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奇怪
张晓儒也吃了碗鸡蛋面，吃完后，美美地在办公室睡了一觉。
行动信号已经发出，他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就看陈国录和李国新。
张晓儒相信，不出意外，行动会很成功，特务队的人都很疲惫，吃了宵夜后，不犯困才怪。
吴德宝回到临时牢房后，姚好友和郝元庭马上迎了上来。
姚好友关心地问：“吴部长，没事吧？”
吴德宝看了看房间，少了四个：“没事，敌人给了一个晚上的考虑时间。其他人呢？”
郝元庭说：“已经放走了。”
吴德宝惊诧莫名，随即把目光投向对面的丁廷荣：“放走了？”
姚好友指着丁廷荣，冷笑着说：“都是这位的功劳。”
郝元庭啐了一口：“叛徒！”
丁廷荣说出他们的真实身份，再想离开特务队，会变得非常困难。
吴德宝沉声问：“丁廷荣，你怎么还在这里？”
丁廷荣已经叛变，按说现在应该吃香的喝辣的，怎么还会跟自己关在一起呢。
丁廷荣哭丧着脸：“吴部长，他们说话不算数，要把我送县城。”
他的表情半真半假，把他送县城是真话，但并没不算数，田中新太郎答应给一笔钱，以后再在县城给他找套房子，他愿意的话，可以在县政府财政科效力，这是他的老本行。
郝元庭骂道：“活该！”
吴德宝走到丁廷荣面前，问：“你都跟他们说了什么？”
丁廷荣不是党内同志，但他的叛变，影响还是很恶劣。
有些党员，原本可以隐蔽身份，借着群众的名义，被担保甚至释放。
因为丁廷荣的叛变，会增加营救的难度，像吴德宝这样的人，敌人绝对不会放过。
吴德宝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趁着今天晚上，将丁廷荣除掉。
丁廷荣信誓旦旦地说：“我只说了你们的身份，其他什么也没说。真的，多一句也没有了。”
就算有更重要的情报，他也没打算说出来，至少目前没打算说出来。
等到了县城，拿到日本人给的钱后再说也不迟。
永丰镇抓了那么多人，他认识一半以上，回到县城正好可以一显身手。
张晓儒态度阴晴不定，说翻脸就翻脸，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得留个心眼。
当然，现在他得扮演好自己的身份，田中新太郎交待，让他心生忏悔与吴德宝等人打成一片。
吴德宝缓缓地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丁廷荣一呆，喃喃地说：“以后？我还有以后吗？”
姚好友冷笑着说：“当汉奸的滋味不好受吧？”
吴德宝沉吟着说：“日本人的暴行你也看到了，他们在我们这里烧杀掳掠，你难道看不见？当汉奸绝没有好下场，只有中国共产党，才能给人民谋福利。丁廷荣，希望你不要走错路。”
丁廷荣不再说话，坐在那里默不作声。
姚好友突然悄声说：“吴部长，好像有动静。”
吴德宝低声说：“嘘！”
他走到了丁廷荣身边，只要丁廷荣敢喊叫，他就会下杀手。
郝元庭和姚好友则侧耳听着，很快，他们确定，是墙壁处有声响。
两人趴在墙壁上，定位着声音来源。
蓦然，角落的墙壁里的砖块出现松动，很快，那砖头就被抽走，露出一丝光亮。
第一块砖头被抽走后，很快就有第二块、第三块……
房间内的人，看到有人在拆墙，都围了过来。
丁廷荣看到这个洞口，惊讶得嘴都张开了，他正要说话，突然感觉一只手掌掐在了自己脖子上。
吴德宝在他耳边说：“你要是敢说话，马上掐死你。”
丁廷荣连忙点了点头，又迅速摇了摇头。
洞口扩大得很快，当洞口变大时，外面响起了李国新的声音：“老吴在吗？”
吴德宝惊喜地说：“老李？！”
李国新悄声说：“再等一下，马上就可以出来了。”
当洞口足够大时，姚好友和郝元庭先出去，吴德宝让丁廷荣也跟着出去，他最后才出来。
李国新问：“其他人呢？”
张晓儒告诉他，里面关着八个人，可现在才出来四个。
“他们已经走了。”
李国新说：“我们赶紧走，出了镇就安全了。”
特务队距离红部很近，如果惊动了日伪，他们就很难撤离。
陈国录等人很熟悉地形，早就设计好了路线，加之吴德宝等人并没受伤，他们走得很快。
出了镇后，吴德宝才有机会，在最后面跟李国新谈话。
吴德宝握着李国新的手，亲切地说：“老李，这次真是谢谢你们了。”
要不是李国新及时出手，不知道还要什么时候才能逃离魔掌。
李国新微笑着说：“没什么，我只是拆了几块砖头。”
吴德宝悄声说：“我知道，是七零五安排的。”
李国新点了点头：“对，一切都是他的计划，我只管执行。”
吴德宝担忧地说：“我们走了，他不会有危险吧？”
李国新轻笑着说：“放心好了，一切都有安排。”
吴德宝郑重其事地说：“回去后，帮我转告，感谢他相救。”
快天亮时，孟民生突然到张晓儒办公室报告，关押的犯人全跑了。
张晓儒一边穿衣服，怒声质问：“你的人是吃屎的？关在屋里的人，怎么会跑掉呢？”
孟民生哭丧着脸：“他们吃了宵夜，在门口眯了一会，哪想到，里面的人能跑呢？”
张晓儒气道：“我是怎么交待的？一定要睁大眼睛，谨防他们逃跑。”
他们赶到那间临时牢房时，田中新太郎和徐国臣也都到了。
里面点了三盏灯，张晓儒看到，墙角有一个洞，正好能钻出一个人。
张晓儒愤怒地说：“孟民生，马上通知镇自卫团紧急集合，他们跑不远，给我追！”
徐国臣沮丧地说：“天都亮了，还追什么？”
张晓儒惊诧地说：“这么厚的墙，他们是怎么挖出洞来的？”
田中新太郎已经看过现场：“外面有人接应。”
张晓儒惊讶地说：“奇怪，他们怎么知道人关在这里呢？而且时间掌握得很好。”
田中新太郎拧着眉头：“我也很奇怪。”
第一百六十六章 他就是
接到报告后，田中新太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是什么人在外面接应？他们怎么知道吴德宝关在这里？又怎么会在吴德宝回到牢房后才凿洞？
要知道，徐国臣和张晓儒有一段时间待在牢房，吴德宝也被提到审讯室。
这些疑团让田中新太郎很不解，最合理的解释，是特务队出了内奸，有人向游击队提供了准确的情报。
到底是谁呢？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徐国臣的身影。
张晓儒多次向他表示，徐国臣就是共产党！
所谓三人成虎，张晓儒在他面前说的次数多了，就下意识对徐国臣有所怀疑。
张晓儒突然叹息着说：“早知道把吴德宝关在审讯室就好了。”
徐国臣懊恼地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姚好友和郝元庭跑掉，倒也没什么，他们只是普通干部。
可吴德宝不一样啊，他是中共双棠县的武装部长兼游击大队长，这样的人落在手里，又让他逃走，实在不应该啊。
昨天晚上如果把吴德宝绑在审讯室，自己就成了最大的赢家。
张晓儒沉声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嘛。田中队长，我觉得特务队当务之急，应该马上建牢房，同时完善审讯室。这种事情，再也不能发生了。”
田中新太郎的独眼，射出冷漠的目光，冷冰冰地说：“当务之急，是找出游击队的探子，共产党的卧底！”
张晓儒“吃惊”地说：“共产党的卧底？”
田中新太郎说：“如果没有人传递消息，吴德宝等人怎么可能逃掉？特务队一定有共产党的卧底！”
张晓儒望了徐国臣一眼，疑惑地说：“共产党的卧底也太神了吧？”
徐国臣此时看到张晓儒的目光，心里有些发毛：“张晓儒，你说共产党的卧底，望着我干什么？”
张晓儒几次公开说，他是共产党内奸。
就算田中新太郎等人表面不在意，谁知道日本人心里怎么想的呢？
还有北村一，虽是他的顾问，两人表面关系也不错，说不定就是田中新太郎派来监视自己的。
张晓儒平静地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如果心里没鬼，又怕什么呢？”
徐国臣气道：“你……”
北村一缓缓地说：“张桑，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张晓儒提议：“田中队长，我觉得，应该暂停徐国臣职务，对他彻底调查。”
徐国臣马上说道：“如果我停职，你也应该停职，我们的嫌疑一样大。”
吴德宝被救，他也觉得，有人向共产党报信，这个人也有可能是张晓儒。
张晓儒点了点头：“可以。”
徐国臣脸突然黑了，他和张晓儒不一样，两人同时停职，他成了无业游民，而张晓儒还可以去当维持会长和新民会长。
张晓儒在特务队本就无足轻重。他如果停了职，什么都不是了。
田中新太郎缓缓地说：“停职倒没必要，配合调查就可以了。你们先回办公室吧，没有命令，不得离开。”
张晓儒坚定地说：“一定配合调查，清者自清，先从自己查起。”
回到办公室不久，上杉英勇就找上门了。
上杉英勇负责调查张晓儒：“张桑，从永丰镇回来后，你去过哪里？与什么人接触过？”
张晓儒露出思索的神情：“回了趟镇公所，听了蒋洪泉和陈国录汇报，他们驻守三塘镇炮楼，我担心会出问题。”
上杉英勇问：“然后呢？”
张晓儒说：“然后就回去睡觉，上杉君也知道，前天晚上行了整晚的军，昨天上午才回来。睡醒后，我连饭都没吃就来了特务队，一直到现在都没离开过半步。”
上杉英勇问：“这次的事情，有发现异常吗？”
张晓儒想了想，认真地说：“除了徐国臣外，没发现其他异常。”
上杉英勇似乎早料到，张晓儒一定会说起徐国臣，问：“他有哪些异常？”
张晓儒越说越觉得有道理：“昨天晚上，上杉君在审问犯人时，徐国臣一个人跑到了牢房。他在里面说了什么？里面的人可都是从中共县委所在地出来的。为什么我一进去，丁廷荣就开始招了？是不是提前设计好的？我提议把吴德宝绑在审讯室，徐国臣为何坚持要放回去？是不是故意制造机会？我敢断言，如果吴德宝没回牢房，墙上的洞肯定不会有。”
上杉英勇觉得，似乎也有那么一点道理：“你觉得徐国臣有嫌疑？”
张晓儒笃定地说：“他不是有嫌疑，他就是共产党！”
上杉英勇摇了摇头：“光凭这些猜测，定不了他的罪。”
张晓儒缓缓地说：“我知道，需要证据。上杉君，如果徐国臣是共产党，他一定会特别小心，很难抓到把柄。要让他露出狐狸尾巴，只能用计。”
上杉英勇疑惑地说：“用计？”
张晓儒点了点头：“不错。”
上杉英勇问：“你有没有计划？”
张晓儒微笑着说：“既然要做陷阱，当然得有诱饵。只要诱饵足够，再狡猾的狐狸也会上钓。”
作为七零五支部的书计，他要陷害徐国臣，还是很容易的。
上杉英勇说：“你就直说吧。”
张晓儒缓缓地说：“吴德宝不是跑了么？再从县城要几个人回来，如果里面有共产党的话，徐国臣必然会营救，到时候，还怕抓不到他的把柄么？”
上杉英勇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倒是不错。”
上杉英勇到田中新太郎办公室时，北村一也回来了。
田中新太郎问：“有发现吗？”
田中新太郎介绍着说：“张晓儒还是怀疑徐国臣是共产党，他提出一个计划……”
田中新太郎问：“北村君，你觉得呢？”
北村一沉吟着说：“徐国臣一直在为自己辩解，如果有条件甄别，倒也无妨。”
田中新太郎说：“那好，辛苦上杉君回趟县城。”
上杉英勇突然想到，张晓儒“眼光独到”，他挑的人，几乎都是共产党：“如果可以，我想让张晓儒一起去。”
田中新太郎点了点头：“可以。”
第一百六十七章 新朋友
张晓儒得知自己也要去县城，随即向上杉英勇告了个假，要回镇公所一趟。
上杉英勇以为他是交待工作，张晓儒回来时，却提了一个包袱，沉甸甸的。
上杉英勇诧异地说：“明天就回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难得去趟县城，都不想今天就回来，可也没必要特意带行李吧？
张晓儒微笑着说：“到了县城，晚上总不能干巴巴的睡觉吧？”
他回去表面是拿钱，实则为传递消息。
陈国录在自卫团，张晓儒与他交换情报很方便。
原本张晓儒以为，田中新太郎会让宪兵队把人送下来，既然让自己去挑，那就不客气了。
上杉英勇随口问：“张桑晚上有什么消遣？”
张晓儒问：“麻将。上杉君有兴趣么？”
上杉英勇摇了摇头：“那玩意有什么好玩的？”
张晓儒问：“上杉君有什么爱好？”
上杉英勇笑吟吟地说：“到了县城，怎么能不去在水一方呢？”
他所说的“在水一方”，是县城的花楼。
张晓儒眼珠一转，马上说：“我们的牌局，也在那里。上杉君去玩，一切费用都算在我头上。”
上杉英勇高兴地说：“那怎么好意思呢？”
有人请客，总比自己掏腰包好。
张晓儒随口问：“上杉君，这次去县城，要不要从警备队借一个小队？”
此次去县城提人，除了他们之外，孟民生还带着全副武装的半个班。
上杉英勇不以为然地说：“这么多人还从警备队调人，传出去岂不是笑话？再说了，双棠县境内的游击队，还没有猖狂到如此地步吧？”
张晓儒低声问：“这次去县城，徐国臣不知道吧？”
上杉英勇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孟民生等人也不知道。”
张晓儒松了口气：“那就好。至少不用担心，会遭到游击队袭击了。”
张晓儒一行八人，坐着四辆差车到了县城，他们先去新民会，张晓儒和上杉英勇分别向常建有和秋田义雄报告。
单独向常建有汇报工作，张晓儒自然不会错过给徐国臣上眼药的机会。
张晓儒笃定地说：“科长，我敢断定，徐国臣一定是共产党！”
常建有喃喃地说：“徐国臣是共产党？”
徐国臣是他亲自挑选，用以接替陈拯民的得力干将，在特务灭共队表现优异，怎么到了三塘镇就成共产党了呢？
张晓儒缓缓地说：“科长让徐国臣到三塘镇，是看中了他的能力。可徐国臣进三塘特务队后一事无成。抓到了宋启舟，不让对方为我所用，反而搞什么和平共处。让抗日游击总队消灭八路军游击队，却与皇军遭遇，这不是借皇军之手，消灭抗日游击总队吗？这种事，只有共产党能干得出来啊。
拉拢盛贤勇，不先抓捕魏雨田，却用王双善来测试我，不是摆明要放跑魏雨田吗？我对这些抗日子分子能手软？又借我的手，除掉了王双善，真是一箭双雕。
盛贤勇原是抗日游击总队的人，却又成了双棠别动队的副队长，是不是他们在特务队搞国共合作？
还有这次，在永丰时，明明我先看上吴德宝，徐国臣用一个名额与我交换，居心叵测！果不其然，昨天晚上吴德宝就跑了。
我多次提醒，把人关到红部，哪怕关到镇公所也好啊，徐国臣坚决反对，他就是早有预谋！
科长，再不对徐国臣动手，三塘特务队危矣！我和田中新太郎等太君，也随时面临危险。
此次回去后，估计这头老狐狸，很快就要露出马脚了。”
常建有默默听着，张晓儒的话，虽有夸大成分，但基本上是事实。
徐国臣到三塘镇后，确实没干一件像样的事情。
有的时候，明明拿着一手好牌，却输得特别惨。
他也有些拿不定主意，难道说，徐国臣真是共产党？
常建有问：“你们要带几个人回去？”
张晓儒说：“要让徐国臣上钩，至少得两人以上，还得有分量才行。”
常建有说：“上杉英勇不是来了么？让他去挑吧。晚上不回去吧？”
日本人参与的事，就算他是警备队大队长兼新民会调查科长，还是尽量不表态为好。
张晓儒笑着说：“难得来一趟，自然要明天才回去。”
“那好，晚上一起玩牌，黄县长念叨你好几次了。”
张晓儒说：“科长，玩牌可以，如果你赢了，我这话就当没说。如果你输了，而我恰好又赢了，你的钱我可不要啊。”
常建有笑了笑：“说得你好像一定能赢，我就非得输不可一样？如果我们两人都输了呢？”
张晓儒的意思他明白，无论输赢，都不让自己吃亏。
张晓儒笑着说：“你那份也算我的。对了，晚上就到在水一方吃饭吧？上杉英勇也会来。”
“行，我看能不能把秋田义雄叫上。”
下午，张晓儒陪着上杉英勇去了宪兵队监狱。
从永丰带回来的人，都关在这里隔离关禁、诱供刑讯。
他们要明天才回来，今天只是粗略地看一遍。
张晓儒更是看得随便，他今天主要是来记名字和相貌的。
在三塘镇时，他只是向陈国录交待了任务，当时时间很紧，没办法与李国新马上联系。
今天晚上，李国新会来县城，到时候会给张晓儒带来上级的指示。
晚上的饭局，就安排在在水一方，但有两件事张晓儒没想到。
第一没想到，是秋田义雄会来，能跟日本人在这样的场合吃饭，对增进双方关系，有着很大的帮助。
第二没想到，是张有为竟然没来，他去了上党公干。
晚上的牌局少一人，黄贵德自然不干，把县政府差事局的周宏伟叫上了。
周宏伟清瘦，三十多岁，脑袋上少了一块头发，是个秃顶。
张晓儒笑吟吟地说：“周局长，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
差事局管着全县的差车和差夫，实际上就是管着全县的交通和运输。
日军第一次占领双棠县时，县政府为了搬迁，出动了一千五百多辆差车。
周宏伟佯装不喜地说：“坐到酒桌上，大家就是兄弟，说关照就见外了。”
张晓儒举起酒杯说：“小弟说错话了，自罚一杯。”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远水
周宏伟与张晓儒一见如故，到了牌桌上，两人也是谈笑风生。
牌品如人品，在牌桌上，很容易看清一个人。
周宏伟的酒品好，牌品也好，又愿意与张晓儒交好，一个晚上下来，两人已经成了朋友。
不管是不是真心朋友，至少已经可以当面称兄道弟。
周宏伟得知张晓儒经营杂货铺，还要在三塘镇开发新街后，表示要对张晓儒的工作大力支持。
有张晓儒在场，黄贵德的手气确实很旺，他又是晚上最大的赢家。
周宏伟是最大的输家，输了近四百元，哪怕是对差事局长来说，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然而，周宏伟从头至尾脸上都带着笑容，并没有因为输了钱而懊恼。
张晓儒就喜欢跟这样的人玩牌，赢起来才心安理得嘛。
今天晚上他也赢了一百多，常建有输了几十，就算扣掉这几十，他还赢了近一百。
黄贵德伸了个懒腰：“快天亮了，赶紧回去眯一下。”
今天晚上赢了近三百，口袋充实了，心情愉悦，等会睡得也香。
常建有笑着说：“还回去干什么？就在这里叫个姑娘陪嘛。”
黄贵德苦笑着说：“你可是不知道，我家那黄脸婆厉害得很，在这里过夜，明天就到县衙来闹了。”
常建有没人管，晚上就睡这里，张晓儒给他安排房间和姑娘。
常建有是这里的常客，所谓的安排，其实就是付钱。
张晓儒掏出钱，塞到常建有口袋里：“科长，这是一百，以后跟我玩牌，不能再让你出一分钱。”
常建有没有拒绝，笑着说：“包赢不输？那我岂不天天想跟你打牌？”
张晓儒笑着说：“只要来县城，保证每次都陪你。”
张晓儒没在这里过夜，他已经在客栈定好房间。
张晓儒走出在水一方，一辆差车就迎了上来：“张会长吗？我是差事局的，局座让我送您。”
张晓儒上了车：“好，替我多谢宏伟兄。”
既然是周宏伟的一片好意，自然得领情。
到客栈后，张晓儒开门的声音很大，又大声吩咐：“伙计，给我送瓶热水来。”
伙计送来热水后，没过多久，就有人轻轻敲他的房门，打开一看，果真是李国新。
他用着“吴新国”的证件，在县城比三塘镇还要安全，“吴新国”的证件，可是警察所正规办出来的。
张晓儒没让他进房间，而是熄了自己的灯后，跟着李国新去了他的房间。
李国新就住隔壁，两人进了房间后，也没有开灯。
正是黎明前的黑暗，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旦房间开灯，很容易引人注目。
李国新低声说：“接到你的情报后，我去了趟区里，又赶到县委，与吴德宝同志见了面。”
张晓儒说：“这次估计只能带回去两个人，我争取多带人。”
李国新悄声说：“其他人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把雷孟兴同志救出来，他可能用的是化名。”
张晓儒喃喃地说：“雷孟兴？没这个人啊，有什么特征？用的是什么化名？”
他特意先去了趟宪兵队，就是为了弄到名单。
李国新说：“他个子中等，国字脸，最明显的特征是，左眉处有一颗豆子大的黑痣。”
张晓儒马上说：“我知道了，他确实用的是化名，叫田兴。”
吴德宝的化名是田永胜，雷孟兴的化名是田兴，并非偶然。在永丰镇，“田”姓是大姓。
李国新郑重其事地说：“一要把雷孟兴同志带回三塘镇，并且顺利营救出来！”
张晓儒正色地说：“放心。”
李国新虽然没介绍雷孟兴的身份，张晓儒也没问，他只知道，雷孟兴是自己的同志，这就足够了。
李国新说：“你早点休息吧，天都快亮了。”
张晓儒问：“没事。这次永丰损失，为何会这么大？”
他的情报，虽然只提前了半天，但对永丰镇来说，应该足够了。
三千多日伪，不是游击队能抵挡的，也不是八路军能抗击的，唯一的办法是坚壁清野。
李国新叹息着说：“十天前，国民党第93军新编第8师、第166师先后进攻七泉、八泉、良马、秦家庄等地。县委带领游击大队，配合太岳部队59团、25团进行自卫，歼灭其一部。抗日政府与游击队，为争取两个师的团结抗日，与其多次进行谈判，一直没联合起来。接到你的情报后，县委既要确定情报的准确性，又要提防国民党军队，实在来不及。”
张晓儒缓缓地说：“原来如此。国民党亡我之心不死，跟他们联合，无异与虎谋皮。”
李国新郑重其事地说：“这是中央定的统战方针，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抗击日寇，要举全国之力，举全民族之力。我们的力量原本就薄弱，更要广交朋友，如果把敌人也变成朋友，抗战就会更快胜利。”
张晓儒喃喃地说：“广交朋友？”
他突然想到了周宏伟，这次的接触，周宏伟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虽然一夜没睡，张晓儒还是打起精神去了在水一方。
他与李国新，再次调查了营救方案，首先要确保成功营救雷孟兴，其次才是给徐国臣扣帽子。
常建有昨晚熬了个通宵，快天亮时，又抱着个姑娘入睡，上午肯定是起不来的。
上杉英勇按时走了出来，虽然脚有些发软，但精神很好，脸上流露着满足的神情。
上杉英勇问：“张桑，昨晚赢了吗？”
昨晚的开销，全是张晓儒付的账，两人的关系，自然而然也近了许多。
张晓儒说：“赢了一点。早点去宪兵队吧？今天得赶回去才行。”
上杉英勇感慨地说：“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啊。”
张晓儒笑着说：“以后有机会常来就是。”
上杉英勇意味深长地说：“中国有句俗话，叫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张晓儒笑着说：“那就把这‘远水’带回去。”
上杉英勇这一刻，觉得张晓儒特别地善解人意：“又得张桑破费了。”
张晓儒笑着说：“先去宪兵队，回来后马上办这件事。上杉君，你那相好叫什么名？”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全要
周宏伟回去后，没有马上休息，他走进书房，拉开抽屉，拿出纸和笔开始写材料。
表面上周宏伟是双棠县差事局局长，实际他是军统晋东南站双棠组的组长！
1932年5月，特务处就在太原建立情报组织，1937年特务队在太原成立晋绥察区，负责三省情报工作。
1938年10月，军统局临澧训练班结业，部分晋籍学生被派到山西建立潜伏组织，军统在山西的组织，迅速发展起来。
到1940年，军统在山西除了山西站外，还有一个独立情报组，原本这两个情报单位不发生横向关系，但在实际工作中，仍然时有联系。
1940年5月，太原独立情报组失事，自组长以下全部被捕，山西站受到牵连，除站长因出城有事逃过一劫外，其他人员，以及下属各组悉数遭到破坏。
就连中统局在山西的组织也受到牵连，几乎被一网打尽。
当时有七十多名军统、中统情报人员被捕，其中二十多人被判死刑，其他人被判有期徒刑不等。
去年12月，军统局建立晋东南站，军统局将原来设在晋东南的组织，全部划归晋东南站指挥，双棠组也是在那个时候，归晋东南站指挥的。
周宏伟其实早注意到了张晓儒，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接触。
张晓儒在淘沙村当自卫团长时，还不算什么人物，可他接替蒋思源，担任三塘镇新民会长和维持会长，同时还担任三塘镇据点翻译以及三塘特务队副队长后，张晓儒在三塘镇的影响力越来越大。
三塘镇与中共控制区只隔着白云山，那里算是双棠县的抗日前线，要是能让张晓儒成为运用人员，对双棠组的工作将极为有利。
张晓儒：男，淘沙村人，在太原当过学徒，回老家开杂货铺，目前担任三塘镇之新民会长、维持会长、特务队副队长、据点翻译。
性格：精明、擅长溜须拍马，对中共无好感。
政治信仰：看似效忠日本人，实则以利益当先。
结论：或可拉拢，争取为我所用。
把材料藏好后，周宏伟走到窗口点了根烟。
张晓儒二十出头，能会到如此位子，还能与黄贵德、秋田义雄等人说上话，实在不简单。
这种擅长交际之人，应该为我所用。
周宏伟将烟头掐灭，暗暗作了个决定。
昨天晚上，周宏伟大输特输，一是因为他的手气确实很差，另外也是因为，他愿意输。
赢得别人好感的最快方法，是输钱给他，这是周宏伟总结出来的经验。
周宏伟希望，这次之后，能与张晓儒成为好朋友。
张晓儒与上杉英勇到了宪兵队后，先去见了宪兵队长山本常夫。
上杉英勇是从宪兵队出来的，对宪兵队的情况很熟悉。
上杉英勇恭敬地说：“山本队长，我们可以去挑人了。”
山本常夫个子不高，留着丹仁胡须，脸上有道伤疤，这是在战场上留下来的，看上去非常恐怖。
山本常夫用日语问：“你们要挑几个人？”
上杉英勇犹豫了一下，说：“能挑四个吗？”
他与张晓儒商量过，最少要挑两个人，争取挑四个人。
山本常夫缓缓地说：“有共党嫌疑的，你们最多挑两个。那些筛选出来的老百姓，倒是可以多给几个。”
张晓儒突然用日语说：“山本队长，三塘镇正在修一条新街，需要大量劳力，能否让这些老百姓到三塘镇当苦力？”
他自从担任专职翻译后，日语水平大涨，如果不仔细听的话，很难听出他的口音。
山本常夫看了张晓儒一眼，淡淡地说：“十六个人全要？”
上杉英勇马上解释说：“三塘镇准备以新民会的名义开一家布店、油坊、粮店和药店，宣传*****和圣战，张晓儒是具体执行者。”
张晓儒连忙解释道：“老百姓得了实惠，一定会觉得皇军才能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只要老百姓日子好过了，他们就不会跟着抗日分子闹事。”
听到有十六个人，张晓儒暗暗高兴。
山本常夫微微颌首：“既然是新民会的事情，宪兵队当然要支持。”
张晓儒感激地说：“多谢山本队长，三塘镇人民，一定会感谢你。”
昨天张晓儒看了名单，也看到了犯人，他没想到，宪兵队这么快就筛选了嫌犯和老百姓。
让张晓儒意外的是，田兴的名字，出现在老百姓的名单中。
显然，宪兵队所谓的筛选，也不过那么回事。又或者，雷孟兴隐蔽得很好，成功骗过了日本人。
张晓儒心里有了主意，神情轻松许多：“这些共党嫌犯，随便挑两个就是，宪兵队筛选过的，还能有错？”
上杉英勇一想也对，如果他们还左挑右选，是不是不相信山本常夫的能力呢？
离开宪兵队时，上杉英勇暗暗发愁，原本只想带二三个人回去，现在却要带十八人之多，超出了他们的计划。
出了宪兵队，除了两名共产党嫌犯被绑着外，其他十六人都松了绑。
张晓儒把他们集合起来：“诸位，本人是三塘镇张晓儒，你们现在归我。想回去吗？可以，每人两百大洋，钱到人走。否则，就去三塘镇干两年活，两年之后也可以回去。想托人送信回去拿钱的，等会到我这里登记。”
上杉英勇担忧地说：“张桑，这么明目张胆的放人，会不会不妥？”
张晓儒笑嘻嘻地说：“不从他们身上刮层油，哪有钱把你的‘远水’弄到三塘镇呢？”
上杉英勇一听，马上默许了张晓儒的行为。
想丰富自己在三塘镇的夜生活，肯定要花钱的，张晓儒自然不会掏腰包，只能从这些人身上出了。
上杉英勇问：“可两百大洋也太多了吧？他们出得起吗？”
张晓儒阴笑着说：“这些人手上都没老茧，想想办法，还是能拿得出来的。要不然，他们在新街干几天活，就能想到办法了。”
上杉英勇没再说话了，如果是小商小贩的，弄两百大洋也不算太难。
但是，把人捞出去后，这些人恐怕都得破产。
第一百七十章 同志
徐国臣不知道特务队的其他人去了哪里，他没问，也不能问。
到镇公所打听，张晓儒也不在，联想到上杉英勇也消失，他突然有种被孤立的感觉。
此事从头至尾田中新太郎没跟他提过半句，北村一也没透露一点消息，整整一天，他坐立不安。
中午吃饭的时候，平常三塘饭馆会很热闹，特务队的人都会来就餐。
可今天就他一人，乔再生提着两个食盒去了特务队，日本人一般不来这里用餐。
徐国臣突然很惆怅：“伙计，来半斤酒。”
他估计，今天的异常，与吴德宝逃脱有关，自己虽然有点责任，但也不至于独立自己吧？
下次再碰到共产党，二话不说，先上刑，让他们好瞧。
乔再生现在学着做寿司，长治有家寿司店，张晓儒派他去学习了两天，又买了全套工具回来。
回到三塘镇后，张晓儒把三塘镇据点会做日本菜的日本士兵请来，让他们也传授做寿司的技巧。
加上乔再生自己的琢磨，现在他的寿司，做得有模有样。
原本三塘饭馆以山西本地菜为主，主要以特务队和中国老百姓为主。
如今三塘镇据点的日本士兵，也经常来吃寿司。
这里价格实惠，饭馆本就不以营利为目的，每到饭点，这里便成为日伪聚会的场所。
乔再生到特务队后，直接去了田中新太郎的办公室，把寿司摆好后，恭敬地说：“田中太君，这是我新学的一个菜，请您尝尝。”
田中新太郎微笑着说：“哟西，看样子就不错。”
乔再生鞠了一躬后，退了出去：“您先吃，我等会再来收拾。”
回到三塘饭馆后，徐国臣已经喝上了，而且还加了菜。
这是特务队的食堂，每人每顿都是同样的菜和分量，想吃好的，就得另外付钱了。
比如说，徐国臣这半斤酒，他加的菜，就得自己付钱。
乔再生去特务队收拾餐具时，徐国臣还在喝着。
在田中新太郎的办公室，乔再生小心翼翼地收拾着东西，他谨记丰张晓儒的交待：谨言慎行。
无论是在特务队还是在三塘饭馆，都要把自己当成睁眼瞎子、聪耳聋子。
切记，千万不能有好奇心。
田中新太郎问：“再生，徐国臣还在三塘饭馆吗？”
乔再生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恭敬地说：“报告太君，徐队长一个人在喝酒。”
田中新太郎冷笑着说：“他还有心思喝酒。”
乔再生不敢接话，收拾好东西后，离开了办公室。
徐国臣这顿酒喝了三个多小时，半斤酒喝完，又要了半斤，走出三塘饭馆后，已经站立不稳。
乔再生走过去，关心地问：“徐队长，要不要送你回去？”
徐国臣摆了摆手：“不用，我好得很。”
回到特务队，徐国臣也没事情，趴在椅子上睡了一觉，到饭点后，又去了三塘饭馆。
田中新太郎站在窗口，望着走出特务队的徐国臣，问：“北村君，你觉得徐国臣有没有问题？”
北村一说：“应该没有，至少我没看出来。”
田中新太郎冷冷地说：“千万不能大意，对手很狡猾，任何微小的失误，都会导致失败。”
北村一问：“要不，晚上找他谈谈？”
田中新太郎说：“谈就不必了，等会盯着他，看他表现。”
北村一换了身衣服，像个流浪汉一样，蹲在三塘饭馆对面耐心等着。
中午徐国臣喝了一斤酒，晚上又要了二两，喝完后，摇摇晃晃地走了回去。
徐国臣在三塘镇也弄了处小院子，不大，在北街，离特务队十来分钟的路程。
平常十分钟的路程，今天却走了二十分钟。
徐国臣中午喝的酒，现在才开始上头，到家后，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喝醉了就是好，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好好睡一觉就行。
此时天快黑了，北村一在外面监视了一会，正准备离开时，突然看到，有人出现在徐国臣家门外。
他在门外观察了一会，北村一连忙躲在树后，过了一会才伸出脑袋，正好看到那人鬼鬼祟祟，从门缝里塞了个什么东西进去。
北村一等那人走后，悄悄跟在后面，可前面的人很警觉，刚跟了一会，那人似乎就发现了，加快脚步朝镇外走去。
北村一哪会让他溜走？在后面紧追不舍。
前面的人突然站住，北村一正诧异间，突然一道火光，那人开了枪。
“砰！”
北村一没想到，对方竟敢开枪，他身子一侧，顺势倒在地上。
北村一迅速掏枪还击，可那人已经走远，他不熟悉地形，只能原路返回。
北村一迅速跑回了特务队向田中新太郎报告，很快，小川之幸派了一个日军分队到特务队报到。
这个分队的日军一到，田中新太郎带领他们去了徐国臣家。
一名日军士兵轻巧地翻过院子，从里面打开了院门，那封从门缝里塞进的信还在。
田中新太郎打开一看，脸色大变，他手一挥，带着人冲进了房间。
此时的徐国臣，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田中新太郎冷声说道：“搜！”
很快，在房间搜到了一些秘密文件，有中共双棠县委的，也有二分区委的，还找到了一把凿子和铁瓦刀。
这些文件和工具，让徐国臣直接进了审讯室。
一桶冷水从头浇下，徐国臣马上清醒过来了。
徐国臣诧异地说：“田中队长，这是怎么回事？”
田中新太郎冷笑着说：“怎么回事你不知道？”
徐国臣看到北村一也在，向他求援：“北村君，你得为我作主啊。”
北村一冷笑着说：“我怎么为你作主？徐国臣同志！”
徐国臣惊诧地说：“徐国臣同志？这……”
田中新太郎冷笑着说“徐国臣，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明天如果还不招的话，这些你用过的刑具，就要用到你身上了。”
徐国臣苦着脸：“田中队长，这……能不能让我回牢房？绑在这里实在难受。”
田中新太郎冷声说：“你也想跟吴德宝一样，被人救走？想得美！”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反测验
张晓儒刚到特务队，就听说徐国臣关在审讯室，他很是意外，特意去看了。
张晓儒看到绑在木桩上的徐国臣，心情无比愉悦，脸部表情夸张：“哟哟哟，这谁啊？堂堂徐队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了？”
徐国臣使劲抬起头，怒声说道：“张晓儒，你陷害我！”
张晓儒诧异地说：“我怎么陷害你的？”
他确实想陷害徐国臣，按照计划，今天晚上才会行动。
难道说，李国新提前行动了？
不应该啊，李国新办事沉稳，不会擅自改变计划。
营救雷孟兴比诬陷徐国臣更重要，在雷孟兴没有营救出来前，诬陷徐国臣是次要计划。
徐国臣恨恨地说：“你安排人给我送信，假意是上面的命令，还在我家里放了共党的文件，吴德宝逃跑时的凿子和铁瓦刀也扔在我家。而昨天你在县城，这一切显得跟你没关系。”
张晓儒冷冷地说：“死到临头，还想反咬一口。”
他的计划，可没有这么详细。
虽然心里奇怪，但脸上一点也不能表露出来。
相反，张晓儒再次打量着徐国臣，发现他身上被绑的痕印很深，手腕处呈青紫色，至少绑了十小时以上。
徐国臣瞪着张晓儒，笃定地说：“我知道，是你设的陷阱。”
张晓儒一本正经地说：“徐队副，我从不诬陷人。如果你是皇军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如果你是共产党，我绝不手软！我们之间从无私仇，有的只是公愤。”
盛贤勇如果能活过来，听到张晓儒这话，一定会跟他拼命。
徐国臣缓缓地说：“你在特务队处处与我作对，动不动就诬陷我是共产党。我看，你才是别有用心。”
张晓儒郑重其事地说：“我怀疑你，是因为你确实值得怀疑。”
他确实很想承认事实，可只是想想，这种话，活着必须烂在肚子里，死了也要带进棺材里。
徐国臣突然悠悠地说：“难道你就不值得怀疑么？你就不可能是共产党？”
张晓儒坚定地说：“我说过，时间会证明一切。”
与此同时，在田中新太郎的办公室，田中新太郎、北村一和上杉英勇正在开会。
田中新太郎问：“张晓儒此趟县城之行，有何异常吗？”
吴德宝逃跑后，田中新太郎相信，特务队一定有人通风报信。
甚至，共产党已经潜伏到了特务队。
但是，这个共产党有可能是徐国臣，也有可能是张晓儒，或者其他人。
张晓儒提出，要拿共产党测试徐国臣，他之所以支持，也是想看看，徐国臣到底有没有嫌疑。
上杉英勇仔细汇报了这次县城之行，包括张晓儒晚上打牌，还请他在在水一方玩了女人。
只有一件事，他没汇报，张晓儒把他的“远水”给带了回来。
回来的时候，张晓儒去在水一方，给他包了个姑娘，付了一个月的钱。
下个月，上杉英勇满意再续费，不满意的话，就换姑娘。
上杉英勇觉得，这是自己的私事，如果说出来，会让北村一瞧不起，也会遭到田中新太郎的训斥。
北村一觉得不可思议：“两百大洋一个人？有人给钱吗？”
上杉英勇说：“还真有不少人托人带信回去，准备让家人筹钱。”
田中新太郎缓缓地说：“看来张晓儒真是生财有道。”
上杉英勇问：“田中君，徐国臣有问题吗？”
田中新太郎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发现。”
北村一说：“他们两人在审讯室见面，等会听听徐国臣的说法吧。”
张晓儒的任务，是陪上杉英勇到县城挑人，回到特务队后，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把两名共产党嫌犯关到牢房后，他带着十六名“群众”回了镇公所。
化名田兴的雷孟兴，在回三塘镇的路上，一直在寻找机会逃脱。
可特务队的人，看得太紧，八人押着十八个人，前后左右都安排了人，根本没机会逃跑。
在县城，雷孟兴说自己是账房先生，以前他也确实干过这一行，成功骗过了日本人的审核。
原本想着，可能会被判刑，或者当苦力，没想到被张晓儒带回了三塘镇。
雷孟兴知道，有一支七零五民兵连，活跃在三塘镇，到了这里，更容易获救。
到新街后，雷孟兴被安排到账房，他瞬间觉得，自己逃跑的几率大增。
特别是他看到，化名吴新国的李国新，突然出现在面前时，就知道回去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李国新微笑着说：“你的情况，我已经向上级汇报了，张晓儒不是规定，拿两百大洋就放人吗？就按他定的办。”
反正这两百大洋，是左手交给右手，对组织不会有任何损失。
雷孟兴叹道：“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李国新低声说：“这是最不引人注目的办法，还不能太快，你托人带信回去，家里筹钱，总得三五天吧？所以，还得委屈你再待几天。”
张晓儒离开特务队后，徐国臣就放了出来，绑了一夜，手脚都麻了，他还是挣扎着到了田中新太郎的办公室。
田中新太郎问：“你见了张晓儒，有什么结论？”
昨天晚上的抓捕，其实是一场戏，诬陷徐国臣的戏。
张晓儒言之凿凿，徐国臣就是共产党，还到县城挑人回来考验徐国臣。
徐国臣也能怀疑张晓儒，他提出，趁张晓儒到县城的时候，特务队把自己“定”为共产党，到时候张晓儒一定会露出马脚。
在审讯室时，他多次引诱张晓儒，但对方表现得很完美，至少他没有发现破绽。
徐国臣暗暗叹了口气：“没有发现他有异常。”
上杉英勇说道：“张晓儒到镇公所后，一切正常，没见任何生人。”
田中新太郎说：“考验的事就告一段落，准备审讯带回的共产党吧。”
徐国臣突然说：“田中队长，我希望能戴罪立功，亲自审讯共党嫌犯。”
田中新太郎沉吟道：“好吧。”
徐国臣走后，上杉英勇突然想起一事，他拿出一封信：“田中君，山本队长有封信，让我亲手给你。”
第一百七十二章 真假
田中新太郎先是粗略地看了信，然后又仔细看了一遍，他看得很认真，许久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他才感慨地说：“山本队长真是高手啊，佩服佩服。”
上杉英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并没有说出口。
信是他带回来的，可信里的内容，他半个字都不知道。
田中新太郎把信递给了上杉英勇：“看看吧，山本队长给我们安排了一名卧底。”
这次从县城带回的两名共党嫌犯，有一人是山本常夫特意安排的。
不得不说，这着棋走得太好了，特务队不是要甄别共产党吗？有了内应，真有共产党的话，一定能发现。
不但会把共产党的卧底找出来，还能把营救的人员一网打尽。
上杉英勇看完后，将信交给北村一，赞叹着说：“高明。”
要不是这封信，他都被蒙在鼓里。
也只有这样，才能彻底保密。
北村一则有些疑惑地说：“如果上杉君和张晓儒没挑中这人，又该怎么办呢？”
上杉英勇笑着说：“以山本队长的手段，要塞个人进来，还不是易如反掌？”
他们本就想要二至四人，山本常夫只答应给两人，到时加一个，也不会引人怀疑。
这人原本就是从永丰带回来，经过审讯，答应与宪兵队合作。
要不然，宪兵队的甄别，能有这么快？十六个人，说给张晓儒就给了，也没进行第二次甄别。
山本常夫唯一失算的是，这人的级别不高，并不认得雷孟兴，否则的话，雷孟兴早就单独关押了。
北村一叹服道：“山本队长这步棋太高明了。”
有了这名内应，他们只需静观其变，一切自会有结果。
田中新太郎郑重其事地说：“你们一定要配合好，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破绽。那个共产党卧底，很快会露出狐狸尾巴。”
“嗨！”
张晓儒确实没有发现，从县城带回来的共党嫌犯，有人竟然当了叛徒。
他的任务是营救雷孟兴，并没太在意这两名共党嫌犯。
晚上，在张晓儒家，李国新、陈国录、陈光华都到了，他们坐在一桌，桌上摆着一副麻将，这是张晓儒特意从县城买回来的。
张晓儒把麻将摆好，说：“从现在开始，你们都要学习打麻将。这既是一种娱乐，更是一种交际手段。同时，也是掩护秘密工作的好办法。”
李国新说：“对，三五个人待在一起，什么都不做，肯定惹人怀疑。在一起玩麻将，就不会有人说什么了。”
陈光华不好意思地说：“张大哥，这上面的字，还认不全呢？”
张晓儒郑重其事地说：“认不全就学，这也是抗日杀敌必须学会的技能。你们当初学习走正步，学习投弹，学习射击，流了那么多汗水，也没有难倒你们，现在几个字，就难住啦？不但要学习麻将，还要学习文化。没有文化的共产党员，不是一个好的共产党员。”
陈光华郑重其事地说：“我一定会成为好的共产党员。”
张晓儒问：“镇自卫团已经成立了党小组，自卫团队员的思想，转变得很快。警备队的工作做得怎么样了？你的组织能力，我是很看好的。”
陈光华说：“警备队的情况，要比镇自卫团复杂些，毕竟，上面没有人替我撑腰。我们与其他人的接触，得特别谨慎，不能让人察觉。当然，也不是没有成绩，我们也发展了十来人，其中有三个人，表现积极，可以争取入党。”
张晓儒说：“除了发展其他人入党，更要发展我们淘沙村的人入党。有了党员，再成立党小组。我们要争取更多志同道合的同志一起，才能更好的打击日寇。”
李国新突然说：“我觉得，乔子清可以作为发展对象。”
乔子清与李国新在新街时常有接触，在淘沙村时，乔子清就知道了李国新是什么人，蒋思源死后，他工作积极性非常高。
在新街榨油厂的建设中，乔子清经常协助李国新的工作，多次表示，愿意为党做更多的工作。
张晓儒缓缓地说：“除了乔子清，乔再生也可作为发展对象。”
李国新笑着说：“两父子同时入党，以后必成一段佳话。”
张晓儒说：“乔子清和乔再生就算同时入党，他们之间不得发生联系，乔子清是新街党小组的成员，乔再生是七零五支部的成员。”
虽然很残酷，但为了组织安全，不得不用这样的手段。
李国新点了点头：“乔再生在三塘饭馆当伙计，不但可以成为情报员，还能成为你的交通员。”
张晓儒微笑着说：“乔再生很机灵，在淘沙村时，应该就猜到了我们的身份。到三塘镇后，特别是他到三塘饭馆后，主要找我谈话。我让他当睁眼瞎子、聪耳聋子。他也做得很好，目前特务队的人，对他都没有戒心。”
李国新问：“关押在特务队的两位同志，什么时候营救？”
张晓儒问：“这两位同志的情况，摸清了吗？”
李国新缓缓地说：“还没这么快，徐小二和宋吉奇的名字，有些熟悉，不能肯定是不是我们的同志，也不知道他们的真正身份。”
张晓儒说：“那就两条腿同时走路，老李负责摸情况，我负责营救。至于徐国臣那边，需要你们两兄弟配合好。”
李国新等人走后，张晓儒找乔再生谈了话，他们在楼上借打牌开会时，乔再生在楼下放哨。
张晓儒问：“昨天特务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乔再生说：“中午徐国臣一个人跑来喝酒，先要了半斤，后来又加了半斤。晚上，又要了二两。中午给田中新太郎送饭时，他还问起了徐国臣的情况。”
张晓儒点了点头：“知道了。”
综合各方面的消息，他基本上掌握了情况。
昨天晚上，有人给喝了酒的徐国臣送住，结果被北村一发现，在镇外还开了枪，但北村一没受伤。
结果据点派了日军一个小分队，把徐国臣抓了起来，还搜出了中共的文件，以及一把凿子和铁瓦刀。
日本人到底是真抓徐国臣，还是假抓徐国臣呢？
张晓儒一时之间也判断不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暂缓
晚上，张晓儒去了趟到特务队，看到徐国臣已恢复职务，一下子全明白了。
但该有的表现，还是不能省的。
张晓儒手伸出枪盒，“警惕”地问：“咦，你怎么出来了？”
徐国臣得意地说：“让你失望了吧？田中队长下令，两名共党嫌犯全由我审讯。”
张晓儒惊诧地说：“不是应该每人分一个吗？”
不管昨天是什么闹剧，现在已经执行甄别徐国臣的计划了。
在这个计划中，本就由徐国臣审讯所有共党。
其他人，只需要静观其变就行。
张晓儒先去了办公室，没过不久上杉英勇就来了。
上杉英勇解释着说：“我也刚得知，昨天对徐国臣突击考验，出来后，徐国臣就更没戒备了。”
张晓儒笑着说：“徐国臣很享受现在的审讯。”
他很能体会徐国臣的心情，终于可以一显身手，向日本人证明他的忠诚了。
上杉英勇笑着说：“这不正是我们所希望的么？”
张晓儒提醒道：“上杉君怎么不早点回去休息？春宵一刻值千金哦。”
上杉英勇摇摇头：“不急，去审讯室看看吧。”
张晓儒自然不会拒绝，他晚上还来特务队，不就是想借机观察徐小二和宋吉奇么？
到审讯室时，北村一和徐国臣都在，徐国臣特别卖力，手里还拿着皮鞭。
张晓儒好像忘记了昨天的奚落，笑吟吟地说：“徐队长，来观摩学习一下没问题吧？”
徐国臣正要反唇相讥，看到张晓儒身后的上杉英勇，马上改口：“当然可以。”
先审讯的是徐小二，无论徐国臣怎么用刑，他都没有开口。
他眼中的坚毅，让人知道，这是一个有着坚定信念的共产党员。
张晓儒心里很难受，看着同志受苦，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还得在旁边看着，这种痛苦比他自己受刑还难过。
张晓儒掏出烟，烦躁的时候，他也想来一根。
手摸到烟时，却把手抽了出来。
这个时候，可不能抽烟，他退后一步，到了上杉英勇的侧后方，站到了审讯室的角落。
张晓儒不希望别人看到，他有任何异常。
徐国臣怒吼道：“带下去，把宋吉奇带上来。”
徐小二死不开口，令他很沮丧，可徐小二已经昏过去两次，再用刑的事，就要死在这里了。
张晓儒看到，徐国臣在喊到“宋吉奇”时，上杉英勇有一个不自然的动作，他将手放在嘴唇上，似乎要掩盖什么。
而北村一的目光，也射向上杉英勇，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地交流着，很快又移开了目光。
虽然他们的交流只是一刹那，还是被张晓儒捕捉到了。
他站在角落里，审讯室的一切，都落在他眼中。
日本人是发现了徐国臣的不正常？还是觉得徐国臣的做法不妥？还是觉得，徐国臣就是共产党？
很快，张晓儒就发现，上杉英勇在意的，不是徐国臣，而是宋吉奇。
宋吉奇带上来时，上杉英勇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北村一也不例外，他们的目光与刚才望向徐小二时，完全不一样。
怎么形象呢，就像看到一个熟人，却不能开口说话一样。
对，就是这种感觉。
这让张晓儒很奇怪，上杉英勇和北村一，怎么会对共党有这种感觉呢？
县城回来的路上，他和上杉英勇，也没说起这方面的事啊。
如果仅仅是上杉英勇有这样的异常，倒还不算奇怪，可北村一与宋吉奇，应该是第一次接触吧？
就算他们在永丰有过接触，当时的那种接触，几乎不会留下任何印象。
徐国臣拿起鞭子，在空中挥舞着：“宋吉奇，如果你愿意与我们合作，就不用受皮肉之苦，要不然，老子让你尝尝厉害！”
宋吉奇坚定地说：“我不会与你们合作的。”
“啪！”
徐国臣挥起鞭子，重重地抽在宋吉奇身上。
“啊！”
宋吉奇大喊一声，再没有刚才的毅然。
宋吉奇喊的越痛苦，徐国臣打得越起劲，各种刑具轮着上。
当他拿起烧得火红的烙铁时，宋吉奇眼中，终于露出惧意。
火红的烙铁，一旦印在身上，谁都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痛苦。
人的表皮神经最为丰富，破坏表皮，带来的痛苦也最大。
宋吉奇大叫着说：“你不要乱来！我不会叛变组织的。”
上杉英勇突然说：“张桑，肚子饿吗？”
张晓儒随口回道：“你不说还真没感觉，去吃点宵夜？”
北村一也接道：“让三塘饭馆送吃的来。”
上杉英勇好像随意地看了徐国臣一眼，问：“徐桑，一起吗？”
徐国臣看了一眼宋吉奇，犹豫着说：“这个……”
北村一突然说道：“这么晚了，明天再审一样。”
徐国臣恶狠狠地说：“便宜这小子了，回去好好想想，明天非把你身上的肉烫熟不可！”
徐国臣走到门口时，对孟民生说：“孟民生，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守卫，要是再让共产党把人救走，拿你是问。”
孟民生信誓旦旦地说：“今天晚上我亲自守在这里，绝对出不了事。”
晚上确实没有出事，因为张晓儒暂缓了行动，他没有发出行动的信号。
在办公室吃了碗面后，张晓儒回了家，虽然已经很晚，陈国录两兄弟还在等着他。
陈国录问：“连长，怎么没发信号？”
张晓儒缓缓地说：“计划有变，暂缓行动。”
今天晚上的行动，不再是让三塘饭馆送宵夜，而是张晓儒亲自去三塘饭馆吃。
他不在三塘饭馆出现，就不能行动。
陈国录惊诧地说：“为何？”
张晓儒仔细回想着审讯室的情形：“宋吉奇和徐小二已经受刑，就算今天晚上行动，他们也行动不便。而且，这两个人，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陈光华问：“有什么问题？”
张晓儒缓缓地说：“徐小二目光坚毅，面对敌人毫无惧意。可宋吉奇不一样，他的目光与丁廷荣有些相似。”
除了这一点外，还有上杉英勇和北村一的异常。
虽然只有那么一刹那，可张晓儒看到了，并且引起了足够的重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复杂
陈国录听着张晓儒的话，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连长，你的意思，宋吉奇是叛徒？”
张晓儒心里一动：“难说。”
他现在希望，李国新能快点回来。
徐小二和宋吉奇的情况，组织上肯定知道，可李国新最快，也要下半夜才能回来。
雷孟兴或许也知道一些情况，可除李国新外，没人能联系上。
干过地工的都知道，不是一条线上的同志，想要联系几乎不可能。
陈国录喃喃地说：“如果宋吉奇叛变，营救会很麻烦。”
张晓儒缓缓地说：“我们要作最坏打算，如果宋吉奇叛变，还谈什么营救？”
他们在家里开会时，田中新太郎也在自己家里，与北村一和上杉英勇商量。
特务队除了他们都是中国人，哪怕用日语交流，说话也没家里方便。
田中新太郎用日语说：“你们今天都看到了徐国臣的表现，说说看法吧？”
北村一缓缓地说：“从他用刑的手段来看，不太像共产党。”
上杉英勇说：“共产党可是很狡猾的，徐国臣审讯徐小二时没用烙铁，为什么对宋吉奇就要用烙铁？徐国臣会不会识破宋吉奇的身份，故意逼他暴露呢？”
宋吉奇正是山本常夫安插的内应，他在永丰镇被捕后，随即在宪兵队监狱自首叛变，宪兵队甄别出来的共产党员，都是他举报的。
幸好宋吉奇与雷孟兴以前不认识，要不然雷孟兴早就暴露了。
北村一不满地说：“上杉君，徐国臣有这么聪明吗？”
上杉英勇说：“如果他真是共产党卧底，肯定不笨。”
田中新太郎沉声说：“明天把宋吉奇提出来，便知分晓了。今天晚上他与徐小二，一定会说些‘知心’话。”
天快蒙蒙亮时，李国新终于赶回了三塘镇，昨天他跑了几十里地，两次翻过白云山，连口水都没喝。
李国新从鞋底拿出一份折叠的材料，递给张晓儒：“拿到他们的资料了。”
张晓儒仔细看着材料，高兴地说：“太好了。”
李国新说：“你给的名单，有一部分是县游击大队的同志，还有一部分，是永丰支部的党员。宋书计命令，要尽力营救这两位同志。”
张晓儒向李国新说了自己的发现：“现在有个新情况，宋吉奇随时可能会叛变，甚至有可能已经叛变。我想知道宋吉奇和徐小二在宪兵队监狱的表现，得辛苦你向雷部长打听一下。”
李国新一听，马上放下水杯就往外走：“这有什么辛苦的？等着，就回来。”
李国新回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雷部长对宋吉奇有印象，上午宋吉奇提审后，下午宪兵队就将他们三十人分组了，永丰镇公所的党员，全部分开关押。”
张晓儒喃喃地说：“宋吉奇极有可能在宪兵队就叛变了。”
李国新提醒：“只能怀疑，不要下结论。”
被敌人抓捕的同志，本来就面临很大的心理压力，就算是吴德宝、雷孟兴这样的干部，营救出来后，也要面临党的再次甄别。
雷孟兴回到三塘镇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组织写报告，汇报在宪兵队监狱这几天的点点滴滴。
张晓儒说：“合理怀疑很有必要，我们要营救同志，但更要保护自己的安全。七零五支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李国新点了点头：“任何时候，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张晓儒郑重其事地说：“老李，我有个想法，咱们应该再从淘沙村调几个人，组成一支机动小分队。现在酱菜馆只有五个人，陈国录和陈光华这边，也不能保证随时能调派人手。”
李国新说：“新街工地正需要人手，他们调过来也好安排。”
军事上的事情，张晓儒说了算，他负责做好战士们的思想工作。
张晓儒叹了口气：“可惜，没几支短枪，行动很是不便。”
李国新安慰着说：“慢慢来嘛，有长枪用，已经比兄弟部队强多了。”
早上，张晓儒提着两笼饺子，去了上杉英勇的住处。
原本一向起早起的上杉英勇，此刻还在呼呼大睡，昨天晚上回来得晚，家里双多了位姑娘，回来后还得“加班”，自然很辛苦。
张晓儒敲门，是那姑娘开的。
这姑娘艺名小灯笼，身材不高，但很匀称，穿着一件开叉到大腿的旗袍，双目含春，脸上浓妆艳抹，那股低劣的胭脂味，令张晓儒作呕，可上杉英勇却喜欢这样的。
张晓儒问：“小灯笼，上杉君还没起床？”
小灯笼笑吟吟地说“是啊，昨天晚上可是累坏了。”
张晓儒随口说：“他累坏了，你倒没事，这是给你们带的早餐。”
小灯笼抿嘴一笑：“多谢张会长，您没听说过，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么？”
张晓儒脸上一红，他还是个初哥，没听懂小灯笼的意思，但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顿了顿，一本正经地说：“知道你为何会来三塘镇吗？”
小灯笼收起媚笑：“知道，是张会长给钱，让我来服侍上杉太君。”
张晓儒冷冷地说：“知道就好，如果上杉君满意，自然大大有赏。如果上杉君不满意，就只能请你回去了。”
小灯笼小心翼翼地说：“张会长是我的财神爷，上杉太君是我的摇钱树，我知道得清楚呢。”
张晓儒说：“好，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可以来镇公所找我。特别是上杉君有什么需求，一定要告诉我。”
小灯笼马上娇笑着说：“张会长放心，一定会来找你的。”
既然上杉英勇没起床，张晓儒不想再面对小灯笼，先去了红部报到。
等他在红部忙完，再到特务队时，上杉英勇才姗姗来迟。
张晓儒想跟上杉英勇聊几句，见他径直去了田中新太郎的办公室，只得作罢。
张晓儒看到孟民生走过来，问：“孟班长，昨天晚上没出事吧？”
孟民生得意地说：“没有，我亲自守在门口，谁也别想从我眼皮底下搞名堂。”
第一百七十五章 枪杀
孟民生告诉张晓儒一件事，宋吉奇刚才被提走了，没进审讯室，去了田中新太郎的办公室。
张晓儒笑了笑：“看来田中队长对宋吉奇很有兴趣嘛。”
田中新太郎单独提审宋吉奇，看似传递了某种信号，但张晓儒不敢妄下断言。
敌人正在甄别特务队的人，虽说主要目标是徐国臣，可谁能知道，会不会还有其他人呢？
又或者，田中新太郎是欲盖弥彰，徐小二才是那个内应，又或者，两人都是内应。
张晓儒站在窗口沉思，身处敌营，就像悬在钢丝上，稍不注意，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宋吉奇很有可能是那个内应，可还缺少关键证据，如果他是自己的同志呢？
他必须调整原来的营救计划，宋吉奇和徐小二，不管谁是叛徒，或者他们都是叛徒，也不能影响这次的营救。
蓦然，张晓儒看到，乔再生提着个大食盒进了特务队。
张晓儒看了看天色，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吃早餐的时间，而吃中餐的时间也没到啊。
此时，在田中新太郎的办公室，宋吉奇正在“控诉”徐国臣。
宋吉奇心有余悸地说：“田中队长，我现在是山本队长的人，徐国臣怎么能这样对待我呢？徐国臣哪是审讯我？这是要把我往死里整啊。昨天晚上，他真要用了烙铁，我跟他没完！”
田中新太郎微笑着说：“宋先生，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徐国臣并不知情，除了我们三人，谁也不知道你的身份。我们怀疑，三塘特务队有共产党的卧底，让你来，就是要找出这名卧底。”
宋吉奇这才释然：“怪不得。”
来的时候，山本常夫告诉他，可能要受点委屈，但他没想到，这委屈几乎要了自己的命。
田中新太郎问：“宋先生，昨天晚上，你跟徐小二应该谈了很久吧？”
宋吉奇说：“我们以前就认识，他是永丰支部的党员，我是吾元支部的。他安慰我，组织上一定会营救我们的。”
田中新太郎惊喜地问：“谁来营救呢？怎么营救呢？”
宋吉奇说：“他没说，或许共产党的卧底，已经跟他联系好了。”
他现在，只想快点完成任务，自己这是在冒着生命危险，在给日本人做事啊。
田中新太郎突然问：“你觉得，徐国臣是不是共产党？”
宋吉奇摇了摇头：“说不好，特务队真要是有共产党，一定隐藏得很深。田中队长，从县城出来就没吃过饭，能不能给点吃的啊？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田中新太郎笑了笑：“马上让人送来。”
田中新太郎给三塘饭馆打了个电话，三塘饭馆的电话，只通三个地方：特务队、红部还有他家里。
为了吃饭方便，一个电话就能让人送饭菜过来，田中新太郎和小川之幸都默认了这种奢侈。
反正电话线经常被游击队割走，三塘饭馆的电话机，也用不了多少电话线。
田中新太郎让三塘饭馆送份过油肉、羊杂割、刀削面、炒饼和鸡蛋到办公室，这些东西能让宋吉奇能吃好，也能吃饱。
至于宋吉奇提出要喝酒，田中新太郎没有答应。
喝了酒，身上多少会有点酒味，让徐小二发现了可不好。
乔再生离开特务队时，张晓儒很想叫住他，但他还是忍住了。
他安排乔再生到三塘饭馆，给人的感觉，只是让乔再生有一份职业，两人之间并没有太特别的关系。
中午吃饭时，张晓儒才去了三塘饭馆。
在后面，拿出一间房，搞了个雅座，专门招待贵客。
像张晓儒、徐国臣等人来时，总不能跟其他人一样，在外面大堂吃饭吧。
在雅座，他可以光明正大的与乔再生接触。
张晓儒等乔再生给自己上菜时，低声问：“上午你到了特务队送餐？”
乔再生轻声回道：“是的，送的是炒鸡蛋、过油肉和肉罐肉，刀削面还有炒饼。”
张晓儒蹙起眉头：“田中队长什么时候吃这些了？”
日本人喜欢吃大米饭，山西的小米饭，吃了不容易消化，他们吃不习惯。
就连山西本地人，也会把小米做成面食，这样更容易消化。
乔再生说：“是一个身上有伤的人吃。”
张晓儒马上说：“是不是脸有些黑，个子不高，衣服上还有血？”
乔再生连连点头：“对，对，就是他。我的东西还没摆好，就扑上来吃了。”
张晓儒终于确定，宋吉奇才是那个可耻的内应。
徐国臣得知田中新太郎提审了宋吉奇后，很是诧异，田中新太郎不是把犯人交给自己审讯么？怎么才一天时间，就横加干涉呢？
徐国臣不敢去问田中新太郎，对审讯也很谨慎。
一整天，他都在想，田中新太郎为何要见宋吉奇呢？
晚上，徐国臣刚到家，正准备转身关院门时，腰后被一把枪顶住。
徐国臣身子没动，沉声问：“什么人？”
对方却不说话，只是帮他把院门关好，将他身上的枪拿走，双手捆在背后，蒙上眼睛，嘴里还塞了团棉花。最后，在头上套了个袋子。
徐国臣感觉整个世界一下子全黑了，然而，事情还没完，他后颈被重重地击了一下，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
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被扛出了家门，塞到了一辆骡车里。
骡车上又跳上几人，随即离开，此时的徐国臣，感觉脑袋越来越沉，终于昏迷过去。
“砰砰！”
徐国臣被两声低沉的枪声惊醒，他很惊诧，什么人敢在三塘镇开枪？
三塘镇除了有一个中队的日军和一个中队的警备队外，还有张晓儒的自卫团，以及特务队。
晚上开枪，很快会惊动周围人的。
他正在胡思乱想时，又被人扛着走了一阵，到地方后，对方慢慢将他放在地上，让他站着。
“砰砰！”
徐国臣再次听到枪声，感觉心前传来两股痛意，他突然明白，这两枪射中的正是自己。
徐国臣心想，这些人的胆子也太大了吧，枪杀了自己，跑得掉吗？
第一百七十六章 圆满
徐国臣的头套被摘掉，嘴也被撬开，嘴里的棉花拿了出来，绑着的绳子也松开了。
迷糊间，徐国臣看到了一个身影，很像一个人，好像是张晓儒，他想看清楚，但眼睛却睁不开，眼皮反而越来越沉。
终于，眼皮合上了，什么也不知道，彻底睡了过去，永远地睡了过去。
“赶紧收拾好，敌人马上就来了。注意，房间里任何东西都不能动。”
徐国臣确实没有看错，对他动手的确实是张晓儒。
陈国录说：“交给我们吧，你先回去。”
张晓儒必须得走了：“好。”
刚才的枪声，一定会惊动附近的敌人，毕竟，这里距离红部太近了。
张晓儒回到家里不久，被孟民生敲门叫醒的。
张晓儒披着衣服打开门，看到是孟民生，满脸不高兴：“什么事？”
孟民生紧张地说：“张队长，出大事了。”
张晓儒一愣：“什么大事？游击队打进来啦？”
孟民生哭丧着脸：“田中队长死了，徐国臣也死了，徐小二和宋吉奇也跑了。”
张晓儒一脸“震惊”：“什么!怎么回事？”
孟民生连忙说：“晚上接到田中队长打来的电话，有人来提徐小二和宋吉奇，我没在意，让来人提走了。”
张晓儒问：“什么人提走的？”
孟民生懊恼地说：“当时我看他们穿着警备队的衣服，也就没问。现在想想，肯定是共产党干的。”
张晓儒问：“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是跑了呢？不会是警备队要走了吧。”
孟民生说：“有人听到田中队长家有枪声，红部派人去看了，发现田中队长死在家里，徐国臣也死在他家。”
张晓儒顾不上再说，边穿衣服边往外走：“走，去看看。”
孟民生担忧地说：“张队长，这件事跟我没关系吧？”
张晓儒冷冷地说：“徐小二和宋吉奇是你亲手放跑的，你说有没有关系？”
孟民生叫屈：“我是接到田中队长的命令才放人的啊。”
“命令呢？”
“电话里说的。”
张晓儒质问：“有人作证吗？田中队长死了，随便你怎么说都行。”
孟民生吓得脸色苍白：“张队长，你可得救我啊。”
这年头，跟共产党扯上关系，能有好下场吗？
张晓儒问：“这事你跟日本人说了没有？”
孟民生忙不迭地说：“还没有。”
张晓儒缓缓地说：“田中队长打电话下命令的时候，不能只是你一个人听到，懂吗？”
孟民生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地说：“对，这样就有了证人。”
张晓儒随口问：“接人的警备队，有人认得他们吗？”
孟民生叹息着说：“当时天早黑了，连人都没看清，怎么会认得呢？”
张晓儒点了点头：“还好，不认得人，反而没麻烦。”
孟民生感激地说：“多谢张队长。”
田中新太郎家，此时聚集着不少人，院子外面有两名日军士兵站岗，他们亮出证件后才放行。
现场在田中新太郎的书房，田中新太郎仰天死在椅子上，在他对面不远，徐国臣倒在地上，心口中了两枪。
北村一和上杉英勇正在勘查现场，小川之幸站在窗口，满脸铁青，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晓儒不敢说话，他的目光在房间内来回扫视着，看陈国录和李国新有没有留下破绽。
上杉英勇汇报道：“小川队长，田中新太郎身中两枪，徐国臣的手枪少了两发子弹，我们房间找到了两枚弹壳。徐国臣也中了两枪，应该来自田中新太郎的手枪。”
小川之幸用日语冷冷地说：“谁能告诉我，徐国臣为何要杀田中新太郎？”
张晓儒突然说：“报告小川队长，关押在特务队的共党徐小二和宋吉奇被人救走了。”
上杉英勇一听，怒声说：“什么？八嘎！”
张晓儒说：“据孟民生说，他们是接到田中队长的电话，命令他们把共党转移。”
小川之幸缓缓地说：“田中打电话命令放人？看来，这是徐国臣找上门的原因。”
北村一喃喃地说：“为了两个共党，徐国臣不惜暴露身份，还牺牲了性命，这可能吗？”
上杉英勇平静地说：“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确实是这样。”
不管日本人怎么想不通，第二天上午，宋吉奇突然回来，让他们确信了这一点。
上杉英勇和北村一，马上把宋吉奇带到了红部，当面向小川之幸汇报。
北村一介绍着说：“小川队长，这位是宋吉奇，是昨天晚上被救走的共党。”
小川之幸打量着宋吉奇，问：“你的，怎么逃出来的？”
宋吉奇大声说：“报告小川队长，我是被徐国臣安排的人救走的。”
小川之幸说：“详细说说过程。”
宋吉奇回忆着说：“我和徐小二带出特务队后，就上了一辆骡车，出镇后，接应我们的人开始脱衣服，说黑狗队的衣服他们不穿。我一听，就知道是游击队。我问他们是谁？他们说是二分区游击小队的。我又问他们，怎么救出我们的人。为首那人一笑，反问我们，难道不知道徐国臣是自己人么？”
北村一说：“知道吗？徐国臣为了救你们，逼迫田中队长，他与田中队长双双死了。”
宋吉奇吃惊地说：“什么？”
徐国臣的做法，未必太疯狂了吧？除非，他早就有除掉田中新太郎之心，否则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救人。
上杉英勇突然说：“不是让你趁机打入共产党，为何又回来了？”
宋吉奇一脸后怕：“不逃回来，命就要丢在那边了。徐小二怀疑了我的身份，还说我昨天肯定吃了羊肉。”
真正的叛徒，肯定是怯懦的，没有了信仰的人，就像行尸走肉一般，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别妄想他们还有勇气和骨气。
小川之幸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宋吉奇问：“太君，我身上有伤，能不能去县城治疗？”
他的事情已经做完，揪出了徐国臣，算功德圆满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余热
宋吉奇并没有被送回县城，而是以共党逃犯的名义，再次关到了特务队，执行最后一个任务。
北村一答应，这个任务完成后，将送他到上党治疗，并且给他安排合适的工作，还送他一套房子，以及奖赏一大笔钱。
宋吉奇一听，愉快地答应了。
不就是在特务队再待一天嘛，挺一挺再坚持一下，幸福的生活已经在向自己招手了。
张晓儒此时并不知道宋吉奇已经回来，徐国臣死了、田中新太郎死了、共党跑了，他留在特务队也没意思，随后就去了镇公所。
快中午时，他接到上杉英勇的通知，让他去特务队。
上杉英勇见到张晓儒后，说：“知道吗，宋吉奇被抓回来了。”
张晓儒“惊喜”地说：“真的？”
既然宋吉奇回来了，徐国臣的案子，也应该盖棺定论了。
上杉英勇说：“人关在牢房里，你可以去看。”
张晓儒摩拳擦掌：“太好了，交给我吧，一定让他开口，把知道的全交待出来。”
上杉英勇望着张晓儒，缓缓地说：“事情已经明摆着了，没必要再审。我请示了秋田君和山本队长，决定就地枪决宋吉奇！”
宋吉奇要回县城治疗，想得太美了。
在三塘特务队，宋吉奇没有发现徐国臣的身份，让他对田中新太郎下了毒手，已经是天大的错误，还想回去治疗，想得太美了。
趁着张晓儒还不知道宋吉奇的身份，最后再测试一下张晓儒。
上杉英勇认为，对张晓儒来说，宋吉奇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共产党，如果他动了恻隐之心，那对不起，张晓儒将成为第二个宋吉奇。
张晓儒遗憾地说：“不审审吗？或许能吐露点什么呢？”
上杉英勇冷笑着说：“怎么，张桑于心不忍？”
张晓儒不以为然地说：“共党死绝我才高兴呢。这是特务队第一次处决共党，我去安排。”
上杉英勇摇了摇头：“不用安排了，由你亲自执行。”
张晓儒喜出望外：“我执行？真的？”
他巴不得能亲手除掉宋吉奇这个叛徒呢？
上杉英勇暗暗点了点头，从张晓儒的表情来看，他是没问题的：“当然。”
趁着中午，张晓儒把宋吉奇拉到了新街，那里人多，正在建房子，按张晓儒的说法，拿个人头祭一下，以后能顺风顺水。
上杉英勇原本只是拿宋吉奇测试一下张晓儒，让宋吉奇发挥最后的余热，哪想到张晓儒欣喜之余，还借着这事大造声势。
当然，公开处决“共党”，对增加皇军的威望，震慑抗日分子，还是有好处的。
宋吉奇被绑在张晓儒身后，嘴里塞了团棉花，外面还用绳子将嘴死死勒着，动不能动，说不能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晓儒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讲，眼中充满了哀求、懊悔和恐惧。
“这个人是共产党，跟着共产党不会有好处，皇军给我们谋福利，他们却要搞破坏。皇军会带给我们优良的种子，我们这里变成王道乐土后，耕田种地也不用牲畜，全部实现了机械化，一点儿也不费力。还有铁路，日本的铁路非常阔，有复线的，有复复线的，有四线的，更有六线的，将来我们表现好的，可以去东京游玩参观，不花钱的。但是，敢跟皇军作对，就会像这个人一样，死路一条！”
张晓儒望着宋吉奇，眼里没有一点怜悯之意，他掏出枪，果断开枪射击。
下面的小川之幸、上杉英勇和北村一，听着张晓儒的演讲，又看到他当场枪决共党要犯宋吉奇，脸上都露出了欣慰之情。
事实证明，张晓儒对皇军还是很忠诚的，他在三塘镇，皇军可以很放心。
而三塘镇的百姓，看到张晓儒当众杀人，杀的还是共产党，吓得胆战心惊。
这次枪决之后，张晓儒心狠手辣、铁杆汉奸的名声，算是传出去了。
不明真相的群众，很是痛恨张晓儒，有人甚至扬言，要除掉张晓儒，替牺牲的共产党员报仇。
田中新太郎死后，三塘特务队面临一个问题，谁来当队长？
当然，这个问题与张晓儒无关，按照之前的惯例，只能是北村一或上杉英勇。
张晓儒要考虑的是，给特务队安插人手，他不经常待在特务队，需要有人监视着敌人的一举一动。
没有什么，比打入特务队更方便监视的了。
晚上，张晓儒待在家里，上杉英勇突然登门拜访。
这让张晓儒吓了一跳，今晚他已经约好李国新，等会见面讨论下一阶段的工作，要是碰到上杉英勇就不好了。
张晓儒将上杉英勇请到书房，同时把客厅的灯点亮，李国新看到后，自然会注意。
给上杉英勇倒了杯茶后，张晓儒问：“上杉君，找我何事？”
上杉英勇缓缓地说：“张桑，我听到消息，新的三塘特务队队长，将从我和北村一两人中产生。”
如果上面派一个新的队长来，上杉英勇没任何意见。
但如果要从他和北村一当中选一个队长，他自然当仁不让。
张晓儒暗暗松了口气，脸上则恭维道：“这是好事啊，上杉君无论是能力还是资历，担任队长将毫无悬念。”
上杉英勇摇了摇头，目光中满是担忧：“北村一与我都是从宪兵队出来的，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我们相差无几。”
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的。
张晓儒笃定地说：“我肯定支持你当队长，我想，孟民生和其他人，也会支持你。如果特务队都以你马首是瞻，上面也不会考虑其他人了吧？”
上杉英勇眼中露出欣慰之情：“多谢张桑。”
张晓儒奉承着说：“在我眼里，上杉君已经是三塘特务队的队长。”
上杉英勇微笑着说：“哟西，张桑，看来我没看错你。”
张晓儒站起来，双腿并立，坚定地说：“鄙人愿意永远跟随上杉队长！”
上杉英勇脸上露出得意地笑容：“现在还不是队长，在外面可不能乱喊。”
张晓儒笑着说：“迟早的事嘛，我看，只要秋田先生和山本队长发句话就行。”
第一百七十八章 空喜欢
张晓儒的无心之言，正中上杉英勇心坎，自己能不能当队长，还得看秋田义雄或山本常夫。
特别是山本常夫，只要他发了话，就是板上钉钉之事。
上杉英勇叹息着说：“这正是我发愁的地方。”
就算特务队所有人都支持自己，秋田义雄和山本常夫如果不支持，也是一场空。
张晓儒突然问：“他们两人有什么喜好？”
上杉英勇马上明白了张晓儒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送礼？”
张晓儒悠然地说：“所谓投其所好嘛，一件称心的礼物，有时能事半功倍。”
上杉英勇沉吟道：“山本队长喜欢漂亮姑娘，尤其是日本姑娘。”
张晓儒惊诧地说：“日本姑娘？”
上杉英勇说：“我们日本人，其实最喜欢的还是本国姑娘。中国的花姑娘，不对我们的口味。”
张晓儒为难地说：“双棠县哪有日本姑娘呢？”
他对这方面本就不关注，唯一知道的是在水一方，但那里也没有日本女人吧。
上杉英勇说：“长治应该有。”
张晓儒笑着说：“那就去长治。”
上杉英勇感激地说：“张桑，多谢了。”
他来找张晓儒，也是想让张晓儒成为他的财政后盾。
张晓儒摧眉折腰地说：“应该的，上杉君当了队长，还劳你多关照我嘛。”
上杉英勇大笑：“这是当然的。”
上杉英勇来找张晓儒，本就表明了态度，他是张晓儒的顾问，张晓儒公开枪决宋吉奇，使他对张晓儒有了更深的认识。
上杉英勇觉得，张晓儒可交，至少他不会像徐国臣一样，是共产党。
事不宜迟，第二天一早，张晓儒与上杉英勇一起，去了趟长治。
长治位于双棠别动队东南部，从三塘镇到长治县城，近七十里路程，两人清早坐差车出发，到长治也是下午了。
张晓儒还是第一次到长治，上杉英勇则熟门熟路。
这次来，张晓儒的主要任务是付钱，同时也为了增进两人的私人感情。
一次单独行动，使两人有了共同的秘密，不管这事成不成，他们之间不再是以前的队副与顾问的关系了。
第二天早上，两人带着一位日本艺妓回了双棠县城。
到县城后，两人分开行动，张晓儒去新民会向常建有汇报工作，上杉英勇则把人送到了山本常夫的住处。
看到张晓儒，常建有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张晓儒笑吟吟地说：“向科长汇报工作。”
不管以前他与常建有的关系如何，多见面，关系总会好起来的。
常建有问：“徐国臣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得知徐国臣竟然是共产党后，常建有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
但这是日本人作出的决定，哪怕再怀疑，也只能埋在心里。
双棠县是日本人的天下，说到底，他这个警备大队长兼新民会调查科长，只是日本人养的一条狗罢了。
常建有一开口，张晓儒就知道，常建有心里还有怀疑。
张晓儒将这几天三塘镇的事，详细向常建有作了汇报。
常建有问：“你也觉得徐国臣是共产党？”
张晓儒言之凿凿：“这不是明摆着么？以前我就怀疑他是共产党，特务队第一次搜捕中共三塘镇支部，他提出在每个共产党家门口撒把烧土为记号，当时就觉得奇怪，现在想想，这哪给我们当记号哦，完全是给共产党报信嘛。”
常建有疑惑地说：“你不觉得，作为一名好不容易打入特务队的共产党卧底，他亲自去胁迫田中新太郎，有点太冒险了么？”
这是他没想通的地方，徐小二和宋吉奇是徐国臣手里的犯人，他要救他们，完全可以跟上次一样，再从墙上挖个洞就行嘛。
就算不挖洞，也有其他办法，何必要跟田中新太郎面对面呢？
张晓儒笃定地说：“田中队长在三塘镇的工作卓有成效，我们也将怀疑的目光锁定了徐国臣，他必定是狗急跳墙。既救同伙，又杀田中队长，一举两得。”
常建有喃喃自语：“一举两得？”
张晓儒问：“科长，我听说特务队的新队长，是从上杉英勇和北村一当中产生？”
三塘特务队其实是调查科的派出单位，特务队长应该是中国人才对。
三塘特务队刚开始，也是徐国臣当队长，只是徐国臣接连出错，才让田中新太郎取而代之。
常建有说：“你从哪听来的消息？好像又改了。”
张晓儒惊诧地说：“改了？”
常建有缓缓地说：“新队长是秋田义雄亲自任命的，连我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张晓儒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常建有说：“今天早上开会决定的。你可能还不知道，日军在中条山打了个大胜仗，重庆的军队惨败，据说死伤超过七万，而日军不过伤亡三千人。”
张晓儒心里大惊，但脸上却露出狂喜：“中条山大胜？”
脸上的表情，与内心活动截然相反，这对心理素质是个极大的考验。
常建有问：“今天晚上不回吧？”
徐国臣的事情，虽然还有疑点，但日本人已经有了结论，他也只能作罢。
张晓儒笑着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要陪科长打次牌。”
他答应常建有打牌时包赢不输，常建有岂有不愿意之理。
晚上，还是在在水一方，但饭局增加了一个人：山本常夫。
山本常夫和秋田义雄的兴致很高，日军在中条山消灭国军三万多人，被俘四万多人，让他们看到了全面获胜的希望。
当然，有人高兴有人愁，周宏伟和上杉英勇就显得心不在焉。
周宏伟还稍微好点，不注意看发现不了。上杉英勇完全是愁眉不展，辛苦跑趟长治，全白忙了，早知道把女人带回三塘镇，也不用便宜山本常夫。
晚上没有约张有为，牌局有四人了，让张有为参加，等会怎么安排？
心不在焉的人，自然会成为最大的输家，今天晚上，成了三吃一的局面，周宏伟比上次输得还惨，足足输了近六百元。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交待
赢了钱的开心，输了钱的也不在意，气氛就很融洽。
张晓儒知道周宏伟心神不定，笑着说：“周局长，每次来都赢你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周宏伟陪笑着说：“大家高兴就好，我的钱先存到你们那里，下次再连本带利赢回来。”
常建有打趣道：“人总要有目标，就算不能实现，就当安慰自己了。”
张晓儒趁机说：“欢迎周局长下次来三塘镇扳本。”
周宏伟说：“感谢晓儒老弟盛情相邀，过段时间一定来的，不出意外的话，我和常大队长一起来。”
常建有见张晓儒愕然解释道：“日军下一步，会加大力量扫荡非治安区。”
中条山战役后，日军至少能抽出三个师团，对华北根据地进行扫荡，可以预见，接下来华北敌后根据地，将进入最艰难时期。
中条山战役是国军的惨败，同时对整个华北敌后根据地，也是一场灾难。
张晓儒“坚定”地说：“需要我们配合的，一定义不容辞。黄县长、常科长，既然日军大胜，肯定缴获了很多武器，自卫团还差几十条枪，能不能给我们补齐了？”
黄贵德笑着说：“前方刚传回消息，你就打起算盘来了？”
张晓儒在他眼里，更像个商人，什么事情都要讲个利益得失。
张晓儒苦笑着说：“三塘镇幸好驻着这么多部队，如果他们被抽去扫荡，连游击队都对付不了。”
黄贵德沉吟着说：“你到时写个报告，先交给秋田义雄，我再在旁边吹吹风。”
张晓儒高兴地说：“感谢县长。”
常建有调侃道：“你来县城，不会就是为了要枪吧？”
张晓儒随口说：“科长，三塘特务队的队长是谁？等会去拜会一下。”
黄贵德揉了揉硕大的肚皮，笑吟吟地说：“你就别打听了，这是日本人安排的，我们都不知道。”
每次张晓儒来县城打牌，他总会赢，这让他对张晓儒也倍增好感。
玩的次数多了，也就成了一个圈子的人，他没将张晓儒当成外人，说话也没那么多顾虑。
常建有说：“听到了吧，黄县长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他原本话也不多，加之又高又黑，目光又冷，一般人也不敢跟他说话。
张晓儒每次来县城，都要向他汇报工作，俨然心腹一般，他对张晓儒的态度，下意识地发生了变化。
张晓儒没得到答案，只能作罢，但他心里，对这个新的特务队长更是好奇。
原本张晓儒觉得，上杉英勇是日本人，应该比自己消息灵通，哪想到他也知之不详。
张晓儒昨晚打了个通宵的牌，躺到差车上直想睡觉，但他还是打起精神，佯装好奇地问：“上杉君，新队长连名字都不知道吧？”
上杉英勇摇了摇头：“那倒不会，只是这位永井队长，确实比较神秘。”
张晓儒喃喃地说：“永井队长？”
上杉英勇没说出永井队长的全名，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或者不能说？
上杉英勇缓缓地说：“他会自行上任，我们随时恭候就行。”
一路上，张晓儒都在想这个永井队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田中新太郎已经死了，为何还不上任？是来不及上任？还是已经在上任的路上，抑或，他已经暗中到了三塘镇？
回到镇上后，张晓儒去了镇公所，昨天早上离开三塘镇的，得回去看看才行。
陈国录得知他回来后，马上报告了一个消息：彭太守到了三塘镇。
张晓儒蹙起眉头：“他来三塘镇干什么？”
陈国录说：“据说93军在中条山吃了个大亏，准备撤出双棠县，彭太守可能是来交待工作的吧。”
张晓儒冷笑着说：“何止是吃了个大亏，损失好几万人，就算不撤，也守不住了。”
陈国录说：“魏雨田约我，晚上与彭太守见面。”
张晓儒说：“给他提供一份双棠别动队的名单，同时多要装备。93军要撤，肯定有很多东西带不走，这可是我们更新装备的好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93军这一走，双棠别动队很快就会成为没娘的孩子，不趁着撤离前大捞一笔，以后真没机会了。
晚上，张晓儒与李国新在家里碰了头。
李国新说：“今天趁你不在，我让人去镇公所交了两百大洋，把雷孟兴同志保出来了。”
张晓儒说：“这事办得好。雷部长安全回去了吧？”
他不在三塘镇，是王朴堂收的钱，出了事他的责任又少一分。
李国新微笑着说：“我送他过白云山的，你在新街处决宋吉奇，雷部长可是在下面看了，对你很不满呢。回去的路上还叮嘱我，要打击像你这样的汉奸。”
张晓儒的身份，雷孟兴并不知道，就算雷孟兴成功回到根据地，李国新也没告诉他。
这是党的纪律，铁一般的纪律，不能说的，坚决不说！
张晓儒笑了笑，但笑容里却带着苦涩：“为了同志们的安全，我只能当铁杆汉奸了。”
李国新感慨地说：“党会理解你，组织会理解你，国家和人民，也会理解你。”
张晓儒问：“村里挑选的战士，到镇上了吗？”
李国新说：“到了，第一批先来了十二人。”
张晓儒叮嘱着说：“这些人要安顿好，要把武装搞到镇上来，现在的问题，得搞批短枪才行。”
李国新笑着说：“整个三塘镇有几支短枪？慢慢来吧。”
张晓儒突然说：“我们没有，93军、第8师多得很啊。”
陈国录单独住着房子，与彭太守见面很是方便。
看到彭太守后，陈国录向他敬了个礼，声音虽不大，但很有力：“报告彭处长，双棠别动队陈国录向你报到！”
彭太守高兴地说：“好，好。”
这段时间，最令他欣慰的，就是双棠别动队成军了。
五十多人的部队，相比第8师不算起眼，但在敌后扎下根，却是极为难得的。
魏雨田在旁边说：“陈队长，彭处长以后会在三塘镇长住。”
陈国录高兴地说：“太好了，总算有了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