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各有算计
众捕快也是行动迅速,连忙调头,却是撞见了自家县令与班头,止住了身形。
不等他们众人开口,黄县令便是大叫道:“跑什么?本官在外面不是说了吗?事情已是尘埃落定了!”
赵班头也是帮腔道:“没错!经周老查明,杨先生是正道修士,不是什么妖人,一切都是这个刘白诬告!”
说罢,赵班头便是将刘掌柜往前一扔,刘掌柜滚到了众捕快堆里。
众捕快哗然,皆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有个与周老相识的捕快走出人群,来到了周老面前,其余众人也都收了声,看着他。
只见他拱手问道:“周老,都是真的?”
“这还用问?你的眼睛是摆设吗?还是说已经瞎了?”
周老不知这人眼睛是用来干什么的,自己能与杨奕谈笑风生,不就证明了杨奕的身份了吗?所以言语有所不善。
这下众人更是如同炸锅,不停地对躺在人群中间的刘掌柜叫骂。有几个气不过的直接上了脚,随后众人也就不多言了。
如此乱糟糟的情形,瞧得杨奕直摇头。
一旁的周老也是发觉了杨奕的动作,便开口道:“杨先生,这下此事是彻底了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城隍庙吧?城隍大人还等着你呢。”
这请人来帮忙,杨奕哪能不答谢,杨奕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那我们这就走吧。”
杨奕将之前拆散的包裹重新打包好,将剑拿在手上,与周老一同要走出衙门,黄县令与赵班头也是一脸恭敬相送。
在走到黄、赵二人身前时,杨奕停住,周老与黄、赵二人皆是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杨奕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黄县令,对他说道:“我虽不是妖人,但他家茶楼确实是因我的过失才有了损失,这张银票你等会儿交给刘掌柜吧。”
黄县令自无不从,连忙接过,他本是想与杨奕再说些好听的话的,但杨奕却是没有理会他,与周老一同出了门。
刚来时,天还只是半亮,现在太阳已是升起,雾气已是消散了。
杨奕瞧了眼太阳的方位,估摸着这会儿应当是辰时正点左右,心想着,这个时候应当是吃早饭的时间,这大清早真够忙活的。
旋即,杨奕的肚子也是适时响起,其声被一旁的周老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周老露出会心一笑,杨奕则是一脸尴尬。
“杨先生,这去城隍庙的路上正好经过翠香阁,咱们可以吃个早饭,把肚子垫饱,再回庙里也是无碍的。”周老有心提醒道。
这裕县城隍还在等着他呢,杨奕又怎好让其就等。正当他要回绝之时,杨奕的胸口一阵躁动,是舒可儿探出了脑袋。
“杨哥儿,我好像听见有人说要吃早饭?”
舒可儿刚醒,也没发现自己周遭环境不对,开口便是说起了吃。如此神经大条,让杨奕无言以对。
先前自己与那些官差们闹成那样都没能将你惊醒,这会儿一说起吃,你便是正好醒来。你的耳朵是不是有过滤器啊?杨奕满是疑问。
从杨奕怀里伸出了脑袋的舒可儿在经过外面的冷风一吹,也终于是清醒了过来。发现杨奕身边有个老者一直在盯着自己,吓得连忙缩了回去。
“这是我养的一只灵鼠,让周老见笑了。”杨奕对周老解释道。
“哪有哪有,我也只是好奇罢了。杨先生,咱们还去不去去翠香阁了?”周老又是再度问道。
“这……好吧。”
为了舒可儿,杨奕只好点头。嗯,绝不是为了自己。
杨奕一行自是高高兴兴地去了酒楼吃早饭去了,而还在衙门里的刘掌柜就没有那么好的命了,他是在挨了众人好一阵打后,因黄县令叫停才得了救。
黄县令在驱散了一众捕快后,公堂内只剩下他与自己的心腹赵班头后,才对刘掌柜有了言语。
“哎呀,你说这事怎么就搞成这样子了?刘掌柜,不是我不帮你们家老爷啊,而是这事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了。
你也是瞧见了,那人先是自己揽下了全责,后又能驱使鬼物,还能与周老谈笑,显然是有手段或是有背景的,不好惹啊。
对了,他还让我把这银票给你,说是补偿,你交给你家老爷定夺吧。
你家羊老爷要是不甘心呢,就自己想法整席家,只要不露马脚,我是站他这边的。不过要我说呢,就当是吃亏,过就过了,有啥大不了的呢?你说是吧?”
黄县令苦口婆心的对其劝说道。
但自始至终都没有透露出杨奕的那层身份,显然是包藏祸心的,或许是想借机脱离羊有道的控制。
“你说这么多,还不是想把自己摘出去!”刘掌柜冷眼看着黄县令,语气很是不善道。
自己好心劝说,没曾想竟是得的如此答复。黄县令的脸色直接沉了下来,冷的好似要结寒霜,堂内的一切也像是冻住了。
许久过去,黄县令依旧是没开口,这让刘掌柜如芒在背,他有些后悔了。
他自从与东家走的有些近后,竟是也染上了目中无人的坏习惯,一时有些拎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正当刘掌柜欲赔罪之时,黄县令才又是开了口,这让他长舒一口气,同时内心变得坚定无比,他要誓死与羊老爷站在一条船上。
“呵,这事未能成,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是你好大喜功,想要讨羊有道欢心,所以未能查清事实,就强行将此事与席家联系在了一起,对不对?!”
这黄县令又是再度说起了令刘掌柜害怕的事实,本就有伤在身的刘掌柜吓得气血不稳,吐出了一口黑血。
“看你这样子,果然是如此。”黄县令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黄大人还请恕罪,恕罪……不要,不要告诉羊老爷,求求您了……”刘掌柜自知瞒不过黄县令,慌了神,连忙讨饶。
黄县令收起了笑容,“所以,你知道该怎么说了吧?”
“知、知道了。”刘掌柜低头道。
“那还不滚!”黄县令大声喝道。
刘掌柜只得灰溜溜的爬出了县衙。
第四十六章 不能认栽
当杨奕与周老在翠香阁内吃着热腾腾的鲜肉包子时,刘掌柜则是忍着疼痛灰溜溜地来到了羊府。
敲开门后,看门的那小厮见是刘掌柜便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怎么又是你啊,刘掌柜?昨晚那么晚来,今早又是这么早来。怎么?事还没办好么?哎唷!你的脸是来时走得急,摔了一跤吗?”
刘掌柜这鼻青脸肿的样子,这小厮也是能看得出明显是被人打得,但他却故意不点明,冷嘲热讽的故作关心。
这刘掌柜也是人精,如何听不出他的讥讽,只是他要急着同羊老爷禀报呢,所以就没有与这看门的小厮呈一时的口舌之快。
比昨晚更甚,刘掌柜连话都没有与他说,径直往里走去。
这举动则是深深的刺痛了看门小厮,他微怒地拦住了刘掌柜的去路,很是骄横道:“刘掌柜,这会儿羊老爷还没醒呢。还是去厅堂等着吧?”
“那我何时才能见到羊老爷呢?”刘掌柜遏止住了自己的不满,开口问道。
这小厮回得很是干脆。
“这我怎知?老爷没醒,谁敢扰老爷清净?想找死不成?”
羊老爷的习性,刘掌柜是知道的,确实暴戾。于是他便退了一步,道:“那徐管事你可知在哪?我要与徐管事见一面。”
“不知道。”这小厮短短地回了刘掌柜三个字。
“你是不是在找我麻烦?”刘掌柜皱着眉头,突然问道。
这小厮笑了回了句,“是又怎样?”
刘掌柜本就觉得从昨天开始,自己的运势便是不好,他是一直再走霉运。
先是昨晚在茶楼被人搅和了生意,今天这大清早又是凭白挨了一顿打,这会儿又是被看门的刁难。
刘掌柜早就压不住自己的负面情绪,想要肆无忌惮的发泄一番,现在又是听得这看门小厮如此回答,当场便是一个耳光甩去。
反了你了,我斗不过那高人与一众官差,我治不了你?我是羊老爷的得力助手,你算个什么东西,只是个看门的仆从罢了。
那小厮被一个巴掌打得有些懵,手捂着半边嘴,一脸不敢置信道:“你敢打我?这可是羊府!我是羊老爷的人!”
话音刚落,刘掌柜又是扇了他另一边的耳光。
“你算个什么东西!羊老爷知道你叫什么吗?你为羊老爷办过什么事、分过什么忧?我,刘白。才可算是羊老爷的人!你?不过是个看门狗罢了。”
刘掌柜先是对看门小厮大声呵斥,最后则是一脸蔑视地将其比作狗。
看门小厮被他这般贬低后,终究是低了头,不敢再看他,任由刘掌柜走了进去。
只是他看着刘掌柜的背影,脑子终于清醒了一回,轻声道:“你又何尝不是?你以为自己在老爷眼里就是个人吗?”
这话刘掌柜自然是听不见的,他这会儿已是径直往羊府内院走去,没走几步,就是碰到徐管事,他也是长舒一口气。
徐管事也是发现了他,连忙走过来,“怎么回事?刘掌柜你怎么伤成这样了?可是事情有变?”
“确实如此。还请徐管事快快带我去见羊老爷吧!”
“这……羊老爷还没醒啊……”徐管事苦笑道。
“这可如何是好……”刘掌柜也是没了主意。
正在此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院门前,在瞧见他们二人后便是往这边走来,就是他们口中的羊老爷。
羊有道瞧见刘掌柜的身影后,很是不痛快地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一早就去衙门的吗?”
还在商讨着对策的两人连忙是停住了嘴,转过身来,一脸恭敬地迎着羊有道。
在看出刘掌柜的一身伤势后,羊有道也是一愣。
“这是怎么了?”
听得羊有道这么一问,刘掌柜便是立马跪下哭诉。
“羊老爷啊,那席家做事很是狠毒啊!他们竟然让那妖人自己扛下了所有罪名,撇的一干二净。
然后,那妖人也是有来头的,得了城隍庙的周老相救,逼得黄县令改了刑罚,轻轻松松便脱罪了。
就,只是赔了这一百两的银票。”
刘掌柜说着一嘴的谎话,将那银票举过了头顶,不敢对羊有道露脸,生怕被羊有道看出端倪。
“这黄数,真是个饭桶!只知道吃我的、喝我的,竟然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好!”羊有道脸色铁青,怒骂着一直对自己吃拿卡要的黄县令。
“老爷,此事倒也不能说黄县令不尽心,只能说是那席家父子奸诈狡猾啊,竟是将善后之事都计划在内了!这事咱们怕是要认栽了……”
刘掌柜也是说谎说到底,按照黄县令的意思,替他开罪,将事情全部推到了席家父子身上,还故作服软的补了一句。
羊有道被其最后那句挑动了神经,只见他突然收了怒色,冷哼一声道:“呵!真当我羊家没点其他手段吗?认栽?绝不可能!”
说罢后,羊有道便是有回了后院。
刘掌柜听得羊有道如此回应,神色流露出一丝轻松,但很快就收了起来,不敢让身边的徐管事瞧出一点异样。
他抬起了头,站起了身,与徐管事面面相觑。
“徐管事,这银票怎么办?”刘掌柜拿着手上的银票晃了晃,问起了徐管事。
徐管事贪婪地看了一眼,“老爷没要,刘掌柜就自己收着呗。”
“这我怎么敢?不如就由徐管事代收吧,等时机何事,您再交给老爷?”刘掌柜直言不敢,要将银票交给他。
“这…也好,那我就收下吧。”徐管事故作沉吟,终究还是收下了。
……
丢下刘、徐二人的羊有道回身进了后院,却是来到了一处许久无人打扫的院子里。
他一把推开已是落满灰尘的门,挥了挥手,一手捂着口鼻,一手驱散着弥漫在空气中的尘埃,脚踏进了屋内。
进来之后便是立马关上了门,这屋内的光线顿时变得昏暗了起来,在加上这屋内摆着不少牌位,气氛多少有些阴森。
仔细看去,这里供奉的都是羊家先人牌位,所以羊有道也没点害怕的神色,走到了这些牌位前。
第四十七章 图谋不轨
羊有道走上前来,把桌上放着的一个漆盒打开。
掀开盖子后,这盒子里顿时有一股檀香散出,这里面放着的是供香,从气味与品相便能看出,这不是凡品。
这些个供香也是不多,不过就只剩下七八根的样子,羊有道脸上表露出一丝不舍,伸手去拿。
羊有道从中抽出了一根供香,拿着他刚刚从下人那里要过来的火折子引燃后,就是跪到了牌位前,将供香合在双手之间,闭上双目,开始念念有词。
在念了一段晦涩难懂的咒语后,羊有道才说道:“……劳阴神通融,请裕县羊文昌前来一叙,神香可分于阴神一半。”
话说完后,羊有道便是睁开了双眼。与此同时,他手上的香很快便是燃烧过半。
羊有道在见此状况后,不惊反喜,连忙将手上只剩下了半截的香插进了香炉里。
不一会儿,那柱香产生的青烟便是幻化出了一个清晰的人脸,羊有道在见到这脸后,便是欣喜地叫出了声。
“爹!”
原来这神香竟有连通地府的能力,使得在阳间的羊有道可以与已是身在阴间的羊文昌取得短暂的联系。
羊文昌没有与自家儿子嘘寒问暖,而是露出不豫地斥责道:“有道,去年不是刚说过话吗?这么短的时间,怎又来找我?请神香怎经得起这般浪费?!”
这请神香确实是宝贵至极,先前羊有道只是分了半根给了那不知其名的阴神,那阴神便是行了方便,使得他们取得了联系。
还有,那木盒里没剩下多少的请神香,羊文昌也是知道的,每动用一根他都心疼,如此情况,他又如何能不训斥羊有道。
“爹,儿子没办法啊!儿子也不愿意啊,可这回是遇上难事……”
羊有道没有了在外人面前的那般嚣张跋扈,在自家老子面前变得乖巧无比,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麻的,就这半截的香火,有屁还不快放!”
见到羊有道还在诉苦,不直截了当的说正事,羊文昌便骂了他一句,以作提醒。
“哦。爹,事情是这样,那席家……”
得了提醒的羊有道也是很快醒悟,连忙向羊文昌说起了昨日自家茶楼受席家父子派人搅停生意的事情。
羊有道将刘掌柜所言的那件子虚乌有之事,描述的绘声绘色,好似他亲身经历了一般,煞有其事。
“……爹,你说这我哪有办法啊?”
羊有道一脸无奈道。
听了整件事后,羊文昌也是感叹道:“这事确实是不好办啊……”
羊文昌的感慨,羊有道自是听得分明,他神情立马变得失魂落魄。
“这可如何是好?我羊家又要再受席家的欺负了吗?”
“你小子能不能有点出息!我只是说了句不好办,你就垂头丧气了?你看看你自己,哪有一点羊家家主的样子?”
看见自家儿子的窝囊样,羊文昌很是来气,又是一顿数落。
“这么说,爹你有办法?”羊有道的眼神亮了起来,满是希冀。
“对付席家的方法自然是有,对付那个妖道的法子……”羊文昌没有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
见老爹这幅模样,羊有道自是明悟。
“如果对付那个妖人,妖人能再次得周老相助,那就会扯上阴司的,毕竟周老是城隍帐下之人……”羊有道自言自语道。
“正是如此啊……你若要报复,就只能将矛头对准席家了,那妖道就别想了。”
“那就只针对席家!那个妖人只是他们手里的刀子而已,席家父子才是幕后黑手。爹,说说你的法子吧。”
羊有道很是急迫地向羊文昌问起了应对之法。
“席廉既然做了初一,那我们就做十五。他请得来妖道,我也是请得了阴神。他断我家财路,那就休怪我谋他性命了。
你回头要多烧些纸钱过来,我要请阴神来吹散席廉的阳气,这事若是能成,那席廉定在这个月内暴毙而亡!
让那席方平多活几天,品尝一下丧父之痛,待到明年开春,我再请阴神谋他性命!”
羊文昌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说道。
阴司也是与阳间一般,都是要靠钱来开道。而他羊家家缠万贯,钱是不缺的。所以,席廉命不久矣。
“爹,这也就是说,席廉最多只能再活十来天?”羊有道眼神里露出了一丝精光,急忙问道。
“当然!你老子我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的水。怎么,你不信?”
羊文昌一副不容置疑样子,还反问了一句。
羊有道陪着笑脸回道:“爹的话,孩儿自然是信得过的。当年爹您还在世时,那席廉就斗不过爹您,更何论现在?他只怕死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呢。”
不过这半截香的时间,他们父子二人就是定下了席廉的死期。
“请神香要灭了,记住,多烧纸钱来,越快……”
话还未说全,羊有道他爹的人脸便是消散,而他现在的脸色已是从容至极,没了先前进来时的那般阴沉。
羊有道起身,掸了掸膝上的灰,将火折子拿在手上,笑眯眯地走出了这处小院。
刘掌柜与徐管事没有随意走动,一直是在前院的院落里等待着羊有道,在羊有道的身影已出现,他们两人便是围上前来。
“老爷这是做什么去了,席家那边咱们如何对付?”刘掌柜很是上心,连忙问道。
“怎么?你还管起我来了?”羊有道眼神变得很是不善。
刘掌柜不知自己随口一问,为何引起羊有道这么大反应,只是连声回道:“不敢不敢……”
“现在莫要管席家了。听我令,安排下人去把裕城内的所有纸钱都买来!”
听得羊有道如此胡话,刘掌柜与徐管事面面相觑,不敢反驳,只得唯唯诺诺。
另一边。
杨奕一行正在一处厢房内坐着,桌上是放着不少空碗空碟,显然是填饱了肚子,这会儿坐在位上未动,像是正在消食。
过了些时间,坐在杨奕对面的周老问道:“杨先生,差不多了吧?”
“哦,对对对,咱们快走吧,莫要让城隍爷等着急了。”杨奕的思绪也好似被其从美食的世界里拉了回来,连忙点头起身。
杨奕把躺在桌上的舒可儿放进胸前,与周老一同出了翠香阁,往城隍庙奔去。
第四十八章 城隍奉承
一行三人刚一进城隍庙,杨奕便是听见有人在向自己问候。
“杨先生今日大驾光临,顿使寒舍蓬荜生辉啊!”
杨奕朝说话那人看去,见得此人肥头大耳,脸上堆满了笑,眼睛被挤成了一丝缝,其身材臃肿,穿得是锦绣华服,就站在主殿的屋檐下朝他点头,
此人开口称城隍庙为“寒舍”,杨奕怎能不知他的身份。只是这裕县城隍的穿着打扮,若不是他透露,杨奕以为他是来上香的富家翁呢。
“杨某也是为阴司做事,当不得城隍爷如此恭维。杨某还得多谢城隍爷呢,若不是城隍爷相助,杨某又怎能如此顺利脱身呢?”
那裕县城隍上来便是抬高杨奕的身份,杨奕不敢信以为真,都是些场面话罢了,他连忙推脱。
紧接着话风便是一转,杨奕开始答谢起了裕县城隍的相助,若不是城隍派人,他这会儿还在和官府的人在扯皮呢。
“客气客气,杨先生是能得十殿阎君赏识的人,您就是在府城隍那里,也是会得礼遇的。您开了口,我又怎能不帮?”
这裕县城隍很是对杨奕很是讨好,说话都是带着客气,都点近似谄媚了。
自己虽是得十殿阎君赐法,但也没有同阎君们见过面、说过话啊,同你们一样是打工人,何至于此呢?
杨奕在听得裕县城隍如此说道,也是心生感慨。
不过……你要是乐意这样,那我也是拿你没办法的。毕竟,被人巴结的感觉真的很爽……
见杨奕许久没有开口,裕县城隍迟疑了片刻,下了台阶,往杨奕这里迈进了几步,小声问道:“杨先生打算在这裕县待多久呢?”
杨奕回过神来,思索了一番后,说道:“明早就走。”
本来杨奕是计划今早就走的,但因为茶楼那事耽搁了,还连累了旁人,凭白挨了顿打,也不知那席方平的伤怎样了。
杨奕便是想着再在这裕城停留一天,今天下午他去席家慰问一番,以表歉意,明日再出发。
裕县城隍沉吟:“嗯……这样的话,杨先生不如就在庙里住一日吧,我这吃喝都有得招待,杨先生也省得花费钱财,都是自家人嘛。”
能剩下些钱杨奕自是愿意的,正当他要点头应下之时,他胸口内的舒可儿便是像蛆一顿拱,显然舒可儿也是听见了,表达着自己的强烈不愿。
现在虽是临近冬天,杨奕身上穿得蛮多的,但衣服也就是那几层布,舒可儿的折腾又怎能不被裕县城隍察觉呢。
“杨先生这是……”
“是杨某养得一只灵鼠。”杨奕将舒可儿从怀里掏出,“它是担心住在这城隍庙里,不能轻易露头,怕被当成冲撞阴神的精怪给打杀了,所以才躁动的。”
舒可儿从杨奕暖和的胸膛中被拿了出来,受冷风一吹,身子只觉得要被冻僵了,没再动弹。
“原来如此。”裕县城隍恍然。
“不妨事不妨事,我立马吩咐下去,只要杨先生在这城隍庙里一天,庙里就不得捉拿老鼠。周乾,阳间这边,你等下知会一声。”
裕县城隍很是给面,立马就做出了应对之法,很是周全。一旁的周老连连点头。
“杨先生,你看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裕县城隍在杨奕面前没有一点上位者的样子,还做出请示的样子。
杨奕自是满意至极,他含笑点头,又点了点舒可儿的脑袋,对它道:“听仔细了吗?还不多谢城隍大人?”
舒可儿还未炼化口中横骨,只能吱吱地叫了几声,然后两掌合十,对裕县城隍做出了礼拜的姿势。
它的这幅模样,也是引得裕县城隍哈哈大笑。
“到底是杨先生的灵宠啊,竟是如此的乖巧。”
“乖巧什么啊,顽皮的很,我被官府拿去一事,还是因它而起呢。”
杨奕就好似一个严肃的老父亲般,听到了旁人夸奖,他则是出言贬低。
舒可儿听得城隍称赞时,本是沾沾自喜,而后面听见杨奕贬低,心情立马低落了下来。
但在听清杨奕曾是被官府拿住时,舒可儿又是急得叫起来:“杨哥儿你被带到官府了?我怎么不知道啊?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你睡的跟死猪一样,那么大的动静都没吵醒你。你醒后事都过去了,又有什么说的必要呢?”杨奕无奈道。
“……”
裕县城隍看出这一人一鼠在传音,以为他俩还有长话要说,自感不便,故作恍然大悟。
“呀!站在这前殿聊了这么久,还未讲杨先生安顿下来。周乾,这事就交给你了。杨先生您先休息,等会儿我们再聊?”
见他误会,杨奕也不点破,自己也是有事要做的,总是在这拉扯,杨奕也是不愿意的。
便同裕县城隍点了点道:“多谢城隍体谅,我们就晚些时候再聊吧。”
“好好,就晚上再聊。”裕县城隍点头应下后便是用眼神示意周老做事,自己同杨奕拱了拱手,回身进了大殿中。
周老见城隍爷消失后,便为杨奕带路,很是恭敬道:“杨先生,这边请。”
杨奕同他往挂单的院子那里走去。
另一边,羊府。
自得了羊有道的命令后,徐管事便一直是觉得疑惑不已,总觉得羊有道的脑子坏了,但因受羊有道的威严压迫,他还是照着羊有道的指示召集了一众仆从。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徐管事,怎么就突然召集大伙了呢?”
“这是怎么了?”
这群不敢再羊有道面前大声说话的仆从现在却是在徐管事面前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吵得他心烦不已。
徐管事阴着脸大声喝道:“都吵够了没有?!你们想误了老爷大事吗?!”
这一声吼后,众仆从皆是息了声。
瞧着众人很是畏惧的看着自己,徐管事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果然,还是得向老爷学着点,好言好语哪比得上发怒啊。
“你们几个,等会儿都在我这拿上些钱……安静!这钱是要为办老爷交代下来的事做的,不是赏赐给你们的!”
听见众人又在细细碎碎的说话,徐管事立马又是呵斥,在众人停下后,才继续说道。
“所有人,拿了钱,都去给我买纸钱去,把裕城的纸钱全部买回来,这就是老爷交代的事,明白了吗?”
众人鸦雀无声,谁也没回答他。
第四十九章 去席方平家
没过片刻,众仆丛中有人开了口,话语中带着疑问。
“我没听错吧?这冬至还有个把月呢,怎么就要买纸钱了呢?”
“是啊,而且这就算是提前备着,也没必要买空裕城吧?”
在两个年长的奴仆开了口后,余下的众仆从又是一阵细语。
强打出头鸟,徐管事看准了那两个先开口的仆从,冲上他们面前,直接甩了两巴掌。打得那两人不知所措。
“混账东西!你是在质疑老爷吗?!”徐管事厉声叱喝道。
这幅场面也是惊住了众人,院子里又是停下了议论。
徐管事沉着脸道:“我问你们,听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稀稀拉拉地回道。
虽是不齐整,但徐管事还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行了,就这么着吧,一个个来……”
……
裕县城隍庙内。
在将杨奕带入了临时的住处后,周老便是离开了,可他却是没走几步就被一个道士拦住了去路。
这道士衣装倒是不错,只是其人相貌身形有点猥琐,有点沐猴而冠的意思。
“周乾,刚刚那人是什么来头,竟得你如此奉承。道爷我来时,怎么没见你这样服侍过啊?”这道士在周乾面前也没个礼数,懒懒散散道。
他这幅模样又怎会得周老客气,周老也是没个好语气道:“赵道长若是想认识,自己去问不就好了?记得有点礼数些。”
周老这话顿时惹得这道士不开心了,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我赵金成乃是茅山万宁宫的得道真修,是上清传人,怎能纡尊降贵见一个闲野散人?”说罢,赵金成便是甩袖离去。
周老只是看着他的背影讥笑,并未有任何言语点醒赵金成。
周老本是城隍庙的一把手,庙里大小事宜都是由他一手主持。这半路杀出个赵金成来夺了权,他心里怎么不憋屈。
再因为这赵金成仙门中人,对他们这些凡俗的庙祝没个尊重,常常是呼来喝去,周老自然是心有间隙,更不会将杨奕受到城隍爷礼待的事告诉他。
“纡尊降贵?啐!你算个什么东西!”
周老也是懒得与他说话,小声嘀咕了一句离开。
……
在周老离开后,杨奕便是丢下包裹,躺在床边假寐休息,没曾想竟是睡过了头,这会时间已是到了晌午。
先前一直贪睡的舒可儿倒是劲头很足,一直在自娱自乐,但也很是注意,没有吵醒杨奕。
这会儿听见杨奕有了动静后,小家伙便是立马跑到了杨奕面前。
“杨哥儿,说好的休息一阵,你睡过头啦!咱们中午吃点什么啊?”
城隍庙里的饭菜,舒可儿在庆县是吃过的,它话里透露出的意思是想让杨奕带它出去吃。
杨奕经过休息后,精神也是饱满,也是不愿在这城隍庙内浪费大好时光,更何况他下午还想去看望一下席方平。
杨奕对其点头道:“这会儿也快到饭点了,咱们就先去吃个饭,等会儿去趟席家,看看那个席方平。”
得杨奕如此回答后,舒可儿也是高兴不已,连忙爬进了杨奕的肩,催促着杨奕赶紧出发,杨奕自无不可,拿着剑走出了门。
走到了前殿时,杨奕又是被眼尖的周老瞧见,叫他拦住了去路。
“呀!杨先生这是去哪儿?这会儿都快到饭点了,不填饱肚子再出门吗?”
“哦,周老,我这出门就是为了吃饭的,顺便还有事要做。”杨奕对他很是客气。
听见杨奕有事在身,周老也是不再强。
还对他说道:“这裕城最好的酒楼呢,还是咱们早上吃的那家翠香阁,杨先生要出去食午饭的话,就去那儿吧,报我名字好使。”
看着周老如此热心,杨奕也只能先应下,去不去另说。
“好好好,一定一定……”
在杨奕走出城隍庙后,周老依旧是站在原地,而他身边则凑过来一个人。
“周老,什么时候请我也在翠香阁吃一顿啊?或者我去报你名?”
开口的事赵金成,而周老依旧没拿正眼瞧他,置若罔闻的转身回了大殿。
赵金成也没同他多做计较,眼光则是看向了空无一人的城隍庙的大门,他的眼神似是流露出别样的想法。
……
这裕城与庆城大同小异,但他胸前的舒可儿却是看得饶有兴致。
在杨奕问起它要吃些什么的时候,舒可儿皱着眉头道:“再逛逛嘛……”
对此,杨奕则是开口对其诱惑,“翠香阁的菜你还想不想吃了,要是不想咱们不去了,就随意对付一下吧……”
“去去去!现在就走!”一听是要去早上吃过的翠香阁,舒可儿连忙答应了下来。
到了翠香阁,杨奕开口便是要一个包间,听得店小二直皱眉。
好在柜台里头有个记账的中年人认出了他是早上陪同周老来吃过,便是立马让小二领着杨奕上楼,杨奕也是没用开口就沾了周老的光。
午饭这倒是听了杨奕的话,只是上了两三个菜,没有铺张浪费,菜品做得精脍,味道也是极好的,不必早点差,杨奕与舒可儿吃得很是满足。
临走时,那记账的中年人还想不收杨奕的钱,最后还是杨奕趁其不备丢进柜台里,他才悠哉离去。
这饭也是吃过了,杨奕便是立马赶到平安客栈。
他一进门,店小二连迎客的号子还没喊出来就僵住了,那掌柜发现了这状况后,准备骂那店小二,在看清是杨奕后也是刹住。
“客官,我们店可不敢再做您生意了,您不如去别家看看?”那掌柜走出柜台,一副讨饶的模样对着杨奕说道。
杨奕有些错愕,而后回过神道:“掌柜的不要着急,先前的事都是误会,事情已是解决了,不会因我影响到你们客栈生意的。”
“如此就好,那客官回来是有何目的?您好像没有东西落在我们这,都是被那官差收走了的。”掌柜以为他是要来寻什么物品,连忙解释道。
“不不,我是来想问掌柜的,你们东家住址在哪?我欲登门赔罪。”杨奕很是诚恳。
这掌柜的一脸恍然。
随后也是将席家的住址告知了杨奕,杨奕行礼拜谢,不再打搅客栈生意,转身离去。
片刻后,杨奕站在了席家门前。
听到叩门声,也是立马有人开了门,是个丫鬟,瞧见杨奕是个陌生人,就谨慎地问道:“你是哪个?找谁”
“在下杨奕,是来向席老爷赔罪的。”杨奕弯腰拱手。
“你要向老爷陪什么罪?”这丫鬟一脸疑惑。
“在下是为你家少爷的伤势来赔罪的。”
“原来是你害的!滚开,不准来!”这丫鬟性子也烈,在得知席方平是因他而伤后,便是出言赶人。
而正在此时,门内又是传来一声问话。
“春莲,门外是哪个?”这声音听着像是那席廉开的口。
第五十章 离去前
未等丫鬟春莲回答,席廉便是来到了门前,他在看到杨奕后,神情显得惊恐万分。
席廉先前被抓去县衙就是因为这个妖人惹了羊家,他席家父子被那羊家的掌柜认为是幕后指使,自家儿子还挨了顿打。
现在杨奕出现在了他席家门前,席廉又如何不害怕。毕竟当时他在公堂内听得仔细,这妖人是认了他自己犯的事的!
虽然这杨奕好心没有栽赃给他席家,但席廉还是有些厌恶杨奕。
“你,你怎么来了?!快走快走!莫要再连累我家了!”
席廉微微往后退了半步,他挥着手臂做出驱赶之意,脸上尽是惶恐。
在见得正主后,杨奕露出了真性情,一脸尴尬,略显的有些手足无措,好在也只是一时。他连忙拱手对席廉鞠弓,久久未动,以示诚意。
惊魂未定的席廉瞧出他的礼数与诚意后,又觉得杨奕外表周正,不像是个邪道,定下心对杨奕开了口。
“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得席廉没有再度驱赶自己,杨奕也是有了些喜意,但他的脸色还是郑重,不显轻浮。
“令郎席方平,因受我牵连,挨了打,杨某心里过意不去,特此登门赔罪。”
听清这话后,席廉的脸色也稍微好了些,他说话也是客气了,“好,我替我儿领了你的情,你来的事我也会转告我儿,你走吧。”
杨奕也是明白席廉的膈应,不再做强求,从身上掏出些碎银递了过去。
“这是我的一点赔偿,还请收下。”
“爹!不能收。”
一个声音从席廉身后传来,站在门口的三人皆是往里看去,只见席方平脸色惨白的倚着门在说话。
“呀!”春莲一身惊叫连忙走过去扶着席方平。
看来这席家的房子没有什么几进几出,不然席方平不会能这么轻易地从床上爬起,站在这屋檐下。
“我这身伤,虽是因你而无辜受的,但打我的并不是你,是那狗官!想断个糊涂案,卖人情给羊家。
他们只是借题发挥罢了,我席家一直与那羊家生意上有不对付,就算没你,他们也是会另寻由头的。”
席方平依靠着春莲,慢慢走了过来,对杨奕说道。
“羊家是?”杨奕不明所以。
“就是那春来茶楼的东家。”
杨奕恍然。
“好了,我虽不怪你,但我依旧厌恶你。你一书生,不好好读圣贤书,竟搞些歪门邪道,妄为秀才!你也别站在这了,慢走不送!”
席方平愤愤不平地数落了杨奕一顿,暗露出了对杨奕秀才身份的嫉羡以及不满,然后便是开口要他走人。
杨奕再怎么着,也是个要脸面的,哪能被人指着脸说三到四,还赖着不走。
杨奕对着席方平再鞠了一躬后,转身离去。
了却这席家的事后,杨奕便是在这裕城里漫无目的地闲逛着,他这会儿也是有了些感悟。
这人世间走一遭,指不定就会沾染了因果,自己只是因为没有管好舒可儿便牵连了席家,也得亏是席方平看得明白,不然这债可不好还。
难怪修行讲究个紧闭洞门,静诵黄庭。寻一处仙山,做隐士多好。只可惜仙山都已有主,他又是地府的公务员,没得机会了。
“等成仙了再说吧,有了资本才好要肆意快活……”
等杨奕回到城隍庙时,天色已是近黄昏,庙里也是没有多少香客了,他这刚一进门便是被周老迎面撞上。
“杨先生回来的巧啊,城隍爷正在小院候着你呢,杨先生快随我来!”周老一脸欣喜道。
杨奕愣了一会儿,早上的时候确实是说过晚些时候再聊,他本以为是裕县城隍的客气话,没想到竟是真有安排。
“可曾让城隍爷久等?”
“那倒没,我也不过才收到城隍传音。”
这倒是让杨奕安心了些。只是杨奕不知这裕县城隍如此可是有什么事要与他说,自己倒是还有事要求他呢,这或许是个开口的好时机。
杨奕随着周老来到了城隍庙后面的一处安静小院内,院子里的石桌上已是摆满了酒菜,而裕县城隍就在桌旁候着。
“哎呀,这是巧了,我刚布置下这桌菜,杨先生就是到了,还请杨先生快落坐。”裕县城隍也是欢喜,连忙让杨奕坐在上位。
“这位子不是我能坐的,城隍爷是主家,应当城隍爷坐。”杨奕连忙拒绝。
“杨先生,客随主便,你就坐吧。”
两人皆是不肯,一番推辞,久久不能定下。
趁机杨奕便是说道:“我还有事要求城隍爷呢,哪能坐主位,城隍爷你就坐下吧?”
经他这么一打岔,裕县城隍也就一愣,被他顺势按在上位。
“哦?杨先生有何事?但说无妨。”
得他寻问,杨奕便是将陈婉儿的鬼魂之事,说与他听,说起要托他将陈婉儿送入地府一事。
裕县城隍听后,立马笑着站起身,没再坐着。
“哈哈哈,杨先生这事可不算求啊,我还要谢谢您呢,您这是分了点功德给我啊,这主位你是坐定了。”
说着就将杨奕按下,还不准他推辞,杨奕也没想竟是如此情况,只得坐着。
之后便是一番杯觥交错、开怀畅饮,两人皆是带着些微醺。
“城隍爷,你硬要我坐这上位,你又是有何求呢?”略带着点醉意的杨奕也是露出了些许放荡地问道。
裕县城隍有点赧色道:“我所求之事可能有点过分,是希望杨先生能有空多在阎君们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如此可以吗?”
说完还用着一丝期待的目光看着杨奕。
杨奕不由地又是泛起了苦笑,这裕县城隍当真以为他能直达天听啊,这十殿阎君他也是没见过啊。
“十殿阎君也不是我能轻易见的啊……”杨奕此言一出,裕县城隍的眼神便是黯淡了许多。
“不过……”
但杨奕话风未停,他又是有了点期盼,“不过什么?”
“不过杨某接下来要去府城,倒是能在府君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如此也是不错啊!在下先就谢过杨先生了!”
裕县城隍捧起了酒杯,先干为敬。
之后两人又是狂饮,以至于第二天杨奕出发时脚步还是有些不稳。
离开了裕县前,杨奕将陈婉儿的鬼魂交给了阴兵,其人皮托付给了周老。
他以为自己是一身轻松离去,却不知席家的事还未了结。
第五十一章 青州府
经过四五天的长途跋涉,杨奕则是来到了青州府的城外,对这青州府内的繁华热闹,他也是充满期待。
其实杨奕临近青州府地界时就有察觉,这百里内的官道上,时常是有车马从他身边经过,没有先前裕县、庆县那的荒凉。
还有这府城周围的村庄规模也都是不小,村民的脸上也是红润,衣服上的补丁也是少些的,俨然一副欣欣向荣之景。
杨奕在这通关之时,也是打量了周围,这府城的城墙,其雄伟壮观的样子不是裕、庆两县所能比的,城墙高百尺,绵延数十里,巍然屹立。
而在这青州府入关出排着队的众人中,有着不少的商队在列,队伍拉的老长,商贸似是通行正常,没有一点乱世之相。
这让杨奕有种割裂感,也是重新对大梁王朝有了新的认知。
这入关的队伍在缓慢前行,很快便是轮到杨奕了。在检查了杨奕的路引后,守城的官兵也就没搜他,让他交了入城钱后就放他进去了。
这青州府内的繁华自是不用多说,一进城的主道上就是嘈杂地叫卖声,沿途的摊位都是挤着摆的,连着几条辅道都是热闹无比。
躲在杨奕胸口里的舒可儿也是探出了头,与杨奕一同体会着府城的繁华。
“过了几天的苦日子,终于是熬到头了!杨哥儿,你别光看啊,快买啊!我要这个!”
小家伙眼尖,这短短的数息时间,它便是寻到了不少没见过的吃食,连忙催促杨奕给它买来一饱口福。
杨奕有了先前在裕县的教训,在给舒可儿买了两三个吃食之后,就停了掏钱的手,也不理会舒可儿幽怨的眼神。
这青州府到底是座大城,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有不少人说话都不是青州口音,操着一口的官话在问价,大致是在青州府短暂停留的过路人。
还有些故作清高的书生,在这大冷天的也不嫌冷,手上还拿着折扇扇着,寻章摘句的卖弄着文采,眼光则是一直偷瞟着靓丽女子。
可能是这青州府的治安较好,亦或是风气开明,这街上有不少良家女子在闲逛,或是独自出门,或是结伴同行。
其中还有着不少富贵人家的女眷也是在游逛着闹市,有些个随行的丫鬟怀里还抱着憨态的狸奴。
舒可儿在发现这一情况后,立马就不再露头,把脑袋缩回了杨奕的怀里,不敢吱声。
杨奕也是乐得如此,他寻了个摊位,填饱了肚子后,在付钱时他借机向摊主问起了府城的城隍庙所在。
在得了方向后便是言谢离开。
没过多久,杨奕便是来到了城隍庙的门前。
这府城的城隍庙也是气派,红墙泥瓦富丽堂皇,琉璃瓦顶色彩绚丽,大门两边写有一副警世对联,透露出一丝威严。
“阳世之间积善作恶皆由你,阴曹地府古往今来放过谁。”
这府城城隍庙的庙貌恢宏,非县城城隍庙所能比的。府城隍的功力更是比县城隍来得厉害,杨奕还未进门便有人来迎接他。
一个刚跑出来的年轻庙祝,在见得杨奕久久驻足未进后便瞧了两眼,犹豫了片刻后,才向他开口道:“这位信士可是姓杨?自庆县来?”
杨奕本以为那小庙祝是驻留在门前迎香客的,在听得他询问后,才知是等自己的,连忙向前。
“正是在下,这位小兄弟可是得城隍口谕等我?”
这小庙祝被慌得连忙摇手道:“不是不是,我哪有那本事能入得城隍法眼,是贺师傅安排下来的……”
他听杨奕开口便是问起了城隍,当即就知杨奕不是普通人,其身份可能同先前几天来的那些个道士差不多,变得拘束了起来。
贺师傅?想来是得府城隍口谕的主事之人了。
这小庙祝先前急匆匆的出来,却不是得城隍口谕,而是这位“贺师傅”的吩咐,这是不是在表明什么态度?
如果这是府城隍的意思,那么这府城隍显然不像庆、裕两县的城隍那么对自己重视了,想来是把自己当做同等地位的同事来看待了。
如果这是那贺师傅的意思,那么想来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了?杨奕如此猜想。
见杨奕许久未曾开口,小庙祝出言提醒道:“杨先生,贺师傅在等着您呢,您……”
“哦,劳你带路。”杨奕收住了思绪,对他笑道。
小庙祝见状松了一口气,连忙道了几声不敢后,慌乱地做出相迎之举,后在前面半侧着身为杨奕带路。
这青州府的城隍庙真当是不小,门内左右有钟鼓二楼,迈过门后,广场宽敞,迎面便是城隍正殿,气势辉煌。
而在其左右的六曹府、土地堂、灶君庙、财神庙也是不小,皆是香火旺盛,有不少香客在拜。
杨奕也是发现,这些个偏殿的门口都是有着穿着道服的人在主事,唯独正殿没有。这也是与庆、裕二县的情况反了过来,想来是府城隍在与之抗衡。
在杨奕观察着这些个道士的同时,那些个道士中也是有眼尖之人发现了他,只是目光并未产生交集,故此不为杨奕所知。
小庙祝却是没有进这里任何一殿,将杨奕带到了殿后,这里配有耳房、侧屋、夹屋、厢房,很少有人来此,清净了许多。
将杨奕领到了一个屋前,小庙祝停下敲了敲门,“贺师傅,杨先生带到了。”
屋里的人没有立即回话,过了些时候才回道:“嗯,你去做你的事吧。杨先生,还请您稍等。”
“是。”小庙祝在听得吩咐后,也没太在意,应声离开。
杨奕虽是未见贺师傅其人,但从他话中的语气听出,不是个对自己有意见之人,心中也就安定了许多。
“看来是府城隍的意思……”
在他思考之际,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稍驼着背的白发老者出现在了杨奕面前,想来就是贺师傅了。
瞧见杨奕后,贺师傅一脸平静,不卑不亢地对其说道:“杨先生,城隍大人正等这您呢。”
杨奕露出惊讶的神色,而后立马收起,一脸肃容踏进屋内。
第五十二章 都城隍
一进屋内,杨奕便是见到了一个中年男子,剑眉星目,身姿挺拔,气宇轩昂,若不是穿着一身官袍,杨奕只当其是饱读诗书的学士。
杨奕不敢怠慢,立即行礼道:“杨奕见过府城隍。”
只是他话音刚落,一旁那年迈的贺师傅便笑道:“呵,杨先生消息不太灵通啊,我家大人已是升职成都城隍,要统领青州省全境了。”
是了,这青州府是青州省之首,在此立庙的能是普通的府城城隍么,这晋升是早晚的事,让自己赶巧碰上了。杨奕明悟。
“在下这些天都在赶路,还请都城隍宽恕。”杨奕也是连忙告歉。
这都城隍则是笑道:“杨道友在我面前就不要称‘在下’了,都是为阎君做事。更何况,我能晋升都城隍,这里也有杨道友的功劳啊。”
自己的功劳?杨奕想起自己刚来此方世界时撞破的白狐骗局,恍然大悟。
而在一旁的贺师傅则是低头不语,好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般。
可是,这都城隍从头到尾都没有呵斥他一句,所以,这幅姿态显然是摆给杨奕看的。
对此,杨奕只是暗道了一声老狐狸。
他没得都城隍呵斥,自然不会主动认错,现在他做低头样,即维护了都城隍的脸面不丢份,又使得杨奕不能轻易怪罪。
这贺老师傅显然是个人精。
现在杨奕也没空搭理他,而是与这刚晋升的都城隍谦虚道:“都城隍能晋升,是自有缘法,杨某只是知情上报罢了,算不得什么。”
“嘿,自家人知自家事,我在这府城隍的位子上多少年了,一直是代班之身。若不是杨道友出言,我又力排众议行事,这都城隍之位,还不知要空等多久呢……”
原来如此,难怪这都城隍对他言语间很是亲近,他们之间竟是有这样的联系。杨奕也是豁然开朗。
只是都城隍谈论起过往,话语间平添了几分惆怅。这也使杨奕一直不知如何接,好在其自身很快便走出这情绪。
都城隍重振面容,笑着说道:“说这些不合时宜的话,让杨道友见笑了。”
杨奕连道:“都城隍有感而发罢了,杨某也是理解的。”
都城隍也是含笑不语。
过了会儿后,都城隍将那贺老庙祝支开,收起了面容,说起了正事。
“让你来见我,其实是为了传泰山王的法旨。若是按照原定行事,你这会儿应该直接去泰安府了。但有些事情,你要心里有个数。”
此言一出,杨奕的眉头跳动了一下。泰山王?他自是知晓的,是第七殿阎王。自己的缘法与泰山王有关?
“那日,泰山王得知,是你破了妖魔乱局,对你很是欣赏,便点了你做了帐下的阳世行走。”
都城隍却是没有直接言明,泰山王有何事吩咐与杨奕,而是另起一头,说起了杨奕是如何得了赏识,被赐下了道法。
杨奕顿时察觉,这话里也是透露出了其他的信息。
一、自己并不是唯一入了十殿阎君法眼的人。
二、看样子自己确是属于泰山王帐下的人了。
三、泰山王似乎是破格录用他的。
都城隍不曾停口,所以杨奕也就没有继续往深了想,认真听着。
“设立阳世行走,为的就是能在这次小劫中彰显阴司的力量,扩大阴司的影响力,所以你们的存在对阴司很重要。”
“所以,行走要尽快成长起来才行,若是不堪大用,那就与阴司的初衷背道而驰了。我把你找来便是为此。”
都城隍终于是停了继续说话的意思,看着杨奕。
原来是泰山王想要揠苗助长,杨奕内心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可是有着伪天人转世的资质,修行速度算不上慢吧?
只是这是事关杨奕是穿越者的大秘密,他不敢随意说出。
为了能弄清为何自己会被泰山王嫌弃修行缓慢,杨奕只好卖苦,旁敲侧击,以求能得知。
杨奕略带着些忧愁神色道:“杨某自得了道法之后,便一直勤练不缀,每夜不曾停歇。难道杨某的资质过于平庸,难以入眼吗?”
都城隍摇了摇头,安抚道:“实际上并不是杨道友或者其他行走的问题,是阴司不愿久居佛、道两家之下,被当做博弈的棋子了。
所以,在这次没有仙人降世的小劫中,要尽可能地提升你们的能力,以求能压佛、道两家一头,重铸阴司荣光!”
这下杨奕也是明白了,阴司的想法很大胆,不单单是想在这次劫数中分一杯羹而已,是想借此次劫数中崭露头角,以求挣脱佛道两家的摆布。
这可真是难上加难啊……天上那位当年也是这么想的,到头来不还是被做空了吗?杨奕不大看好这个想法。
杨奕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先顾好眼前之事。
他向都城隍问道:“所以,要如何提升?”
都城隍没有直接回答杨奕,而是从凭空唤来一葫芦,托在手中。
看着杨奕迷惑的眼神,都城隍笑着解释道:“这里是一些未曾修行至炼虚合道境界的散修们的部分修行记忆,喝了它,至少炼气化神轻易便可修成。”
杨奕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在都城隍将葫芦递与他的面前时,他便迫不及待的接到了手中。
自己本就有天人转世的资质,又曾得过广智的记忆,再加上这些记忆水,自己岂不是不日便可炼神还虚?天仙也是用不了多久吧?
杨奕的脸色变化个不停,也没有顾及都城隍还在身边,渐渐地心神有些失守,差点着了魔。
【若心神失守,必陷入魔道,受天魔奴役,永世不得解脱】
那指引又是再度给出警示,杨奕吓得一头的冷汗,不敢再去想了。
杨奕还偷偷看了眼都城隍,却是很费解,都城隍居然露出了一丝笑色,连连点头。
“你能这么快清醒过来,显然是道心稳固,这法宝看来你是拿得住的,你看看你拿的是什么。”都城隍称赞了他一句,而后提醒杨奕看手上的东西。
杨奕用手紧紧捏了捏,咦?不是葫芦?
第五十三章 裕县余波
这手上的宝物杨奕差点没拿住,他连忙握好,定睛看去,才发现这是一面镜子。
此镜镜面半边黑,半边白,好似太极两仪,镜子边缘的装饰好似做火焰状雕刻,还有一细长的手柄可握。
这尺寸与普通镜子差不多大,但杨奕可不会将其视作凡品,他先前可是听都城隍说了,这是件法宝。
杨奕在看了眼此镜后,也是连忙问道:“敢问都城隍,这是何等宝物?”
“此镜名为善恶镜,黑的主恶,白的主善。
把黑的一晃,被照到的若一时不查,其魂魄便是会陷入地狱幻境,被转成镜中伥鬼,无镜主允许,不得转世。
把白的一晃,被照到的生灵会洗去一身业障,神智清明;被照到的鬼魂则可得黄泉路指引,来阴司入得轮回。”
听得都城隍这番介绍下来,杨奕只觉得此物厉害至极,若是被他完全掌控住了,他有何人可惧?就差把无敌写在脸上了。
杨奕喜形于色,把这善恶镜拿在手里不停地把玩着。
“善恶镜也不全然主生主死,亦可制造出幻觉,不伤人命,就如同我刚刚对你做得那样,可验人心,只在你一念之间。”
都城隍又是补了一句。
杨奕在听完这句后,猛地把脸抬了起来,开口问话之时却是变得迟疑起来。
“那……先前都城隍你说的那些话……全是假的?”
都城隍一脸没好气道:“怎么可能?我怎会拿阴司大局来说笑?不过是最后把宝物拿出来时,才用幻境验你心智,看你能不能把持得住此宝罢了。”
杨奕也是沉默了许久,在脑中不断地求指引验证,久久未得回应,这才长舒一口气。
“是杨某胡思乱想了,多有得罪,都城隍见谅。”杨奕一脸尴尬笑容回应道。
都城隍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无碍,而后则是继续说起了这善恶镜与其他事宜。
“这善恶镜也不是你能随便用的,须是炼气化神的境界才能运用自如,这先前你最多只能是借着此镜施展些幻术罢了。
所以,我希望你莫要随意动用善恶镜,已你这炼精化气的水准拿着此等宝物,就如同是小儿持金过闹市,只会遭人窥窃。
另外,先前让庆县城隍给你的那五雷正法你要尽快练会,只靠利器打杀终究不是正途,你在这青州府把这法门学好,再动身去泰安府吧。”
这些道理杨奕也都是明白,但他依旧是听得连连点头,没有一点厌烦之意。
其稳重的表现,也是引得都城隍暗自点头。
“那杨某就先在此谢过都城隍了。”
“这会儿你初到青州,先稍作歇息。你怀里的那只老鼠也拿出来透透气吧,都是自家人,不要怕。”
说罢,青州都城隍的身影便是如烟消散。
在杨奕怀里的舒可儿却是没有自己爬出,可能是刚刚被都城隍点了一句,有些惊魂未定,还是杨奕伸手将它拿出来的。
“杨哥儿,刚刚那是谁啊?我这才刚醒来就被他用神力蒙蔽住了,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把我吓死了。”舒可儿心有余悸道。
“刚刚那是都城隍,不要怕。没听城隍说么,自家人。”杨奕安抚道。
由舒可儿的问话,杨奕也是知道了先前两人的谈话,全然在都城隍的掌控之下,没让落入旁人耳中。
“都城隍是个什么城隍?他怎么比庆县、裕县的城隍厉害啊?”
舒可儿问个不停,杨奕只能一一作答,时间也就这么消磨过去了。
至此之后,杨奕便是安心在这青州府的城隍庙里修炼了起来。
都城隍有时闲下来也是会来杨奕这里,为他的修行做出指点,有时也是会与杨奕坐谈,让其放松,张弛有度才好。
所以,有时杨奕觉得在庙里待久了,坐不住了,他便领着舒可儿在府城内逛逛。在杨奕看来,日子过得算是自在。
因为庙里也是有道门派来驻守的道士,杨奕有时也能碰上,但因为对方态度过于冷淡,杨奕也就没有热脸贴冷屁股,当做没见到一般。
时间一晃就是近一个月过去了,那《五雷正法》早就在十来天前便被杨奕掌握得七七八八,能够轻松施展出来,这点也是被都城隍连连称赞。
但杨奕也没立即动身,而是拿出了那庆县城隍给的《荡魔剑诀》让都城隍指点,这几日下来,他的剑法也是大有长进。
不光是外功术法时时勤练,杨奕的本命道经也是每夜勤练不辍,再因他自身是有“天人转世”的资质,这个把月也是练到了炼精化气的后期。
杨奕自觉实力足够自保,也是有心要离开这青州府了,这个想法与被舒可儿说后,引得其连连称赞。
于是杨奕便欲要去正殿内与都城隍拜别,可是却被都城隍抢先一步找上了门。
杨奕还未开口,都城隍便是说道:“杨道友,有案情或许你能帮上忙,所以我有话要问杨道友,杨道友你如实回答就好,可否?”
这一开口便是引得杨奕错愕,不知是何事竟与自己扯上关系,但他还是点头应下。
“都城隍请问。”
“席方平此人,杨道友可有印象?他已是来到了这青州府为父伸冤,状告裕县城隍收了羊家贿赂,因此谋害席廉性命。
他已是游走多处府县,均是被当地城隍打回,现在是告到了我这。我想起杨道友曾对我说起过,曾与裕县城相谈甚欢。
所以,我想问杨道友一句,这裕县城隍可有如此胆量,乱阴阳秩序?”
都城隍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死死地盯着杨奕,似是杨奕的脸上写有答案一般。
此时的杨奕大感意外,没曾想那裕县城隍治下竟然发生如此事件,而且这受害之人还是他认识的席方平。
“裕县城隍与杨某相处融洽,杨某看不出他有此心啊。但那席方平,杨某也是认识的,不像是妄语之徒啊……”
杨奕也是谨慎作答,不敢乱选边。
“哦?杨道友竟是认识那席方平?”都城隍大感意外。
杨奕将先前在裕县一事细说于都城隍听,都城隍沉默许久才开口道:“今晚阴司审案,我欲请杨道友旁听,杨道友可愿意?”
杨奕思索了片刻,点头应下。
第五十四章 为父伸冤
子时,青州府城隍庙内。
杨奕受都城隍招引,自觉脚下一轻,整个人飘了起来。他连忙站起身低头一看,果不其然,他魂魄已是离体了。
他躯体旁则是有舒可儿在守护,舒可儿能看到杨奕的魂魄,朝他点头示意。
正当此时,都城隍派来的阴兵也是赶到,对杨奕很是客气道:“杨先生,请随我来。”
杨奕点头,跟在他的身后,一同去了青州府的阴司。
阴司内,都城隍一脸庄重神色,身穿着他那看着就很威严的官服坐在堂上。在看到杨奕前来,也是起身招呼。
“杨道友,还请站在我左手边。”
杨奕自是遵从他这主人家的安排,连忙走到他的身边。
在安顿好杨奕后,都城隍便是立马对堂内的阴兵说道:“把席方平带来!”
都城隍一声令下,这青州府的阴司自是无鬼不从,阴兵连忙动了起来。
稍等了片刻,两个阴兵就架着席方平走了进来。
席方平的模样真是令杨奕大吃一惊,他身上的衣服都成了破烂状,里面则是露出了不少的伤势。
这可是魂魄受伤,不比肉体伤势可以静养,这魂魄之伤难以言喻,可是席方平的脸色却是平静如常,不知是怎么忍下的。
席方平的精神面貌是不大好的,他的眼神略有呆滞,在进了堂内后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都城隍也不在意,拿着他的状子,开口道:“席方平,你状告羊家勾连裕县城隍谋你父性命一案,可有实证?”
在听得都城隍问话后,席方平的眼神终于是有了一丝色彩,他抬头看向了都城隍,久不言语,咬牙后道:“我有人证。”
他的眼睛里只有都城隍一人,其目光很是热切,俨然将都城隍视为救其父的一根救命稻草,不敢分神顾及其他。
都城隍在得知席方平有人证后,也是觉得事情好办多了,开口问道:“是何人证?”
“坐镇裕县城隍庙内的茅山道士,赵金成。”席方平的语气稍显急促,声音不是很稳。
这话一出,都城隍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看席方平的眼色也很是不善,都城隍已然是将其视为道门的马前卒,不太想搭理席方平了。
席方平在瞧见都城隍的脸色后,已是明白都城隍的意思了,多半又要像先前几次那样,挨一顿打赶出去了,他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难不成真像赵金成所说的那样,这阴司对道门有偏见,只要听得是道士作证,便是不理,他只能去寻天上的正神吗?
席方平已是在想接下来他该何去何从了。
都城隍在看了眼身边的杨奕后,怒气还是压了下来。
“席方平,你看本城隍身边之人是谁?”
席方平愣了一下,都城隍居然没有将他乱棍打出阴司,这让他倍感意外。
这都城隍说的什么,让自己看他身边之人?席方平也是听从了都城隍的话,往旁边看去,却是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你?!”
在看清是杨奕后,席方平惊叫了一声。
杨奕也只是对他点了点头,没有开口同他说话。
都城隍对席方平说道:“你可知,若不是先前杨道友说你不似是诬告之人,我方才就想将你乱棍打出了!”
听得都城隍如此说后,席方平看向杨奕的眼神变得很是感激。
先前因为杨奕的事,他是挨了顿打,所以,他对杨奕登门赔罪时的态度有些不善,言辞还稍有贬斥。
可如今,杨奕不计前嫌,对他施以援手,这样他席方平如何不心怀感恩。
席方平低头拱手道:“多谢杨先生。”
杨奕客气地回了句,“举手之劳而已。”
都城隍叫来杨奕,本是想着能让他从中探究全局,助自己理清思路的。
只是这席方平一开口便说人证是个道士,这使得都城隍没了一点想听下去的欲望。
现在阴司与佛、道二门势如水火,这道士、和尚说的话,在阴司看来,没一点可信之处。
“好了,念你与杨道友熟稔,我也不赶你了,你自己走吧。”都城隍没了断案的心,出言让席方平走。
席方平未能为其父伸张冤情,这又是他头次没有被乱棍轰出,而都城隍身边又有自己认识的人,他怎会甘心离去。
“城隍大人,杨先生。我父亲一事确有冤情啊,那赵道长在为我父亲做头七法事时,曾让我与我父见过一面。
我父亲亲口所言,羊家买通了阴差,他被日夜拷打,受尽折磨啊!”
席方平连忙叫道,说着说着就往前跪爬,在堂内的阴差怎能让他如此上前,连忙用拷鬼棒将其压住,使他不得前进半步。
都城隍虽是厌恶席方平找了个道士做人证,但他又不是不能明辨是非,他心有所悟,向杨奕这边看来,立马就有了想法。
都城隍连忙传音道:“杨道友,此案牵扯上了阴司与道门,我是在任都城隍,若是断此案定有偏颇,还劳道友待我审案吧。”
传音过后,都城隍未等杨奕答复,就对着席方平说道:“这事似乎确有隐情,你与杨道友细说,本城隍有恙在身,先去休息一下,等会儿再来。”
说罢,都城隍就是起了身,一转身溜到了堂后。
在这都城隍走后,席方平终于是没了压抑,站起了身,走到了杨奕面前。
“还请杨先生宽恕,救我父亲一命吧。”
杨奕虽是被都城隍推到了前面,但他并没什么不愿。
杨奕出言安抚道:“你放心,都城隍既然将事情交于我来做,我自当公正处理。你将事情从你父亲如何过世开始讲起吧。”
席方平大喜过望,在一阵激动之后,才组织起了言语。
据他言,也就这二十来天之前,在他伤病好了之后,他父亲身骨却是立马垮了下来,在床上躺了不过七八天,就撒手人寰了。
他去城隍庙欲请周老做法事,却是从赵金成那里得知周老无暇,后因赵金成自荐,他便将法事交给了赵金成。
那赵金成来到他家,却是立马发现了不正常,告知他,他父亲席廉的房里阴气甚重,后便是招来了他席廉阴魂想查事情原委。
故才得知,席廉之死是羊家花钱买通了阴差所做,赵金成与他言,羊家能驱动阴差,其背后是得了阴司默许,定是城隍收了钱才能如此行事。
他气不过,便是向那赵金成要了离魂的法子,开始了在阴间行代父伸冤的路。
杨奕在大致了解后,又是向席方平问了几个问题,方才回答他。
“这事,或有了定论,你在此等候,我去与都城隍细说。”
第五十五章 前往裕城
杨奕也是消失在了这阴司的公堂内,他走到了堂后与都城隍会谈去了。
都城隍在见到他后,也没有任何急躁情绪,很是安然的坐在椅子上。
对杨奕点了点头,方才开口道:“怎么样?杨道友。那裕县城隍是不是真如那席方平所说,有手脚不干净的情况?”
都城隍未曾等杨奕开口,就已然是做出了最差的判断。
由此也能猜的出,他的心情可不像表面这样淡然,指不定早就怒火中烧,现在所展现的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杨某方才问仔细了,那赵金成做头七法事的细节,是没有弄假的。席方平他对答如流,神色清明,不像是中了幻术。
那席廉阳寿未尽便是遭阴差索命的事,应当是有的。”
杨奕没有直接回答都城隍的问题,而是先说起了这席廉的事情。
都城隍也不是傻子,在听到杨奕避而不谈裕县城隍,反而说起了席廉的死因时,自然也是明白了,这事是有转机的。
“杨道友的意思是,这阴司确实是有人手脚不干净,但不一定是裕县城隍了?”都城隍在琢磨了片刻后,向杨奕问道。
“极有可能。那赵金成可能是在裕县过的不如意,故作模糊之言,将事推到裕县城隍头上。使席方平状告无门,似乎是要逼得他往上面告……”
说道这里,杨奕便就此打住,之后的话不用他说,都城隍也是明白的。
都城隍也是倒吸一口冷气,垂眼沉思了许久,在心中验证了杨奕的想法后,脸色顿时就变得阴沉下来。
“这些个道士!搅扰阴司之心不死啊……”都城隍咬牙切齿道。
见此状,杨奕连忙说道:“这些不过是猜测罢了,此事还需彻查。毕竟,若不是咱们阴司内部出了乱子,又怎会被那赵金成拿住把柄?”
这话一出,都城隍的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他知杨奕所的没错,就算这裕县城隍没问题,这阴司无故拿人的事还是有的。不然这姓赵的道士不敢借机大做文章的。
当下都城隍便是有了决定,他对杨奕说道:“我已决定了,即刻前往裕县,彻查此事。我还需杨道友助力,还请随同。”
杨奕有些迟疑。自己魂魄离体,还要走这么远的路,到时回魂入体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都城隍也是瞧出他的脸色,问道:“怎么了?”
杨奕将此事如实说与了都城隍听,则是引得其哈哈大笑。
“那没个修为的席方平都不怕,你怕个什么?此去裕县,你随我法驾,不过片刻就能到。今晚,我定会将此事查清!天亮前就送你回来。”
都城隍斩钉截铁道。
杨奕在得他保证后,也就不再多言,应下了他的请求。
随后,两人便是一同回到大堂内。
席方平在得知都城隍接下了他的状子后,终于是忍不住潸然泪下,对着都城隍与杨奕不停地行跪拜之礼。
“多谢城隍大人!多谢杨先生!多谢多谢……”
席方平虽是诚心言谢,但都城隍只觉得席方平是在臊他。
当时若不是杨奕在堂内,他早就将席方平乱棍赶出了,根本不会听得席方平后面所言。所以,都城隍此刻的脸色不太自然。
于是,他便叫停了席方平,“好了,莫要再做此姿态了。你若是还有孝心,想着你的父亲,那就不要拖延了,我们现在就出发!”
都城隍这么一说,席方平立马是停住,起身跟在他们两人身后。
随后,都城隍招来文、武判官,安顿好一切事宜后,便点了一众阴差集结,要往那裕县赶去。
……
深夜,裕县。
此时寂静无声,因季节已是寒冬,路上早就没人了,只有一个更夫拿着竹筒和铜锣在游荡。
裹着厚实棉衣的更夫正要打更之时,突然他到一阵寒意刺骨,冻得他直打哆嗦,一句话没曾说出来,连神智也是有些不清了。
这更夫以为是自己突然染了风寒,他为了避寒连忙往那打铁的棚里走去,背靠着仍有余温的炉子,眼皮子渐渐沉下,在闭眼前,更夫却是看到了常人不能见的一幕。
只见道上凭空出现了一行官兵,旌旗如云,剑戟林立,似是护卫着什么人路过。
因为在他这会儿看到这仪仗时,已是队末了,这队官兵护送的何人,更夫不知。
但,他却是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自己这大概是遇到了百鬼夜行,阴兵过境了,这是他闭眼昏睡前的最后一道思绪。
没过多久,这路阴兵便是到了裕县城隍庙前,这庙门是关着的,但他们也未停下脚步,好似面前无阻,往里走去。
坐在车上的杨奕在穿过庙门之后,庙里的景色他还未看清,四周就立马变了样,一行人已是到了裕县的阴司门前了。
他们这一行人的出现,很快就惊动了镇守阴司的阴兵,立马便有阴兵连忙上前来问话,也有阴兵进里寻主事者去了。
在得知是都城隍法驾后,这些个阴兵自是不敢拦,放了这行队伍进了阴司。
恰巧裕县城隍也是得了阴兵告知,立马从阴司府里走出,连忙上前迎驾。
“下官不知都城隍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往都城隍大人恕罪。”裕县城隍连忙告罪。
都城隍在车上回道:“不妨事,不知者无罪。”
整个队伍停了下来,车旁有随从连忙将垂帘卷起,车里的情形一下子便被裕县城隍看在了眼里,除去都城隍还有杨奕也在车里坐着。
裕县城隍也是愣住了,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笑着打起了招呼。
“都城隍大人,此番与杨先生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都城隍从车上起身走了下来,杨奕也跟在其身后。
“是有事,是关于你的大事。”
裕县城隍很是疑惑,问道:“都城隍大人说的是什么事?还请提点下官一二。”
都城隍瞥了他一眼,道:“你看看那卷帘人是谁?”
裕县城隍不知都城隍又怎么说起了卷帘人,但他还是照做,放眼望去。
他愈发觉得这卷帘人的相貌有点眼熟,却又记不起是何人。
“城隍认不得席某了吗?”见裕县城隍久久不能分辨,席方平直接开口道。
“是你!”
裕县城隍这才想起,这是数日前在他面前大放厥词的席方平!
第五十六章 审问羊有道
裕县城隍很快便理清了思绪,知道这都城隍来此,是为了席方平的事。
他没再理会席方平,而是对着都城隍很是恭敬地说道:“都城隍大人,这席方平伶牙俐齿,可说的却是满嘴谎言啊,那日……”
裕县城隍这便开口说起了席方平来到裕县阴司,状告他这堂上之人,诬蔑他收了羊家的钱,恶意害死席廉一事。
“都城隍大人,我这没做过的事如何能认?我当时便将他乱棍打出,被将他关押牢里已是仁慈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敢去您那里妖言惑众……”
裕县城隍说个不停,似乎是想将席方平的真实面目告知都城隍。
这些事情都城隍全已知晓,他抬起了手,示意裕县城隍不要再说了。
见得自家上司如此姿态,裕县城隍自然很是识时务的闭上了嘴。
“你也别再多言了,速速安排下去,将与此案有牵连之人,全部带到这阴司来,我亲自断案!”都城隍说着的同时,脚迈进了阴司的审案大堂。
裕县城隍心惊但又不明所以,连忙追在身后问道:“都城隍大人,哪些个算是有牵连的啊?还请大人告知啊!”
都城隍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继续往里走去。
裕县城隍的脸色怔住,他不敢再向都城隍开口,转而看向了杨奕,眼神露出哀求,想要在杨奕这里晓得一些内情。
杨奕看他可怜,于是便点拨他。
“席方平已是在此,你将羊家的人还有赵金成唤来便是。”
裕县城隍这才恍然大悟,对杨奕不断告谢,然后有匆忙走开,去给阴差安排事宜去了。
过了会儿,裕县城隍才又回到了大堂内。此时的都城隍已是坐在他经常坐的地方,杨奕则是站在其身旁。
裕县城隍厚着脸皮含笑走来,想要往都城隍面前前靠,却是被都城隍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的笑容也随之凝固,只能与那席方平一起,呆呆地站在这堂下。
不一会儿,赵金成便是被带到。
只见他刚进了阴司大门便开始嚷嚷,说道:“裕县城隍,与赵某久久避而不见,今日怎么突然寻我了?可是遇上了难事?哈哈……”
赵金成说着的同时步子也没停,在走到大堂内看清众人脸后,笑声戛然而止。
他本以为坐在堂上之人是裕县城隍,可这进屋后才发现不是,再看其官服品级,赵金成这才发现堂上之人是都城隍。
“茅山万宁宫弟子赵金成,见过都城隍大人。”赵金成的礼数很是周到。
都城隍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便是不管。
而一直站着的席方平则是笑着与赵金成打起了招呼。
“赵道长,多亏了都城隍明鉴,我父亲无故枉死的案子,或能水落石出了!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啊,我在此谢过赵道长了。”
席方平很是认真地对赵金成行了一礼。
他这话则是使赵金成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赵金成的嘴角咧出一丝苦笑。
你父亲的事要是水落石出,那我故意将此案与裕县城隍身上牵扯一事,不就会弄得众人皆知了吗?
赵金成生出一丝悔意,或许当初自己就不该帮这席方平。或者……不掺虚言,如实告知席方平?
在赵金成进来后没多久,那羊有道也是被阴差带到了阴司。
只见这羊有道是脸色吓得惨白,嘴里不住地念叨着。
“我这是死了吗?我还没传宗接代呢,我羊家那么多家产,我死后没人年年烧纸,那岂不是说我在这地府要成穷光蛋?”
在羊有道被带进来后,席方平看着他如此不堪的样子,脸上泛出一丝嘲讽神色。
那羊有道也是看见了席方平,愣了一会儿后,大笑道:“哈哈,我说着几日,我家奴仆总说见不到你人,原来席方平你已是死了啊?这可真是太好了……”
正当席方平要出言回怼羊有道时,堂上的都城隍大声喝道:“肃静!”
这一声后,众人皆是收了心。
“此次唤尔等前来,是有一案要查,尔等与此案均有纠葛!你们将事情一一说明,若是没了嫌疑,本官自会放你们回去的。明白了吗?”
席方平、赵金成、裕县城隍均是明白要查什么,连忙做了回答,而羊有道则是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惊疑,慢了一拍才应下。
“嗯,杨道友是泰山王阳间行走,由他审案,你们当无异议吧?”
众人皆是沉默不语。
“如此便开始吧。杨道友,请。”都城隍将位子让给了杨奕,自己则是退到后堂避嫌。
先前那羊有道的神色被杨奕瞧得仔细,于是杨奕便是那他开刀,直击要点问道:“羊有道,席方平说你花钱买通阴差谋害席廉,可有此事?”
这等事可做不可说,羊有道断然摇头,“没有的事。”
席方平神情激动道:“你胡说!我父亲头七回魂时说了,他从那阴差口中得知,就是你与你爹害得,你在说谎!”
“席方平,你可有人证?”
“赵道长可为我作证。”
杨奕看向了赵金成,赵金成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
“羊有道你作何解释?”
羊有道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反正不知,你要么去找我爹问去!”
显然这羊有道是知道内情的。
要是能诓他说出真相,那就好了。可惜自己没有这等话术,杨奕有些犯难。
话术?幻术!杨奕顿时有了想法,他也是不管堂下众人,回到后堂与都城隍说了几句,过了好久,才返回这堂内。
羊有道以为杨奕没主意,心情大定。
“嗯,咱们继续,那个……”
而后杨奕便不再管羊有道,转头与另外三人聊了起来,这不管自己的事,羊有道也就没有去细听,渐渐变得迷糊。
他只听得堂上那人说道:“羊有道,我已查明这事你没有牵连,你回去吧。”
之后,羊有道便是回到了家中。随后几日都是过的舒坦,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有天夜里,他是突然得羊文昌托梦。
“儿啊,我曾听说,阴司上头派人来查席廉的死因了?你可曾说出去?!”
“自是没有!这等事如何能说与外人听?爹,我又不傻!”
“那就好。对了,儿啊,咱们是为何要害席廉的命的呢?你有没有与我说过?我这脑子最近不太记得了……”
“爹,我不是说过吗?那席家搅黄了我家茶楼生意,还没能有任何惩罚。如此,我们才害席廉性命,以作报复的吗?”
“哦,原来如此。”羊文昌的声音突然好似变了个人,羊有道正是疑惑不已。
同时,羊有道也是发现这四周的景色好似渐渐起了变化,自己竟是又回到了阴司大堂里。
第五十七章 给你宽待
羊有道的心中一紧,额头上的细汗也是渗出不少,他抿嘴咽着口水,神色慌张地四处扫视着。
堂内众人都是一脸轻蔑地看着羊有道,唯独席方平是呼吸急促,带着一脸怒色死死地盯着他。
羊有道其实心中已是有了猜测,但他还是不愿相信,嘴里反复念叨着,“怎、怎么回事?怎么……”
“羊有道,你事发了!你与乃父谋害我父性命一事,被你自己供了出来,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席方平也是立马大声声讨道。
“你放屁,我断不可能在这说出这种话的!”
面对席方平,羊有道倒是有了点硬气,立马就是回怼了一句。
“嘿嘿,都城隍大人只是略施小术,你恍惚之间就是全招了,别死鸭子嘴硬了。”裕县城隍对他嘲笑道。
而后裕县城隍又是对着堂上之人恭维道:“都城隍大人出马,真是手到擒来呀!”
“哼,等你没了嫌疑再拍我马屁不迟。”
羊有道这才发现,那本应是不在堂上的都城隍竟是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杨奕身边,方才的话就是出自其口。
这下羊有道的脑子终于是清醒了些,在理解了自己的处境后,顿时就像个被戳破了的气球,瘫倒在地上。
“羊有道,说吧,席廉是被哪里的阴差带走的?你若从实招来,或许可以少受几年的地狱酷刑呢。”杨奕瞧出羊有道已是没了胆,又说起了戴罪立功的事。
这羊有道眼里立马就有了光,他连忙跪得端正,将事情撇的干净,向杨奕讨饶。
“大人明鉴呐!这事小的不是主谋啊!都是我父亲……不!那个羊文昌出的注意!他花钱买通的阴差,他派阴差带走的席廉!”
羊有道曾在阳间城隍庙里听庙祝讲过阴司的十八层地狱酷刑,那哪是人能受得了的。在听到能得宽宥,他立马就卖了自己的老父亲。
杨奕琢磨了会儿后,对身边的都城隍说道:“如此看来只需将那羊文昌找来,此事就可水落石出了,这羊有道该怎么判,还请都城隍量刑。”
都城隍也是点了点头,对着那裕县城隍问道:“你裕县生死簿何在?找出来与我一看。”
裕县城隍许久不曾处理公务,这裕县的生死簿多半在他帐下文判官手里,他连忙回道:“都城隍大人稍等,我这就派人叫崔文判官来。”
不过片刻,崔文判便是来了,在看清堂上之人后,立马就是跪下道:“见过都城隍大人!”
“莫要废话,把生死簿来给我看看。”
都城隍一声令下,崔文判自无不从,连忙将身上的簿子递了过去。
都城隍接过生死簿,随手一翻,生死簿随都城隍的心意而动,立马就显露出了记录着羊有道的那一页。
羊有道一生罪孽皆是被他看在眼里,惹得都城隍冷笑连连,在看清羊有道还有六十年阳寿后,都城隍则是露出很是不满的神色。
这全是因为都城隍无权消寿添寿,若是可以,他立马就差人将羊有道带去地府,将他丢进十八层地狱了。
思索了一阵后,都城隍一脸不情愿地开口道:“羊有道罪孽甚重,但因其还有六十年阳寿,所以,暂不能拿他去地狱……”
这引得羊有道立马是欣喜若狂、笑出了声,而席方平则是一脸铁青、沉默不语。
杨奕想了一会儿,对着都城隍开口道:“都城隍,这并不全然是没有办法的。”
都城隍也是不愿轻易放过羊有道这种不干一丁点好事的恶人,连忙回道:“杨道友有何建议,快快说来!”
“我们可以趁羊有道还活着时便开始行刑,每夜派阴差实行鞭魂之刑,用这六十年的阳世受刑来给他减少几年地狱之苦,这何尝不是宽宥呢?”
杨奕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下原本露出笑色的羊有道变得哑口不言,很是忐忑地看着堂上的两人。
都城隍琢磨了会儿后,道:“那杨道友认为抵消多少年合适?”
“若都城隍将生死簿借杨某一看,待我看明白,这羊有道要在哪几层地狱受刑、关几年,才好下判断。”
杨奕说的很是在理,都城隍便是将生死簿交给了他,杨奕也是认真观看了起来。
过了一小会儿,杨奕便是合上生死簿。
都城隍连忙问道:“如何?”
因为杨奕与都城隍的谈话并没有避讳众人,所以堂下众人都是听得到的,不光是羊有道竖起了耳朵,一旁的席方平也是仔细在听。
杨奕合上簿子后,过了许久才开口回答了都城隍。
“我本是想十年阳世受刑可以代替他一年地狱之罚的,但在看了此人生平之后,我只觉得这羊有道实在是太恶了!这哪是人能做得事啊!”
“对他,应当十年阳世受刑代替一个月的地狱之罚,这样才算得上公平!”杨奕满是怒容,义形于色道。
都城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堂下的席方平亦是如此。
十年换一个月?六十年的夜夜鞭魂就只能代替六个月的地狱刑罚而已。羊有道自觉得是划不来的,脸色立马变了,连忙嚷嚷了起来。
“我不要这个宽待,我宁愿死后在地狱服满!”
都城隍冷下了脸,道:“放肆!说给你宽待就一定会给你宽待!你是想让阴司变得言而无信吗!就这么定了!这最公平不过了。”
这事已是被这么定下来了,但羊有道还是说个不停,都城隍便是招人来。
“把他送回去,就从今晚开始,对羊有道实行鞭魂之罚!”
羊有道还想赖着求饶,但都城隍只觉得厌烦,挥手示意,阴差们立马就给了几棍子,羊有道这才老实了,被拖着送回了阳间。
在处理好羊有道的事后,都城隍又是说道:“杨道友,请继续吧。”
杨奕点了点头,把目光看向了裕县城隍。
“羊文昌此人,还在裕县的阴城里吧?”
裕县城隍自是不知,他把目光望向了那崔文判。
见得如此后,杨奕便是直接向崔文判问道:“崔文判,羊文昌在不在裕县的阴城?”
“这应该是……在的吧?”崔判官很是迟疑,而且还说出了个疑问句。
这下则是引得都城隍很是不满。
“在就是在,不在就是不在!说话也说不明,你这判官当得有什么用?还不如投去畜生道!”
在听得自己的官职好似不保后,崔文判立马跪地求饶。
“都城隍大人恕罪!这羊文昌已是在裕县阴城里呆满了一年,理应动身去地府的,当时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竟是没让那陈武判押他去地府。
现在若是还在这裕县阴城里的话,那他就已是滞留了一年有余。但他到底在不在……小的确实不知啊!大人只能去问那陈武判了。”
“陈武判怎的不按规矩行事?”裕县城隍一脸茫然。
第五十八章 裕县事了
这裕县城隍治下出了这档子事,可他还不自知,都城隍被气得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杨奕也是对着裕县城隍直皱眉,心里也是多有吐槽之意,但为了断案还是耐心道:“裕县城隍,还请派阴差将陈武判官与羊文昌找来吧,多派些人手。”
“对对对。”裕县城隍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去安排下去。
杨奕继续先前的问话:“崔文判,这陈武判如此行事是头一次吗?他是不是收了羊文昌的好处?”
崔文判先看了一眼坐在堂上的杨奕与都城隍,又是转眼看了一下在身边的裕县城隍,然后是微张着嘴,但又不说话。
裕县城隍见他看了一眼自己,心中咯噔了一下,也是怀疑起了陈判官时常送予自己的,那些金银珠宝的来历。
于是乎,裕县城隍当机立断,连忙大声道:“我晓得崔文判你在担心什么了。只管说便是,那陈武判虽是时常送东西给我,但他如此行事,并未得我允许。
所以,你也不要担心我会因此事后怪罪与你,都城隍与杨先生都在等着你的回话呢。”
裕县城隍不遮掩,显然是要与陈武判划清界限。
裕县城隍这幅言论,引得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地看向他。
席方平是愤怒,赵金成是嘲笑,崔文判是惊讶,而都城隍与杨奕一样,脸色平淡如常。
崔文判犹豫了片刻,开口道:“陈武判不按规矩行事,是众所周知的,也是因为他如此乖张,惹得众怒,我才得知他的一些事迹。”
此言一出,未等杨奕与都城隍开口,裕县城隍就是坐不住了,自己治下出了事,他竟是毫无所知。
“这真是翻了天了,这裕县阴司还归我管吗?”裕县城隍自感脸上无光,大声怒斥道。
崔文判苦涩地笑了笑,“我本以为,陈武判如此行事,都是得裕县城隍你允许了的,如此看来,是其胆大包天,自作主张了。”
“崔文判说话注意些!我怎敢如此行事?!都城隍大人啊,请您明鉴。”裕县城隍好似被踩到尾巴,炸了毛一般立即呵斥道。
坐在杨奕身旁的都城隍,只是不满地哼了一声,并未回答裕县城隍。
这看得杨奕是连连摇头,裕县城隍这幅过激的模样,怎能不叫人怀疑。现在裕县城隍是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杨奕也是没有了继续问话的心,闭目修神,堂内变得安静无比。
没过多久,一行阴差则是带着陈武判与羊文昌回来了。
所幸的是,陈武判没有出手伤及任何人,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嬉笑,正与羊文昌说这话。很可能是误判了形势,以为是裕县城隍找他谈话。
这也说明了陈武判的人缘是有多么的不好,他竟是没有得到任何阴差的帮衬,告知他的困境。
在陈武判进入殿中后,他的神色才变得郑重起来。
他的上司,裕县城隍此时正站在堂下,而那堂上的两人,他是一个都不认得,只认识其中一人身上穿的官袍,是都城隍品阶。
陈武判立马就变得低眉垂眼,不敢放肆。羊文昌则是不明所以,但他懂得察言观色,也就学着俯首贴耳地站着。
“见过都城隍大人。”
在其身旁的羊文昌也是依葫芦画瓢地唱了个喏。
羊文昌说完后才发觉不对,都城隍那是管着青州一省之地的大神,怎么会在这小小的裕县办公?
他连忙左右观察,在发现了席方平在对自己冷笑后,羊文昌则是慌了神。
看来事情败露了!他脑子里立马就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这之后羊文昌的脑子就好像不转了,持续发怔,变得呆滞起来,好似听不见任何外人说话。
堂上的都城隍也没有回陈武判任何一句话,而是由杨奕继续主持道:“陈武判,在下杨奕,得都城隍相邀,来此断案。”
“我直接问你话吧,你可曾收羊文昌的钱,去谋害席廉的性命?”
陈武判在听得他言后,却是将眼睛往崔文判那里看去,然后又是看向站在堂内堂外的一众阴差们。
之后,他轻笑了声后,道:“呵呵,你们既然都已知道了,还再来问我做什么?”
“那便是有了?”杨奕点了点头,“那我再问你,你如此做事,可是得了裕县城隍的指使吗?”
这也是在场众人都关心的话题,几道目光均是聚集到陈武判的身上。
“他?一个凭阴德成的城隍,连做官都不会的废物,也配指使我?”陈武判毫不掩饰对裕县城隍的轻蔑,说这些对其不敬的话。
此言一出,众人的神色又是发生了变化。
裕县城隍气得脸色涨红,话都说不出。赵金成仰头闭目,在无声叹息。都城隍则是气息平稳了许多,只有席方平与杨奕没有任何变化。
得了陈武判的回答后,杨奕转头就对着身边的都城隍道:“关键之处已是查明,裕县城隍与席廉一事毫无干连,都城隍可以放心断案了。”
说罢,杨奕便是让位,自己走到了堂下。
都城隍起身坐到主位上,没有对陈武判开口,而是把矛头对向了赵金成。
“赵金成,你诬告裕县城隍一事,可认罪?”
赵金成依旧闭目不言,好似没听见一样。
都城隍对此则是说道:“你若是觉得这陈武判在书荒,我们可去地府的孽镜台上查验一番,届时到了秦广王那里,你怕是不得轻易发落了。”
赵金成眼睛猛地睁开,一脸平静道:“赵某确实是有妄加猜测,无需去验证这陈武判所言,我认了。”
“那我就对你下判书了。责令你立即从裕县城隍庙内搬出,回茅山清修去,将事情如实告知你家掌门。并传我言,不得再派人来裕县坐镇,可明白?”
都城隍点了点头,很是平和地说道。
赵金成很有深意地看了都城隍一眼,后才点头道:“赵某明白了。”
都城隍而后才又将目光看向了陈武判。
“那么,席廉的魂,现在在何处?”
面对都城隍的威严,陈武判自是没有任何抵抗,如实说出了一个地址,这使得席方平振奋不已,都城隍也是连忙派阴差去救。
这之后,都城隍才是将目光放到了羊文昌身上。
“你可有辩解?”
面对着都城隍的发问,羊文昌自是回过了神,但他是一句辩解之言都是说不出来,因为他知自己若是说谎话,根本经不起查,只得做认命的模样。
“无话可说?默认了?”都城隍也不再等他开口,对羊、陈二人直言,要将他们送到孽镜台走一遭,多半是永镇地狱了。
陈武判自是不甘,但也只得认命,而羊文昌则是不停地告饶,惹得厌烦,挨了打。
又等了片刻,席廉终于是被带回来了,席家父子相见,自是哭了一场,在情绪释放完后,则是对着都城隍与杨奕出言感谢。
在查明席家二人阳寿未尽后,都城隍也是手一挥,让阴差们送席家父子回了阳间,而他与杨奕带着犯事的羊、陈二人回了青州府。
席廉死而复活的事,在裕县引得不小的轰动,在得知是都城隍明察秋毫,裕县城隍庙的香火也因此旺盛了不少。
羊有道的深夜哀嚎,也使得裕县不少人得知其是受阴司神罚,偌大的家业也慢慢衰败下去,羊有道人生的后十年穷困潦倒,孤独终老。
至此,裕县的事与杨奕没有了任何牵扯。
回了青州府后的第二天,杨奕便是与都城隍告别,前往了去泰安府的路上。
第五十九章 同道儒生
寒风凛冽,细雪飘飘。
杨奕这离开青州府的第三天,正巧遇上了今年的初雪,虽是天寒地冻,但这点寒冷,对杨奕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任凭风雪浸湿了衣服,杨奕依旧是面色如常,但他那衣兜里的舒可儿却是闹腾了起来,毕竟在睡觉时,谁都不希望被子是湿乎乎的。
舒可儿在衣兜里蹬了几脚后,也是没了睡意,钻出了小脑袋,顶着一脸的不开心看着杨奕。
“杨哥儿,你怎么就不让我多睡一会儿呀!哎呀——!”舒可儿的声音很是哀怨。
杨奕则是没有搭理它,依旧是无言的赶着路。
在发现杨奕没有与自己回话,舒可儿也是耍起了小脾气,就这么扒拉在杨奕的胸口,做着无声的对峙。
久久没有发觉舒可儿缩回衣兜里,杨奕大感意外。
他随之停下了脚步,低头看向了舒可儿,只见它依旧是翘着胡须在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一人一鼠,视线纠缠了许久,杨奕顶不住它的攻势,叹了一口气,道:“你看看我这都走到哪了?王家村都看不见了,已是多让你睡了半个多时辰啦!”
舒可儿连忙站上了杨奕的肩膀,朝身后看去,此处的官道地势平坦,自是一览无余,昨夜借宿的王家村真的是一丁点都看不到。
看了这一眼后,舒可儿的气势便低了下来,嬉皮笑脸地认了错,道:“嘿嘿,杨哥儿,是我错啦,你大人不计小鼠过,好不好嘛?”
杨奕继续着赶路,迈步子的同时也是说着话,“哎,道歉就免啦。你什么时候能变得勤奋些,别总是吃了睡睡了吃,我就谢谢你咯。”
舒可儿羞愧道:“我一定会好好修行的!就从今……不,明天开始!”
杨奕无言以对,只是默默地埋头赶路。
舒可儿则是不好意思再睡了,就坐在杨奕的肩上,两者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杨奕也没有嫌烦,全当是解闷。
因为这雪是没停过,杨奕也是不知走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辰,舒可儿也是没了一开始那说个不停的劲头,这会儿正趴在他的肩头上。
正当杨奕欲问它可要吃点冷饼时,眼尖的舒可儿突然叫道:“杨哥儿!你看前面!可是个城?”
杨奕眯着眼睛向前看去,隔着枯树林子,有城墙依稀可见,规模不大,矮矮的土坯筑得,看样子是个小城镇,这使得他大为振奋。
“看来是有个地方能歇脚了。”杨奕语气平和道。
在得了杨奕的确定后,舒可儿也是欣喜不已。
“太好了!总算有热乎的食物可以进肚子了。这两天不是挨饿、吹冷风,就是吃粗糠、睡草堆,我都快过不下去了!”
舒可儿说着说着变得很是激动,在杨奕的肩膀上手舞足蹈。
“好了,快藏起来吧,别被人瞧出异常。”
杨奕连忙将其塞回了胸前的兜里。
杨奕发话,舒可儿自是不会再胡闹,但它还是将小脑袋瓜子半露在外面,两只小耳朵抖个不停,直至走到这小镇的城门前,才躲了起来。
守门的两个兵早就看到了只身一人的杨奕,待他走近后,只是摆手示意,让他自行进去,就是不管了,又谈着哪家婆姨身段好的话。
杨奕愣了一会儿后,也没问话,只是抬头看了眼那已是模糊不清的城匾后,嘴里念叨着“小阳镇”便是走进了城。
这小阳镇自是不比青州府,就连庆、裕两县也是差了许多,这城中的街上没有用青石铺路,只有黄土。
杨奕这没走几步路,鞋子带起的阵阵尘土已是将其下摆给蒙上了一层灰。
杨奕也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在意,继续是往城里走去。
这会儿因为还是下雪的天气,所以小镇上的行人也是不多。出摊的也是不多,就算是有,也是在别人的屋檐下做着生意。
杨奕的五脏庙是一连几日没有吃上口热乎的,这会儿闻到香喷喷的肉包子味,也就走不动路了。
出钱买了仨,杨奕是立马连吞了俩,剩下的那个,他在寻了处人迹罕至的僻静地方后,才给舒可儿投食。
舒可儿也是吃得津津有味,只是它突然停了嘴,耳朵竖起,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人一般。
看它这幅模样,杨奕也是警觉起来,连忙四顾,却是没有发现有任何人,随后又是放出灵识扫查,但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杨奕自己没有发觉任何不对,连忙向舒可儿问道:“怎么了?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刚刚我有种被人盯了一眼的感觉……但,也就一瞬,之后就没有了。可能是错觉?”舒可儿不敢肯定道。
这话惹得杨奕眉头揪在了一起,他连忙催促道:“先离开这里,包子我给你收好,等找到客栈在吃,快走。”
舒可儿没有反驳,钻进了杨奕的衣兜里,杨奕也是快速地把包子收好,离开了这地方。
没过一会儿,这处少有人来的犄角旮旯之处又是有人来此。
此人头戴着儒巾,穿着一身青色儒衫,兴致冲冲地跑了过来。在环顾四周后,脸上的神情则是冷了下来。
这儒生很是不满道:“你说的那同道中人怎么不在了?”
只是此处就只有他一人,他好似是在和空气说话一般,若是被旁人看见,指不定当成傻子。
过了会儿,这儒生的脸色才好了些,似是有人在安抚他。
“好,就给你半天的时间,要是到了天黑还不能找到,你可少不了要挨打!”这儒生说到后面,脸色很是狰狞。
片刻后,儒生甩着手离开此处。
而他原先站着的地方,却是留了一个小人,不多只有两三寸大,这小人很是机警,立马是贴着墙边走,很快便是找不见了。
杨奕在离开了之后,在这城里找起了客栈,很快便是被他看中一家客栈,他立马走了进去,这店名是“来福客栈”。
外面虽是下着雪,但这屋子里是坐满了人,杨奕只是扫了一眼,便是没有了诧异,都是在喝着呢,借酒驱寒。
掌柜的见到有生人提包进来,也是惊讶,但还是笑着打了个招呼。
“哟!客官这是赶巧经过了这里?这雪只怕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可要住一晚吗?”
杨奕也是点了点头,“正是这打算,来个普通的单间就好,再烧几桶热水来。多少钱,我一块给了。”
掌柜的喜笑颜开地说了个价,客房钱还算公道,但热水的价却是贵了些。
“客官,这可不是我乱喊价,您瞧着天气,柴火都难弄啊……”
杨奕也不要多言,直接付了帐。
“行,快些弄来便是。”
“好嘞,客官先歇着,稍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