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斩!
日游神殿化为一片废墟。
金色神鸟的头颅从高处滚落,如同巨石一般砸下。
对于整个日游神府之中的人与妖来说,这样的场面实在是太过震撼也太过惊人。
所有阴神妖怪、阴官阴差、仆役妖奴,一个个看着这一幕,只感觉头皮炸裂,全身发麻。
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头顶钻出来了一样。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往日里高高在上的日游之神,壶州阴神的神主。
几个照面,不过片刻。
便已经化为了一具尸骸。
死了!
赤霞元君站在顶端的日游神殿废墟之上,目光看了下来。
其脚下就是金色神鸟没有头颅的尸骸,还有满地的夜游神残骸。
三重殿中往上走的妖怪们,最下面庙宇之前站着的诸多阴神,仰头看到这一幕。
这些妖怪不少身体直接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手足无措,六神无主。
各种尖锐粗旷,不似人声的叫喊从下面传了出来。
“死了?”一只浑身罩在袍子里如同螳螂一般的怪物喊出声来。
“日游神爷爷被杀了!”不用他说,在场的谁都不知道,但是其依旧还是忍不住的内心的惊诧。
“逃!赶紧出去!”脑袋清醒的妖怪们立刻想要寻找出路。
“走走走!”
一大批阴神妖怪欲要往外面逃去,不过诸多阴神妖怪刚刚扭过头。
立刻发现。
日游神府之外,不知道何时竟然立起了一道淡淡的云雾之墙,弥漫在日游神府外面围成一圈的树林之中。
往日阻挡凡人擅闯日游神府的界限,如今成为了堵死他们逃亡外界的屏障。
淡淡雾气,在黑夜里显得极不起眼,若不是妖怪们异常的目力,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
但是冲进去立刻就会被弹出来,那云雾好像存在实体一般,甚至想要从天上离开,都不可能。
“怎么回事?”
“出不去?”
“是赤霞元君将外面都锁死了!”
“这到底是什么异术?竟然直接操控天地之力?”
几位郡神彻底为这赤霞元君的手段惊骇。
妖魔精怪再厉害,用的妖术法也都是由体内力量释放出来的。
这种大范围调动天地之力为己用的手段,已经超乎了他们的想象,恐怕只有阴阳界城的界主和少数几个大神才能够做到吧?
众妖这下彻底没有了选择,一个个望着日游神府的最高处。
有人目光闪烁,有人惊恐不定。
壶州日游神座下的狐、狗、牛、猪四使这个时候走了出来,四个老奸巨猾的妖精看了一眼,便已经得出了答案。
狗头使站在中央,开口就说道。
“诸神听令!”
一声高喝,下面阴神纷纷注目。
狗头使扯着嗓门大喊,声音抑扬顿挫。
不仅仅下面的阴神能够听到,连日游神府高台最上面,都能够听到。
感觉他明明是面对着下面阴神喊话,却仿佛不是说给下面的阴神妖怪们听的一般。
“赤霞元君乃是空尘道君座下之神!”
“是仙人所敕,道德之神。”
“如今这为非作歹、违律阴阳的日游神终于得到了惩罚!被赤霞元君所诛杀!”
狗头神说到这里,目光里透露出铁骨铮铮,言语里表达出义正言辞。
使尽全身力气的愤怒吼出:“当真是苍天有眼呐!”
众妖群怪先是张大了嘴巴,看着这往日里的狗腿子如此不要面皮的说出这种话,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但是一回过神来,便是云集响应。
几位郡神带头高呼。
“没错!”
“狗头尊使说得太好了!”
“吾等终于得见真神!赤霞元君来救我们来了!”
剩下的县阴神跟着自家上神身后摇旗呐喊,赌咒发誓。
“这日游神为非作歹,今天终于得了报应!”
“死得好!死的太好了!”
“吾等谢过赤霞元君!”
狗头使拱手向着日游神殿之上遥遥而拜。
“这一切全部倚仗赤霞元君,才将我壶州诸神、芸芸众生脱离苦海啊!”
“吾等还不速速弃暗投明,转投真正的仙神门下。”
狗头使大袖一挥:“诸位随我一起,前去觐见赤霞元君。”
下面立刻有妖怪速表忠心:“吾等已经迫不及待了!”
有妖怪已经迈开步子朝着上面冲去:“尊使快快带着吾等上前!”
四使带着诸阴神迅速穿过三重殿,群集抵达日神殿的台阶之下。
仰头看着那堆积一片的日夜游神尸骸,众怪没有任何口号,瞬间同步脚下发软的跪了下来。
浩浩荡荡,大大小小上千妖魔精怪一同呼喊,整个壶州各郡各县的阴神妖怪,几乎全部都到场了。
在这日游神府,被一网打尽,一个不漏。
“狗头使者拜见赤霞元君!”
“狐使拜见赤霞元君!”
“……”
“马面神拜见赤霞元君!”
“……”
朝拜赤霞元君。
从上往下望去,各色妖物齐聚,甚为壮观。
再多一些,恐怕就是万妖来朝的阵仗。
赤霞元君没有动,守候在一旁的座下鬼神却站起身来,拿出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神诏。
对着下面宣读神诏法旨意。
“今日!壶州重定秩序法度!”
“祸乱阴阳、危害苍生、不守法度之辈!”
“皆不可为神!”
众多跪在地上的阴神妖物先是一愣,这是要废除一批神祇吗?
而然结下来对方说出来的话,却带着血淋淋的味道和杀气,刺激得所有妖怪们抬头。
“狐使谋划牲人血祭之事数起!死!”
“猪头使以活人人血化为血池炼器!死!”
“马面神行牲人血祭之事!死!”
“……”
“双头鸮食孩童近百!死!”
“喜神借**为名,吞食崇河县少女三十四人!死!”
一个名字念到一个名字,念到名字的妖怪皆是身子一抖,再听到那个死字,更是不敢置信的抬头朝着上面看去。
但是上面没有人理会他们。
更没有人在乎它的恐惧、绝望和任何想法。
那鬼神依旧照着名单念下去,名单绵长,仿佛听不到尽头一般。
直到最后一个名字念完,已经将在场大半的阴神妖怪囊括在其中了。
而判罚,只有一个字。
死!
下面立刻掀起了波澜,一大片跪着的阴神妖物,全部站起身来,对着高高在上的赤霞元君怒目相向。
“赤霞元君!你莫要做得太绝了!”一位马怪口中吐出绿色的怪烟,朝着上面吼叫。
“什么赤霞元君,以为杀了日游神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我们这么多人,和她拼了。”有妖物推动所有人一起反抗。
“吃了几十个人就得死?开什么玩笑?”有妖物认为他们吃人,就好像人吃畜生一般,本就是天理循环之中的一部分,没有罪责。
“你不让我们活!我们也不让你好过!”不少阴神妖物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吾等是阴阳界城的神,空尘道君再强势,也管不到我们头上,杀了她!然后去高京让界主为吾等做主!”狐使拿出了一把像是刺的法器,第一个冲了上去。
一个个妖怪卷起各种妖风,或者化为影子,从台下朝着上面冲去。
顺进台阶之上,半空之中,都是妖风、光芒、影子。
众妖齐齐动手,想要对赤霞元君形成围攻之势。
但是还没有冲到上面去,异变就出现了。
迷雾之中一条条锁链冲了出来,将这些阴神妖怪们一个个捆起吊起。
奔跑的,瞬间扯住束缚在地。
卷起妖风的,顷刻间被从低空拉下。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个妖怪被锁链囚困,剩下的骇然无比,转身想要逃。
最终,也没有逃过被云雾锁链束缚住的下场。
虚空之中一道道锁链冲出,无影无形,没有任何踪迹可循,不断将这些被点名的妖怪们拿下。
一个个被困得严严实实,落在了地上。
全部不漏。
几位鬼神上前。
将所有被点名的阴神妖物提到了阶梯之上,摆放得整整齐齐。
这些被束缚住的妖魔一动不能动,甚至连喊叫声都发不出。
数百妖物,一直从台阶上面,摆放到了台阶下面,占据了台阶的三分之一。
他们身躯被束缚呈现跪姿,犹如刑场之上面临砍头的死囚。
此刻赤霞元君座下宣读神旨的鬼神再次开口,更是证实了确实如此。
“行刑!”
“狐使!斩!”
一声落下,日游神座下四尊使之首的狐妖,被砍下了头颅。
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只有血淋淋的狐狸脑袋落下。
“马面神!斩!”
“……”
每一声斩字落下,伴随的是手起刀落的声音。
死的。
皆是往日里高高在上,掌管着一县甚至一郡幽冥轮回的阴阳界城之神。
其他没有被点名的阴神,此刻比杀鸡儆猴的猴子还要惶恐,跪在地上的身子恨不的全部贴在地上。
瑟瑟发抖,余光微微打量一下上面的场景,便没有勇气再次抬头去看。
那些被砍了头颅的妖物,这些看上去充满了阴森鬼气、神秘莫测的阴神。
死的时候露出神灵罩袍下的本来面目,也不过是普通兽尸。
所谓的的神祇。
此刻看起来不过就是一只只畜生。
砍杀声不断。
顷刻间,整个壶州妖物阴神,死了大半。
这些阴神,前赴后继的倒在日游神殿下的阶梯上,一个接着一个头颅被砍下顺着上面滚落,滚到最下方其他还活着的阴神妖怪们身旁。
带动的是还活着的妖怪们,抖得和筛糠一样。
尸骸和妖血稀里哗啦的从台阶上面流淌下来,滴滴答答的粘稠血液,将绵长的石阶染成血红色,流淌到他们脚下,将神袍下摆染成血红。
空气中一片宁静,没有丝毫的声音。
立于台阶最顶上的神女这个时候却开口了。
“狗头使何在?”
狗头使高声呼喊:“在!小妖在此!”
这个时候,狗头使无比庆幸自己因为出身在凡人之家,所以习惯习俗和其他妖怪不太一样,对凡人没有太大的恶意并且还有些好感。
之前正因为如此之前也不大得壶州日游神信任,什么好事都没有他的份。
要不是狐使上一次说错了话,其他二使畏畏缩缩,这一次鬼节妖宴,也轮不到他来主持。
如今没有想到,这往日里的坏事如今竟然变成了好事,倒是让他死中求生,逃过一劫。
狗头使顺着阶梯往上爬,他是跪着来到赤霞元君的脚下。
磕头在地上,额头上还沾染上它前任主子壶州日游神的血。
“赤霞元君!小妖在此!”
赤霞元君目光落下看着这狗头使:“吩咐安排下去,继续宴席。”
狗头使问道:“这……鬼节妖宴……”
“还办?”
赤霞元君:“废除鬼节妖宴之名和最后沟通阴阳界城的步骤。”
“改名鬼神之宴。”
“往后没有妖魔之宴,只有鬼神之宴!”
州城中央被一圈树林围着,如同高台神宫一般的日游神府,在夜间爆发出种种异象,当然也引起了城中瞩目。
有街上游玩的少年学童看到山上金光亮起,传来轰响:“看!日游神爷爷竟然也在放烟花!”
年长一些的老者立刻说道:“神祇幽冥之事!不可窥探,不可问!”
其他人也纷纷说道:“莫看莫看!往日也有这般,少看一些为好。”
壶州城内平民百姓丝毫没有当成一回事情。
日游神府内阴神妖物尸骸堆积如山。
州城之内,依旧是一片祥和宁静。
“咻!”
“咚!”
“咻咻!咚咚!”
烟火漫天,散落成满天星。
热闹喧哗、敲锣打鼓、带着鬼面具表演杂耍游街的动静,将那边的动静也隐隐遮盖了下去。
道人手中拿着一张鬼面,在街头走街串巷。
犹豫了半天,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带上。
空尘子行在人群之中,独自一身逆流而过。
看着一家老小全家出动卖着吃食,携家带口在路口看戏,夫妻恩爱路过身旁看着烟火。
热闹喧哗之景,显露出了红尘之美。
却不属于道人。
就好似手中的鬼面,没有带上的意义,因为没有人会去看他带上这面具。
转过街角,香味扑鼻。
是一家卖着卤煮的老汉,周围围着不少人,因为味道极香,引得不少人嗅味而来,老汉都来不及煮便被抢购一空。
道人看了看里面的丸子,摸了摸袖子,一时匆忙之间却没能找到零散铜板。
“我要四串肉丸!”
一个胖乎乎的圆脸孩童却抢先一步,买走了最后几串肉丸。
道人手揣在袖子里,立刻急忙说道:“诶?贫道可是先来的,你没看见?”
“我先给的钱!”那小胖子得意洋洋。
还向道人翻着白眼:“呜噜呜噜呜噜~”
然后用舌头舔了舔肉丸,那眼神和得意猖狂的表情。
比空尘子见过的所有反派。
还要反派。
道人背过身去,小胖子放下肉丸串疑惑的看着少年道人在做什么。
没想到其突然转过身来,却带上了一副鬼面突然弯腰贴近,吓得熊孩子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驴大将军骤然偷袭,一口咬在那小鬼手上拿着的四串肉丸子上。
一扫而空,逃之夭夭。
只留下标志性的贱笑:“嘎嘎嘎嘎!”
小鬼看着空荡荡的竹签,再一看,那之前牵着驴子的道人也不见了。
只能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远处。
道人带着狰狞的鬼面具招摇过市,驴子咀嚼着肉丸行走在大街之上。
二者得意洋洋,仿佛比曾经斩杀了阴阳道人五大妖魔还开心。
“嘎嘎嘎嘎!”
“哈哈哈哈!”
那笑容,一般无二。
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驴。
一路走走停停,最后停在了阴阳界衙不远处的街道。
往日里十二个时辰都敞开着大门的州城阴阳界衙,今日里却大门紧闭。
界衙的主官和各大判官,往日里穿着白袍的法师今日入夜之后一个也不见,极不寻常。
道人和驴子经过这处的时候,隔着几条街抬头看了一下远方大气的界衙官署。
没有人看到,月下界衙的屋顶之上。
一个童子正盘坐着上面。
第一百六十六章:金灯神隍
日游神府内的动静,如此巨大。
但是隔在不远处的阴阳界衙却无动于衷。
官署大堂之内。
壶州阴官、阴守、几大判官、各司道官全部到场,按照次序列座。
众人沉默不言,看着日游神府方向。
那壶州阴官和阴守,皆是头发和胡须皆白的老者,穿着白色的神袍,看上去当真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模样。
壶州阴官目光紧盯着日游神府方向。
看着烟云生,大战起。
最后眼睁睁看着壶州日游神死了。
表情都没有看到一丝变化,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目光里,那日游神化为金色神鸟冲天而起。
最后,断头而落。
如此震撼的画面,换来的只是一句。
“空尘道君果真已经到我壶州城内了!”
“开始吧!”
壶州最引人瞩目的便是日游神府。
阴阳界衙看似不是那么起眼,仿佛只是日游神府下面向凡人的官署一般,但是其同样也是阴阳界城二元体系之一。
阴官和阴神成鼎立之势,才是壶州的阴世神祇全貌。
一位道官这个时候站起身来:“天罡之仪日游神府那边早就在地宫祭坛之中布置好了。”
“不过目前缺了日游神令,只能我们这边来开启了。”
座下以为主管醮祀之仪的判官站了起来:“并非如此,我壶州第一次举行天罡之仪,你等还不知晓。”
“这天罡之仪不仅仅需要地宫祭坛的布置,关键我们还缺了最少数百以上阴神坐镇,每一个阴神都是一个香火阵脚,缺少了他们,这天罡之仪我们开不了。”
所谓的天罡地煞之仪,只是对于不同级别的鬼节妖宴的称呼。
皆是利用香火的力量,打开一个连接香火神境的通道,一些由香火炼制的特殊之物,便可以传达下来。
一般用在各州每年一度的妖宴之上,日游神率众为阴阳界城献上香火神钱,同时便会有来自于阴阳界城赐下的恩赏。
恩赏的东西不一,各种各样都有。
将妖怪化形为人,恩准进入阴阳界城,或者赐下法器、异术、丹药等等。
若是遇上了紧急状况,也可以将各种信息迅速禀告至阴阳界城,阴阳界城的九大神隍和界主,甚至能够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干涉当地的局势。
所有阴官阴吏全部看向了壶州阴官,这位界衙之主。
壶州阴官果然早就有了准备:“早日得知空尘道君已经抵达我壶州境内,我便亲自前往了阴阳界城,虽然未能得见界主,只是得了一句话。”
壶州阴守立刻站了起来,看起来阴阳界城之主在他们这些道门弟子的眼中还是非常高的:“界主说了什么?”
壶州阴官摇头:“界主言!”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界主演算天机,能知晓过去未来,吾等凡人之躯,哪里能够猜得透界主的心思?”
这个时候,其话语一转。
“不过!界主他老人家虽然已经看到了一切,我等却不能什么都不做!”
“我在离开之前,得到了阴阳界城九城神隍之中,第八层的金灯神隍的暗中叮嘱。”
其一挥手,提起了一盏金色璀璨的神灯。
完全由黄金打造,上面是复杂的纹路,散发着浓郁的香火气息。
更可怕的是,金灯上面有着神人之面,此刻上面的眼皮子在缓缓而动,表情也在变换着,仿佛睡得正香甜。
“金灯神隍已经赐下香火金灯,如今以万家灯火众生愿力,便可以直接点燃此灯。”
“彼时!”
“金灯神隍将会在这香火金灯之中借香火之力化身而出,开启天罡之仪,将整个壶州临时化为香火神境。”
“那就是我阴阳界城最强大的力量体现。”
壶州阴官说到这里,目光变得越来越凌厉。
他去往阴阳界城之时候,已经知晓了。
空尘到君这一次极有可能是想要废掉阴阳界城花费了百余年建立起来的阴世神祇体系。
这一点,是将一辈子付出到里面去的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到时候就算是空尘子如今就在城内,也别想做成任何事。”
“他的任何想法和阴谋,都别想得逞!”
“这壶州!是我阴阳界城的壶州!”
“这大魏!是我阴阳界城的大魏!”
壶州阴官面上有些阴冷,甚至对于那位空尘道君有着无比的敌视:“谁也不能够从我们手中打破这阴世轮回。”
“这是我们耗费了一辈子心血,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阴世幽冥。”
这一下,座下的所有阴官阴吏全部站了起来,仿佛座下的椅子化为了赤红滚烫的铁板一般。
他们眼中看到的不是喜悦,而是惶恐。
“金灯神隍?”
?众阴官都听说过这位存在,可以说是阴阳界城最顶端的几位大神,这位便是一切鬼灯的源头。
不论是在各郡各县的哪一出地宫阴殿之中,都能够看到鬼灯的踪迹。
可以说,阴阳界城体系建立起的一部分,是借助这位神隍的力量达到的。
其是阴阳界城九层神隍之中,力量最为强大,排在前三的神隍。
强大无比,也异常令人惶恐的存在。
壶州掌管界律刑罚的柳判官直接从座上走了下来,站在了大堂中央,朝着上面拱手。
“还请上官三思而行!”
“空尘道君乃是有德之仙,此来我壶州,也绝对不会对城中百姓有不利,更不可能造成对大魏百姓有祸之事。”
“而这金灯神隍降临!”
“今夜,我壶州必成生灵涂炭之局!”
阴守这个时候站了起来。
其和壶州阴官一般,算得上是阴阳界城治下的封疆大吏了。
不仅仅如此,他和壶州阴官还有这另外一冲身份,是当年道门分裂余留下来的人物,因此对于当年道门和大魏建立发生过的种种事情和秘辛知晓得一清二楚。
此刻他站出,也站在了柳判官一边,目光看向了壶州阴官。
甚至直接喊出了他当年的道号,仿佛希望因此点醒他。
“虚真!你难道忘了,这些神隍都是昔年大乾王朝灭亡之时留下来的妖魔巨擘,哪一个不是魔气滔天杀孽如海之辈。”
“他们被界主降服之后,界主将其妖躯融入香火,运用无上神通炼化为了一件件香火法宝。”
“大魏初立之时,界主用他们建造起了阴阳界城。”
“阴阳九层城,香火之力从上而下,层层净化。”
“这九层神隍,分别代表着众生不同的恶欲之念,吞噬欲念而存在。”
“而金灯神隍,同样是这恶欲之念之一。”
台下的众多阴官,也一个个惊讶无比,第一次得知这等事情,知晓当年阴阳界城建立的本来面貌和真相。
壶州阴守没有丝毫停止,不断的往下说着。
“阴阳界城九神隍,在香火神境之内还能够借助香火之力压住魔性恶念,还能有界主束缚住他们。”
“一旦走出阴阳界城,你想一想究竟是何种场面?”
“这金灯神隍就是看出了你这种心思,想要借助你手降临壶州,其是没安好心啊!”
壶州阴官心意早已定下:“可若是现在不拦住这空尘子,一旦让其在壶州所谋之事成了!”
“天下州郡阴神体系崩溃,是何种场面你想过没有?”
“没有我阴阳界城。”
“当年的妖魔之祸,就在眼前!”
“行大事者不拘小节,此刻绝不能停!”
白衣老者一挥袖袍,完全不听壶州阴守和柳判官之言。
“再说这金灯神隍乃界主座下,界主洞察天地,金灯神煌行此事界主岂能不知晓,其自然知晓分寸。”
老者提起神异金灯。
“且!”
“你们说得太迟了,早在之前,我就已经启动了这香火金灯。”
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
他提在手上的金灯,其上的神人之面已经苏醒了。
那恐怖诡异的金人神面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化作狂风席卷而去,从窗户大门各个角落朝着外面冲去,卷上天空。
金灯神人之面在嘶吼声中睁开了眼睛。
神灯内的火焰剧烈燃起,绽放出诡异的白色光芒照向四方。
整个官署化为一片炽白,堂内众人不仅仅捂住了耳朵,此刻眼睛也除了白色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了。
壶州城内。
城内万千灯笼闪烁着的灯火,挂在一座座坊门之上的鬼灯,一切的火焰都在跟随着阴阳界衙官署内的香火金灯火焰的节奏而动。
同时大放光芒,将整个壶州城照得更加明亮。
城内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反而在节庆的气氛里爆发出强烈的欢呼声。
“亮了!亮了!”孩子扯着妇人对着高处的灯笼指着,高兴得跳个不停。
“这也是日游神老爷为鬼节准备的?”有人对这异常进行了猜测。
“太亮了!要是年年多举办几次鬼节多好啊!”还有人在喧哗热闹的集市之中看着美丽的灯火,虽然距离子时还远着,但是其一精对鬼节的结束有些依依不舍。
城中百姓人人抬头望着街道和坊门高处的灯笼,却没有注意到。
随着灯火的闪烁,大地之下也营造出了一片片黑影。
那影子随着灯火的变化穿梭街道,散发着诡异的波动,扭曲的身形远去。
仿佛从虚无之中汇聚而来,然后不断融入城中。
在这黑暗里,有着什么东西在蠕动,要从大地之下爬出。
那定然是一个恐怖而又身形庞大到极点的存在。
整个壶州城,在这力量之下,一点点被香火之力浸染,人人都可以闻到一股线香燃烧的气味。
一旦完成,便是香火神境降临之时。
到时候从黑暗之中的存在爬出,估计又是一场与玄朱火德真君在大周神京造成的局面类似的场景。
壶州阴官走出官署大堂,站在前面。
带着香火金灯的光芒照亮外面炽白的一切,对着身后的诸多年轻阴官阴吏说道。
“尔等没有看过吧!”
“香火神境!”
“这便就是!”
壶州阴官目光憧憬。
“当年界主向我等所说的,神灵之界!不老不死且没有痛苦之域!”
“若是天下都能够化为此境,人人皆能得入其中,得享永宁自在。”
“那是何等美妙之事!”
但是话音刚落,高处却传来了反驳和讥讽之语。
有些稚嫩的声音从高处传下:“你这老东西。”
“嘴里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行事却龌龊不堪。
“牺牲满城百姓去救天下?你救的是哪门子天下?还行大事不拘小节?”
“你自己怎么不死在前头?”
壶州阴官扭过头,就看到了月下界衙高处屋顶之上盘坐着一个穿着华贵神袍的童子,怀里还抱着一把神剑。
其目光却没有看向下面,而是望着天空中的月亮。
“你是何人?”
这是青龙护法的目光才落下。
只是。
回应他的却不是话语,而是贯穿天地的一剑。
寒芒冲天而起,如同九天银河卷落。
一道剑芒斩落而下,贯穿了香火金灯淹没了壶州阴官。
剑光里,香火金灯上的鬼面发出了恐怖的怒吼和嘶嚎,仿佛在诅咒着破坏他降临的青龙童子。
但是剑芒收敛而起,嚎叫声就随之消泯无踪。
壶州阴官依旧站立着,拿在手里的香火金灯却落在地上。
这法器之上开出了一个大洞,彻底废掉了。
那童子从高处仿佛一片柳叶一般随风落下,轻轻踩在地面。
“啪嗒!”
顺手拿走了香火金灯,扛在了肩上。
在众多壶州阴官阴吏眼中,其轻松洒脱的穿过界衙官署的大门,影子消失在了黑暗里。
众人再回过头。
那站立在院中一动不动的壶州阴官,风一吹便化为了齑粉,飘散在空中。
城内各处出现的异变,大地之中浮起的影子。
此刻。
戛然而止。
城内重新恢复平静,依旧是那个热闹喧哗的庆典之夜。
第一百六十七章:穿越半个大魏的一箭
“当当当当!”急促的乐器敲打声。
“阵前何人?也敢犯我大魏!”台上主角是一位穿着甲胄、手持长枪,画着英武妆容的女子。
三两下,便将对方打翻在地,跪地求饶。
“好!好!”台下纷纷高呼。
花哨的戏服,油彩涂面,功底扎实的打戏,戏台之上一群人演绎得精彩纷呈。
台上讲述的是一个女将军率军抗击外敌入侵的故事,故事里还夹杂着神鬼相助、权力斗争、贪官污吏的戏码。
至于最大的反派,则是大周王朝的一名将领,大周家喻户晓赫赫有名的战将和英雄人物。
彼之仇寇,吾之英雄。
反之亦然。
人们依旧沉醉在戏剧的故事里,却没有人注意到刚刚他们已经在生死里转了一圈。
戏台对面的对面屋顶上。
一道人和一驴子坐在屋脊之上,全身贯注着看着戏台上的热闹纷呈。
道人的鬼面具推到了头顶之上,驴大将军则吃得饱饱的,跪趴在地上还蹭了蹭自己的肚子。
道人身旁还放着差不多吃干净的食盒,盘上乘放着已经见底的酒壶。
一道青光落下。
青龙童子捧着破开了一个大洞的神异金灯来到了道人面前,亲手递上。
“老爷!”
“壶州阴官和阴阳界城金灯神隍想要用这分身和万家灯火之力,将壶州城化为香火神境。”
“一旦成功便是昔日大周神京之事重演,童儿情急之下斩破金灯,诛杀了壶州阴官!”
道人斜躺在屋脊之上,月光洒在身上,伸手接过了金灯。
这金灯可以说是一件法器,也可以说是那金灯神隍身躯的一部分,可以看出金灯神隍是一个介于法器和妖物之间的诡异妖魔。
道人提着金灯,轻声一笑。
“等了半天,来的却是这么个角色?”
空尘子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这金灯神隍自寻取死之道,吾便提前送他一程!”
“顺便给那天机子说一声!”
“他也该到场了!”
道人醉意醺醺之中,取出了一枚神箭。
正是桃神之箭!
桃神之箭掠过香火金灯,里面的灵韵被提炼了出来,一缕缕魂灵气息锁定在了桃神之箭的镇魔金印之内。
而香火金灯,则在失去灵韵之中,再也没有了那神异。
甚至原本金色的质感都直接失去,化为了一片灰暗,锈迹斑斑。
再一伸手,道人另一只手又出现了一副弯弓。
搭箭拉弓,面对银月。
仿佛要将天上的月亮射下来一般。
戏台之上。
面朝着屋顶这边的戏角最先发现了高处的状况。
打戏里的几个角色在激烈的打斗和演绎之中,不时的看向对面二层小楼屋脊之上的人影。
画着英武妆容的主角女将军频频眨着眼睛看向上面,感觉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再一看。
确实没有看错,上面的确有个道士,身边站着一个童子,还有一头驴子。
“那是谁?”
“怎么跑到屋顶上去看戏?”
想起今天是鬼节妖宴之日这个特殊的节庆,满城皆是妖魔鬼怪入城而来:“该不会是哪一方神灵吧?”
台上戏角正在疑惑之中。
月下屋脊之下,神人已经站起。
顷刻间拉弓射箭。
赤霞一般的浩瀚力量从道人的袖袍和指尖流淌注入之中,桃神之箭的镇魔金印光芒愈来愈亮,阻挡不住的蔓延在整个箭身,然后溢散在空中。
一箭射出,地破天惊。
戏台之上所有的角色全部停下,同时仰头望天,双手垂下,停下了手上的所有动作。
戏台之下的看客也纷纷站起,集体抬头,动作整齐划一。
他们的瞳孔里看不到天空和星海。
只有金色的长虹。
那是比世上最绚烂的烟火还要美丽的场景。
如同一颗金色的流星。
撕裂云海,穿破云层。
金光散开,在天空化为一片璀璨的河流。
拖着长长的尾巴。
不知去向何方。
城中各坊、街道、夜市之中,人人都抬头朝着那方向望去。
“哇喔!”不少冲在石板街道酒肆巷口的少年和孩童,同时发出了呼声。
“这一次鬼节妖宴神灵爷爷们怎么都接连显露出神迹?”不少人心中冒出了这个想法,之前日游神府的烟火,后来的万灯齐放光芒。
到现在的这场景就更震撼了,那金虹长霞将天空云海浸染,将地面都映照成了金色。
这一夜的美景,永久的烙印在他们的脑海之中,成为他们一生之中永远无法忘怀的鬼节盛典。
界衙官署之中,众阴官阴吏还站在了院子里,为刚刚发生之事激烈争吵,还有年轻的弟子在为壶州阴官收尸,但是却除了一片衣角外,什么都找不到。
在箭出的一瞬间,所有阴官立刻就看了过来。
他们对于异常的敏感异于常人。
“不好!”
“又出事了!”
有人用异术看到了金光之内是一只神箭:“是空尘道君!”
他指向了戏台所在的方向:“空尘道君在那个方向,拉神弓射出了一箭!”
人人聚集到西北边,站上前来,看着桃神之箭远去的方位。
众人脸上立刻露出了惊骇之色:“那方向!好像是高京?”
“空尘道君莫非想要一箭从我壶州射到高京去?”一位道官说出这话,自己都觉得是开玩笑,语气之中有些不敢置信。
但是后面又接了一句:“应该……不可能……吧!”
但是看其他人的表情,虽然面上不敢相信,内心却在隐隐相信了这个震撼至极的想法。
在天空之中,那桃神之箭一路穿过无尽苍穹。
城外乡野里,山里赶路的货商正在烤火取暖,此刻抬头看到头顶上穿过的金色流星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远去,立刻一下子跳了起来:“那是什么?”
沿途几个也在举办着鬼节的州城,同时看到了这一幕,皆欢呼雀跃,以为神祇过境显灵。
神天府平原之上,界河浩荡。
界河之上夜船渔翁,正在拨开水草,突然发现河水里出现了泛滥的金色,吓得不知所措。
但是他立刻觉得不对劲。
扭头看天。
他才发现,那金光不是在河里,而是在天空。
天空的金虹穿梭在云海星河之下,宽大平静的河面倒影初那亮光,让其也同时荡漾在江河之上。
久久才散去。
桃神之箭跨越数州,穿过界河。
速度越来越快,天空高处甚至都传来了撕裂炸开的声音。
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就已经抵达了高京之内。
高京的鬼节妖宴庆典比起其他各州城都要盛大,彻夜不眠,真正的妖魔鬼怪齐舞。
街道之上甚至还有高大的异兽,驮着神灵的法驾游界而过,无数的信众在下面跪着随行。
祈祷颂唱的神秘诡异的歌声,沿着街道整夜停歇不下来。
但是此刻天空之中的镇魔金光闪过,城内的一个个妖魔鬼怪立刻人仰马翻,如同狂风扫落叶一般受到了剧烈冲击。
妖怪们骇然的逃离街道,甚至显出原形奔逃藏匿。
“这金光有问题!”不少隐匿在人群中的妖魔狂呼呐喊,浑身开始出现被灼烧的痕迹。
“我的原形露出来了!”有人直接在京城街头化为了一只巨大的蟒蛇。
“是谁?到底是谁?”妖魔鬼怪齐齐看向天空,根本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够造成这样的景象。
皇宫内外一大批法师阴官也冲了出来。
抬头望去,还没来得及反应。
那跨越无尽天云而来的神箭已经从远处抵达了高京上空,从天云之上坠落。
虹光如同流星落下,天云尽是一片金色。
如此美丽的场景,却将全高京之人吓得魂飞魄散。
“不好!它要落下来了!”众人齐呼。
“这是冲着我高京来的!”一位白袍法师吓的手舞足蹈,就好似发了癫病一样。
最后那金虹落下,直接落入了阴阳界衙的总衙。
从皇城之内最大的阴井,那好似无底深渊一般的巨洞灌入进去。
剧烈的镇魔金光冲天而起,形成一道光柱冲向了天空。
伴随的是,大地之下发出的轰鸣声。
还有那绝对非人能够发出的,凄惨到极点的扭曲惨叫。
惨叫从大地之下发出,响彻在高京内外百万黎民百姓、达官显贵的耳中。
所有人都知道,这死去的绝对是大地幽冥之下,他们不敢想象的存在。
阴阳界城。
第八层。
享受着永无尽头的欢愉的妖魔鬼怪和死者,肆意吞食着凡人献上的供品,正在香火神境之中开始着他们的极乐之宴。
然而宴会进行到一半,界城之门轰隆一声炸穿。
整个阴阳界八层城被一道金光扫过。
大半坍塌,化为了废墟。
大批妖魔鬼怪灰飞烟灭。
中央的一座供奉着金灯神隍的无上神殿,正是一切震荡的中心。
可以看到那里大地深陷,层层裂痕不断扩散开来,尽是断壁残垣。
凄惨至极的哀嚎落尽,光芒散去。
废墟之中跪着一个高十几米,浑身绑着锁链,头颅是个巨大灯笼的妖魔尸骸。
灯笼之中的金色神火闪烁了几下,便彻底熄灭。
妖魔之躯上,金色的光芒和灼烧的痕迹不断蔓延开来,皮肉一点点化为黑色的飞灰,如同纸钱燃烧过后的灰烬。
最后巨大的妖魔尸骸化为乌有。
只剩下头上那金灯和锁链落下,砸落在地。
远处看着这一幕的妖魔鬼怪彻底吓疯了,就好像看到了最可怕的噩梦,仿佛亲眼目睹信仰的神佛陨落在眼前。
“神隍死了!”
“神隍死了!”
这是阴阳界城建立百年多一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他们更想不到,杀死金灯神隍的是一支箭。
一支从从大魏边境的壶州而来,跨越千万里的神箭,
就将阴阳界城的九大神隍之一诛杀。
阴阳界城最底层。
五行八卦神殿之中,依旧是一片黑暗。
那老者时而清醒,时而陷入沉睡之中。
此刻感受到了异常,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其睁开眼睛,整个阴阳界城都好似随着其醒来,也一同复苏。
淡淡的话语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之内。
“好霸道的人!”
“高誓可没有这般决然冷冽的气质。”
天机子抬起手,整个阴阳界城一层层香火之光蔓延开来。
而阴阳界八层城的废墟之上,一切都开始恢复。
坍塌的建筑、磨灭的街道、垮掉的庙宇,一个接着一个复原,在这香火神界之中重新构建而出。
就连那炸毁的界城之门,好像活物一般生长而出,重新复原至本来面貌。
但是死去的金灯神隍,却怎么也无法苏醒过来了。
那桃神之箭就是锁定金灯神隍而来,镇魔之力全力镇杀,将那金灯神隍的本源都彻底磨灭掉了。
天机子浑身光芒万丈,目光透露着沧桑。
“也太心急了!”
“不过,也是时候见一见了!”
日游神府。
最高处的金顶日游神殿化为了废墟,但是下面的几重神殿还保存完整。
盛大的鬼神之宴开席,满殿灯火通明。
赤霞元君坐在上首,一身神袍和威压,让这场神宴变得有些紧张。
?鬼神守候在侧。
脚下匍匐着的是尽是阴神妖怪。
赤霞元君开口。
“汝等剩下的皆是心有所持、所行有规之神。”
“本君甚慰。”
“鬼神之宴!自然是转化鬼神之宴!”
“今日便会几位鬼神,在此诞生而出。”
“不论妖力强弱,不论血脉贵贱,以功德品行昭著者为神。”
鬼神使上前,高盛呼喊:“鬼神之宴!”
“开!”
第一百六十八章:空尘子和天机子
法座之下,六个妖怪捧着玉杯。
这便是将会在这一次鬼神之宴上化为鬼神之躯的阴神妖怪,也将会是壶州除了石门郡之外的六郡之神。
玉杯中空空荡荡,妖怪们虔诚而期待,同时还有些忐忑。
因为稍后,他们便能够和之前斩杀夜游神那两位强大鬼神一般,拥有他们曾经梦寐以求的人身,摆脱种种束缚,跨入神道的门槛。
虽然也仅仅只是门槛。
叩首齐呼。
“请赤霞元君赐宴!”
座上神女伸出素手,一卷神图凭空出现。
画着鬼神朝拜道君的神图画卷摊开,卷过容纳了数百人的宽阔大殿,座上诸多阴神妖怪凝目望去,只能够看到道道神光。
最后神图横在了大殿最上方。
众妖、仆役、阴差全部抬起头才能看清楚那画卷之中画的是什么。
道尊法相坐于云海之上,仿佛天地大道的本身立于天地之间。
赤霞元君侍立于空尘道君身侧,代替道君执掌鬼神之道。
浓郁的赤霞云气从画卷之内流淌而出,顷刻间这座大殿也仿佛和那图中云霞连在了一起,化为了天上云界。
众人群妖越看。
越觉得这神图之内蕴藏的深意之震撼玄妙,仿佛这不仅仅只是一副鬼神朝拜道尊的图画,而是代表着这方天地的未来。
道尊高高在上,诸神治理人间,而他们则是这一幕的见证者。
见证着大道尹始。
跪着的六个预备鬼神靠得最近,也看得最为清楚。
“吾等便是那跪于道尊之下的鬼神,替道尊统御治理人间之神祇。”
六位预备鬼神,骤然间心神激荡,无与伦比的荣耀涌入心间。
赤霞元君再一挥手,神图之中溢出的赤霞就更多了。
六道霞光顺着赤霞流淌落下。
一道道霞光追逐穿梭在空中,犹如活物。
最后落于他们捧着的玉杯之中。
“滴答!”
那声音明明用耳朵听不到,所有人却依旧听到了。
这是响彻在魂魄里的声音。
众人有所明悟。
跪在赤霞元君法座之下的六名预备鬼神同时朝着玉杯中看去。
玉杯之中啾啾涌出泛着赤霞红光的酒水。
酒水不断上升,最后溢满杯沿。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刚刚好。
目光看向酒水中,奇特的事情发生了。
里面倒影着的却不是他们的面貌,而是他们内心的场景。
是他们想象之中的鬼神本相。
有人化为艳丽的女子,有人化为强壮威武的男人,有人化为了仙风道骨的老者,有人变成了自己想象之中人身兽首神秘莫测的鬼神之相,既有着他们渴望的人躯,又保留了他们喜欢的样貌。
所有阴神妖怪、奴仆阴差也在远处朝着那杯中之物眺望而去。
哪怕看不见,却能够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吸引力从体内发出。
那种渴望远甚过身躯最极致的贪婪,是魂魄深处在嘶吼渴望。
他们头顶之上,高高法座之上的神女这个时候开口了。
“饮下杯中鬼神宴酒!”
“从此脱离妖躯人身,便是人间鬼神!”
“非人非鬼非神非仙!”
“尔等皆是介于鬼与神之间的存在,只要香火不断,便可长生千年!”
捧着酒杯的狗头使心中激荡兴奋,头脑一发热,问出了一个让自己立刻后悔的话:“那千年以后呢?”
赤霞元君目光落下,狗头使瑟瑟发抖,生怕神女怪罪,捧着酒杯头都快伏到地上去了。
但是神女却开口回答了其这个问题。
“千年之后!”
“魂魄腐朽,神魂陨落。”
“天人尚有五衰,不成大道,怎得长生不死?”
众预备鬼神倒是没有任何失望,心中只有憧憬和欢喜。
能活千年,已经是他们这等小妖闻所未闻之事了,更别说鬼神之躯带来的力量,且没有妖魔之体那种可怕而又无法抑制的弊端。
这世上哪怕最强大的妖魔,都未曾听闻有哪一位能够活过千年的。
而他们只要饮下杯中之酒,化身为鬼神,便能够在寿命上抵达极限,哪怕还有着香火的限制,但是比起妖魔之躯的那些弊端相比,就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但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赤霞元君话说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后面才是真正让他们震撼心灵,惊得不能自己的大道箴言。
“不过!”
“鬼神之道并非尽头!”
“空尘道君有大智慧、大慈悲,欲要开神道渡众生脱离苦海,解救天下有灵众生。”
“哪怕吾等妖魔精怪,也给予吾等一线机会。”
“道君曾对本君言过。”
“鬼神之道只是初始,尔等想要往上走便是功德成道,只要积累功德,最后便可以浩瀚功德自证神道化为真神。”
“得天地所钟,聚敛功德大愿而出。”
“从此功德傍身!享天地众生供奉,得无上逍遥自在!”
此言一出,众人仿佛看到了无尽光明现于眼前。
光芒之中有一条通天大道,直通云海之上。
“原来!这就是大道!”有阴差直接跪地眼中含泪,不是此界众人,不知道那种苦苦追寻只是一场空的滋味。
“空尘道君大慈悲!”一些阴神也高声呼喊。
此方世界没有大道,芸芸众生皆不得超脱。
但是不论是人或是妖,万物众生,那种向往真正大道之心却从来没有停止过。
如今得见大道在眼前,众人皆不能自已。
此刻,那六位预备鬼神方才恭敬按照礼仪,举行玉杯。
一口饮尽杯中神物。
层层烟霞从体内流淌而出,他们在烟霞里化为了光芒,一点点褪去了妖躯凡胎。
身上层层鬼神之纹出现,披上了鬼神袍服。
最终光芒敛尽,落在了地上。
这些妖怪化为的鬼神,因为自带的信仰和愿力,一开始就要比鲁西海那等凡人化出的鬼神要强大一些,尤其是他们原本的血脉异术,也一同带入了进来。
一化为鬼神,便有着强大的力量和战斗力。
不过转化为鬼神之后,他们的一缕天魂,也同样留在了香火神图之内。
此刻神图之内,跪在道尊之下的鬼神之影,又多了六位。
六位鬼神左顾右盼,互相看着对方,摸着自己的脸庞。
脸上皆是惊奇、欢喜。
之后齐齐对着高处法座之上的赤霞元君拜去。
“谢赤霞元君!”
“小神从今往后,定听从元君嘱咐,积攒功德,多行善事!”
大殿之中,诸多阴神、奴仆、阴差也一个个看了过来,激动的指指点点。
“真的!这是真的!”一些刚刚才登上阴神之位的小妖羡慕至极,只感觉一方新的天地在向着自己展开。
“看!变成人了,都变成人了!”哪怕是日游神府内的阴差,之前也没见过几次妖怪化人的场面。
“这不是人,是鬼神!这是真正的神啊,不是阴阳界城敕封给我们的那种神号。”这阴神看得眼红至极。
“当真是玄奇至极,这鬼神之道,不愧是真正的仙人道君开出的大道。”
鬼神之宴至此,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束。
达到了这一次前来壶州的其中一个目的。
算是将鬼神之道,开拓到了整个壶州境内。
不过。
殿中欢喜的气氛还没有片刻,异变就发生了。
在场所有阴神突然剧烈颤抖,身躯失去控制,这些妖怪体内的一块块阴神令脱体离去,身体才恢复了知觉。
不仅仅是他们,清理在林子里的妖怪尸骸里的阴神令也一同冲出。
上千道阴神令同时化作流光穿梭天际。
最后在最高处日游神殿废墟之上凝结。
天空之中一道雷霆从天而降。
晴空霹雳。
“轰隆”
不仅仅将日游神府二殿内的鬼神、阴差震得纷纷起身,人人不知所措的追看向阴神令汇聚而去的方向。
也将整个壶州参加鬼节妖宴的百姓,吓了一跳。
那雷声实在是太过响彻,一瞬间将人心之中的惶恐放大,所有人都站立原地,仿佛魂魄都惊的离了体。
整个壶州城鬼节盛典的节奏一下子出现了断档。
有些人隐隐约约感觉到,之前的种种异象,恐怕不是鬼神相贺那么简单。
而这仅仅只是第一步。
同时。
日游神府所在的大地也开始摇晃,仿佛要裂开了一般。
整个日游神府二重殿所有柱子都开始左右摇晃,已经有了要坍塌的模样。
殿内众人群妖纷纷站起,只是还来不及逃跑。
赤霞元君一挥手,便带着诸位鬼神和所有人一同离开了殿内,站在了第三层大殿前的石阶之上。
“那是什么?”
“阴神令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阴阳界城!这是阴阳界城知道壶州之事了!”
“快看高处!日游神殿那里!”
日游神府这座在由人神修成的高台小山,最高处的日游神殿。
层层沙石裂开、聚集。
“轰咚!”
第二重殿终于坍塌了。
第三重殿也坍塌了。
震人心魄的场面出现了。
一座巨大的石头神像在日游神殿的废墟里拔地而起。
不断升高,一点点浮出地平线。
最终出现在了整个壶州城的中央。
那是一高七八十米的庞大神像,盘坐在壶州城中,化作高高在上的仙神巨像俯瞰着整座壶州城。
而其眨动的眼睛,还有动起的手臂和手指。
更是证明了这神像是活着的存在。
“界主!”原本的牛使者指着那石头神像,骇然的不断后退。
“这是……阴阳界城之主啊!”也有其他资格比较老的阴神去过高京,亲眼看过那京城最为显眼的界主神像,和此刻这石像一般无二。
日游神府之内,所有阴神阴差一听到这个名字,同时一个寒颤从脚底板打道了后脑壳。
不少阴神阴差直接双膝瘫软,跪在了地上。
阴阳界城积威百年,界主的强大和恐怖,已经深入他们所有人的内心,对其的畏惧也都刻在了骨子里。
赤霞元君没有去过高京,更没有见过阴阳界城之主。
但是此刻看着那和空尘道君酷似无比的样貌,她也已经知道面前这化为巨大神佛石像的老者是谁。
“阴阳界城之主!”
“天机子!”
阴阳界城之主的石像终于彻底升上了地面,那轰鸣不断的声响也终于停止了下来。
日游神府脚底之下,众人抬头看着那巨大的神像,刚刚那雷霆仿佛连绵不断的在耳畔炸响,除了那界主神像之外,其他的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了。
而壶州城内的百姓,更是瞬间发出各种声音。
尖叫的,祈祷的,呼喊家人的,催促关门的。
有人惶恐逃跑,有人跪地拜神,有人傻愣愣的站在街头,如同一个木头人。
立于壶州中心的石头神像终于缓缓睁开眼睛,那苍老的面孔和目光垂落下来。
立刻看到了赤霞元君。
更看到了香火神图。
赤霞元君站在石阶之上,仰头望着界主神像,直视其目光。
因为她知道,空尘道君就在她身后。
而且哪怕她并不是一位如青龙童子、驴大将军那般擅长斗法的神灵,也知道他被空尘道君化为护法神之后,她就已经站在了世上的巅峰。
阴阳界城之主就算再强大,绝不可能让她毫无还手之力。
石头神像目光盯着那香火神图,开口突出了有些沙哑的话语。
“香火图!”
“昆仑鼎!”
“灵界碑!”
“当年吾昆仑祖庭的三大至宝,如今也算是一同重见天日了。”
“这可是好多年没见过的场面了!”
话音刚落,天机子巨大的石头巨掌从天而落。
仿佛想要将赤霞元君持有的香火神图夺走。
赤霞元君也看出了天机子的打算,冷哼一声,挥手香火神图大放光芒,浩瀚赤色云霞卷起。
无尽云霞,和天机子的巨掌轰击在一起。
地动山摇,狂风炸裂。
浩瀚的力量席卷而出,将山峰之中目光所见的一切再次摧毁了一遍。
要不是赤霞元君站在前面,她身后的那些阴差、奴仆、妖怪都得死。
赤霞元君立被震得不断滑落,从高处重新落回了地面。
甚至山脚下的日游神庙也直接坍塌了,要不是云君封锁住了整个日游神府,那力量传递出去,恐怕壶州城中心都要垮塌成一片。
天机子发出了笑声。
“小娃娃,香火之力用得不错!”
“你这力量竟然还有着一丝规则法力的味道,不简单啊!”
“但是吾高氏一族,继承仙人血脉。”
“昆仑祖庭三代道尊,从上古之时,就开始用着香火之力了!”
“你!”
“还是太稚嫩了一点!”
天机子巨掌之上浩瀚香火金光凝聚,整个身体都开始化为了法相金身,要压下赤霞元君。
这个时候从日游神府正方黑夜里,一道火光弹指而出。
火星弹指化为了火球,火球膨胀化为火海,火海升腾之中给你一条赤龙咆哮而出。
天机子终于面目凝重之色,不得不伸出另外一只手匆忙迎接。
但是这一次和刚刚那赤霞元君的力量就完全不一样了。
石臂金光和赤龙烈焰撞击在一起,
天机子的整条右臂都震裂,火光和裂缝不断朝着上面蔓延。
巨大的力量差点将整个石头巨像掀翻在地,垮塌了下去。
其不得不收回左臂,压制住了那不断朝着其纠缠上来的赤龙。
从右臂开始不断传递的碎裂终于止住了,金色光芒流转,整条右臂再次凝聚出来。
“来了!”
天机子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赤霞元君。
其知道刚刚那一击绝对不可能是赤霞元君发出的。
目光转而投向了日游神府之外,长街大道之上。
赤霞元君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面带喜色,朝着下面看去。
两位绝巅一般的人物都看了过去,其他人的目光自然也被吸引。
只看见日游神府前的宽敞大道之上,一个人影正从黑暗里踏着石板缓缓走近,手里还提着一个酒壶。
脚步缓慢。
仿佛是刚刚在街边鬼节夜市里喝醉了酒一般,慢慢悠悠伸着懒腰的的走了上来。
“这是谁?”有阴差发现黑暗之中走来的仿佛只是一个喝醉了的酒鬼。
“凡人?”赤霞元君身后的人隔着老远看不到空尘道君的样貌,不明所以。
“莫非是!”
更多的人心中却有了猜测。
能够弹指火星,将阴阳界城之主逼得如此狼狈的。
此刻也只有那一位了。
“道君!”赤霞元君开口,终于确定了众人的猜测。
神女脸上露出了微笑,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
其毕竟不是青龙童子那样的绝世杀剑,也非驴大将军那边的无法无天之辈,面对天机子这样的人世绝巅,天花板一般的存在,难免心中惶惶。
此刻看到空尘道君出现,才宛若找到了主心骨。
众人这才明白,面前的这位,便是那位闻名天下的真正仙人。
也只有这样的存在,才能够将阴阳界城逼到如此地步,逼得界主亲自降临此地。
“果真是空尘道君!”狗头使化为的青壮鬼神,此刻目光瞪得老大。
“我壶州今日当真是恐怖,界城神主降临,长生不死仙圣亲至,恐怕千万年都看不到这样饿场面。”牛使者目不转睛的看着走来的道人。
道人提着酒壶抵达日游神府,封锁了这片天地的云君立刻现身,打开了封天锁地。
道人穿着宽大洒脱的云纹道袍,踏过废墟,走上石阶。
经过了赤霞元君的身边,抿了一口美酒之后歪着头说道。
“回去吧!”
“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了!”
“剩下的与尔等无关了。”
赤霞元君恭敬拜别,卷起赤霞带着其他所有人离开了日游神府这片狭窄但是却挤着两位神佛一般人物的死地。
道人步履不停。
最后走到了原本的第二重大殿之上,盘坐在了高台第二层石阶半腰的广场上。
将酒壶摆放在一边,仿佛这不是异常神主与仙圣之争,而只是一场夏夜小憩,过路欣赏美景的旅程。
虽然其形体和那拔地而起的界主神像相比,显得如此渺小。
但是其仿佛根本没有将那高七八十米的石头巨像当成一回事。
天机子化身的石头巨像看向了高羡。
高羡也望向了这位老道士的同族,世上最后一位高氏一族族人。
一老一少。
两张酷似无比的面庞相对。
这一场大戏的两个主角终于尽数到场了。
阴阳界衙之前,壶州阴官阴吏看到这一幕,一个个脸色煞白。
仿佛看到了世上最恐怖最可怕的场景降临。
壶州阴守惨笑出声。
“界主!”
“空尘道君!”
“当世两位仙神一般的人物,都到场了!”说这话的时候,壶州阴神看起来脸上在笑,但是身体却在发抖。
柳判官也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他们……他们……”
“不会在壶州城内打起来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羡门
石头巨像俯瞰着壶州内外。
万家灯火,繁花似锦。
“如何?”
“吾之大魏是不是比起那所谓无为而治、鬼神妖魔不显的大周还要繁华?”
其仿佛是在诉说,自己的道要更胜过高誓。
天机子目光落下,话语一转。
“只是!我有一个问题!”
其看着高羡,从面孔上,辨别不出来有任何区别。
但是从气质上,便能够知道,其不是高誓。
“你是谁?”
“第五代高誓?那第四代高誓如今安在?”
“死了么?”
道人言:“高羡!”
天机子回应:“高羡?”
先是疑惑,仿佛不明白这个名字的意义。
然后是嘴角一点点拉开,终于明白了什么。
只是越想越觉得离谱和可笑。
天机子望着高羡的面庞,古老而久远的回忆涌现在了脑海。
其回忆起了昆仑神山之上的岁月,那是近一千年之前,昆仑祖庭最鼎盛也是最强大的时候。
昆仑神山高入云端,处于塞外之地,周围尽是荒漠极地、雪岭禁域。
唯独昆仑山一带,平原草地葱郁,沃土千里。
山下丛林茂密、巨兽奔腾。
如同世外桃源。
云层环绕在昆仑半山腰,而道门祖庭就建立在云层之上。
层层神殿玄宫立于云海雾气弥漫之中。
号天宫仙阙,乃是神人居住之所。
一切的道法神通、神人妖鬼都于这里开始。
山鬼妖奴被作为奴仆豢养,用以修建宫殿、炼丹养兽、敛聚灵材。
灵兽作为牲畜坐骑,有神人乘坐仙鹤从云中而落,降落在神山之上,山下绵延不尽的丛林之中传来各种妖物异兽咆哮,仿若昆仑神人的兽栏。
昆仑之上的最强大的神人,第一代道尊造出了各种妖物、灵兽、精怪,昆仑由此而立。
山下有昆墟古国,此古国中人身材高大近丈,如同巨人。
连孩童都可以生撕虎豹,只是这昆墟古国之人并非天生地养自然孕育而来,而是第一代道尊凝聚造化而出的。
第二代道尊运用香火之力成道,创香火法身经。
第三代道尊在香火之力上更进一步,造出香火图、昆仑鼎、灵界碑三大重宝神器,更欲要立下神庭天界。
最终企图以此得道成仙,证长生不朽之道果。
香火神图聚敛众生香火,灵界碑借助香火之力将昆仑山化为香火神界,昆仑鼎源源不断的炼制出妖奴,是为神庭座下的天兵神将。
正是借助这力量,天下众生皆拜昆仑道尊。
香火之力才从中原战国、北漠戎族、西方部落之中源源不断的传递而来。
三件神器源源不断的运转,第三代道尊所在的千年,昆仑祖庭进入了最强大的时代。
高氏一族,就是天底下真正的神祇。
昆仑神山化为了一片神域,在天下众生的香火愿力浸染之下,隔绝于天地之外。
哪怕是凡人,只要登上昆仑神界之中,便可得长生,摆脱凡间种种生老病死之苦。
天机子高衍便是降生在这样的昆仑祖庭之中。
从一出生,他就是昆仑之上的神。
目光所及的一切众生,皆是跪在他脚下的凡尘。
一日跟着师尊骑着神鹤从远方归来,那是高衍第一次离开昆仑神山,前往外界游历。
神鹤展翅掠过云海,他们二人立于金色日光之下。
天地之下有凡人在仰望跪拜着他们。
二者也不觉得有什么惊讶和喜悦的。
仿佛本应如此。
因为他们生来就是高高在上。
高衍却问道。
“师尊!为什么我们长得都一样!而山下的那些人,长得都奇模怪样的,都长得不一样!”
师尊坐在神鹤之上,鹤发出鸣叫朝着西北方的昆仑山飞去。
“你可知我高氏一族由来?”
高衍在昆仑神界之中,自然没少听过此事:“禀师尊!”
“上古之时!传闻天地之间有长生不死之人羡门、高誓二者!”
“我们是仙人高誓的后裔,所以姓高!”
“而历代道尊继承仙人之名,所以道尊也名为高誓。”
师尊却哈哈大笑。
“仙册玄典上是这么写的,不过!”
“如今你也上了年岁,也该告诉你一些仙册玄典上没有写的。”
“羡门!高誓!二者皆是古仙人也。”
“但是我昆仑一脉,其实不是高誓的传承,也不是高誓的血脉。”
“而是得自羡门的传承和继承自他的仙人血脉。”
“我高氏一族之人出生之时,都会进行传承仙人的力量,如此才能有这般绵长的寿命和天人之躯。”
“你我的相貌和力量自仙圣而来,继承仙圣的力量,便同样拥有了这仙人本相。”
“我等的样貌!便是羡门仙相,是世上最高贵神圣的样貌!”
“仙人之相!”
“下界凡人,怎么可能和你我相似。”
师尊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高傲。
可以看得出,这样貌,是高氏一族所有人的自豪,是他们为人间神圣的象征。
高衍惊讶无比:“那为何我们却姓高不姓羡呢?”
师尊娓娓道来。
“上古之时古仙人的传说之中,以羡门的传说最为广大。”
“昆仑开创之前,千百年来人人皆道寻羡门,相求长生不老之术。”
“羡通仙,久而久之,便成为了寻仙门求长生。
“仙之一字由此而始!”
话语说到这边,便语气变得悠长沧桑了起来。
“一代又一代的方士、诸侯、天子寻遍四方,依旧求而不得。”
“仿佛羡门、高誓之传说,仅仅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故事。”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有一天真的有人找到了羡门。”
“那人!”
“便是第一代道尊!”
高衍这位高氏一族的后辈,终于知道了自己这姓氏和背后的秘密,激动得不能自已。
“难道!羡门这位仙人就在昆仑?”
师尊却只是拍了拍高衍的肩膀,没有再说下去,转而接着说起了高氏一族姓氏的由来。
“第一代道尊本不叫高誓,但是寻到羡门之后,便改名叫做高誓。”
“道尊言!”
“世间成仙者有数,羡门仍在,高誓不存!”
“只要继承这高誓之名,承接仙人命格气运,吾等高氏一族,终将有人继承高誓的道果,在某一世证道成仙。”
“吾等便随着一同随了仙人姓氏,沾染这仙名的气运。”
师尊拍着高衍的肩膀:“如今我昆仑三代道尊开创神庭天界,定然能够以此成仙。”
“以证仙人高誓之名。”
远方半截在大地,半截在云上的神山终于显露在眼前。
二者同样眼怀着期待。
期待着三代道尊,能够带着昆仑祖庭和他们踏入真正的永恒。
可是最终。
高氏一族等来的不是第三代道尊的得道成仙,更没有带着他们立下天界神府。
反而是倾天祸劫。
那恐怖之中祸劫之中,整个昆仑神界化为死域禁地。
那一天。
无尽的黑暗覆盖天际,遮盖了云头。
黑夜笼罩大地,仿佛大日再也不会升起一般。
大地腐烂,万物凋零。
密密麻麻的妖魔在黑暗之中诞生。
更恐怖的东西在昆仑神界之巅出现了。
那是要吞噬一切的邪神古魔,在滚滚浓烟里朝着天穹怒吼咆哮。
一切灵兽精怪全部陷入癫狂,山下的昆墟古国之人,也化为可恐怖的人魔。
居住在神界天宫之上的高氏一族前赴后继的死在了昆仑之中,连逃都来不及逃走。
反而是山脚下的妖奴灵兽冲出了昆仑山,自此后天下道门同时彻底失去了控制。
妖魔之祸由此而起。
“怎么会这样?”
“怎么可能会这样?”
“师尊!师祖!道尊!”
“死了!死了!全部都死了!”
高衍哭嚎绝望着如同一个凡人孩童一般,穿着那往日里象征着神的袍服,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匆匆逃到昆仑神界的出口。
离开之前。
他满脸惊惶且绝望的扭头朝着昆仑之巅看去。
他看到了其一生都无法忘却的噩梦,还有最震撼的场景。
神宫山巅之上,最恐怖的邪神从山巅滚滚黑烟和死亡凋零里踏出,恐怖的相貌哪怕看上一眼,都觉得自己的神魂要被吞噬掉。
突然间,神宫之中万丈光芒绽放,无尽的大道真符化为锁链而出。
“轰隆!”
天空的黑暗被驱散,无尽阴霾被破除。
一切邪神、妖魔在那光芒之中,尽数被镇压封印。
“那是什么?”
锐利的目光穿越重重障碍,其终于看到了那放出光芒破除黑暗的究竟是什么了。
那是一块巨大的神玉,屹立在山巅神宫之内。
而神玉之内,躺着一位仿佛将天地大道都藏于身躯之内的仙圣,那无尽力量和大道真符就是从其眉心发出。
长相和年少的高衍一般无二,但是却在沉睡之中。
哪怕如此天地大劫一般的场景,都没能让起复苏过来。
高衍目光失神当场。
他终于想起了师尊说过的话,更知道了他此刻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了。
那是高氏一族的起源,这世上唯一的真仙。
嘴里吐出一句话。
“羡门~”
此刻,一个高氏一族的少年拿着一把剑从天空黑烟里御剑而下,刚好看到了高衍。
“看什么?赶紧走啊!”
“昆仑神界马上就要被彻底封印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少年御剑而下,顺手抓起了高衍,穿过散发着金光的界门,逃离了出去。
其就这样被第四代高誓,匆匆拉着逃出了昆仑神界。
昆仑神界从此封闭。
他一生再也没有回过那里。
从此。
再也没有了道门祖庭,高氏一族也只剩下二人。
天机子目光仿佛跟着回忆陷入了失神,良久才回过神来,紧盯着高羡。
千年前昆仑之巅神宫之中,神玉里看到的仙圣身影。
此刻和面前之人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天机子目光之中,瞬间千万种情绪复杂凝结在一起。
其已经不是当年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逃离昆仑大劫的少年,如今历经沧桑变得垂垂老矣。
而对方,却跨越了千古岁月,一代代王朝,贯穿了整个高氏一族的兴衰荣辱之后。
踏破了岁月传说和亘古神话。
亲自来到了他面前。
天机子用手遮住面庞,发出苍凉沙哑的大笑。
“我还以为他最后选择冒死上昆仑山,是想要将高氏一族留下传承,没想到……”
“他做出的选择是这个!”
天机子放下手,目光死死盯着高羡。
称呼起了他真正的名字。
那被记载在人族史册里,贯穿和上古和无数王朝的神话之名。
“羡门!”
天机子停顿了良久,才终于接着说道。
“你终于醒了!”
“一切的开始,神人妖仙的起源,长生不死的永恒之仙!”
“原来……”
“高誓解救天下的方法就是这个。”
“他竟然把你从昆仑背下来了,他这是在赌天命吗?”
第一百七十章:大道之争
天机子说了这般多,端坐在台下的少年道人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波澜。
只是独自饮着酒。
不知道其是天生就是这般,还是因为没有人能够看得出他在想些什么。
天机子此刻却问出了一个从千年前就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或者在一代代高氏族人苦苦追寻的答案。
“羡门!”
“你……”
“真的是仙吗?”
盘坐在石阶下广场的道人没有回答,只是问道:“什么是仙?”
天机子面对这像反问,更像是回答的答案,沙哑的声音爆发出了整个壶州城都能够听到的大笑声。
接下来的声音却变得低落了起来。
“没错!”
“没有错!”
“仙之一字便是由羡门的羡字而来。”
“何来的仙,不过只是吾等对你的称呼罢了!”
“一切不过只是痴愚众生对永恒不朽之羡门,长生不死的高誓。”
“二位古之神圣的臆想而已!”
神灵石像接着问出了第二个问题:“第四代高誓呢?”
道人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拿着酒壶,仰头望着云和月:“去岁!坐化于一风雨之夜!”
天机子仿佛之前已经知道了答案。
“高誓果然也死了!”
“吾曾见梦中得见花谢重开,梦里他在青萍白莲之上,对吾而笑。”
“还当是高誓于生死之中参破大道,终于借仙圣之名在此世成仙,喜悦之情难以自抑。”
明明是悲伤的话题,但是天机子说出来的时候,却没有悲伤。
只有无尽的沧桑。
“果然,所谓借高誓之名成仙。”
“最后不过只是吾等高氏一族的痴妄之念。”
“昆仑高氏,最后只余留吾之一人了!”
到了这里,天机子便没有再开口。
仿佛在等着下方的仙人回应。
回答了两个问题,高羡也知道自己想要的部分关于自己的答案。
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吾今日来!”
“是想说,你的道错了!”
“走到这里!你的道已经走到了尽头!”
“就到此为止吧!”
天机子摇头:“吾老了!见的事情多了!”
“便没有什么敬畏之心,那怕你是我高氏一族的起源之仙。”
“也莫当吾是那魔性难制的孽畜,亦或愚昧的凡人。”
“你又不是我,怎么懂得我的道,怎可以几日见闻来评说吾之道。”
双方沉默了。
到了高羡、天机子这一步,这种存在都有着极为坚定不移的信念,和自己所认为的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高羡、高誓、天机子三人都可以说是有着极为偏执的一面。
绝对不是任何人可以轻易说动或者劝说得动的。
天机子终于说出了他来此的打算。
“何不赌上一局!”
“吾用吾这耗尽心血的一切和整个大魏,与你赌这最后的一场大道之争。”
高羡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仿佛没有丝毫在意,只是随口一问:“赌什么?”
天机子:“你我二人之争,非意气之争,而是大道之争。”
“你既然认为你之道强于吾这阴神之道,那便来试上一试。”
“你若是胜了!我这大魏和一切都归于你!”
“从今以后,便是鬼神之道行于世上。”
“你若是输了,我要昆仑鼎。”
“从此以后便是吾之阴世神祇之道行于世间,你不得有丝毫的阻挠。”
天机子说到这里,终于露出了一丝傲然的神色。
“吾这阴世神祇之道可不仅仅是你看到的这般,所谓阴神妖物,只不过是阴阳界城操控下的奴仆,只要阴阳界城一日不倒,这些奴仆便是治下阴神。”
“弱者放于外界,镇守一方压制祸患。”
“强者收于界城,炼化本源巩固阴阳。”
“轮回不休,阴阳界城日渐强盛,妖魔不过是被收割和控制的草芥罢了。”
天机子对于自己自信至极,丝毫不相信这些阴神妖怪能够翻得出他的手掌心。
“我一生修行,参透香火阴阳之道,于百年前终于立下阴阳界城。”
“又耗费了百年岁月,立下数万阴神和阴阳界衙,如今将阴阳界城彻底化为了完整的香火神界,隔绝阴阳。”
“如今只差一步,阴阳界城,便不再是阴阳界城!”
“而是阴世轮回!”
高羡终于起了一丝兴趣:“差哪一步?”
天机子坦然说道:“差吾之死!”
那平静的语气,仿佛不是在说自己,而是在说他人。
“吾死之后,吾之神魂和一生信念彻底融入阴阳界城之中,加上众生愿力融入其中。”
“阴世轮回便会按照吾之意志不断的运转下去,九大神隍被吾之意志一同彻底炼化,化为只是按照规则运转的神灵,所有阴神全部化为阴世轮回治下的傀儡。”
“到了这个时候,阴世轮回彻底成型。”
“若是不断演化下去,终有一日,吾之道便会化为天地之间的一道法则。”
高羡道:“如此一来!你便彻底消亡了!”
天机子:“死何足惜?”
“高誓都能够参透生死,吾又岂能输于他?”
天机子仿佛依旧在执着于这高誓之名,或者是第四代高誓这个人,难以放下,总想与其比个高下。
“历代高氏一族皆是身死道消的下场,吾就算是死了,依旧有道留于世间。”
“身死而道不消!”
“这便是吾之道!”
“我留在这世上的东西,烙印在世上和天地之间,永不磨灭的痕迹。”
“若是走差了呢?”道人更是看出了,这天机子完全是在玩火。
他以为能够控制和计算好了一切,对着自己的道有着自信和坚持。
但是谁知道,最后他死之后,阴阳界城出来的是他想象之中的阴世轮回,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人都死了,一切走向便是不可控和未知。
天机子却显露出了老人不要面皮的特点:“那就是吾输了?该你来了!”
高羡也看出来了,他一直都在这大魏等着这一时刻。
只是他原本以为他等的是高誓,没想到此刻等来的。
却是高羡。
但是结局没有差,都是一旦出现意外,世上唯二能够替他收住烂摊子的存在。
高羡没有任何表情:“你倒是好算计!”
虽然依旧觉得天机子这道路有着巨大的问题,但是高羡不欲现在就直接和天机子全面开战。
起码这个时候还不行。
天机子手里握着整个大魏,力量和主动权都太强。
而不像李清尘那般,完全被高羡一步步握在了手里。
高羡有把握胜过天机子,数万妖魔和整个阴阳界城他也不放在眼里,但是这最后造成的代价,就太过于惨烈,称之为生灵涂炭不为过。
若是天机子以大魏为要胁逼迫高羡妥协,高羡就让其知道什么叫做百般算计抵不过擎天一掌。
不过此刻天机子却和他赌这大道之争。
反倒正和高羡之意。
不论输和赢,都能够接受,刚好印证一下,他自己的想法,是不是也有着巨大的差漏。
毕竟。
他从某种程度上和天机子都是一类人。
总是对自己的走的道路和认准的道理,有着迷一般的自信。
道人站起身来。
看向了天机子的眼睛,道了一句。
“好!”
风轻云淡的一个字。
说完也没有什么天现异象,地涌金莲。
话音落下,只是一个普通的赌约在口头上生成。
但是却代表这阴阳界城之主和在世真仙的大道之争在此刻正式开始。
什么江河万里,什么国祚天下。
在此刻,都变得不值一提。
因为他们赌的是整个大魏甚至整个天下的气运,万万年不移的大道。
争的是那心中所持。
天机子抚须而笑,欢喜至极。
不知道喜的是高羡答应了赌约,还是欢喜那自己一生所持的道路,终于可以实现了。
天机子抬手,金光闪烁。
整个大魏的地图显露出来了,巨大的手指一划,将大魏分成了两份。
“以界河、天关为界,以南皆归于你。”
“七州四十郡之地!从此没有阴神和界衙!”
“你若是能不亲自直接出手的情况下,依靠你的鬼神体系维持住这七州四十州没起妖魔之祸,胜过有阴神和界衙所在之时。”
“证明你这鬼神之道更胜过吾这阴世神祇之道,便算你胜。”
道人大袖一挥,转身离去。
留下一句话。
“要不了多久!”
“吾便会去阴阳界城找你收贫道的东西。”
天机子没有说话,只是咧开嘴笑。
“吾等着你!”
然后那挂着笑的嘴角开始崩裂,一点点的不断朝着整个神人巨像扩散开来,
巨大的岩石崩溃垮塌,化作无数沙石滑落。
神灵巨像化为沙石。
仙圣神人消散如烟。
一切落尽。
街上的百姓才一个接着一个站起身来,或者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街道之上依旧灯火通明,鬼节盛典还没有结束。
但是今夜发生之事太过于震撼,让众人在惊骇恐惧过后,内心紧接着生出了无比的躁动和崇拜的情绪。
仰头看着化为一片废墟的日游神府的壶州百姓,一个个没有心思玩乐,人人争论诉说着刚刚的景象,每一个人都激动不已,心神完全聚集在刚刚所发生的仙神降世之事上面。
终于,在某一群人的首先带领之下,人们纷纷朝着日游神府聚集。
日游神府内不见了那作为一州神主的日游之神,广丽堂皇的庙宇慎点,更不见了那传言里诡异阴森的阴世神祇和重重戒备。
他们朝圣一般的跪在那废墟之下,跪拜刚刚出现在城内的两位神仙。
发出震天的欢呼和祈祷声。
当夜就在这日游神府之前,众人燃烧起篝火,祷祝着神明。
一场场戏剧等台开唱,打把势的卖艺人扮作鬼怪跳着舞,人们将日游神府围成一大圈,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人。
全城百姓一波接着一波的欢呼庆祝,感觉自己在仙神的注视之下,得到了保佑。
饮酒作乐,直至天明。
阴阳界衙之内。
这些被阴阳界城之主和空尘道君降临,吓得两股颤颤的法师、阴官们。
在看到道阴阳界城之主天机子和空尘道君一番交谈之后,退场离去之后。
一个个狂呼了起来。
这对于他们来说,便是最好的结局。
“没打起来!没打起来!”有人直接瘫软在了地上,众人实在无法想象,这两位仙佛一般的存在一旦在壶州打了起来,将会是一种什么阳的场面。
“道尊保佑!界主保佑!空尘道君保佑!”有人直接跪在地上,朝着四方跪拜。
湖州阴守、柳判官和另外几位阴官却坐了下来,长舒了口气的同时,也想到了刚刚阴阳界城之主的赌约。
皆陷入了深思。
这一场仙与神之间赌注决定的,不仅仅是他们的命运,还有子子孙孙的天命。
众人更是隐隐感觉到。
这方天地将会迎来千万年来,最为重大的一次变化。
柳判官抬头望着苍天,叹了口气。
“望天下安定,大道永昌!”
第一百七十一章:全面撤离
壶州阴阳界衙。
界衙外喧闹不停,城中百姓仿佛不知疲倦一般聚集在日游神府外,而阴阳界衙的籍册楼里却灯火通明。
一位穿着紫衣的界衙判官正端着油灯,穿梭在繁琐浩瀚的书籍卷册之中。
此处的藏书对于天下各处发生的神鬼之事、上古今时发生之事,神话传说。
都有着详细的记载。
作用就是便与壶州阴官调取查阅,应对各种出现的妖魔精怪、奇诡异事。
历年来不断补充,便化作了这样一座籍册楼。
柳判官深夜来此,是想要查一些事情。
听到阴阳界城之主和空尘道君之间的谈话,其他阴官阴吏只是注意到了那令人感觉惊世骇俗,决定整个大魏千万黎民百姓命运的赌约。
而柳判官则更在乎阴阳界城之主提到的两个名字。
“羡门!”
“高誓!”
其总觉得羡门和高誓这两个名字有些熟悉,更是隐隐感觉到,这名字里面定然藏着他不知晓的,惊天动地的秘密。
而且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哪里听过或者看过这两个名字,还应该不是近时的书籍里,而是关于上古时代的神话和典故里。
柳判官所过之处,书籍无风而动。
今朝、大乾、陈朝、书架不断往前,书籍卷册的数量也越来越少。
柳判官仿佛在沿着岁月逆流而上,一直到诸子时代和大虞王朝。
果然,都没有找到关于羡门和高誓相关的名字和记载。
仿佛从某一个时间节点之后,这两个名字就成为了某种禁忌,不允许凡人再轻易提及。
最后在大虞王朝前期的一卷史册之中,看到了这两个属于禁忌的名字。
那是四千年前。
柳判官翻开了《大虞史记》,上面记载着虞帝派遣方士寻访仙山昆仑,寻找传说之中的羡门、高誓二人,求长生不死之药之事。
羡门乃上古神话之中的神圣,仙之一字的起源,道门最古老和尊崇的仙圣。
高誓据说是昆仑山下的神人,擅长炼制长生不死之药,只要找到他便能够得长生不老。
从这个时间点再往前,就能够看到更多关于羡门和高誓的传说。
他们的名字开始一路贯穿中原历代王朝,和神话绑在了一起。
一代代诸侯、国主、穆朝天子皆派人寻找过昆仑神山的所在,羡门、高誓这二者彻底成为长生不老的代名词。
最终,柳判官终于翻到了一卷名叫《褒共帝传》的书册,
这里,已经不是史书,而是上古人帝的神话传说和记载了。
书册里记载着上古蛮荒初开,人族还处于刀耕火种和部落时期的传说,一位名叫褒共的人族上古帝王的一生。
时期大概是距今大约六千多年前,这是真正的上古时代,人族刚刚从愚昧走向文明的初始。
而且这个褒共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王朝,至今都有史家争议不定,更不要说其到底是诞生于何时,又灭亡于何时,都并没有详细记载。
褒共帝与其说是历史人物,不如说更像是神话里的人物。
竹简里记载,褒共帝曾率领大军征伐戎族,大胜归来,但是在途径西北方的时候,误入一处玄奇之地,曾经见过一座神山。
那是一座比天还要高的山峰,云层只能覆盖到山脚下,如同通往天外的神柱一般直插苍穹。
褒共路过此处之时,突然之间天空万里云层消散无踪。
只见神山之巅散发出万丈光芒,突破云层而下。
褒共抬起头,见一神人立于山巅之上,那光芒正是从其身上发出。
金色的光芒笼罩了整座神山,大地之上千万里的野兽群鸟奔袭而来,跪于神山之下,天地万物共拜。
褒共帝知遇到了神人,匆匆来到山脚下,登山问神人何名。
彼时狂风呼啸,风声之中,天地隐隐在齐呼神圣之名。
羡门。
没有多久,金光散去,云雾收敛。
神山的上半截被云雾遮盖,没有人再能够登上山去。
褒共帝下山归来之后,人们发现其已经不再是凡人。
历经悠久岁月,一代代人死去,而其始终没有变老。
仿佛在那神山脚下,他被神人赐予了长生不老之躯一般。
最后这位上古帝王活了近两百年之后,突然消失不见,是上古蛮荒时候的一位极具神话色彩的帝王。
这是羡门这个名字最初的由来和世人追求长生不老的开始。
也是最古老的传说了。
神话里没有高誓,没有昆仑山。
只有关于神山和羡门的记载,还有一个根本不知道存不存在,最后也不知道是死还是消失了的上古人帝褒共。
柳判官停在了这里,抓着《褒共帝传》矗立着看着结尾。
此刻,这位紫衣判官仿佛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魂魄也跟着那神话传说,飘向了上古蛮荒的时代。
柳判官放下了书册,朝着朝着外面走去。
结果差点被门槛绊得一个跄踉,差点趴在了地上。
柳判官顺势就坐在了门槛上,再次看着手上的《褒共帝传》,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这神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呵?”
“六千年前?上古神帝褒共?”
仙人虚无缥缈,或许还能够让人接受。
但是当看到一个神话传说里的存在,从人族蛮荒上古人帝之时就记录在史册之中,影响了一代代又一代诸侯和天子人王。
贯穿整个人族的无数王朝,历经亘古岁月而不变,最后活生生出现在其面前。
这真相实在是太过骇人,也太过令人颤栗。
柳判官不断翻看着所有和羡门有关的书籍,最后一直孤坐到天亮。
直到天亮时分,壶州阴守前来寻柳判,便看到其失魂落魄的坐在原地。
身旁的油灯早已熄灭。
壶州阴守一看他这模样,顿时下了一跳。
“柳判官,为何这般模样!”
紫衣判官抬头看着老者,然后小心翼翼的收拾起了自己看了一晚上的书卷。
“阴守!”
紫衣判官脸上露出有些难看的笑:“看一看吧!”
“这便是……空尘道君的来历!”
壶州疑惑着接过了壶州阴守递过来的几本书册,看着上面用毛笔做上了标注的内容。
“空尘道君的来历?”
越看越是惊骇,仿佛手上握住的不是书册,而是火炭一般。
被这个惊世骇俗的真相吓得语无伦次。
“羡门?”
“这……这……空尘道君是从上古一直活到现在的人物?”
“褒共帝的时候,其就已经成仙了?”
“不对不对!按照这上面连起来看,羡门之前就没有仙这个字!”
“羡就是仙!羡门就是仙门!”
老者感觉自己知道的一切真相,从小被道门传承的种种概念和传说,全部被推翻。
一切的现实和真相,赤裸裸的摆在他们面前。
反而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二者矗立良久,静默无言。
壶州阴守突然间问起了柳判官:“你觉得空尘道君的鬼神之道,是否可行?”
紫衣判官:“如果这样的存在,都不能抹去妖魔之祸,不能够开创出道门新的天地。”
“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可以。”
此刻阴阳界衙的官署正堂之中,突然一道金光绽放了出来。
界主法旨降临。
阴守和紫衣判官匆匆而入,就看见金色的神旨光芒散落在空中。
所有人跪地迎旨。
壶州阴守上前宣读。
“命壶州、封州、河州等七州阴神速归神天府阴阳界城,限三日内持神令过界河入天关,违者杀无赦。”
“各地阴阳界衙阴官、道官、法师等一干人等,十日内撤离大魏南方,由阴阳界衙天官安排尔等去向,违者按叛道论处。”
当听到神旨的内容之后。
众多阴阳界衙的阴官阴吏面色是大惊,一个个看着对方不知所措。
哪怕昨天隐隐有了猜测,但是这么快接住法旨就下来了,还是这种不论阴神还是阴官全面撤离的法旨,依旧让他们感觉难以接受。
这还只是壶州之内。
至于大魏界河以南的其他州郡,更是掀起了狂然大波。
诸多阴神、各州阴官,一个个看着这法旨,感觉就好像天崩地陷一般,不知该如何。
云中界。
除了一座座库房大门紧锁,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之外,宫室都是敞开的,原本的大殿左右的书架全部塞得满满当当。
其中一座宫殿之中,上首放置着之前从寒冥老魔那里得到的寒玉法座,晶莹剔透,散发着玉光。
庞大的寒玉法座看上去就像是给神佛的法相而准备的,大得有些过了头。
此刻一个浑身散发着光芒的神人正在依靠在上面,同样在看着《褒共帝传》,只不过是刻在竹简之上的。
放下《褒共帝传》,高羡又拿出一本太初宫得到的一本道经。
里面记录着关于昆仑祖庭的传说。
根据书中记载,昆仑祖庭出现于四千年前,彼时正是大虞王朝。
再看向大虞史记立关虞帝派遣方士出塞外,前往西北天之尽头昆仑山寻仙的史册实。
道人便隐隐猜测到了,那前往神山昆仑寻找羡门之方士。
想来极有可能便是昆仑的第一代道尊。
将所有关于羡门和高誓的记载看完,道人靠在法座之上,目光悠远。
高羡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看向了一旁玉壁之中倒影里,自己的面容和眉心的道痕。
“羡门?”
自己难道几千年甚至在更遥远的年代就已经降临在了这方天地,历经万古岁月,才终于觉醒记忆醒来。
正当高羡陷入沉思之时。
赤霞元君此刻走了进来,对着高羡说道。
“道君!”
“壶州、封州、河州、埙州等七州,所有阴神、界衙都接到了阴阳界城的法旨。”
“所有限其三日内离开属地!前往阴阳界城!”
“阴阳界衙一众阴官、道官、阴吏今日也必须听从神天府阴阳界衙的安排,全部撤往大魏北境。”
道人这才从沉浸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听到赤霞元君所说之事,顿时笑了起来。
“这是那天机子给贫道出的第一个难题!”
“要看看我接手这个烂摊子,打我一个措手不及?”
“这鬼神之道毕竟只是初立,片刻之间那抵得上他那阴阳界城运转百年,我一旦应对不上,便是输给了他。”
道人看向了座下神女。
“壶州城隍有人选了吗?”
赤霞元君立刻说道:“禀道君!已经有合适人选了,就等着下一步了!”
“但是如今不仅仅是壶州,一共有着七州四十郡。”
“阴阳界城突然如此大规模的将阴神、阴官撤离,我们短时间还好,如果长期没有鬼神镇压一方,很可能有便会出现各种问题。”
空尘道君早已料到了这种状况。
“先将壶州定下!”
“至于剩下的,我已经有了定案。”
第一百七十二章:万妖北渡
封州日游神府,一位穿着金色神袍的鹰目男子坐在神座之上,下面群妖侍立。
此刻这些妖怪一个个错愕慌乱,争吵不已,根本不明白为何阴阳界城会突然下达这样的法旨。
这一个个妖怪土皇帝当惯了,各自在一方就是高高在上为所欲为的神祇,此刻让他们放弃治下之所,有不少阴神当然感觉心不甘情不愿。
“界主为何突然下这种法旨?”
“吾等全部都离开了,也没有接任者,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也不是调任啊!直接让吾等前往阴阳界城,闻所未闻啊!”
“嗯?”神座之上的声音传来,下方的争论立刻平息。
鹰目男子那锐利的目光看了下来,诸多妖怪如同一只只小鸡崽一般,低下了头颅。
封州日游神一声冷哼:“哼!”
“界主法旨!尔等谁敢不遵?”
“尔等一个个披毛带甲、不成人形之辈,如今三生有幸竟然得界主亲睐,入阴阳界城,享极乐长生。”
“不思回报!还敢在此饶舌!”
封州日游神下达了最后通牒:“只有三日!三日之内还未北迁动身得,莫怪本神将尔等全都送上斩神台。”
众人也是知道阴阳界城的规矩的,如果不是被法旨神令特召进界城之内,阴世神祇只要进了阴阳界城,就不能够再出来了。
从此以后,直至彻底消亡,都不能再够踏出一步,完全化为了阴阳界城的一部分。
若是从一州府神或者神使的任上升上去,这当然是大大的好事,进入阴阳界城就相当于凡间王朝的京官了。
但是此刻他们这一个个大部分不过是普通的县神、郡神以及一大堆连正神都没有捞到的妖怪。
他们这等小神小妖在外面是作威作福,一方神祇。
进去神天府和阴阳界城,到时候面对遍地大神,妖魔横行之域,就是蝼蚁。
可想而知是个什么结局。
不过日游神是阴阳界城拍下巡察镇压天下各州之神,在其铁腕和力量面前,这些阴神小妖只能叩首听令。
“谨尊界主法旨!”
河州神府。
一只金色的神鸟从州城展翅而起,所过之处沿途阴神跪迎。
阴差下达日神诏,催促着河州各郡各县阴神,速速动身。
大批的夜游神盘旋在天际,那叫声就好似催命的号角一样响起。
法旨之上虽然没有说原因,但是壶州那般大的动静,肯定遮挡不住。
但是只要一打听,壶州之事便立刻传遍了四方。
埙州就在壶州旁边,第一个知道了消息。
“变天了!变天了!大周的空尘道君竟然在壶州逼的界主现身,立下壶州之约。”众妖还在日游神府之下等候着日游神的安置,有小妖冲了进来,脸色惨白的大喊大叫。
“什么?空尘道君到了大魏了?而且就在壶州?”不少妖怪直接震撼而起,虽然立刻了然和理解为何阴阳界城会颁布这样的法旨,但是那种惊骇和恐惧是怎么也遮挡不住的。
“鬼节妖宴当夜,那天空之中金色的光芒是空尘道君发出的?还一箭将阴阳界城的金灯神隍给射死了?”更震撼的消息来了,当夜各州阴神不少可是被那一箭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更想不到,这一箭竟然是从壶州射出,针对阴阳界城的。
堂堂阴阳界城神隍,就好似一只蚂蚁一样,被空尘道君随意诛杀掉了。
得知这消息的众妖,对于空尘道君力量的恐惧,更是扩大到了极限。
连在阴阳界城的神隍都说死就死,他们这等存在,一旦暴露在空尘道君的眼中,那还能逃得了?
“鬼神之道和阴世神祇之道!这些法力通天的存在,又要把世道改了啊!”
“千年前妖魔之祸,后来的道魔之争,如今的阴阳界城。”
“这一次要在这大魏行鬼神之道和阴神之道,这能成吗?”
各大界衙的阴官、阴吏却看得更加明白,大部分人没有觉得欣喜,只觉得焦虑不安和惶恐。
因为每一次世道的转变,附带的都是尸横遍野。
更多的妖怪听到空尘道君这个名字,就已经吓得坐立不安。
“空尘道君?听说那阴阳道人、藤木公、太岁神、寒冥老魔、血妖被其几剑斩了,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撑住,和杀一条狗一样。”
“连玄朱火德真君都死在其手里,这些可都是百年前就横行天下的主,阴阳道人更是几百年前成名的巨擘,我们留下还不就是个死啊!”
原本还有不少阴神妖怪想打定主意偷偷留下,此刻听到空尘道君将这七州四十郡之地,划分为了鬼神之域。
一个个恨不得多长几条腿,马上就跑过去。
所有阴阳界城下的阴神妖怪得知消息的第一感觉就是。
天变了。
尤其是在壶州边上的阴神妖怪们,接到消息就立刻动身北去,有多远就想跑多远。
仿佛生怕渡界河晚了一些,就被空尘道君给留下了一般。
夜里,界河之上。
住在界河两岸的村庄,看到了前无古人的奇特之景,并且可能以后也不会再有人看到。
河面之上,月色之下。
一艘艘点着白色神灯的船,出现在了远方,缓缓而来。
一艘连着一艘,恐怕有上千艘大小船只。
当真是千帆竞发,在夜里驶过界河远去。
不过最让界河两岸的百姓最为震撼的是,那挂在船上的一盏盏神异的灯笼,每一盏都绘着属于神祇的纹符。
光晕笼罩住整个船只,压制住河上波澜。
这代表着。
河上的每一艘船,便是一位神祇。
“神祇夜游?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神祇?”停泊在岸上的老渔翁走出了船舱,嘴巴张开又合上,最后只能说出这一句话。
“爹?这是什么啊?”一位渔女探出脑袋,看着这美丽而又诡异的景象,有些激动。
“这些全部都是神祇?”有岸上村庄的少年站在河畔水草里,水没过膝盖,瞳孔映着河面的千盏帆船,万盏神灯。
如同满天星辰。
界河旁的一个又一个村庄的人被惊动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震惊的场面,更没有见过这样多的神祇。
千妖渡河入神天府。
满河尽是神灯,散发着光圈鲜明的光晕。
倒影在河里,也一同翻起了和光一样的波纹,整个界河都被照亮。
大魏天关。
夜里进关的神轿络绎不绝,不断有神祇过天关入大魏神府之地。
几日里天官不论白日夜里都没有关闭城门,天黑之后更是整个城池无人敢出。
街上不断响起抬轿子的脚步声和铃铛声,沿途街道灯笼彻夜不息,不断有阴差巡街替换照看。
偶尔有人透过窗户缝好奇往外看。
便能够看到浩浩荡荡的阴差抬着法驾、神轿穿过街道,连绵不休。
各州各郡夜里,山岭夜路之上。
都能够看到提着灯笼的绵长队伍在夜间穿过。
阴神过境。
万妖北渡。
壶州阴阳界衙。
柳判官这几日不仅仅看了关于羡门和高誓的种种传说,更是看了空尘道君在大周的各种传说和所为之事。
相比于古老的传说,这些最近才发生在大周的事情,更显得真实。
越看其越觉得激动不已,甚至直接拿到了壶州阴守面前。
“阴守!您看空尘道君的所作所为,当真有在世真仙的风范!”
“皆是站在吾等人族的立场上。”
壶州阴守点了点头,不过心思却更关注另外一件事情。
“你说界主之道,和空尘道君所行之道,哪一个更有可能胜出?”
柳判官放下了手中的信件:“相比之下,我更喜鬼神之道。”
“所谓阴神,不过全然是一些精怪罢了,和妖魔一般无二的东西。”
壶州阴守突然看向了柳判官:“哦?如此说来,你貌似有了决断?”
柳判官躬身行礼:“没错!柳某不准备北去了,准备留在壶州。”
壶州阴守说道:“留下可是会按照叛道处置!”
柳判官据理力争。
“我们是道门弟子!”
“界主是当今道门之主。”
“空尘道君却是吾等道门之祖。”
“何来叛道一说?”
柳判官接着说道:“更何况!吾不喜妖物骑在吾等人族头上的这种日子!”
“吾等才是天地之间的主角。”
说到这里,柳判官也没有什么遮遮掩掩的了,直接将心中所想的说了出来。
“请恕柳某直言,在界主的眼中。”
“恐怕不论是妖魔、人、精怪,都一般无二。”
“其高高在上,不偏不倚,行那万物为刍狗之道。”
“恐怕最终妖怪代替了人作为天地之间的主宰,他老人家也只会坐视不理。”
“妖魔之祸其出手,不是因为妖魔祸害人族,而是因为妖魔破坏了平衡,最终导致的结局只能是人族皆亡,群妖众魔吞噬一切。”
“以妖治人?界主不可能看不到这其中的弊端,可是其依旧这么做。”
“为何?”
“因为不论是人亦或者是精怪,都只是天地间的普通生灵。”
“相比于界主!”
“空尘道君更像是人!”
“吾不喜界主那样高高在上视众生皆为平等的神主,更崇敬空尘道君这般仙人。”
柳判官说完,老一辈跟随者阴阳界城之主创下阴神体系的壶州阴守立刻反驳。
“莫要胡言乱语!”
“你这小辈,哪知道界主的功德!”
“当年妖魔之祸,何等恐怖,道门四分五裂,天下皆乱。”
“如果不是界主立下阴阳界城,创下阴神体系,这妖魔之祸怎么可能平息?”
“这天下如何来的今日安宁?”
“人心之贪婪魔性,人之可怕你这后辈没有见过。”
“用你那心思去揣度界主的心思,简直是愚昧愚蠢至极。”
双方一番争吵,不欢而散。
仿佛是感应到了柳判官的想法。
当天在梦中,一位鬼神入梦而来给柳判官送来了一封信函。
“月初之日,云中之界。”
“城隍大考,请君赴会。”
其醒来之时,从卧榻之上起身。
梦中的场景依旧清晰可见。
柳判官并非一般凡人,立刻觉得这梦不仅仅是一个梦,而是一种预兆。
“壶州城隍?”
柳判官突然想起了那空尘道君和阴阳界城之主的赌约。
“莫非这是要选出,鬼神之道的壶州鬼神之主?”
柳判官眼前一亮,立刻明白了什么。
不仅仅是柳判官,城内一些上了年纪的官吏,颇有善名的老者,有心鬼神之道的道门弟子。
皆在梦中收到了这信函。
毕竟想要成为一州城隍,不仅仅需要鬼神之力,还需要控制住全州的手腕和开拓性的能力。
目前妖怪化为的鬼神已经有不少了,战力颇强。
派出去镇压一些作乱的小妖魔祟足够了。
只是。
这些鬼神镇压一方还行,治理一方和完善鬼神之道,却还差得远了。
更重要的,这壶州城隍,必须是个人道鬼神。
第一百七十三章:壶州城隍
壶州城内,街头巷尾。
“听说了吗?咱们壶州、封州、埙州等七个州的所有的神祇爷爷们,全部都走了,一个都没留下。”有人讲述着最近界河天关,以及夜间各地发生的诡异之事,
“界衙里的法师我看见都要撤走了,我可是听说了,以后大魏以南的神都归空尘道君来封了,所以这阴神、法师都得走。”有人说着从界衙法师那边听到的消息。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众多,口口相传,大家都知道了。
“我们这里的神,归空尘道君来敕封了?”有人震惊和不敢置信,大魏阴阳界城立下百余年了,这骤然之间天说变就变,让许多人根本不相信。
“空尘道君?大周的那个神仙?”有些人也听过这个名字。
“就是我们那天在日游神府看到的神仙,什么大周的神仙,神仙还分哪里的?”众人抬起此事都是小心翼翼,妖鬼之事都让人忌讳,更别谈高高在上的仙人了。
这还仅仅只是民间传闻。
而城中一些官宦世家、道门弟子、豪商富贾已经知道了更加震撼的消息。
“城隍大考!”
“壶州之神?”
刺史府衙后堂,一穿着朱红色官府的官吏突闻这消息立刻站了起来。
穿着蓝色袍服的属官跟在其身后,不紧不慢的说着:“刚刚从京城退下来的周侍郎,据说已经受到了神人之邀。”
“不仅仅如此,下官还听闻各州郡陆续有人都在梦中遇神人送来信函。”
“下月月初之日,城隍大考,为首者便是壶州鬼神之主。”
“统御万千鬼神,更可久驻人间。”
“哪怕当不上壶州城隍,据说只要入选,也可为一方郡县鬼神,治理一方阴司之事。”
蓝袍官吏一拍手掌,激动的说道。
“刺史!”
“从今以后,咱们这里神道就属于空尘道君治下了。”
“连那阴阳界城之主,面对这空尘道君,都不得不退让,而且整个大周都信仰空尘道君。”
“这天,您说是不是真的变了。”
蓝袍官吏意有所指。
壶州刺史还是从未听闻过这样的事情:“只要被选中,凡人都可以当神?”
大魏的凡人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也可以成为神。
壶州刺史闻之坐立不定:“这神也能够由人来做?”
蓝袍属官点头称是:“那是当然,此乃空尘道君钦点,一州正神之位啊!”
“据说只要品行端正、功德修身之人,皆可入云中神界,与会争夺这城隍正神之位。”
刺史痛心疾首:“为何本官没有接到神人之邀,本官也自认是清廉洁身,更将这壶州治理得安居乐业,也算是有几分功绩。”
“奈何神人不亲睐于我啊!”
属官立刻说道:“您贵为一州之长,阳世百姓父母官。”
“若是去当了这城隍正神,阳间之事,不就无人打理了么?”
“想来仙人也是因此,没有遣神人相邀。”
壶州刺史却长叹了一口气:“这凡人之官,哪里能和神相比啊!”
大魏崇尚神道,人人有此想法也不为怪。
看一看那往日日游神是如何高高在上就可想而知了,流水一般的刺史,其百年如一日不变的居于壶州中央神府,被万民朝拜。
那属官立刻上前,替刺史分忧。
“刺史莫急!”
“下官从大周那边得来了一副空尘道君的画像和神位,据说极为灵验。”
“只要斋戒沐浴,燃香祷告。”
“空尘道君定当得知您的心意。”
壶州刺史脸上露出大喜:“当真?”
蓝袍属官立刻说道:“据说此画像和神位,是出自大周神京的道君庙的。”
“那道君庙乃是昔日道君传承登仙观,炼长生不老药之地,最后为了灭魔化为了一片废墟,但是至今山门依旧在,镇压着四方妖魔不敢靠近大周京畿之地一步。”
“那卖我此物的道人说了,只要心诚,不含杂念,必有灵验。”
蓝袍官吏信誓旦旦。
一时之间,壶州各地空尘道君的画像和神位卖得火热,人人蜂拥而抢。
有人不惜一掷千金,只因那神位据说在大周司天监供奉过,木材更是取自大周神京桃园神树。
贩者皆言。
手中之物乃是出自大周道君庙、司天监,甚至还有人说是出自姥山之下。
珍惜难得,限售只此几副。
可是卖得州城郡县内四处皆是。
这限售卖的几副,还没有卖完。
月初之夜。
夜幕降临,有人在家中焦虑不已,坐立难安,仿佛生怕错过了时辰。
有人早早斋戒沐浴,静坐于空尘道君像之下,一旁还挂着赤霞元君的神像,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虔诚无比的念诵着道经,但是实则心中依旧惶惶。
还有人抱着圣贤经卷临时苦读,仿佛将这城隍大考当成了科举应试一般。
这些皆是受到神人相邀之人。
有垂垂老矣的老翁,也有年富力强的壮年男子,大多数都是上了年龄的沉稳饱学之人。
一半饱读诗书之人,并且大多数都有为官一方的经历,并且官声斐然,政绩昭著。
还有一半是各路道门弟子,就任一方阴官的人物。
所有人此刻焦虑不安,是因为不知道那城隍大考,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到来。
无人能够猜得到仙人之手段,只有满心期待和焦虑不安。
等到月上树梢,微光照亮世间,银辉洒满大地。
众人突然感觉脑袋一沉,刚刚想要趴下睡着,然后突然惊醒。
奇异之事发生了。
人人皆感觉身轻如风,竟然朝着屋顶飘去,云雾环绕着他们而生,推着他们飘出屋外,一路朝着天空高处而去。
众人先是惊呼,然后逐渐的熟悉了,只剩下欢呼雀跃。
这等场景,他们只在书卷里见过,那有过这等体验。
看着云层载着他们越飞越高,他们此刻才明白,原来云中之界,真的是要在天上去应这城隍大考。
脚底下的城池越来越渺小,天空的云层越来越接近。
他们开始看到,不仅仅有着自己一人飞天而上。
远处一个又一个和他们一般应城隍大考之人,乘着云雾朝着天空云层而去,随着距离天穹云海越近,互相之间就越近。
一时之间,多多少少恐怕有上百人。
其中还有不少人互相之间都是相识之人。
“周兄,您竟然也来了!”
“胡老!你也是,我之前可是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啊!”
“老秦,你也在?你可真是瞒得我好苦啊!”
还有几个道人之间看到对方,更是面面相觑。
“龙华道兄!你昨日不是说马上就要去北方了吗?”有人惊呼,眼睛瞪得老大。
“惭愧!惭愧!”
“仙人相邀,神人之考,实在不敢随意宣扬!南谷老弟你不也是口风紧得很,老夫可是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啊!”对方拱手说着惭愧,只是脸上根本看不出惭愧。
不少人直接在高空之上交谈了起来。
不过却也没有说太多话,每个人心中都是满心思虑,心思全然不在寒暄叙旧之上。
渐渐汇聚,一路抵达云层,周遭云雾升腾,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终于突破了云层来到了云海之上,却看见上方大放光明。
“这里便是云中之界?”有人看着四周,云雾缭绕,一片金色,光芒照得其感觉有些耀眼,连忙遮挡住。
“云上面为何是白昼?”也有人发现了不寻常之处。
“不是太阳!是仙人,是仙圣!”有人抬头惊呼。
众人抬起头,终于看到了那光芒来自何处。
就发现。
头顶一层层云霞之上,开出一个巨大的云洞,云涡之上显露着神圣浩大的天宫仙阙。
不过此刻最引人瞩目的,却是云涡之上坐着的一尊神人。
就好似一尊屹立在天地之间的巨像,浑身金色光芒将万里云海照彻成金云。
仙人法相的身侧,一位神女站立在一旁。
二者俯瞰在下层云海,这场景突然让不少人想起了他们曾经参加会试之时,高高在上摆着的圣贤塑像,也这般看着他们,仿佛洞穿所有人的内心丑恶和光明。
只是那个时候,神台之上的只是泥塑雕像。
而此时此刻。
他们面临的却是真正的仙神。
他们考的也不是凡尘官吏,而是仙神座下的鬼神。
这震撼和压力,远胜千倍万倍。
他们就在这云之上,应那城隍大考。
在仙神和天地的瞩目之下。
由不得一丝一毫的作假和浮华,考的不是他们的文韬武略,而是他们面对这天地的本心。
柳判官就在人群之中,抬头看着空尘道君:“那就是空尘道君的真身吗?”
柳判官突然想起了《褒共帝传》里所书。
褒共帝曾经于神山之下仰望仙圣羡门,看到的或许,就是这种场景吧?
众人齐拜。
“拜见空尘道君!”
“拜见赤霞元君!”
这个时候,云海之上云雾里走出了一位位身穿神袍的鬼神,为首的便是赤霞元君座下的鬼神使。
沿着云海之上也出现了十几个鬼神之座,列成一排。
正前方中央便是鬼神使,是这一次的主考之鬼神。
更多的鬼神从后面走了出来,和他们一般站在了一起。
原来这些鬼神,也要和他们一同,争这壶州城隍之位,或者说是争夺州城隍府的其他神位。
鬼神使高喊:“鬼神者!”
“掌管幽冥鬼事,镇压妖邪魔祟。”
“不属人间,不归阳界。”
“从此阴阳相隔,不可轻易显身人间,更不可随意插手阳间之事。”
“不愿者,现在立刻转身离去,归于下界人间。”
来到此处的人大多都已经想好了,而且大多数人都是年岁不小,能够有此机会,当然不会放弃。
不过还是有些人犹豫了起来,鬼神使也没有多说,直接送他们回去了。
顷刻间便落下云头,坠落阳世人间。
这些人惊骇的从坠落之感中惊呼醒来,却发现自己依旧在家中,仿佛刚刚的只是一场虚幻之梦。
而云海之上,城隍大考依旧在进行之中。
鬼神使再一挥手,人人面前出现了桌案,拜访好了笔墨纸砚。
众人还有列为应试的鬼神拱手行礼坐下之后,就发现桌案已经摆放好了长卷,并且列出考题。
开头只有四个字。
“若为城隍。”
来者都已经知道了城隍便是壶州鬼神之主,但是却不知道,这城隍到底应该干些什么,顿时一个个皱起了眉头,拿着笔却不知道如何下笔。
柳判官却从容一笑。
应城隍之考前,特意前往石门郡,去拜访了石门郡神鲁西海。
问了一句:“敢问!”
“何为鬼神?”
鲁西海当时便将空尘道君当时对其所言对其说了一遍,柳判官终于明白了这鬼神之道和阴神体系的区别。
所为阴神不过是披着神皮的一群妖物而已,而鬼神,才真正的是神道。
落笔即写道。
“他朝我若为城隍!”
“当庇护州中黎民百姓,纳众生香火而反哺众生。”
“若为城隍,当定鬼神之律!分阴阳秩序!”
“若为城隍,当除天灾之害!灭妖祸魔患!”
“……”
柳判官一字一言写下去,对于鬼神知道和城隍应当何为,也愈来愈清晰。
“咚~”
随着云海之上,一声清脆的钟声响起,所有人才停笔起身。
有人面如死灰,有人心中惴惴,有人胸有成竹。
高高在上的仙神终于目光垂落了下来。
鬼神使一抬手,所有长卷便排成一条长龙飞上云海,在云涡之中旋转。
所有长卷绽放出金光,上面的一字一句都飞了出来,环绕着仙圣。
最后又重新回到了长卷之上。
只是此刻,上面每一卷都已经定下了次序。
“按照此序定吧!”
金光不断收敛,众人抬起头,便发现天慢慢暗了下来。
最后仙人跟随着金光收敛,消失在了云头之上。
这个时候他们才反应了过来,此时原来正是夜晚,而不是白日。
云海之上,赤霞元君终于开口。
“周幕!任龙首县县城隍!”听到这名字的老者先是狂喜,然后突然发现不太对劲。
自己这个城隍前面为什么带上了一个龙首县?
“卢为方,任方南县县城隍。”第二位鬼神的出现,才让众人确定,原来这城隍之位,每一郡一县皆有。
“……”
说完了最下面的关于各郡县的鬼神之位后,终于来到了州城隍府的鬼神之敕。
“龙华!任城隍府下文判!”
“南谷!任城隍府下武判!”
“狗头使,任城隍府下枷锁将军。”
“牛使!任城隍府下牛头将军!”
终于,最后来到了所有人最为关注的全州无数鬼神之主,壶州城隍之位。
“壶州州城隍!”
“柳元朗!”
最后一个名字定下,剩下落有落选之人,直接坠落云端,返回阳世人间。
众人立刻目光看向了那站在最左边第二排的紫衣小胡子男子,一个个目光之中充满了羡慕,这可是真正的一州鬼神之主啊。
可是此刻亲自由仙圣定下次序,赤霞元君亲封,其这神位已成定局。
柳判官跪倒在地,毕恭毕敬:“谢空尘道君!谢赤霞元君!”
赤霞元君也转身离去。
天空之中巨大的云洞合上,众人再也看不见那美妙绝伦的天宫仙阙之景。
这个时候坐在前方的鬼神使上前,姿态变得平等了许多。
毕竟这些以后便是和他们一般的鬼神。
“诸位回去之后立做准备,三日之后,便是登神之时。”
“彼时尔等将化为鬼神前往各自封地赴任,从此不可再轻易干涉人间之事。”
这一场城隍大考,终于结束。
新的鬼神之道,城隍体系之中。
不仅仅新敕封了由人化为的诸多城隍、鬼判,也有妖怪作为鬼神将军的位置。
毕竟这妖魔血脉已经融入到了天下不尽其数的野兽牲畜之中,杀是不可能再杀绝的,一代代必然不断有妖怪不断出现。
但是将其一同融入神道体系之中,却可以化妖怪为鬼神之道所用,解决这个问题。
从这壶州开始。
鬼神之道、城隍体系正式拉开序幕。
第一百七十四章:香火神境!鬼神之域!
壶州阴阳界衙。
一辆辆马车排成整齐的队形,拉着大大小小的箱子。
数百名穿着阴官阴吏袍服的人牵着马站在门口,整条街都被塞的满满当当。
牵着马的界衙阴官阴吏目光突然看向了街角,看着前来相送他们的几个人,停在已经搬走撤离一空的阴阳界衙门口。
他们皆是选择留下的人。
正是原壶州界衙判官柳元朗、道官龙华、南谷。
三者都选择留下了,他们将成为新的鬼神城隍体系之中的一员。
除了壶州城,下面郡县也有不少界衙之人选择留下,皆是对阴神之道并不看好的道门弟子。
有人目带仇视,认为对方背叛了他们,有人则是表情复杂,仿佛联想了当年道门四分五裂的岁月。
他们又一次在这里被分割成了两半。
同样不是因为利益,不是因为仇恨。
而是因为所行的道有所不同,心中所持之理的分歧。
一位老者从界衙里面走了出来,所有人皆弓腰行礼。
哪怕是柳元朗、龙华、南谷三人都没有区别。
因为壶州阴守不仅仅是柳元朗的上官,这位老者同时还是他的师叔祖辈分的人物,可以说得上是这壶州所有界衙阴官阴吏老祖宗一般的存在。
老者今天没有穿代表着壶州阴守的神袍,而是穿上了一身道袍,白发梳成道髻。
看上去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老道人。
老者出来之后,扫了一眼所有在外面等候这所有人,发现众人颓废不已,人人感觉自己仿佛被驱逐离去。
老者却微微一笑,高声说道:“你们都是好样的,这些年,吾等在壶州做得不错。”
“吾等不是因为败亡而去,而是因为界主相召北赴。”
“低着头干什么?跟着我一起北上!吾等皆是凯旋的将士!”
一句话立刻让原本垂头丧气的所有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甚至热泪盈眶。
一个个使劲全身力气高呼。
“愿随阴守北赴!”
壶州阴守满意的点了点头。
回头看了一眼界衙官署,仿佛充满了不舍,最后还是收回了目光。
落在了柳元朗三人身上。
面对老者的目光,柳元朗三人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老者伸出手,拍了拍柳元朗的肩膀:“不错!”
“你既然做出了选择,我也不觉得你有什么错。”
“这鬼神之道,我不知是对是错,不过既然能由我人族来担任,还是我道门弟子任壶州城隍,老夫还是非常欣慰的。”
“只是界主说不从法旨之人皆按照叛道处置,以后说不定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再次见面!或许就是仇敌了。”
柳元朗却说道:“我却觉得我们用不了多久就会见面。”
老者问道:“哦?为何?”
柳元朗:“因为这一场鬼神之道和阴神之道的最后,必定是空尘道君胜出。”
“不论是大魏还是大周,亦或者整个天下。”
“必将因鬼神之道而大兴,人族也必将因此而昌盛。”
柳元朗越是接触鬼神之道就越是笃信,这就是他和全天下人和道门弟子想要的未来,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笃定无比。
壶州阴守哈哈大笑,只是对着柳元朗这么说。
“吾等当年跟着界主开创阴阳界城之时。”
“也是和你一般无二。”
“有些东西,只有岁月才能证明对错。”
“或许最后,谁都没有对,吾等只是才错误的道路上无尽轮回。”
壶州阴守坐上了马车,带着车队出城北去,赶赴大魏北境。
浩浩荡荡的车马穿过城门,也同时代表着阴阳界城的势力,彻底离开了壶州。
三人驻足在界衙门口,看着往日里的同僚、同道北去的身影,每个人都思绪万千。
空荡荡的界衙,只留下他们最后的三人。
没有多久之后,这界衙更是不会存在。
柳元朗三人登上界衙正堂。
按照往日的次序,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三日内他们已经处理好了一切身前身后之事,就等着赴任壶州城隍和文武判官之职。
沉默无言,仿佛在回忆自己的一生。
此去无退路,阴阳分两边。
天色一暗。
黑暗逐渐笼罩在界衙门口,动静终于出现了。
“咚嗡~”
先是清脆的铜锣声响起,然后是缓慢但是却极速靠近的脚步声。
柳元朗三人就知道前来接他赴任的鬼神到了。
风贯穿而入,几重大门被吹开。
显露出了外面骇人的景象。
浩浩荡荡的鬼神立于府外,迎面看到的便是狗妖化为的枷锁将军,和牛精化为的牛头将军二将。
二者率领着诸多壶州城隍庙下属鬼神抵达阴阳界衙之前,?每位鬼神手里提着一盏香火神灯,神异的光芒将街道照得通亮。
众鬼神跪下齐呼:“请城隍爷赴任!”
一位鬼神捧起城隍大印,附有文武判官大印。
毕恭毕敬的送到了三人身前,这三人便是日后整个壶州鬼神最顶点的存在。
三者起身,接过了各自的神印。
印内赤霞烟气如同一条条赤龙从神印之中席卷而出,涌入三人体内。
云霞散开,然后收起。
壶州鬼神之主的神道之躯就在那烟霞里孕育而出,威压和持有神印天然的权柄,压制得所有其他鬼神不得不低头。
再出现之时,三人已经再非生人。
三个身穿神袍头戴神冠的威武鬼神站在了大堂之内,跨出了阴阳界衙之外,浑身的香火之力带来的光芒不断朝着外面传递。
诸鬼神叩首高呼。
“参见壶州城隍!”
“参见壶州文判!”
“参见壶州武判!”
城隍出,法驾起。
众鬼神拱卫着城隍法驾,穿过城池最宽阔的街道,一路朝着壶州城的中央而去。
街头之上的夜行的路人依旧匆匆,却仿佛根本看不到那一道道从身旁擦肩而过的恐怖身影。
更看不到那法驾之上,香火赤霞缭绕之中,面带着金色鬼神纹路的壶州鬼神之主。
在凡人的眼中的天地和鬼神的天地完全不一样的。
鬼神之躯是一种介于虚幻和真实的存在。
若是不顾意显露身形,阳人是看不见他们的。
阴阳分两界,从此刻阳人的世界和鬼神的世界真的就此分开,不互相直接进行干扰。
州城隍法驾来到了原壶州日游神府之地。
这片废墟之上已经匆匆修建起了一座庙宇,看上去有些匆忙简陋,称不得宏伟壮观,更不能够和原先的日游神府相比。
上面挂着牌匾。
“壶州城隍庙!”
鬼神法驾浩浩荡荡入内,进入殿堂之中,然后停下。
神台之上立着一座神像,一位披着红色神袍的城隍爷坐在法座之上,而这塑像看上去正是柳元朗的模样。
壶州城隍柳元朗自法驾之上站起,踩着虚空一步步上前,光芒带着神袍不断舞动。
众鬼神皆在下面站着等候,露出期待的目光。
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城隍转身。
将鬼神之躯融入神像之中。
其他各路鬼神也一个个就位,融入了自己在神台之上的神祇塑像之中。
这一下,仿佛彻底激活了整个城隍庙。
剧烈的香火之光从一座座神像之内炸裂而出,浩浩荡荡的扫过整座城隍庙。
而整个壶州城都有所感应。
以鬼神塑像和城隍庙宇为基点,州城之内那目前的对于城隍庙旗下各路鬼神的香火信仰朝着天空涌现,化为一点点光芒朝着城隍庙汇聚而来。
虽然稀薄无比,但是却源源不断。
城隍庙下的土地,被鬼神的力量还有城内的香火之力浸染,衍生出了某种特殊的变化。
在这壶州城隍庙下,一个小小的香火神境正在缓缓诞生。
和阴阳界城那等没的比,更不可能容纳死者和妖魔,唯有鬼神这等介于虚无和实质之间的存在才可以存于香火神境界之间。
神像金光震荡不断,整个庙宇都在晃荡。
“城隍神境!”
“立!”
州城隍柳元朗的一声高喝传出。
香火神境下沉,一个虚幻且只属于鬼神的界域诞生,并且和这片土地结合在一起。
光芒落尽。
只看见一片充斥着金色的神殿和庙宇诞生于虚无之中,比那城隍庙至少大了十倍,城隍大殿也宽阔高大了十倍。
金碧辉煌,庄严肃穆。
看上去不像是一座庙宇,更像是一个宫殿群。
诸位鬼神和在庙宇里的排序一样,坐在大殿的神座之中。
州城隍柳元朗高居其上,文武判官分列左右,两侧便是各路鬼神。
“恭喜城隍爷!”
柳元朗一抬手,手掌抚过胡须,面露开怀之色:“诸君同喜!”
诸多鬼神相视之后,跟随着城隍爷一同大笑出声,人人看起来都是欢喜不已。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到了这一步,他们终于有了一州鬼神府衙,堂堂州城神道之主的气象。
城隍神境刚刚立下,壶州城外的动静却又发生了。
各郡各县的鬼神奔赴城隍庙香火神境而来。
匆匆入城,神鬼过境。
目前这些郡县大多数郡城隍和县城隍都是孤身一人,不少自己都是刚刚上任,更不要说将座下鬼神补齐。
一位位鬼神穿过城隍庙那大门,门口泛起一丝金色的涟漪。
一瞬间他们就好像跨越了阴阳两界的界限。
没有进入庙宇大殿之内,而是进入了大地之下的香火神境之中。
抵达了城隍神境之内,屹立在了那看上去壮阔森严的城隍庙之下。
诸位鬼神立刻便惊到了。
这城隍香火神境目前也是仅仅在州城试行,郡城隍和县城隍,依旧还居于旧时阴阳界城留下的地宫阴殿之中。
此刻看到这般和鬼神契合,又神异无比的神境,一个个又是震撼,又是羡慕。
“若是吾等那郡城隍庙,也能够如此这般大气就好了。”
“这就是香火神境?当真是妙不可言!”
“阳人居于人间,鬼神居于幽冥,这鬼神之道,当真将这幽冥阳间划分了出来了,给吾等演化出了一个属于鬼神的界域。”
带着种种情绪,进入殿内参拜壶州城隍。
直到月当正空之时,全壶州鬼神才抵达此处。
此番才真正开始了壶州鬼神的第一次朝会,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小朝廷在议论着朝政。
只不过与会的不是凡人而是鬼神,议的也不是生人之事,而是鬼神之事。
居于州城隍柳元朗左侧的文判官南华提议道。
“如同鬼神城隍之道已开,旧时的阴井送葬之仪是不是也该废弃了。”
“此等恶习,将人当作妖怪口中之食,就不应存于世间。”
州城隍柳元朗则说道:“阴井送葬之仪已经实行百年,已经深入人心和民间。”
“百姓人人皆信此法可入轮回阴世,匆匆废去,反遭其弊。”
柳元朗思索了一下:“改阴井送葬之仪改为葬仪招魂之仪,告知壶州百姓,此后人死之时只要行招魂之仪,各地城隍自然便可接引亡魂入阴世轮回。”
下面众鬼神拍案叫绝:“此法甚好!”
武判官南谷则说道:“阴阳界衙撤离,但是依旧有大批小妖孽畜依旧留在了我境内,吾认为此刻更应该将监察死方和镇压妖魔之事作为首件要事。”
“……”
壶州城隍庙香火神境之中,一件件紧急要事,定了下来。
天亮时分,各郡县城隍才离去。
一切都是草创,一切都是重新开始。
所有人都在摸着石头过河,但是鬼神城隍的体系,就在这样的争论之中,一点点诞生于世。
总结起来,便是最初的神鬼之律。
壶州城外的一处桃园之中,空尘子正坐在桃林里看着这一切。
面前云雾之镜里,显露出的正是壶州城隍庙香火神境之内的场景。
一旁的驴大将军在桃园的角落里吐着火,在烤着一头羊,香味四溢。
云君飘于天穹,渺无踪迹,青龙童子则抱着剑隐藏于桃树的花叶之中。
唯有赤霞元君小心翼翼的站在空尘子身后,在等待着空尘道君的评判,这鬼神之道可以说正是其作为空尘道君座下真神的价值,也是其被空尘道君赋予的职责。
能不能做好,代表着其日后能不能得到空尘道君看重。
道人看完后点了点头。
回手抹去了云雾之镜,站起身来,行走在夜色里的桃林之中。
“不错,这柳元朗、龙华、南谷都是鬼神之才。”
“吾道门之中果然人才辈出,可惜千年内耗分裂之中,崩裂溃散。”
“如是真的找到了大道坦途,这天下恐怕早就是另一副光景了。”
赤霞元君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欢喜。
能够讨得道君夸赞,可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而空尘子则一空开始思虑起了另外七州四十郡。
壶州鬼神之道定下,是一件好事,但是这诺大的七州之地,如今却是一片空白,所有阴阳界衙势力全部撤走。
连当初在大周那般,连个势弱的司天监监管都没有。
他空尘子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个人一双眼睛能够盯住这七州四十郡这么大的地盘。
时间短期还好,他的这空尘道君的威势和过往的?杀伐之名,足够吓住这些隐藏潜伏下来的精怪和外界馋着这片土地的妖魔。
时间一长,发现他手长莫及。
难保暗中那些妖魔邪祟不起心思。
甚至在北边阴阳界衙那边的阴神、阴官,也难免不会为了自家界主,暗中给他这位空尘道君下绊子,阻挠其这鬼神之道行于世间。
第一百七十五章:壶州之变
一大早,壶州城隍庙打开了大门。
阴阳界衙留下的一些道门弟子,如今已经变成了城隍庙的庙祝。
而庙门在打开之前。
大道之上则已经挤得满满当当的,从街头到街尾,纵横两边,全部都是人。
甚至还有更多的人在街道两侧屋子内、窗缝朝着这边张望。
脸上有着畏惧、不安,和惶恐。
来者有沿街的小贩,也有着特意赶来的城中百姓,也有前来观望形势的官吏文士。
全城百姓都知道从今日开始,壶州神祇换了主人。
人人自发的聚集于此,前来朝拜迎接这位壶州鬼神之主。
他们见过州中刺史官吏如同流水一般你来我去,见过一代代凡人轮回不止的,但是却没有见过壶州神主给换了的。
从一百年前。
日游神府高高在上,往日那壶州日游神便是壶州的天。
地上的凡人生老病死不断轮回。
而天则不会变。
虽为阴神,但是实际上阳间之事日游神也有着高过壶州刺史的权柄。
阴阳混淆,人鬼不分。
这便是之前大魏之前的现状。
壶州神主换了这般大事,对于壶州百姓来说,造成的影响力和变动,远远超过壶州刺史给换了。
也难怪百姓皆称,天变了。
看到门开了,不少人立刻喊道。
“开了开了!”
“法师出来了!”
门开之后,街上所有人更是齐齐直接就跪下了,人人皆是如同温顺的牛羊,任由神祇任意驱使。
这是百年来阴神妖物化为神奴役众生,和年年月月不休的香火醮祀留下来的习俗和阴神恐怖高压下威势。
“吾等凡人拜见城隍神爷爷!”
庙祝带着十几个道士走出,抬手让众人起来。
“莫要拜我,若是想要拜神,入庙上香便可。”
“也可捐香火钱求一副城隍爷的神位回去,放在家中可保平安。
有文士大胆上前问道:“敢问!这城隍神祇爷爷管的是什么?”
“日后初一十五举办香火醮祀之仪有何不同?供奉还是按照惯例吗?”
庙祝却说出了一副让全城百姓变色的话语:“从今往后,香火醮祀之仪彻底废止。”
“诸位若是心诚,来城隍庙上柱香便好。”
众人惊呼,感觉不可思议或者无法理解,这每月初一十五的香火醮祀之仪都传承百年了。
城隍爷这位神祇一来,就这样废止了?
“为何?”往日里月月献祭,感觉难以支持,如今不用献祭了,众人反而心生惶恐,感觉惴惴不安。
“这香火醮祀之仪从此以后都不办了?”这人的声音极大,看上去有些不相信。
“城隍爷也不需要每个月的供奉?”这也是城中百姓极为关注的一件事情,往日里家家户户,敢少了什么,不敢少了这个。
因为这可是真的要出人命的。
庙祝说道,大笑说道。
“因为城隍爷乃是空尘道君敕封的真正神祇,不是尔等之前祭拜的那种阴神妖魔之物可以比拟。”
“神灵不食凡间之物,尔等若是心诚。”
“上一炷香,供奉一番。”
“城隍爷不论在何处,都能够知晓尔等心意,受纳尔等香火。”
这一下,城隍庙从原本高高在上的壶州之主神殿,颇有种化为了大周那边普通庙宇之相。
这也是之前空尘道君和赤霞元君定下来的。
将阴阳之事彻底分开。
阳人之事自有官府管辖,城隍管辖神鬼妖邪之事,算是将神道的权柄削弱了。
只是再怎么普通,也无法真正的成为一般庙宇。
因为这庙里面供奉的是真正的神祇。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又抬头看着那壶州城隍庙庙祝,确认是真的之后,一个个齐声高呼。
这呼声之中,是真正的喜悦。
“多谢城隍爷!”
“谢谢城隍老爷!”
“城隍老爷才是真正的善神!为我们老百姓考虑和作主啊!”
“以后大家都好过了啊!”
少了每月两次香火醮祀的开销和固定的供奉,令不少人家从此算是摆脱了重大束缚和枷锁。
原先这两样东西,比朝廷的赋税还要令人感觉无法承担,但是却无人敢少。
只此一件事,就足以让壶州城隍近期马上收到大批香火和信众。
州城隍庙的庙祝接下来的话,更是让街道之上的诸人震撼莫名。
“城隍爷主幽冥鬼魂之事,神通法力直通阴府,管辖壶州境内一切亡魂生死轮回。”
“从今以后尔等不用再行那阴井送葬之仪,只需要以城隍之名招魂便可。”
“日后尔等若是家中有生死轮回之事,便可指引魂灵前往城隍庙报道,城隍会定期送他们前往幽冥地府入轮回。”
这可是全壶州百姓深为笃信和最为关注之事,哪怕是官宦权贵世家,哪一个不关注死后幽冥之事。
“只要行以城隍爷只命进行招魂,便人人皆可入轮回阴世?”有人激动不已的问道,身后更是爆发出了震天一般的欢呼声。
“我们大家,家家户户都行?”
在之前,想要行阴井之葬的可不是一般人,并不是人人都可以轮得上的。
州城隍庙主答曰:“不错!各州、郡、县皆有城隍管辖,只要以魂灯引路,写上城隍之名。”
“只是善者入幽冥得善果,恶者入阴世得恶报。”
“举头三尺有神明!”
“尔等在阳世行事!还望三思而后行。”
“若是作恶多端之人,死后莫怪落入城隍手中,受冥狱之苦。”
众人连连躬身。
“不敢不敢!”
“吾等都是好人呐!”
“城隍老爷放心,吾等一定做个好人,日后到幽冥之地享福!”
人人虽然内心有些畏惧,但是觉得这城隍老爷的做派,和之前那日游神府和各路阴神完全不一样。
让人感觉堂堂正正、一股浩然正气。
州城隍庙祝说出了最后一件事情,却让街道之上彻底安静了下来。
“空尘道君立下各州城隍,欲要横扫一切世间魑魅魍魉,从此不允许有任何害人祸民之妖物孽障存于世间。”
“若是尔等发现有食人害人之妖,祸乱一方知魔。”
“不必惊慌害怕,皆可前来城隍庙燃香祷告,自有回应。”
这下众人畏惧退缩了,在他们眼中,那些妖物魔祟都事神祇,哪里敢和他们作对。
有人瑟瑟发抖,连连摆手。
“城隍老爷是神!”
“它们也是神,我等凡人,哪里敢插手这等事情。”
庙祝却怒斥:“这如何能比!”
“城隍老爷却是我人族之神,真正的神灵,由道君点化而出,为庇护我人族百姓而镇守人间。”
“而此等不过只是一群食人害民孽畜妖魔罢了,如何敢和城隍爷相提并论?”
庙主拱手拜天地。
“从今往后。”
“我等人族上拜空尘道君、赤霞元君二位仙神道尊。”
“下有我壶州各地城隍,无尽鬼神坐镇。”
“什么妖物敢在壶州作祟?”
“日后若是再有阴神妖怪敢在我壶州现身,城隍爷立刻就会派遣鬼兵神将前去将它擒拿治罪,将其打入冥狱,永不超生。”
庙祝此刻更是说道:“壶州日游神府一夜之间荡然无存,无数阴神鬼怪亡命北逃。”
“这便是这等宵小孽畜在面临真正的大道仙圣之时,注定的下场。”
众人想起了那一日看见的那位仙圣,再想起最近的种种传言。
一些饱受妖鬼魔物之害的百姓立刻站了起来:“没错!以后我们不用再容忍了,有空尘道君和城隍老爷给我们做主,这些妖孽还敢出现,就要让他们知道害人的下场。”
“我家小三子就是死在那阴神的手中,这哪里是什么神啊?这就是一群妖怪!”
更多的人站了出来,说起了关于阴神所作所为的种种恶事丑事。
一个个人站了出来,城隍庙门口仿佛成为了诉讼妖魔恶事的官署。
彼时,街道之上唉声叹气和哭泣哀嚎声一片,毕竟这种事情并不止发生在一家一户之中。
更多的人更是感同身受,同仇敌忾。
这一下。
更是将整个壶州百姓对于壶州城隍的认同感,再次提高。
城隍体系之后立下的三件大事。
第一:废弃香火醮祀、神祇月供这等劳民伤财之事,瞬间得到了全城百姓的好感,树立起了城隍正神的形象。
第二:城隍管生死轮回之事,供奉神隍行招魂之事,便可将死者送入幽冥阴世,一时之间全城百姓皆在家中摆上了城隍的神位,源源不断的香火之力朝着城隍神庙汇聚而来。
第三:行诛杀、镇压、收复妖魔精怪之事,既显露了神迹让壶州百姓得知城隍和鬼神之伟力,也同时将城隍体系一点点深入到了各处,掌控住了整个壶州的鬼神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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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林宅邸之中。
赤霞元君拿着香火神图到空尘子面前。
“道君请看。”
“鬼神之道已经彻底开始成型了,香火之力不断从壶州各境汇聚而来。”
空尘子抬头,看向了香火神图之中。
图中道尊法相下的香火云霞更加浓郁辽阔,原本香火神图下方的石门郡的景象,更是变成了整个壶州的景象。
云头下方直接可以看见的,不是石门郡的郡城,而是壶州城。
从烟霞里诞生出来的青气也变得更多了,源源不断的香火之力聚集到各地城隍庙之中,最后的终点,却是赤霞元君所持的香火神图。
神图之内一缕缕香火青气缓缓衍生而出,原本耗尽的香火又开始不断衍生。
而且诞生出来的速度还越来越快。
鬼神之道从消耗,终于到了开始反哺和收获的地步。
空尘子点了点头,到了这一步,总算是和他最开始设想之中的鬼神之道的第一步完全契合。
空尘道君说道:“壶州、郡、县的城隍和鬼神做的不错。”
“可将香火之力化为赏赐嘉奖下去。”
“同时再命各地城隍举办一次鬼神之宴,将所缺神吏神将补缺。”
“如此一来,壶州的神道体系才算是初步圆满。”
“妾身这就命各地城隍去办。”赤霞元君当即持有香火神图,消失在了空中。
壶州各地城隍庙神境之内挂着的赤霞元君神像,同时闪烁起了光芒。
正在忙碌着的诸位城隍和旗下鬼神发现了动静。
立刻走上前去,跪迎赤霞元君。
“壶州城隍柳元朗拜见赤霞元君。”
”壶州文判龙华拜见赤霞元君。”
“……”
浩浩荡荡的声音齐齐响起。
画上的赤霞元君显现身形,踩在云霞之中对着下面说道:“壶州之事!尔等做得不错,空尘道君和本君都非常欣慰。”
“特恩准今夜举行鬼神之宴,封赏有功之神,敕封新晋之鬼。”
“鬼神之道初立!望尔等将此道在壶州彻底发扬光大,成为万载岁月不移的大道。”
众鬼神狂喜,纷纷拜倒。
“谢空尘道君!”
“谢赤霞元君!”
“吾等定当秉道君和元君教诲,将鬼神之道发扬光大。”
当日夜,壶州城隍香火神境之中开启了鬼神之宴。
各郡城隍匆匆赶来,满座鬼神齐聚一堂。
然而,一进神境便发现。
州城隍香火神境在几日内又发生了变化。
随着城中百姓的香火愿力聚集,这神境不仅仅变得更加宽阔真实,多处了几重殿堂楼阁。
大殿之内,各种华丽堂皇的壁画、屏风、编钟、塑像也开始出现在香火神境之中。
再次到场的郡县鬼神,一个个看着这般场景,更是震惊,同时羡慕不已。
这哪里是凡间该有的景象,恐怕天子的居所都没有这般华丽。
匆匆而来的鬼神坐于城隍神境大殿之中。
感觉自身已经进入了真正的神境仙界,天人洞府。
州城隍柳元朗一挥手,香火之力凝聚,化为了桌上的美食、美酒、供果。
“诸君请!”
“谢城隍爷赐宴!”
这东西对于凡人无用,但是对于鬼神来说,确是一等一的美食。
香火之力化为的食物,不仅仅可以巩固和加强自身的鬼神之躯,还能够增强自身鬼神之力。
也只有赤霞元君赏赐开鬼神之宴,壶州城隍柳元朗才舍得这般大气一回。
欢乐不止,众鬼神其乐滔滔。
突然间,州文判官龙华突然提醒壶州城隍柳元朗道:“城隍!鬼神之宴的时间到了。”
柳元朗这个时候才想起了什么,立刻拍了拍手。
“诸位!鬼神之宴起!”
“请随本神前往一起迎接新神!”
诸多在宴席之中推杯换盏的鬼神立刻站了起来,看了看左右,站起身来。
他们的身形一同消失在了香火神境之中,浮上了地面的阳世人间。
人间阳世的壶州城隍庙。
此刻是一片寂静的黑夜。
庙宇大堂内点着油灯,照亮着一微微城隍和座下神祇的塑像。
和下面地底之中的城隍香火神境,完全是两个天地。
但是此刻在城隍庙之中,还等候着一些凡人、妖怪。
一个个跪立小心看着周围,不敢开口说话。
此刻,突然间那一座座神像泥塑突然亮起。
众凡人和妖怪顿时紧张了起来,他们知道,这是鬼神降临了。
在凡胎肉眼看不到的另一层界域里,鬼神们一个个站立在神台之上,同时看向了下面,望着这些即将成为鬼神的存在议论纷纷。
壶州城隍柳元朗一抬手,早已准备好的鬼神之酒上来了。
在下方跪着的凡人眼里,则看见虚空之中一杯杯泛着赤色光芒的玉杯凭空出现。
落在了他们面前。
他们立刻叩首行礼,按照早已定好的鬼神之仪,饮用下杯中之酒。
饮下此酒,放弃凡胎肉身。
从此便非阳世之人,化去妖身魔躯。
在烟霞吞吐里,他们一个个全部都转化为了鬼神。
再抬起头,便看到了整个大殿和神台之上的诸多鬼神,目光之中给你充满了惊奇,然后迅速低下了头。
“谢空尘道君、赤霞元君恩赐!”
“谢城隍爷恩赐!”
原本收复的不少没有作恶的妖怪,此刻在一起全部转化为了鬼神将军。
将其化为城隍鬼神之道体系下,重要的降妖伏魔的武力,更是镇守一方所需的关键。
另外一些凡人,则转化为了鬼神小吏,辅佐城隍开创鬼神之道。
双方各司其职,融入了目前人手急缺的鬼神体系。
“哈哈哈哈!”
“不错!不错!”
“今日我鬼神之道,又迎来了一批新晋之神,日渐昌盛啊。”
众多神台之上的鬼神哈哈大笑。
壶州城隍柳元朗一挥袖袍,金光拂过,所有鬼神,一同堕入了香火神境之中。
而城隍庙的大殿里,光芒收敛。
原本跪着的影子,一个也无,消失得无影无踪。
鬼神之宴,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七十六章:太平安康
壶州城外。
西边紧挨着的便是迟安县,土地丰饶,临近州城。
州城的高门大户在迟安县皆有着庄子田地,沿途可以看到,田地里刚刚成熟的苞米遍地都是。
县人还喜种桃树,各村村口村内不少人家皆有。
近日里最为乡人津津乐道之事。
便是连续几个隐藏在州城外附近的小妖被鬼神所斩杀,甚至还有人在夜里,亲眼目睹到了鬼神斩杀妖孽的场面。
各种关于城隍和鬼神将军斩妖的传言流传在城内城外、乡野村落之中。
这样和那石门郡鼠精一般,和阴阳界城座下阴神有着千丝万缕关系,但是又不归于阴阳界城门下的妖精,在壶州各地都有着不少。
他们的不少靠山早就死在了日游神府之中,被赤霞元君砍了妖首。
至于剩下靠山还在的,下场更惨。
他们的靠山正在四处寻找着他们,想要砍了他们的脑袋向上面表忠心。
它们也不能像阴神和阴官一般北渡。
毕竟妖怪也是分势力的,北边的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它们这种没有根脚的,过去碰撞上神天府和北边的妖魔们,只有死路一条。
它们暗含侥幸之心,想要隐藏下来。
隐藏在城外乡村里,隐藏在山野林间。
想着等到风头过去,便又是自在逍遥。
但是哪怕它们躲在城外乡野,只要稍有动作,便会立刻就被上报到各地城隍那里。
一个个妖怪显露出踪迹,立刻有鬼神前去追杀它们。
而追杀它们的,不是别的鬼神,正是一个个城隍府下的鬼神将军,甚至是妖怪化为的鬼神城隍亲自带队。
这些妖怪化为的鬼神,对于这些往日的同族下起手来反而是最狠的。
恨不得将它们一个个全都杀光了,连个解释和求饶的机会都不给。
不如此如何能够证明它们已经痛改前非,全心全意加入了鬼神一脉?
如何能够证明它们的心是向着城隍爷,完全拜入了空尘道君这位在世真仙的座下。
一场场鬼神斩妖除魔和城隍爷显灵的征兆,还有逐渐安定下来的各方。
更是让壶州百姓,对于城隍爷这位神祇变得笃信无比,
各地的城隍庙,香火从早到晚就没有断过。
人人皆传。
山中出现精怪、恶兽肆虐,城中乡野有诡异之事发生。
只要前往城隍庙烧香祷告,便有灵验。
无独有偶。
壶州城外的迟安县也闹了妖怪,
这不。
下午同一个村子的数十人齐进迟安县县城,浩浩荡荡朝着县城隍庙而来。
听了城隍老爷如此灵验的传闻过后,犹豫了良久,村中百姓终于决定来城隍庙求神帮助他们。
在村老的带领下,领头的几个人和一个嚎啕大哭的孩童走进了城隍庙,跪在了城隍爷神像之下。
村老叩首,细细讲述了它们村中遭害的全部过程。
“城隍老爷啊!”
“我们都是桃花乡的,是您治下的老百姓。”
“前些日子,我们村子不知道从哪里打来了一头驴妖。”
“甚是凶恶啊!”
村老说起来,饱含泪水,仿佛村中已经有不少人已经遇害了一般,点点滴滴都在控诉着作恶之妖的恐怖和凶恶。
“这驴妖!整日偷吃我们村子的苞米。”
“吃完还不算,它还要打包带走啊。”
老者边说边拍着巴掌:“后来变本加厉,还把我们村子里放的羊也给叼了一只走了,叼都就跑啊!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都没有追上它!”
“我家二狗子去拦它。”
“结果,结果这妖怪还开口说话了,我家二狗子倒在地上,它还将我家二狗子的两个铜板都给抢走了。”
“哎哟!把我家二狗子那个吓得啊!”
“可吓坏了!”
“这妖怪一开口,我们才知道。”
“这哪里是什么驴子,这是个妖怪啊!”
老者讲一旁的孩童拉了上来:“二狗子!二狗子快上来和城隍爷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城隍爷会给我们做主的。”
二狗子正是这个孩童,村里面喜欢给孩子起贱名,据说这样好养活。
孩童嚎啕大哭,跪在地上跟着爷爷一起控诉那驴子的凶恶,讲述着整个经过。
根据其所说,当日那驴子来偷羊的时候,他刚好在前面。
去堵住那驴子的时候,不小心摔倒在地。
袖子里的两个铜板掉在了地上。
结果那驴子看到钱就眼睛发了亮,绽放出恐怖的红色光芒。
当场爆发出嘎嘎嘎的恐怖大笑声,震得所有人耳朵都快聋了。
“啊嘎嘎嘎嘎嘎!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财。”
想到铜板这孩童哭得更厉害了:“那头驴子就是这么说的。”
村老立刻拉回了孩子,叩首再拜。
“求求城隍老爷。”
“请帮我们赶走这头妖驴吧!”
“我们村愿意在秋收过后,供奉两头羊,献上香火钱。”
神台之上。
凡人看不到的三位鬼神此刻表情一个赛过一个怪异。
因为这老头和孩子说的话,三位鬼神感觉越听越感觉不靠谱。
这事一听就不太像是妖魔鬼怪干的。
“这真的是妖怪?”县城隍发出了疑问。
“我觉得不像是妖怪干的,妖怪吃人的我听过,还用去偷苞米?”一位鬼神之吏摇头。
“还被人追得到处跑?还抢这个孩童的两个铜板?哈哈哈哈,这怎么可能?”说到这里,连这鬼神将军自己都笑出声来了。
不过毕竟和妖魔有关,还是决定前去看一看。
他们可不想登上城隍和鬼神之位没有多久,便被上头治一个失职失察之责,打落罢免神位。
如今不知道多少人瞄着他们这神位呢,一大堆道门弟子和官府高官堪称是垂涎欲滴,恨不得马上能够取他们而代之。
而且若是真的,它们还可以赚上一笔功绩。
不仅仅能够在上神眼前露脸,来年鬼节的鬼神之宴上,还能够得到更多的香火恩赏。
迟安县城隍庙的两位鬼神赶到桃花乡的时候,没有看到那据说嚣狂到极点的驴子。
但是看到了驴子最后消失的踪迹。
地面出现一个大坑,驴子的足迹消失不见,方圆都找不到其他的踪迹。
根据迹象,可以表明这驴子从这里飞走了。
至于飞到哪里去了,这更无从得知了。
两位鬼神面面相觑。
“会飞的驴子?”
“竟然是真的?这些凡人说的没错,真的有妖怪。”
“这何处来的妖怪?绝对是个大妖魔啊!”
一想就知道,能飞的妖怪有很多种,但是还没听说过驴子能够飞的。
能飞的驴子绝对不是一般什么小妖小怪。
不过两位鬼神依旧感觉诡异莫名。
“这等妖魔,为何竟然落魄到这种程度,
“偷农家的苞米?还抢田野小儿的铜钱?”
二者搜刮了脑海里的记忆,最后确定。
从未见过这等惨的妖魔。
桃花乡三十里外。
平坦大道之上,一头驴子拉着车驾远去。
精致的木头车厢内空间颇大,不仅仅可以容纳三四人,还摆放着一张小桌子。
穿着八卦云纹道袍的少年道人靠在软垫之上,面上一张地图悬空展开。
正是整个大魏的地图,而他在看的则是南方七州四十郡之地。
一位赤衣神女为空尘道君沏茶,泡满茶杯。
赤霞元君问道:“道君!我们这是去哪?”
道人曰:“封州!”
“为何是去封州?”赤霞元君好奇问道,毕竟七州四十郡,封州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地方,也不是正好在壶州的北方。
道人端起茶杯,里面月牙一般的茶叶散发着清香。
轻嗅一下,闭上了眼睛。
“因为穿过封州,便是河州。”
“河州是诸子学宫的所在之处,天下文脉的中心,所有读书之人的圣地。”
“鬼神之道想要真正和人族天下合为一体,想要真正在大魏压过天机子的阴神之道。”
“天下的读书人,便不可或缺。”
“什么?诸子学宫?”外面拉车的驴子突然回过头,一遍跑着,一边回头看。
“不就是那啥公输兄弟的老家吗?”
驴大将军可没忘记它是怎么轮到拉车这个地步的,全都仰仗这公输兄弟啊!
驴大将军不仅仅拉着车,可以看到它身上还驮上了两筐苞米当零嘴。
一路悠哉悠哉的跑着,不时的吃着零食,好不惬意。
车窗打开,道人目光看向了外面。
立刻从外面传来了烤熟的苞米香味。
此刻正好是苞米刚熟季节,壶州所产的苞米又甜又嫩。
驴大将军口中卷起火焰,片刻间就将苞米烤熟。
张着嘴,那一排板牙就好似刨子一般将苞米一圈啃得干干净净。
道人问道。
“尔这苞米何处来的?”
驴大将军听到老爷所问,背脊顿时一僵硬。
老爷接着又开口:“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三连质问到来:“还有你前些日烤的那头羊,可曾给了银钱?”
驴大将军更紧张了,眼睛都瞪大了。
不过其早有准备。
目光深处露出了狡诈奸滑的光芒,这一次它可是一直盯着那云妖的呐,等到对方不在的时候才展开行动的。
用同一种方法对付驴大将军是行不通的。
本将军绝对不会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绝不会。
驴大将军对那云妖发出了出离于愤怒的抗议,面上却装出一副叫屈的模样,底气十足的大声嚷嚷。
“怎么可能?”
“买的,买的!”
“老爷!你看我驴大将军是那种买东西不给钱的驴吗?”
“我驴大将军可是有节操的!”
驴大将军信誓旦旦。
道人仿佛真的信了,话语一转。
问起了另外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
“哦?”
“如此说来,你身上还有钱咯?”
“这钱又是何处来的?”
道人看向了挂在驴大将军脖子上,绳索收紧袋子口的小布包,驴大将军平日里就将它的银子银票放在里边。
云君这个时候出现了,按照惯例的上奏谗言。
“老爷!上次驴大将军一定将那本该上交的银子打了折扣了。”
驴大将军彻底傻眼了。
发现自己从一个大坑跳入了另一个大坑之中。
这下自己说是买的是个坑。
不是买的,也是个坑。
驴大将军左右徘徊,最后心在滴血却又不得不将自己的小金库袋子交了上去,落入了老爷御前大管家加鹰犬的云君手中。
云君结过打开之后,嫌弃至极。
“怎这么多零碎的了,都不整数了。”
“为何不换成银票啊!”
“银票早就被你给收走了!”驴大将军哀嚎,咬牙切齿的瞪着云君。
云妖仿佛根本看不到驴大将军的目光。
还一副完全为驴大将军考虑的模样,将最后让他感觉极为刺眼突兀的两个铜板留下。
“这两个铜板我也就不收走了,驴子你就留着买苞米吃吧!”
“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两袖清风!一身正气!”
“驴大将军,我这是为你保留了身前身后名啊!”
驴大将军听完,更气了。
恨不得一口咬死这家伙。
只是。
看着这两个铜板,感觉怎么有点熟悉。
云君化为云雾消失之前还说道:“对了,老爷说帮他也烤几个!”
驴大将军最后的小金库被横扫一空,还不得不负责帮老爷烤起了苞米。
车厢内,空尘子咬了一口。
不得不说,又香又甜。
将一旁的酒壶扔了出去:“还没开封,给你了!”
低头丧气的驴大将军立刻欢喜了起来:“嘎嘎嘎嘎嘎嘎!是壶州最好的女儿红,六十两一坛!”
“老爷豪气!”
驴大将军高兴得屁股都扭了起来。
而此刻,一道青光穿窗而入。
车厢内青龙童子化形而出:“老爷!苞米和羊的钱都留下了!”
道人淡淡点了点头:“嗯!”
算是给了驴大将军一个教训。
至于长记性,这驴子从来就没有记性这种东西。
看着它现在叼着酒坛乐歪歪的模样,就已经清楚了。
去往封州的路上,一路平静。
而道人离去之后的壶州,也是太平安康。
从此之后多少年。
再也没有听说过大范围的妖魔之祸,更没有那种整个村子庄子的人被吞食或者被牲祭之事。
第一百七十七章:沧海桑田
暴雨连日,道路泥泞。
大雨磅礴之中,两个人在亡命追逐。
跑在前面是一个灰色布衣打扮的壮硕男子,一身古铜色的肤色和肌肉,显露出横练的武功。
然而此刻其在拼命逃亡。
后面追着的却是一个书生。
这书生好生厉害,将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追得那布衣壮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两个人一路跑过几座山,终于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铿!”
书生累的将大刀插在地上,浑身累的晃晃悠悠的,抬起一只手指着前面那壮汉。
“今日!”
“我非得砍死你这满口胡言乱语,骗人钱财的恶徒!”
“停停停停停!”
布衣壮汉仰着头接着雨水直接咽下,终于歇了一口气的说道,好言和那书生摆下阵势。
讲道理,说分明。
“尔身为读书之人!”
“为何一身戾气,这读的是哪门子书?”
“再说这刀是我的东西,你这书生怎平白抢人东西呢?”
书生立刻将刀抽了起来,咬牙切齿的指着布衣壮汉。
两人立刻再次动了起来,在山路两侧绕起了圈圈。
“你明明不认识路,却装作认路骗人钱财。”
“若不是你瞎指路,要不然我怎么会在夜里被猛虎追击,随从一个个被吓得返路尔逃弃我而去,然后我又在逃亡路中碰上山崩将马给压死了,行礼也都全丢了。”
“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得这般狼狈的下场。”
“哈哈哈哈!”说到这里,雨里狼狈的书生不由得解恨的大笑而起。
“好在天道好还,又让我碰到了你这厮!”
“这是天要你亡啊!”
布衣壮汉拿出了钱:“我就骗了你十个铜钱,你这就要杀人,也太过了吧!”
“这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法律?”
“还有你这刀法哪里学的?你这哪里像是一个读书人?”
布衣壮汉还从未见过,将自己这么重的大刀舞得这般顺溜的读书人。
书生冷哼一声:
“君子六艺,吾等读书之人文武皆习。”
“上马能定江山,下马能安天下。”
“不论是哪方面,都不是你这等坑蒙拐骗之徒能够比得上的。”
“你这坑蒙拐骗之徒,今日遇到我,便是你的死期将至了。”
两人站在泥泞的山路两侧,终于歇足了一口气。
一场你追我逐又将诞生。
然而此刻,突然之间雨骤然停了。
日光从天空落下。
两人抬起头,看向天空。
“雨停了?”
然而却看到了令他们瞳孔瞬间放大的一幕。
天空之中密集的层层乌云裂开了一条缝隙,金色的光芒从缝隙照落而下,化为了温暖的大日之辉落在二者身上。
只见。
金色的光芒和乌云之上,一脚踏着烈焰和火光的神兽拉着一架神车而过。
破开层层乌云而出,撕裂黑暗而去。
震撼而动人心魄的景象,让二人同时矗立望天,头颅随着金色光影而动,直至那神人车驾远去。
随着乌云的弥合,消失在了二人的目光里。
神人车驾过后。
雨水再次降临,洒在二人身上,他们这才回过神来。
布衣壮汉指着天上:“这是何方神圣过境?莫非是天上的神仙?”
书生也显得有些心慌意乱:“非神便是圣,岂是你我二人随意能够猜测的。”
两人震惊之余,又有些惶恐。
加上天色不早,二者一番追逐拼杀,也感觉精疲力尽。
此刻一口心气泄了,也无心再继续下去了。
“算了算了,不打了不打了!”
“此地不可久留。”
“速走!速走!”
原本作生死仇敌一般的读书人和江湖客,匆匆离去。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
夜幕降临,二者也终于从山里走了出来。
沿着黑暗的山路而下,他们终于看到了山下的景色。
“走出来了!走出来了!”布衣壮汉穿着草鞋,高兴得举臂高呼。
“你这厮!这次总算是没有带错路!”读书人也长松了口气。
远处便是界河河水滔滔。
“看,那边好像有座庙!”读书人眼尖,立刻发现了河边还有着一座建筑的轮廓,应该是一座庙宇,刚好可以容纳二人歇歇脚。
“别看了!赶紧过去!”
“烤火喝口热的也是好的。”
二人又累又饿,又湿又冷。
若不是皆有武艺在身,常人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读书人和江湖客看到这庙宇喜出望外,极速朝着那庙中奔跑而去。
逐渐靠近河边,便发现这是一座川主庙。
川主乃是魏地自古以来便有着信仰的一位古老的水神,不过这些年来信仰渐渐衰落。
毕竟魏地不断推行阴神体系,数万妖怪瓜分了大魏神道。
这些古老神祇的信仰和香火,自然日渐衰落。
直至无人问津甚至再记得祂们。
可以看到这庙宇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进行修缮了,破落至极。
不过二人转到面朝着界河的庙门口之时,却透过庙门发现庙里闪烁着火光。
原来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在这里了。
“庙里有人!”何世景停下脚步,擦了擦满是水的脸。
“吱呀!”布衣壮汉在夜雨中缩着身子,忍不住推开门先进去了。
二者便看到了庙里神台下坐着一个道人,脚旁趴着一只驴子。
身前柴火跳跃,映着一张让二人都觉得有些不似凡尘俗世之人该有的面孔,仿若画中之中走出之人一般。
“在下何世景。”
“见过道长。”
书生即刻行礼报上姓名。
但是抬起头却发现自己手上拿着刀,显得有如过路打劫的强人一般,立刻匆匆忙忙放了下来。
不过书生也不愿意还给那布衣壮汉。
显然虽然不再喊打喊杀,心中却依旧不信任此人。
将刀放到了自己身边之后,再次拱手。
“我二人是山中迷路之人,外面下着大雨,想要进庙一避。”
“道长看可否行个方便。”
道人盘坐于火前,从头到尾都没有抬起头来,仿佛在打坐观想一般。
其意识已经沉浸在了云中界之中,赤霞元君、云君、青龙童子正在收录着整个壶州神道体系的诸多鬼神之名。
云中界已经重新划分出了一座殿堂,用来放置所有关于神道体系的名册。
意识虽然那在另一方天地,但是却开口在现界说道。
“荒野破庙!无主之地!”
“二位随意便可。”
布衣壮汉跟着书生身旁,拱手以江湖礼说道:“在下石宗!”
二人浑身湿透,将外袍脱了下来,整理了一下,看到了道人身前的火堆。
书生再次显得有些颇重礼节的上前,弯腰拱手说道:“冒昧了!”
“可否借用一下火?”
道人曰:“请便!”
二人终于借着火群暖,将外衣和身上的衣服烤干,才感觉回过神来。
书生何世景站起身,打量着周围。
最后仰头看着台上只剩下半截的川主泥塑,
叹气说道:“岁月当真是可怕,不论是多么的强大辉煌的,自认为永恒不变的。”
“最后都会被告之,只不过是玩笑一场。”
“道长您说是不是?”
道人却连眼睛都没有张开,只是一笑。
“你怎知道祂们曾经强大辉煌过?而不是生来就只是一堆泥塑?”
“未曾历经过万古江山,看过那沧海化为桑田,又如何知道没有永恒不变之物?”
何世景原本想着就话语显露一番自己的才学和不一般的见识。
此刻顿时哑口无言。
更觉得面前这道人不一般,那话语里一句一言透露着的高高在上和亘古岁月的沧桑,不敢再随意开口说话了。
反而静坐下来,悉心请教的问道人刚刚话语之中让其感觉到震撼的地方。
“还请道长赐教。”
“何为沧海化为桑田。”
此方天地还没有人听闻过这沧海桑田之事,书生更是如此。
石宗也好奇,此刻也闲着无聊,便也问道:“道长!何不与我二人讲一讲,这沧海化为桑田是怎么一回事?”
“也让我二人长长见识。”
道人沉默了一下,最后开口曰。
一开口,就仿佛将二人拉入了漫长而看不到尽头的岁月长河之中。
外面界河河水奔腾不息,和此刻的话题格外映景。
“世间岁月轮回不止,海与陆也随着岁月起伏变迁。”
“旧时之海,今时州陆。”
“古时有一位仙人下凡降临世间,与一场人间宴会。”
“酒宴之上!”
“仙人云。”
“自登仙承接天命以来,已经看见过三次沧海化为桑田了。”
“而如今沧海之水比起往日又浅了一半,莫不是又要再一次化为州陆了?”
这故事简短至极,却听得何世景和石宗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何世景目光都变得空洞虚幻,仿佛看到了一位仙人站于苍穹云海之上,看着脚下的大地不断变换,沧海干涸,化为州陆丘陵。
然后大地再一次又被海水覆没,再次化为沧海。
来回往复,岁月蹉跎。
简短的一句话,道尽了那种坐看风起云涌的高高在上,和俯视人间。
浩瀚东海化为丘陵州陆,这该是何等漫长的一段岁月。
而这位神仙,竟然已经经历了三次。
他们皆没有认为这故事是虚假,如果不是真正活过了这么久的仙人。
如何能够知道,这沧海会化为桑田。
如何能够见证这大海化为丘陵的神迹。
“沧海桑田!原来世上真的有活了这般久的人?”石宗兴奋又感叹。
何世景摇头叹息:“这恐怕就是真正的仙人了,多谢道长讲述的这个故事,让何世景见识到了这沧海桑田,知这世上天外之天。”
入夜,道人依旧打坐于神台之下。
火堆闪烁,依旧照亮着庙宇大殿和坍塌的神像。
而那何、石二人半晌也睡不着。
最后睡梦之中,依旧回荡着那沧海桑田的岁月流逝之感。
耳朵里听着界河波涛汹涌的声音。
不论白昼黑夜,它依旧一往无前的流淌而下,滚滚而去不复返。
夜半之时,一艘船从界河深处而来。
最后船只靠岸,停靠在了着破落的川主庙前。
白日里发现了神人驾驭神车过境的,可不仅仅只是何世景和石宗二人。
有人影在黑暗里提着灯笼走下大船,雨水磅礴却不能打湿其身上点滴。
这人毕恭毕敬的走到庙门之前,然后行大礼跪下。
叩首。
“界河水妖前来!”
“拜见空尘道君!”
第一百七十八章:沧海可枯
骤然出现的声音,立刻将睡梦之中的何世景和石宗二人惊醒。
“谁谁谁?”石宗从草堆里一下子弹了起来,条件反射一般的摸向一边的刀。
却立刻想起,刀早就被何世景所夺走。
“尘道君?”何世景醒来的时候没有听到前面的,只隐隐听到了后面的几个字。
二人看向了门外。
稀里哗啦的雨并未曾停,还伴随着从远方传来的隐隐雷声。
门外黑暗里跪着一个提着灯笼的人影,灯笼露出的光芒照出其身形轮廓。
毕恭毕敬,一动未动,仿若一块石头。
里面的人不开口,其就不敢起身。
二人透过窗缝朝着外面望去,更远处还有一艘大船在界河之畔。
这场景着实有着诡异。
如此大的风浪大雨,哪里的船只敢行于河面之上,这荒野之地的破庙,又突然有人登门拜访,对方还在大雨里提着个灯笼跪着。
种种不寻常之处,都让何世景、石宗二人感觉到了不对劲。
“找你的?”何世景问向石宗,对方则连忙摆手摇头。
“也应该不是问我。”何世景也觉得应该不是来找对方的,但是也应该不是来找自己的。
二者一同看向了坐在火前,神台下的道人。
原本趴在地上的驴子这个时候抬起头来,目光里露出了红色的光芒露出了两排森白牙齿。
仿佛只要道人一声令下,其就立马冲出川主庙,将那妖孽口诛火罚。
道人也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从那打坐悟道的状态之中脱离而出。
如果说原本坐在那里就感觉如同一副画卷一般,此刻睁开眼睛,当真让何世景和石宗感觉画里的仙人踏破长卷而出。
那一双眼睛,倒影出了他们梦中的沧海桑田之景。
何世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睡梦里听到的最后四个字是什么了。
念出了面前道人的名号:“空尘……”
“道君?”
空尘道君端坐神台下,目光看向了外面风雨里跪坐不动的身影。
开口言。
“你这小妖当真是有几分胆色,明知我在此,却还敢上门。”
外面的人影答曰:“道君乃是道德真仙,小妖这才敢斗胆前来。”
“今日界河之上,小妖见神人金车穿云而过,便知是仙人法驾过境。”
“小妖冒昧沿着界河而上,见金色祥云落于此处,知是仙圣青睐于我封州,降临于此。”
“小妖喜出望外,冒着大雨,深夜前来求见。”
“叨扰仙圣,还请恕罪。”
空尘道君直接问道:“所来何事?”
门外妖怪拘谨而认真的回答:“为界河之事!为封州两岸百姓之生死。”
空尘道君眼睛眯了起来:“进来吧!”
听到了仙人相召,门外妖怪这才敢推门而入。
“吱呀!”
破门开,狂风卷,雨气入。
何世景和石宗二人之前根据二者谈话就已经知道,门外面应该是个妖怪,更是知道,他们之前在山上看到的神人车驾穿云而过,竟然面前这位空尘道君的法驾。
他们这是卷入了仙神之事中了啊。
两人心中都有些激动。
何世景和石宗凝神看向了大门,目不转睛的望着走进来的影子。
想要看看,这门外的到底是个什么妖怪。
但是当对方推门而入的时候,二者却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退后了几步。
不是因为对方的相貌怪异不寻常,而是因为对方的相貌太过正常。
还哪里是道人口中所说的小妖。
而是已经化为了人形的神祇。
大魏境内不少人都知道,这样能够化为人形的妖怪,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是一州顶尖的阴神。
皆是高高在上,统御众生的神祇。
对方是一个穿着银色神袍的青年,看上去不像是妖怪,更像是个文弱书生。
显得文质彬彬,进退有度。
唯一感觉不太像人的地方,便是嘴巴上的两缕肉须。
感觉有点像是鲶鱼,又好似龙须。
妖怪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食盒。
盒中放着美食美酒,还有封州的一些稀罕点心,其恭恭敬敬上前放在了火堆旁边。
然后退下,接着跪在火堆之上。
直接详细的讲述起了自己的来历。
“小妖原是封州日游神府水神正使,名为川主。”
“职责便是管辖这封州界河百里水域,统御百里界河的一众水妖,负责维护漕运安定,河汛预警和治理。”
何世景更是震撼,没想到刚刚还提到这川主庙的古时之神,转眼间对方就到了:“您便是这庙中之神,古时候的川主?”
布衣壮汉石宗看了看台上的神像,又看了看面前的银袍妖怪,激动的指着神像说道:“川主?你就是这……”
这妖怪也不敢端着架子,反而细细的向何世景介绍了自己着名字来历,或者说主要是说给空尘道君听。
“在下并不是上古之时的川主,而是新任川主。”
“不过在下这名字,也确实因为这古时川主而来,也算是仰慕这位旧时神祇,希望能够如同祂一般,被众生所铭记。”
“只是让二位失望了。”
“这庙宇乃是一座古庙,里面供奉的是古时的川主,并不是在下。”
二者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系。
空尘道君开口问道:“尔所说的界河和两岸百姓之事,又是何事?”
川主拱手:“禀道君!”
“道君立下鬼神之道,如今南方七州四十郡阴神尽数撤走,这界河的所有水妖也一同尽皆退去,北渡而逃。”
“往日这界河有诸多水妖镇守清理,因此百年下来,漕运安稳,从来没有发生过水患。”
“但如今却不同,整个百里河域已经没有水妖镇守。”
“今年夏季又多雨水,封州境内暴雨连连,汛期将至。”
“小妖敢断言,用不了多久,便会酿成水祸,一旦界河决堤,便是人间惨祸。”
“小妖不忍见两岸百姓遭此横祸,因此特来相告空尘道君。”
空尘道君的眼神凝重,不过看着这川主也起了一丝玩味的神色。
“界河再泛滥成灾,和与尔无关,尔为何要前来告知于我?”
“再者!”
“这百里河域的水妖皆北渡而去,为何你没有跟着一起去?”
川主知道其那一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空尘道君,直言而道。
“小妖确实不仅仅是为了两岸百姓,不过川主镇守界河河道百年,这百年来不敢说做的滴水不漏。”
“但是也能够说是恪尽职守,从未曾有一刻懈怠过。”
“小妖也是看着这两岸之地日渐昌盛,看着这条河道变成如今这般商船官舫不断的黄金水道。”
“确实不忍心见两岸百姓遭遇此等横祸,看着界河泛滥成灾。”
“至于小妖为何留下来。”
说到这里,妖怪川主叩首高呼。
“道君开无上大道渡众生,小妖认为此道是千万年来,所有有灵众生所渴盼的真正大道。”
“因此,小妖也想要走鬼神之道。”
“还求道君赐我这大道,引我入这真途。”
封州紧挨着壶州,可以说是近在咫尺。
鬼神之道的方方面面,以及特殊之处,壶州境内发生的种种事情,早已传出。
封州这边最快能够得到消息,其也当然知道壶州各地城隍和鬼神如今已经彻底掌控了壶州,鬼神之道在整个壶州已经扎根了下来。
这川主也算是妖怪之中眼光极为精准和深远的,当即立刻决定留下,而没有选择跟随着封州阴神北渡而去。
便是想要在这一场阴阳界城之主和空尘道君二者的大道之争中,赌空尘道君最后必定胜出。
空尘道君:“道不可轻授!”
川主听到这话,没有失望,反而是喜出望外。
这不是拒绝,而是要看他接下来的所作所为,指的便是这界河水患能不能平定。
川主摇身一变,仿佛已经成为了空尘道君门下鬼神,换上了一副忠心耿耿,一心为天下百姓的语气。
“小妖愿为这次界河水患赴汤蹈火、粉身碎骨。”
“道君有所用之处,只要一声令下。”
“哪怕是死,小妖眉头都不眨一下。”
空尘子还没有说话。
而是思虑起了这界河之事该如何解决,或许正好可以一道将封州鬼神之道立下。
一旁的何世景听到界河河汛将至,既有可能决堤的时候就已经坐立不安。
此刻看到川主说完之后,立刻站了出来,一同跪在了空尘道君面前。
“何世景求道君施以援手,这界河决口不得啊!”
“界河百年未曾有过决堤,两岸皆是繁华之地,一旦被淹没,封州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此事与你也有关?”空尘道君看出了何世景不同寻常的关切,仿佛界河水患与他息息相关。
何世景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在下乃是前往封州就任的新界峡县县令。”
“界河一旦决堤,第一个受灾的,必定就是下官治下百姓。”
“下官虽然还未曾正式上任,但是却已经算是一地父母官了,就算不是界峡县令,何某又怎可忍心见这人间惨事发生于眼前。”
何世景初次为官,那种年轻人欲要干出一番大事的热血还有正义凛然,从他身上都可以看到。
更不要说,看他能够拿着一把大刀,在山里追得骗了他钱财江湖客石宗亡命而逃。
就知道其虽然是个读书人,却又有着江湖客一般的豪气和侠风。
空尘道君看着他,仿佛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的内心深处。
最后只说了八个字。
“沧海可枯!”
“界河不决。”
说完,空尘道君闭上了眼睛。
烟霞卷起,充斥了整个庙宇之内,化为一个漩涡吞噬了道人、川主、驴子的身影。
顷刻间破庙之中变得空空荡荡。
而停靠在风浪里,界河之畔的大船之中,却变得烟霞缭绕。
绽放出了重重光晕,照亮了界河河面。
何、石二人追着推门而出,看着外面的场景。
只见那艘大船成为了黑暗和风雨里如同明灯一般的存在。
沿着界河而上,逆风雨而上,镇波涛汹涌。
最终,消失在了风雨里。
“沧海可枯,界河不决。”何世景不断念叨着这句话。
然后对着石宗说道:“仙人之前所说的那沧海桑田之事,莫不是……”
“说的便是自身所经历之事吧!”
石宗也觉得是如此,但是依旧感觉难以置信:“定然是如此了。”
“看过三次沧海化为桑田,如果是真的话,空尘道君已经存于世间有多少岁月了?”
何世景摇头:“仙人长生不老,永恒不朽,你我如同那朝生暮死之蜉蝣,岂知仙人之寿。”
石宗却羡慕起了另外一个人:“那川主也是三生有幸,竟然遇到了空尘道君,或许真的能够从空尘道君那里得传大道吧!”
二人唏嘘感叹。
立于庙檐之下,良久才关上门返回庙宇内。
火堆依旧还在燃烧着,而盘坐于神台之下的仙人却不见了踪迹。
不过两人立刻发现火堆旁边的另外一物。
那川主提过来的食盒还留下来了。
“这?是仙人忘记拿走了?”何世景觉得不太可能,其隐隐猜测,可能是二者知道两人饿了一天了,所以才特意留下来的。
“我觉是不是仙人留给我们的?”石宗咽了咽口水。
“咕!”没有吃的时候还能够忍得住,此刻美食在前,肚子立刻就响了起来。
两人饥肠辘辘,犹豫了半晌,最后决定。
先打开看一看。
只是看一看。
何世景一口一个点心,狼吞虎咽,看上去就像是从饿牢里放出来的囚犯一样。
一边吃还一边说道。
“吃完了赶紧睡,何某明日一早便要出发,要提前上任。”
从那川主的口中得知了界河将要决堤之事,何世景再也坐不住了。
如果能提前一日上任,便能够提前一日开始布置,或许就能够救下不少人。
虽然仙人说界河不会决堤,但是他觉得自己身为县令,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就不能够坐视不理,听天由命,还是应该做些什么。
这个时候,何世景看向了同样吃得满脸残渣,毫无吃相的石宗:“何某的那些随从也都跑了,你若是没有其他可去之处的话。”
“不若跟着我去界峡县上任,也算是有个正经差事。”
石宗没有怎么思索,就下定了决心。
一拍大腿,对着何世景说道:“你刚刚说的话对我的胃口,石某觉得你是个好官。”
“既然界河两岸可能要出事,我最近一段时间便跟着你做事了。”
“我干别的不行,帮你跑跑腿,震慑一下宵小之徒还是够的。”
两人都是豪气直爽之辈,三言两语便定了下来。
白日里还要你死我活,眨眼之间就变得肝胆相照。
第一百七十九章:界河水患
封州。
何世景带着石宗来到了刺史官署,狼狈落魄的二人,换了一身新衣裳,一人打着一把雨伞,看上去总算是有了几分气度,不再想之前山中一般,犹如乞丐强盗。
石宗看着这高大阔气的官署,立刻说道:“咱们不是急着去界峡县上任么?”
“难道这当官的,也时兴要拜码头?”
石宗突然觉得这当官,和混江湖还是挺像的。
何世景:“新官上任之前,要先在州衙门报道,领取官印、官服等物,再由郡衙门确认身份之后,再由郡衙的差役准备仪仗送新官前去上任。”
“要不然我们二人就穿着这个,空手无凭,如何去上任。”
“到时候怕是到了界峡县衙,被人给当成骗子给打了出来,加羞辱一顿,平白丢了面皮。”
石宗倒是颇好这种事情,想起了江湖里各种喜闻乐见,反转打脸的听闻:“如此不是正好,看一看究竟谁是那狗眼看人低、狗仗人势之徒。”
“到时候好好惩治他们一番,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做人。”
何世景连连摆手:“人无完人,能做事便好。”
“我等行事不按法度,别人按规矩办事,怎么能最后去怪罪别人狗眼看人低?”
“隐藏身份去试探别人,最后不仅仅闹得无人可用,更连威严也丢尽了,还落得个不守规矩的骂名,日后如何能治人用人?”
“锦衣夜行,扮猪吃老虎这套,要不得。”
说完周世景整理了一下衣冠,挺了挺脊梁:“做官和你这混江湖,还是不太一样的~”
那个的字拉得老长,周世景说的时候还摇头晃脑。
石总当其面嗤之以鼻。
将石宗留在衙门门口,周世景自己则独自一人取出被油布包着贴身而放的文谍,踏入州刺史衙门。
其没有想到到刚进去没有多久,只是坐在二堂等候之时说了一番自己来时遇空尘道君之事,立刻就惊动了整个刺史衙门。
上上下下的大小官吏,全部来到二堂。
连刺史都亲自前来,问起了何世景这小小县令那川主庙中之事。
二堂济济一堂全是州中上官,将何世景围住。
听那何世景将山中见神人驾驭金车而过、川主庙中遇道君之事娓娓道来。
其中不仅仅有道君,还有日游神府下水神正使川主的出现,其所说的界河洪流汛期之事,也是言之有物。
众人一听完。
更是确定,这何世景当真是遇到了仙人了。
如今整个封州官吏谁人不知阴阳界城全面退去,空尘道君欲在七州四十郡之地立下鬼神之道,和那阴阳界城之主争夺天下大道。
胜者赢的不仅仅是整个大魏,更是连同大周甚至是天下,都将会成为接下来的这双方神道体系的开拓之地。
甚至有一些人认为,这是天下即将重归归于一的征兆。
如果说大魏之主是天子,那么阴阳界城之主天机子就是老天爷。
而如今这位老天爷撤走了,以后空尘道君便就是他们这里的天了。
对于这位老天爷一般的人物,诸位官员哪里敢不上心。
众官听完那沧海桑田的故事,立刻有人说道:“沧海桑田,世间竟然有这等奇事?”
另一位官吏说起了一件事:“下官倒是曾听说过有人在东山山岳之上,曾经发现过鱼骨化为的尸骸凝结于石间,莫非这东山之地曾经便是海?”
有人啧啧称奇:“看见过三次沧海桑田,难怪世人皆言,仙人长生不老永驻世间。”
还有人想要从史书里面寻索,看看能不能找到这典故的出处:“尔等说那空尘道君所说的下界赴宴,又是赴谁人之宴,史书之中说不定有记载此事。”
最后那封州司马发出了声音。
“沧海桑田!海枯石烂!”
“仙人之逍遥自在、长生久视,尽在其中矣。”
众人的感叹和唏嘘之中,关于沧海桑田的典故,就此流传于世间。
只是人们每每提起这个典故,想起的却是空尘道君,由此衍生出了种种猜测和传闻。
封州刺史紧皱眉头,更加关注起了那空尘道君和川主之间的谈话。
“好了。”抬手止住了众人的浮想联翩。
“沧海桑田,仙人之事我等就无须井蛙语天了。”
“但这界河汛期将至之事却迫在眉睫。”
“若川主之神所说的是真的,吾等身为封州父母官,就不得不慎重了。”
封州刺史立刻下令喊道:“漕运使纪谦何在?”
没有多久,一位红袍官吏走上前来,拱手弓腰:“漕运使纪谦在!”
这封州漕运使纪谦长得仪表堂堂,年轻力壮,还蓄着一缕美须。
以大魏人的喜好和审美来看,可以说是美男子一个了。
封州刺史问道:“界河洪汛将至,是否有决堤淹田之可能?”
漕运使纪谦顿时脸色变了,不过其却长袖善舞,非常懂这为官之道,不紧不慢的开口,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这几十年来,漕运之事中有一半确实是由日游神府多担责,从来没有出现过决堤之事,我漕运衙门多是负责漕运、公粮、俸银、贡物和商船之事。”
“疏通河道、防汛防洪之事,是由日游神府那边负责。”
“如今日游神府尽皆离去,确实非常有此可能,目前的河堤多是按照旧时所建,没有经受过洪流考验。”
封州刺史眼睛眯了起来:“本官可是记得,每年朝廷都有拨下大量护漕银下来,你漕运衙门都用在何处了?”
漕运使纪谦立刻说道:“护漕银都发给了两岸河工了,每年都是由他们负责修缮河堤,我漕运衙门每年都如数发放,历年来从未短缺过。”
封州刺史一挥袖子,冷哼一声,这家伙算是做的一手好打算,就算他亲自去查到河堤出了事情,也能够推到河工身上去。
“你倒是一推得干干净净,不知道这河堤出了事,你这脑袋担不担得住?”
“记得!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封州刺史这句话,却意有所指。
说完之后立刻命令各郡各县沿河两岸官吏,都要亲自上阵查看河堤情况,做好应对今年的界河汛期的准备。
然后立刻开始准备,一旦界河决堤之后,该如何应对。
毕竟如果河堤真的有问题,如今段时间内,也很难临时之间有什么办法。
连何世景这个还没有正式上任的界峡县县令,都立刻被委以重任,再三叮嘱其上任的首件要事便是这界河洪汛之事。
毕竟一旦界河决堤,界峡县的地势,首当其冲和第一个受灾的就是何世景的治下之民。
封州漕运使纪谦并不太畏惧封州刺史的威胁,毕竟漕运衙门的职司何权柄都非常特殊,其能够坐到这个位置,背后的关系也是千丝万缕的,哪怕是一州刺史也拿他轻易没有办法。
不过封州刺史所说的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却让纪谦瞬间变得毛骨悚然。
匆匆回到漕运衙门,将那刺史官署所发生之事一说,顿时整个漕运衙门都慌了。
“我就说,今年肯定要出事,闹个不好就要出大祸。”并不是没有人发现这件事情,只是之前无人敢说。
“这可如何是好,这位爷爷怎么刚好就来了?还刚好碰上了这件事情,这下我们漕运衙门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原本就算是出了界河决堤之事,到时候也不是他们一人之事,失职之责自有整个封州上下官吏一起抗。
此刻摆上了明面来了,封州刺史已经下令查此事,到时候就全都是他们漕运衙门的责任。
“怕什么,贪了些银子罢了,这空尘道君哪怕知天知地,总不可能连这点小事都关注着吧?出了事大不了这官不做了,拿银子的多了去了,他们都得保咱们。”有人依旧心怀侥幸,想着出了事哪怕够保不住官身,也能够保住富贵。
“关键是这河堤什么情况你们不知道?到时候界河一决堤,我们都得完蛋,活着朝廷要我们问责,死了鬼神还要来拿我们下冥狱。”有人看得清楚,现在没有人能保得了他们了。
“这河堤几十年没有修过了,历任河槽使和管河槽的,谁没有拿过?他们升上去了,罪责我们背?”
“这么大一条河,每年漕运的拨银才几个银子,算得了什么?我们拿的算少的了。”
“又不是光我们几个拿的,关我们什么事情。”
“出了事别想扔下我们,要不然我拖着他们一起下水,谁都好不了谁。”
漕运衙门吵得一团糟,人人皆显露出了心慌何害怕,一个个色厉内荏。
说着最狠的话,发着最冷的颤。
只是,没有人想着怎么解决问题,一个个全想着怎么逃脱罪责。
最后漕运使纪谦一声咆哮:“怎么着?你们还嫌死得不够快是么?”
“赶紧想办法,将账簿全部都摆平,绝对不能留下什么尾巴。”
“还有护漕银和那些不老实的河工,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黑夜里。
雨水稀里哗啦的打击在河面之上,散出无数的波纹。
有如龙一般的船舫逆风雨而来,划破水面。
一路有着喉关峡和黄城峡两道大峡谷,地势迂回曲折,沿途尽是城郭和镇落田庄,依靠着这一条界河水道而兴旺昌盛。
空尘子朝着远处看了过去。
堤坝由青石垒起而成,一层又一层,犹如阶梯。
呈现鱼翅一般层次不齐的形状,河堤和界河水流方向呈现夹角,如此能够更好的应对洪流的力量,更体现了古代河工的技巧和妙想。
但是这堤坝看上去已经不知道多少岁月未曾加固修缮过了,不少地方和纸糊的一般,甚至早已有了坍塌的痕迹。
真正的洪流汛期还没到,就已经摇摇欲坠。
这川主所说之事,倒也不是虚妄。
其能护住这界河这一段重要的漕运河,确实算得上是功德无量。
峡谷转弯处,黑暗里便隐隐看到一座城郭。
“那便是界峡县。”川主指着那城郭告诉空尘道君。
“这里是水势最为湍急的地方,也是界河水位最高之处。”
“百年前,界河每次发生洪灾,便是从这界峡之地倾泻而出,每一次都是人间惨祸的景象。”
随着船只靠近,更是能够看到,黑夜大雨里,岸上有着不少人。
一个个冒着雨光着膀子,在黑暗里挑担扛抬。
嘶吼的高喊的声音不断传来。
“快,堵住堵住。”有人站在堤坝之上,被水浪拍打着。
“不行,这个肯定不行。”一群人看着风浪越来越也有些害怕了,夜里又什么都看不见,一个不小心掉进河里,就是必死。
“这怎么的了?今年这河和往日完全不一样,怎么涨得这么高?”往年每一小段河域都有着妖怪看守,水妖天生就有着操控水流的能力,不少人根本没有见过水涨得这么高的。
“这还只是涨水,真正的汛期还没到呢。”熟悉这条界河的老河工说道。
之前看两岸其他地方,水位虽然高但是还只是显露出危势。
而这里水位已经高得和河堤差不多齐平了,显得危险至极。
只要有一个地方出现缺口,整个河堤都会一同崩塌,这界河之水将如同山崩地裂一般轰隆而下。
到时候必将是尸体飘满水面,无数农田被毁的场景。
这些人一个个挑着石头和装着泥沙得麻袋,使劲全力的加固和堵住河堤。
船上的人也当然看到了这边的情况。
川主立刻上前解释道:“那些都是住在两岸的河工,百里河域这样的人有着上万之数,都是祖祖辈辈疏通护理这河漕的。”
“不过如今这些河工户,几十年来都没有真正做过这河工之事,漕运衙门也不允许他们脱离河工户籍。”
“因为只要这些河工在,大魏朝廷每年就得拨这护漕银。”
“只是这护漕银肯定落不到这河工手里,都落入那漕运衙门的官吏手中去了。”
“所以这些河工户平日里都是偷偷摸摸以打渔为生,做一些小生意,过得都比较清苦。”
仿佛怕空尘道君怪罪,川主多说了一句。
“日游神府阴神不管这些事,这些贪官污吏归属于大魏朝廷管辖,我等小神也不敢插手。”
空尘道君爷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看着那河岸之上的身影,目光变得有些深邃。
川主驾驭着船逐渐靠近,哪怕是黑夜又是大雨,也立刻有人发现了河里的动静。
“有船?”有人高声大喊。
“怎么可能有船?这么大的雨,这么大的浪,谁敢出船。”其他人不敢相信。
“真的有船!”更多的人发现了。
众人齐齐走上河堤高处观看,果然看到了一艘大船行驶于河面之上。
再大的风浪其也巍然不动,微弱的灯光在河中若隐若现。
“这?这是水神爷爷的船啊!”有人立刻想起了某个传说。
“啊!水神爷爷不是走了吗?”有人惊呼。
这个时候川主从船上一跃而下,层层银光在其身上浮现。
身躯在空中不断膨胀,一只散发着银色光芒的巨大鲶鱼游摆而出,窜入了河中。
朝着对岸游去。
靠近河堤之后,那巨大的银色鲶鱼张开嘴巴,泥浆自嘴里喷射而出,洒在了河堤之上。
泥浆顷刻间便立刻凝固,化为了石头,堵住了一处处摇摇欲坠的河堤。
川主顺着河流而上,那嘴巴喷射而出的泥浆也越来越稀薄。
不过最后总算是帮助他们帮这河堤彻底稳固住了。
这一下,那浪头不断冲击着河堤,河堤也没有再出现情况。
众人震撼的看着这一幕,一个个望河里面犹如银色神龙一般的川主,那巨大的身影和刚刚堵住河堤的一幕,让他们心中受到了巨大冲击。
“真的是水神爷爷!”
“是水神爷爷显灵了啊!”
“水神爷爷保佑吾等度过安安稳稳度过今年!”
岸上众人跪下齐呼,朝着那河上神船叩首。
神船却逐渐偏离岸边,那影子消失在黑暗里,若隐若现的灯光,也不能再看到了。
而那巨大的鲶鱼终于回来,重新化为了人形落在了船上。
空尘子看着刚刚川主的所作所为,若有所思:“你这妖法倒是有些意思。”
川主拘谨的摆手,愧不敢当:“雕虫小技,在道君面前献丑了。”
“不过小妖也只能做到这些了,百里河域,吾之一人,也无法看得住这么长的一条大河。”
空尘子点了点头,也直到靠川主一人镇压百里河域,确实不可能,哪怕是修筑河堤,这么长一条河流,其妖力再强大一倍也无用。
于是说出了下一步的准备。
“先修河堤。”
川主拱手,在等待着空尘道君之命:“道君!找谁修着河堤呢?”
道人笑了一声:“谁贪了这修河堤的钱,自然就归谁来修。”
“既然他们当了这捞钱银的贪婪恶鬼。”
“接下来的百年,就让尔等为这河工之鬼。”
“让尔等日日夜夜疏通河漕,修筑河堤。”
“偿还他们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