的上半身,不得不承认确实有点像猿猴,有够丑的。这个样子被谁碰见了都会以为是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白猿,看来还是得找套战衣。
这是后话了,慢慢再斟酌吧。现在,他有很要紧的事要办。
厉笙……按理说,他不应该记得有关妖兽界的任何事情。当初分别的时候,林默给他吃了忘情丹,洗去了他的相关记忆。
然而他确实写出来了。
今天中午刷到厉笙被捕的消息后,一下午,林默都在网上搜索有关厉笙的所有资料。
他了解到过去的十几年,厉笙成了作家,写了一套以妖兽界为核心世界观的小说,他所写的妖兽界与真实的妖兽界并不完全一致,但相似度可以说达到70%了。
他是怎么记起这些的?这些年,林默没再找过厉笙。他认为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他再也不出现,厉笙就能过上普通人的日子了。
林默一下子想到的是黑狐族在从中作梗,可再细想,又不对,当年追杀他与厉笙的不是黑狐族,如果黑狐族要横插一脚,不需要等到19年后。
他在建筑物的楼顶之间撒腿飞奔,风吹动他脸上细软的白色绒毛。他本以为那段记忆已经在他心里沉没了,他的心湖不会再为之扬起波澜。
对他作为狼妖一千多年的寿命来说,人类的生命太脆弱,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他就不该与人类产生任何羁绊。
林默那年遇见厉笙的时候,厉笙还是个孩子,与林默离开时,厉苍的年纪一样大。
那是个没什么特殊的农历十五的夜晚,林默回到他当时躲藏栖身的山洞时,意外发现了一个熟睡的孩子。
那孩子脸上、手臂和腿上都有擦伤的痕迹,新鲜的血痕刚刚结痂,血腥味儿让林默禁不住动了动鼻子。
他的心绞痛已开始发作,他无法保证自己幻化成兽形后,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不会伤害这孩子。
他决定马上离开,哪怕深山之中,普通的野兽与妖兽界的其他异族也威胁着自己的安全。
他没忘记在离开之前,在洞口布下结界。这孩子浑身伤痕,血的味道会吸引其他妖兽前来吸**魂。
他两手交握,在胸前立起食指与中指,四指指尖点亮的光晕漫遍整个洞口。
结界完成,他仿佛已耗尽了全身精力,平日里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在这样的夜晚成了他的负担。
他扶着洞壁站起来,还没迈出洞口,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叫道:“你也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吗?”
林默侧过身看这个后来成为了他挚友的孩子——厉笙,他正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向自己。那细碎的步子表露了他内心的恐惧,可是他又不愿意就这么看着在谷底好不容易碰上的一个大活人跑掉。
“不要过来。”林默简洁地命令道。
平日里,他与人类一起生活,每个月初他都会在不伤害人类的情况下偷偷完成一次基础吸食维系自己的生命,可现在这个时候,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厉笙已几乎快要哭出来了:“我不过来,你别走好吗?我和我爸妈走丢了,你能帮我找到他们吗?我求你了。”
林默皱紧了眉头:“我帮不了你,你在这等着,你爸妈会来找你。”
……最多一晚吧。明天等他恢复精力,他会带人来救这个孩子。
“你能帮我,我都看到了。”厉笙没有说他看到什么,他眼睛睁得大大的。
林默知道他肯定在自己布结界的时候就醒过来了,心道,这是个麻烦。然而,谁又会相信一个掉落山谷的孩子说的话呢?大概只会认为那是他惊恐之中的臆想。
他没有理他,扭头就走出了山洞。再不走,他害怕自己会失控了。
没走多远,他就膝盖一软眼前一黑晕过去了。失去意识前,他脑里闪过最后的念头:糟糕,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躲藏……
等他恢复知觉的时候,天边已露出了鱼肚白。在他的四面,有四堆虽已燃尽但仍散发着余温的柴火。
厉笙蜷缩在他怀里,正睡得安稳。这个八岁的孩子,守护着这只白狼守了整整一夜。
29、忘年之交
“格安哥哥,所以,你是狐妖吗?”
“嗯……你不怕我?”
“你会伤害我吗?”
“不会。”
“那我为什么要怕你?”
……
“格安哥哥,我的作业你都会做。”
“应该是吧。命太长,没事干都学了。”
“那你帮我做吧!”
“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
“唉哥,你说,我该给她表白吗?”
“……我不知道,我没这个经验。”
“我去……你都一千多岁了,你没谈过恋爱?”
“我为什么要谈恋爱?”
……
“格安,我结婚的时候,你得给我当伴郎。”
“……叫哥!”
“不是,你看我和你站一起,谁更像哥?”
……
初秋的凉风将回忆一阵阵地送来,林默定了定心神,将思绪暂时放下,前面就是西城区警察局大楼了。
他停下脚步,站在邻近那栋楼房顶层栏杆上,运用玄力查探警局大楼的监控信号。
低级的玄力只能增加速度与力量,增强直接战斗力,玄力突破八级以后,他发现自己能操控更多,比如电磁场。
有时候,他甚至能控制脑电波,但这种控制对受控者的脑部伤害几乎是不可逆的,一般情况下他不会使用。
近期唯一用过的一次,就是狐妖借黄一朵的身体试图吸食那个男人精魂的那一晚。他毫无怜悯地搅乱了那男人的脑髓。
确认好监控位置与数量后,他开始扰乱监控。警局中的监控系统会比街区敏感得多,他估计不到五分钟时间他们就会发现监控失灵。换言之,他的行动只有五分钟时间。
刻不容缓,他立即跳到了警局楼顶,轻轻一扯就把楼梯间上了门闩的铁门拉开了,他沿着楼梯往下跑。
审讯室在四楼,他曾经去过,有印象。除了个别值班的警员和刑侦小组的组员,警局内人不多,避人耳目也不难。
他选择了一条只保留着夜灯照明的走廊拐过去审讯室,在墙角停下,露出半只眼睛看那一排五间的审讯室。
厉笙会被关在哪个房间呢?从上午到现在,已将近八九个小时了,不知道审问是否仍在继续。
林默躲在墙角后看了一会儿,很幸运地看到了叶韬捧着一个文件夹从一号审讯室里走出来,把门带上后离开了。
林默没有半分迟疑走了过去。
……
这已经是第三轮的审问了。从厉笙被送进这个房间到现在,他们一直追问他毒药的来源。
他不清楚他们说的毒药是怎么回事,他们就一轮又一轮地过来,给他展示他们找到的证据。
那个死去的女人厉笙记得,昨天下午在街上碰见的,女人认出了他,从包里拿出了他写的书,并请求他签名。
这件事对他来说很特别,虽然他写书成名多年,也给不少书粉签过名,但像这样路上碰到认得他还刚好揣着书的几乎没有,他认定那是铁粉无疑了。
没想到却遇上了这样的事。巧妙得他不得不怀疑这是一个陷阱。
他辩解道签名的笔是他随身带的,从来没有出过问题。结果没多久他们就告诉他,从他随身带的笔里验出了毒药。
他们要他交待毒药,交待杀人经过,似乎他们手里还有一些信息对他秘而不宣,就等着他自首好进行信息契合。
厉笙的回答显然没让警察们满意,他开始浮想联翩:他们会否用手中掌握的资料编一套供词,然后逼他签字?
他一度想找厉苍。西城区刑侦小组,他没记错的话就是厉苍的工作单位。然而从上午进入警局之后,他一直没有见到厉苍。
话到嘴边,他还是吞了回去。这个时候找厉苍,也许不大合适。
他想也许厉苍是在警局内的,只是对他避而不见。如今,他被称作犯罪嫌疑人,而厉苍是警察,不管是为了避嫌还是别的,他们父子也不该见面。
父子……
厉笙已经不记得厉苍有多久没有叫过自己爸爸了。他甚至想不起来父子的关系是如何恶化至此的。
明明妻子侯凤去世之后,父子俩相依为命,他也尽心尽力教导,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之间话语越来越少,最后莫名其妙地敌对起来了。
厉笙认为自己是个合格的父亲,可在厉苍眼里不这样。
倒不是说厉笙对自己不好,吃穿用度,在同龄人当中,厉苍一直是惹人羡慕的,就是父子之间很疏离,明明住在一屋里,却像吃饭时才会到一桌上搭伙的陌生人。
厉苍觉得不认识这个父亲,他们就像是磁贴的两极,互相抗拒。
但是厉笙毕竟是他的爸爸啊。
上午离开警局之后,厉苍马不停蹄地前往帝苑豪庭厉笙的家。
电梯门开启的时候,他窥见屋门被打开,正有警员出入屋子在查找证据。他直接关上电梯门上了顶层。在楼顶等到警局的公务车驶离小区后,他才坐电梯下去。
门上封了警戒带,不过这东西对厉苍没有震慑作用,他伸手扯掉了。钥匙他是没有的,他从裤兜里拿出一把可调节卡槽位的万用钥匙。
这把钥匙是从一个他抓到的盗窃犯身上收缴的,他觉得也许有一天能用上,就没有上交局子,往自己兜里揣了。他才不管合不合规矩,这不算财物,对他来说没有触犯他底线。
不过他没用过这钥匙,也就是那犯人号称万用的。
他将钥匙插入锁孔中,没有急着转动,而是按下了钥匙上的一个按钮,只听得一阵轻微的“咔嚓”声,钥匙似乎已自动调节好卡位了。试着一拧,果然拧动了。
他用这方法打开了防盗门和大门,顺利地进入了屋内。
屋子里已被搜查了一遍,尽管对这屋子里的摆设说不上很熟悉,厉苍还是一眼看出酒柜、书柜和书桌被动过,估计带走了不少东西。
他有点沮丧,不知道自己还能找到些什么。
书房很宽敞,窗前一张大书桌,桌上的手提电脑被拆走了,笔筒里的笔和柜桶里的笔记本全部被清走了,但靠三面墙放的定制到顶书架上,书都略显参差地码着。
明显也被翻过,但书太多,警员们认为没什么价值就留下了。作为一名著名作家,家里书多没什么好奇怪。
厉苍从门边那个书架最顶层开始,眼睛一排排地往下扫。
他不知道他要找什么,直觉哪本书有问题,他就抽出来翻上几页。一连抽了五本书,都没什么发现。在他几乎想放弃时,他抽出的第六本书手感很不一样。
30、证据确凿
这本枕头似的书重量显然与其厚度很不相符。
厉苍把书拿在手里摇了摇,书的重量确实太轻了,于是他翻开了硬壳封面。扉页没有异样,他不死心地又翻了几页,终于,一连十几页跟随着手指被粘了上来,底下的书页被挖出了一个洞,一支透明的玻璃试管藏在其中。
他把试管取出来,举在眼前,堵着木塞的玻璃管里,是一根细长的针,针的顶部带有小指指节长短的把手,饰有红色的薄陶,以金丝环绕饰纹,小巧精致到了让人惊叹的地步。
厉苍瞪大眼看着这个小东西,内心没有那种几经波折后终于找到了证物的狂喜,只有难以置信和满腹疑窦。
是的,现在可以说证据确凿了,可是厉笙为什么要杀黄一朵和叶丹?
一个是远在烟城的会计,与厉笙毫无交杂。叶丹是一名中学教师,是厉笙的书粉,这也不构成杀人动机。
抛开杀人动机不说,四个相同死法的死者中,苏悦经夏梓馨亲眼目睹,杀死她的人——姑且当作人——速度极快,姜贺虽然快退休但也是个有搏击经验的警员,一般的普通人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倒他并不容易。
厉笙的体能显然做不到上述两点。
陈浩洋与他解释尸检结果时说过,很可能后脑勺上那个针眼真的是下毒的致命伤口。为什么要在那么一个部位,没有人知道。手中找到的这根针如此细小,厉笙又是如何刺入四名死者后脑的呢?
疑点,全是解释不通的疑点。
厉苍反复思量后,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陈浩洋。
陈浩洋有犹豫,然而在厉苍一再强调有重要证物需要他看一看以后,还是答应了出来。两人约在了一家咖啡馆里见面。
陈浩洋等到差不多六点才出现在咖啡馆门口。
厉苍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他左手托着腮,右手食指在桌子上不断地敲着,压抑着要打电话给陈浩洋冲动。
陈浩洋显然也是匆匆赶过来的,他带着微喘坐在厉苍对面说:“你知道,我不该出来见你的。”
厉苍将两条手臂撑在桌子上,俯身靠近陈浩洋:“他怎样了?”
陈浩洋摇头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能说。”
厉苍身子往后一倒:“有人要栽赃陷害他。”
说着,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烟盒,又从已倒空的烟盒里取出了装着银针的那支试管。
陈浩洋看着他那不疾不徐的动作,逐渐锁紧了眉头:“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个的?”
厉苍不答反问:“你觉得用这根针来杀人,可能性大吗?”
陈浩洋略一沉默:“历史上出现过很多看着不可能的杀人事件。刑侦看的是证据,不是推理。”
“但当所有证据巧合得离谱,而且来得太容易了,推理就变得比表象可靠了。”
陈浩洋是从警局下班后过来的,此前,他一直呆在局子里忙活,当他接到厉苍电话时,不等厉苍开口他便已猜到他的用意。
他没有走在刑侦第一线,可是从刑侦小组不断送来化验的证物以及厉苍被突然解职这件事,他已经知道了坐在审讯室里的是谁。
他跑到角落里偷偷接了这个电话,但是他不能翘班跑出来,活儿还很多,他心里也很忐忑。他答应了出来见面,却没说什么时候会到,他甚至希望当他抵达咖啡馆时厉苍已经等得不耐烦离开了。
当他看到厉苍手里的银针,不用任何化验手段,单凭肉眼他就可以判断与四名死者后脑上的针孔是相符的。
“阿苍,你这是在玩火。”陈浩洋与厉苍也是合作多年的工作伙伴,知道他的行事作风,与自己的严谨一板一眼完全不是一回事。
打心里,两人都不太喜欢对方,平常除了工作没有多余的交流,对对方的称呼也一直是客客气气的,“陈医生”“厉警长”地叫着生疏得很,这么直呼厉苍的名字,陈浩洋是第一次。
厉苍不想承认如今是情感压倒了理智、直觉完胜了逻辑,他说道:“书友站上有人发了帖子,摘抄了《暗夜妖都》那本书里的情节,指出书中就写到了当红作家被捕的信息。”
在等陈浩洋的这两个钟头,厉苍也没闲着,正是从网上搜索到的这些信息,让他坚持了两个钟头。
“你觉得,是有人故意放出这些消息,在误导警方?”
“是误导所有人。”厉苍感觉整件事背后有一只大手在推着所有人把注意力集中在厉笙身上。
“谁会那么做?这得是什么仇什么怨?”陈浩洋不知道其他警员是否有关注到网上的这些讨论,反正他是没有,他这一整天都呆在实验室里。
厉苍摇头:“你要帮我找出这个人。”
陈浩洋愕然道:“我能帮你做什么?”
“找到毒药了吗?”
陈浩洋心里打着架,最后还是说服了自己,透露的这点信息说不上什么机密:“尸体里依旧化验不出毒性成分,这个和之前一样,你是知道的。不过,我查了下资料,找到了点东西,不知道算不算有用。”
厉苍头微微点了下,表达了自己的期待。
陈浩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几乎查了所有记载有毒物的书籍,东西方的,古代的近代的现代的,都查了。以前医学没有那么发达,所有人们在记载一些医药功效的时候,可能没有那么准确,甚至会带有一点神话色彩……”
厉苍禁不住打断道:“你查的什么书,查到了什么?”
“《神农毒经》,听说过吗?”
“没有。”不过听书名,似乎不是什么正经书籍,厉苍在心里补充道。
“一本古书,相传是一千年前一个名叫神农氏的药学家写的,也有人考究说,神农氏不是一个人,而是劳动人民的生活经验,被有心人记录下来……”
“别废话。”又一次的打断。
“我想说的是,这本书里写的东西其实都不怎么靠谱。但是里面提到了一种毒药,会通过血液流遍中毒者全身,短时间内让人全身的血液透过毛孔蒸发走,而残留的毒药也会随之而消失。”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四名死者的死状,厉苍会认为陈浩洋是在胡说八道:“这是什么毒药?”
“是一种叫血蛭的虫子里带有的毒性,这种毒被叫做断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