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秩序之眼抵达
东英仙行省，一支庞大的舰队缓缓行驶着。
旗舰之内，作为此次案件的最高领导，二级督查董文瀚望向眼前巨大的金属大陆。
这是一座宇宙船坞。
船坞上布满了错综复杂像电路蚀刻般的纹路，不时有几个水滴形状的清洁艇沿着纹路快速滑行，将舰队带来的太空尘埃和电离云吸收清理掉。
“偏僻的鬼地方，跃迁航道破破烂烂的……我这艘旗舰可是刚买的新船。”
听着主舱各种仪器传出的声响，感受着逐渐映入视网膜的绚烂光斑，董文瀚感到心情压抑，“这个船坞也垃圾得要命，连个罩子都没有，到处都是灰。”
“董大神探，以你的身份地位，到了东英仙行省，自然瞧不上这里的基础设施。”厉王府那位女使随口恭维道。
论职位、论门第，她都远远不及董文瀚，只是因为背靠厉王那位尊贵的王爵，倒也不至于露出多么攀附之态。
“不过东英仙行省的首府倒是相当有特色的，名叫金角塔湾。据说是百年前一位战功卓著告老还乡的将军留下的，使用了高达六级的工业类知识。”董文瀚指向远处一座硕大无朋的巨构建筑。
所谓诸侯至六。六级知识，至少需要侯爵一档的爵位，这在帝国内是相当稀有的。
并且不是所有侯爵都能获得六级知识，甚至诸侯们使用的知识很多只是三四级而已。
因此听到‘六级知识’四个字，女使与主舱内许多随从人员，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那处填塞小半视野的行省首府。
金角塔湾，其实并不是行星，甚至不是星球，而是一种太空巨构建筑，体积比正常行星还要庞大十余倍。
从远处看就像一个金色的枝枝叉叉的大架子，除了圆柱形的主体外，还有特别显眼的五根能量发射管道，以及密密麻麻的舰艇泊位。
光看金角塔湾，也就是个规模巨大的空间站或者说太空定居点，还远远配不上六级知识这样的级别。
但它之所以叫‘湾’，正是因为其还有另外五个部分——五台龙山战舰。
这五台体型异常宏伟的战舰锁死在金角塔湾的外围，金角塔湾发出的能量柱，正好与龙山战舰尾部的能量接口对应，位置则处于正四棱锥的五个角，与金角塔湾组成一个大到难以想象的金字塔。
其中心点就是金角塔湾，五个顶点是龙山战舰，像围绕着港湾的轮渡。
金字塔的五个面则是由龙山战舰激发的光幕，看上去金光闪闪，与战舰外壳的颜色质地极为接近，但如果真的去触摸，就会发现一透而过。
“督查大人，那层光幕有实际的防御效果吗？”一名环绕着黑色械衣，面容青涩的秩序之眼探员好奇问道。
“当然有，而且效果极强，你别看它只是薄薄一层光幕，等闲歼星炮也轰不穿。”
董文瀚笑着解释道，“你缓慢地通过那层光幕，它不会有任何反应和阻拦，但如果通过速度太快，比如星舰的全速冲刺，或者舰炮轰击等，这层光幕就会瞬间变得坚韧，进行拦截，而这个过程中，那些缓慢通行的舰艇依然可以照常进入。”
“这么厉害？不愧是六级知识的产物……”主舱内一片赞同声。
“仅仅这一手光幕技术，就足够多少人当做看家本领了。”
“呵呵，这光幕技术是人家的不传之秘，别看知识评级只是五级，可连皇家科学院都复制不出来。”
银河帝国的知识产权保护做得很好，你自己研发的知识，只要等级不超过你的权限范围，就没人能强制你公开或者交出来。
哪怕皇帝想要，也得真金白银向你购买，卖不卖也还得你自己说了算。
“好了走吧，当地豪绅以及地方官员为我们接风洗尘的酒宴已经准备好了，留下一些人在舰艇上执勤，其他人都跟我搭乘摆渡飞船前往金角塔湾。”
随着一声令下，秩序之眼舰队就此停泊了下来。
…………
“秩序之眼的舰队到了，赶紧去迎接！”
“走走走，千万别怠慢了这些大人物！”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首都来的人呢。”
金角塔湾与五台龙山战舰组成的大金字塔内部，超拟真的虚拟设备，投影出秀丽风景，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还有植被与川流。
远眺天际尽头，还可以看到一轮朦朦胧胧的白色月影，不过，比通常所见的天然卫星，要大得多。
“董大人，您这次来带着陛下的任务，这是我们早就知道的，上面已经给了通知，要求我们全力配合你们，尽早侦破这个大案。”
说话的是一位身着精致袍服，满脸堆笑的地方官员，身侧却空空如也。
东英仙行省这样的偏僻地域，官绅贵族们并没有随时保持械衣启动的习惯，因此也被大多数门阀视作蛮夷般的存在，称他们‘衣不蔽体’。
“这是那颗白山星周围的星际地图，您请看。”
一束光线射出，将上千颗星球组成的区域展示出来。
“这一块……这一块……还有这边，目前都无法通行，整个白山星完全无法接近。”
董文瀚皱眉道：“陛下只给了三个月时间，但如今路上已耗费一个月，要是你们也没有接近白山星的办法，那事情可就难办了……”
“要是不使用跃迁航道，依靠飞船本身的速度，有办法抵达白山星吗？或者说，需要多长时间？”董文瀚身侧一位副手出言询问。
跃迁航道就像是一马平川的驿道，可以让飞船快速行驶抵达目的地，但并不是说没有跃迁航道就无法行驶。
“回大人的话。”即使面对的是董文瀚的副手，地方官员依旧极为恭顺，“当初开拓战争时期，东英仙行省是主要战场之一，大部分区域的空间稳定性都被破坏得很严重，呈现一团蜂窝状，如果不使用跃迁航道，在我们行省几乎是寸步难行。”
“那该如何破案啊……”董文瀚早就知道此事，但听对方再次提起，不由也心中更加烦闷。
“我有个办法。”厉王府上那位女使，见状好整以暇地站了起来，缓声道，“朝白山星的理论位置发射中子辐射羽流。”
“虽然跃迁航道被遮蔽，但空间位置是不会改变的，中子羽流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抵达。”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中子羽流
“你是想协助破案，还是想杀人灭口？居然敢用这种歼星武器轰击帝国疆域内的殖民星球？”
顿时有秩序之眼的人员提出质疑。
女使并没有回答，只是看向董文瀚，“董大神探，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董文瀚略一思索，立即眼神一亮：“中子辐射羽流除了是一种恐怖的歼星武器，同时也能通过改变其微观结构排布，进行信息的传达！”
帝国开拓战争时期，就曾经用这样的方式向深入敌方封锁区域的军队传递过消息。
但这在军事教科书里也是相当生僻冷门的案例，他实在是没料到，这位其貌不扬的女使竟然有这样的见解和底蕴。
“也就是说，你想与白山星上的人建立联系，让他们来协助找寻概率引擎或者破解航道遮蔽？”之前那位副手斟酌着道。
“不错。”
董文瀚盯着地图沉默了许久，终于接过话头：“我有三个问题，第一，白山星如今是否还有活人存在，并不确定，而超远距离释放中子辐射羽流的耗费可是不菲……”
“一应耗费由我厉王府承担，你们不用有顾虑。至于案件侦破后，功劳也由你们秩序之眼拿大头。”
女使微笑打断道。
董文瀚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接着道：
“第二，在这个距离释放中子羽流，产生误差的可能性很大，要是羽流不小心击中白山星，导致整个星球毁灭，那线索可就全断了，咱们也全逃不了杀头流放的下场。”
俗话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此处与白山星距离有小半个行省，哪怕一点点原本可以忽略的系统误差，经过距离的放大，也会让最终的弹道产生明显的偏移。
“第三。”董文瀚郑重补充道，“就算我们发射的中子辐射羽流没有击中白山星，它产生的强大电离效应，也会引起其星系内恒星的剧烈活动，可能会造成平民的大量死伤，这事的责任可不好担。”
女使扶了扶头上的圆锥形帽子，淡淡回答道：“三个问题都很好，但是对破案并无帮助。我的建议也许存在很多问题，但你也要考虑到，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尽快与白山星取得联系是非常关键的。”
“这……我得考虑一下。”
……
红鹰共和国，纪成在田刚热烈的挽留下，依旧严词拒绝，乘上‘猎杀者’飞行器，升空离开。
“这一趟居然真的给我找着不少好苗子啊，数十年后，南野星盟著名的机械流战将姜高远，还有帝国死忠派系的舰队指挥天才柳苑，甚至还有在皇选英杰榜排进过前五十的怪物……”
“不找不知道，一找吓一跳啊，就简简单单翻了翻各个城邦基因原体注射者的名录，就找到了十多个未来的大人物。”
纪成用中指不断敲击着光屏上的一个按钮，沾沾自喜道。
“这还仅仅只是如今已经注射过基因原体的人，要是再加上年纪更小，家庭条件也差上一点，没有注射原体的人，恐怕还能找到更多……”
白山星的天才数量之多，让纪成这样的人都相当惊愕。
要知道银河帝国的疆域是庞大到难以计算的，其间殖民星球的数量也是恒河沙数，每颗星球又有多则数百亿，少则数十亿的居民。这么算下来，一颗星球能走出一位叫得出名字的强者，就算是极为成功了。
对于绝大多数殖民星而言，直到其最终毁于战火，也出不了哪怕一位知名人物。
而恐怖的白山星，纪成只花了这么一点时间，就找出十多个名头响当当的人，见微知著，要是把整个星球都仔细滤一边，只怕能找到数百个。
这意味着，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帝国新晋的年轻强者，有一半左右都来自于白山星！
不过纪成只是混了个脸熟，然后拔了点腿毛出来。让他们哭天抢地感恩戴德之后，却并没有把他们带走。
他觉得先让这些人顺其自然的发展，会更好一些。
“实话实说，现在想来这些人才们，才是白山星真正最值钱的东西，之前都舍本逐末了……”纪成叹了口气，对前面喊道，“下一个目标是哪个城邦了？”
“是安息市。”夏娜回过身，温柔地笑道，“您先休息一会吧，到地方了我叫您。”
“那我眯一会，安蝉小宝贝来给我踩踩背吧。”
“人类，你……唔……嗯~”
…………
安息市市郊，水晶丛林矿区。
距地表垂直距离28米的4号坑洞，完全由可以蓄水的泥炭层与晶体岩组合构成。
这些晶体岩被林立其内的勘探矿灯一照，立即折射、反射出粼粼的绚烂光晕，再加上漫天漂浮着的，如碎雪般的簌簌粉尘，使这里美得好像是童话里的世界。
当然，实际上这些晶体粉尘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旦进入人体，其特殊的物质结构会严重损害细胞再生功能，制造出一种类似癌变的病理现象，并且死亡时相当痛苦。
它们的晶体颗粒直径比常见的灰尘更细小，重量也更轻盈，很容易就会附着在身体或者衣服的某个角落里，最后被某些大意的勘采人员吸入肺中。
这也是为什么这处矿区总是指派最不受待见的勘采人员，以及大量死刑犯进行采集的原因。
“又是我被派来水晶丛林，服了。那些鳖孙早晚让我逮住再扁一顿。”石轩抱着肩膀，透过一排透明的玻璃，目光游曳在数十米外的采矿作业区上。
那里，二十多个穿着特制防尘服的死刑犯们，面无表情地用钢丝毛刷一点点刷去那些晶体岩，寻找更深处的能晶矿。
他们的脸上，布满了因为辐射产生的、不断蠕动的肉芽。
“已经连续第八次任务被安排在水晶丛林了，这不是故意让我送死吗……可惜家里掏钱给我买基因原体已经花光了全部积蓄，压根就没钱再孝敬那些狗东西了。”
“上个月测试，我的原体同化度已经达到81%，要再努力一点，争取十年之内，把同化度冲到90%以上！”石轩拍了拍胳膊上的晶体粉尘，绕过玻璃往矿坑深处走去。
“少爷的身子劳碌的命，哎……”
滴滴——
就在石轩准备拿出工具开始采矿的时候，他手腕上的电脑突然发出了剧烈的滴声。
此处虽然位于市郊，但毕竟属于矿区，能在这个时候利用紧急通道联系他——
意味着至少是局处级别的高层！
“破天荒了真是。”他疑惑地点开通讯。
第一百六十六章 白龙侯
“石轩，马上从水晶丛林出来，一个装甲护卫车队已经过去接你了，车上有配备梳洗间，还有两套根据你体型订制的礼服，你……”
通讯一接通，急促的声音立即从电脑里传来。
“停停停，什么跟什么啊，你能不能先说你谁？”
显示器上仅仅亮出一串红色的数字，他有些疑惑，更对对方的身份感到奇怪。
“我是能源部部长费洋。”
啪。
石轩手里的钢刷工具直接被他丢在地上，一下子站得笔直，哪怕对方根本看不见，神情也变得极为狗腿：“原来是费大部长，哎哟哎哟，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您呐，请问这次是什么事啊？”
能源部是安息市主管能晶矿采集等相关事务的部门，矿证考核、勘采任务派发、包括矿业从业人员的调配都由能源部负责，是权柄最大的部门之一。其部长费洋更是常年在各大重要场合出现，名字是耳熟能详。
“我也不太清楚，总之你立马过来就是。”
对方的语气急切，却没有半点不耐烦，这让石轩有些受宠若惊。他毕竟只是个普通的基因原体注射者而已，天赋还算不错，但这样部长级别的大官亲自跟他交谈是平日里难以想象的。
“干嘛去啊石头？”
“石头哥你怎么走了？”
“咋回事？”
石轩紧赶慢赶往矿区外走去，行色匆匆。一路上不少同被遣来水晶丛林的其他勘采人员不停向他询问着，但他只摆摆手，并没有回答。
最后在几名同僚惊愕的眼神中，乘坐升降机离开了坑洞。
“不会吧，任务期间竟然敢直接离开矿区，他就不怕被枪毙？”
…………
水晶丛林矿区外，石轩只等候了不到十分钟，就有一队豪奢到无法评价的车队停在他的面前。
打头的是足足五辆猛禽装甲车，呈一字排开，中间夹着的竟然是能力者小队才能使用的基地车，尾部同样是五辆装甲车。
更让人意外的，是车队上空，足足十余架直升机来回警戒巡视，机翼转动的嗡嗡声大作，即使是白天，机腹探照灯也被打开，四处照射，丝毫不顾及节约能源。
“这到底什么意思啊，怎么这么大排场……”石轩缩了下脖子，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从水晶丛林矿区到安息市市区范围，仅仅十公里路程而已，周围更是早就被军队扫荡过无数遍，就算徒步回去也遇不到什么危险，哪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
眼前的护送车队简直已经不能叫车队了，从那些装甲车寒光闪烁的重炮炮管，以及直升机密集的火蛇机枪口就能看出，这根本就是一支足以进行野外清扫的军队！
石轩朝着中间的基地车走去，还没走近，基地车的舱门就打开，从中走出六个身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
六人的目光优先集中在石轩覆盖着青色鳞片的手臂上——那是基因原体带来的异变器官。
“识别成功，确认目标石轩。”一部手枪似的仪器发出提示音，六名工作人员立即挺直腰板敬了一礼：“石轩先生，请立即上车，时间很紧迫。”
“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排场是不是太大了？”石轩的声音微微颤抖，他注意到打开的舱门内，居然还有十多个工作人员各自拿着不同消杀仪器守候着。
“我们不清楚，先生。”工作人员做出了请进的姿势，“请立即上车。”
你们这个样子，让我很害怕啊……石轩环视了一眼，还是硬着头皮走进基地车。
嗞。
舱门喷出一些气流，迅速关闭。
“返程。”电子机械声播报在车内响彻，基地车连带着整个车队，掉头往安息市市区行驶去。
…………
十八分钟后，石轩乘坐基地车回到安息市。
“我的妈呀，装甲车就这么直接在市区里面开，挡路的私家车全给强行推到了人行道上，头顶巡逻的直升机也跟进了城，是我疯了还是上面的高层疯了？”
他把目光眺向远处，很轻易地看到了鲸座的标志。
安息市之所以得名，正是因为当初城市建立时的一场载入史册的战斗——一只界级的畸化动物，因为某种原因攻入了城中。
集全城之力加上众多能力者的牺牲，最终击杀了那头体型庞大的陆鲸，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唯一的三阶能力者受伤，数名二阶能力者当场战死，一阶能力者更是死伤无数。
为了纪念那些死去的英雄，城邦便命名为安息市，并且把那头陆鲸的尸体处理之后安置在城市正中间，作为市政署以及能力者集会处。
装甲护卫车队无视一切交通规则，直接把石轩送到了鲸座的门口。
鲸座看起来并不像一头鲸鱼，反而像是一艘巨舰，体积与南港新城的议会大楼相比也不遑多让，据说这是由于那头陆鲸是与一艘灾难前的浮空艇产生了畸形结缔。
“没有问题，进去吧。”
“放行！”
鲸座顶楼，最为宽敞的一间会客厅中，石轩紧张兮兮地迈了进去。
刚才在门外，他见到费洋在内的多位高层全都恭敬候着，顿时明白，里面恐怕还有更大的场面。
开玩笑，连部长那样的高层都没资格进屋，那得是什么级别的人物？
石轩低垂着头，走近会客厅中，隐晦地用余光扫视着，此时房间里站立着不下二十人。
个个都穿着正式，胸前更是显眼地挂着安息市的徽记，这表明他们都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能力者。
但他们全都站着，没有入座，真正坐在大沙发上的，实际上只有七个人，正中间的位置更是只有两人。
石轩偷偷往二人脸上打量过去，喉咙里呼哧一声，满脸都是古怪震惊之色，双腿都吓软了。
妈呀，这不是传说中的市长吗！
“嚯，人来了，快过来。”坐在安息市市长身旁的纪成，见到石轩进屋，顿时眼露喜色，热情地招呼着。
周围站立陪侍的一阶能力者们下巴都快惊掉了。
好家伙，这位大爷可是在身份上与安息市市长平起平坐的南港议长，近段时间更是闹出许多大动作，还领头覆灭了臭名昭著的黑岛组织，声威日隆。
想见一位普通的基因原体注射者就足够离谱了，居然还如此热情？
纪成直接把石轩邀请到沙发上来就座，还示意一位能力者去给他端杯热茶过来。
接着笑眯眯地打量着他，越看越满意，眼神中从欣赏到兴奋再到一丝暧昧，来回切换。
‘白龙侯’石轩，让我给逮着了啊！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卖命合同
作为银河帝国历史上，很少有的几位，数年之间就从一介白身爬到侯爵位置上的牛人，纪成对石轩的大名那是耳朵都快听出茧了。
他之前是真没料到‘白龙侯’石轩也是白山星出身，直到来到安息市之后，拿基因原体注射者的名录一查，看到这个名字才悚然一惊。
等调取详细资料后，纪成更是确定，这位目前总是被上司排挤欺负的可怜矿畜，就是未来的白龙侯爷。
就他一个人，就值回这趟跑安息市的机票钱了。
“那些高高在上的能力者大人，都在我后面站着，还给我倒茶？”
石轩倒吸一口凉气，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变化给砸晕了，他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基因原体注射者，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如今却能坐在鲸座顶楼的会客厅中，连给自己端茶递水的都是能力者大人，如在梦里。
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位眼神暧昧的年轻人带来的！
很显然这位黑衣年轻人的身份远不是一般能力者可以比较……
到底是什么人能做到这一步？
甚至市长都只是跟他平起平坐，难道市长不是城市里最大的吗？
接下来的时候，是纪成主导下，二人友好亲切的交流，不过并没有太过深入，只是简单扯了点家常，然后以看好他的潜力为由，豪爽地送了他一柄坤钢匕首。
石轩是个武器迷，对坤钢这种大名鼎鼎的材质自然是识货的，知道这么小小一柄匕首的实际价格，足足有九千八百万之多。
当场就差给纪成磕头了。
所以当纪成拿出一份合同让他签署时，他想都没想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十多分钟后，互相添加过联系方式之后，石轩抱着匕首欢欢喜喜地走了。
“我这算中彩票了吗。莫名其妙被人带到鲸座这样的地方来，还被能力者环绕伺候了十多分钟，最后竟然还弄到一把坤钢匕首！”
石轩又是难以置信，又是兴奋至极，整个人都飘飘然，脚底下像是踩了棉花一样，走路的姿势都跟平时不一样了。
他一边往楼下走去，一边打开腕带电脑，找到经常吹牛扯皮的聊天组，忍不住现在就要把这个震裂三观的奇遇告诉他那群死党们。
“你们猜猜看，轩爷我今天遇到什么事了？”他键入一句话。
“一定是你又被派去水晶丛林了，都说八百遍了，小石头。”一个备注韩冰的粉色头像在聊天群里回应道。
“要么就是你的创业计划再次宣告破产。”又一个备注着齐东强的人弹出一行字。
“笑死，你每三天就要震惊一遍，连门口母狗下崽都要拿出来说，这次又能有什么大事。”
石轩见状，气急败坏地打字道：“这次是真的，绝对的爆炸性奇遇，你们永远也想不到我遇到了什么！”
“切，你还是得了吧，不如想想怎么应付给你分配任务的那个狗领导……今天聚餐你没来，咱们几个东拼西凑给你弄了二十万块钱，你也别嫌少，先拿去给那家伙试试看。”
“笑话，你家轩爷现在可瞧不起那点小钱了。”石轩脚步不停，跟着领路的工作人员往外走，手指则几乎化作一片残影，用极快的打字速度炫耀着，“今天我真的遇到奇遇了……”
“……哈哈，那柄匕首至少能卖几千万，这下不仅能把那条狗给喂饱，还能给你们几个也都一人买一支基因原体了，甚至还有多的！”
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添油加醋地讲了出来，聊天组却离奇地陷入了死寂。
“黑衣青年，并且连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都自认为颜值落于下风……”
“与市长平起平坐，大多数能力者只能在旁边站着……”
“卧槽，我想到一个人。”
“我也是。”
“我们可能想到一块去了。”
石轩的死党们一下子刷出一大堆文字，把他看得都懵了。
“你们在说什么？”
“小石头，你天天埋头挖矿，可能没注意新闻……不久之前，咱们星球发生了一件大事。”韩冰打字给他解释道，“南港的新任议长带领诸多城邦一起，攻陷了黑岛组织总部，覆灭了这个盘踞几十年，根深蒂固的邪恶组织。”
“这事我倒是听说过，但和今天的奇遇有啥关系？”石轩问道。
“南港城邦能力者的服饰就是黑色为主，并且那位新议长非常年轻……”
“你走大运了石头，被这种人物看好，这根大粗腿可一定要抱住啊！”
听到小伙伴们议论纷纷，石轩的脸色骤然大变。
“我去，该不会刚才那个年轻人真是南港议长吧？”
人的名树的影，纪成一手覆灭黑岛，在这段时间声名鹊起，雷俊名等人更是私底下受纪成委托，帮忙在安息市做了不少宣传工作，如今全城都知道南港议长这位超级强者。
安息市实力强大，原本是不太注重舆论口的，加上能力者圈子之外的人，很少清楚能力者的实力划分，更不知道安息市市长是三阶能力者，而南港议长纪成其实只是二阶。
他们只知道纪成名头更响亮，并且作为领军者，带领无数能力者覆灭了黑岛组织。
甚至有位消息还算灵通的好事之人，在战后把诸位能力者的战绩给捅了出来，纪成名字后面彪炳的数据，把第二名给甩得尾灯都看不着。
而他们自己的市长常年连面都不怎么露，相比之下普通人自然更容易认为纪成才是实力更强的那一位。
“怪不得连市长面对那位也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心理作用下，安息市长云淡风轻的表情在石轩的回忆里被严重扭曲。
聊天组里的对话依然热火朝天。
“话说，现在黑岛覆灭之战的战场直播录像，在黑市已经炒到天价了，要不是太穷，我还真想看看那位年轻议长到底什么样子。”
“没事过几天价格肯定就降下来了，网上也应该慢慢可以找到的。”
“还真不见得，据说南港的拍摄工作做得相当好，整个直播行云流水，最后还被剪辑制作成了典藏版纪录片的形式，价格恐怕很难跳水的。”
“你们几个这点出息，还看片，人家石头都看着真人了！”
石轩走出鲸座的大门，一抬头正好望见一艘黑色的飞行器破空而去，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觉得那艘飞行器里坐的就是刚才见到的那位。
不过此时他的心情比之前更为翻天倒海。
“他的战斗录像都能炒到十几万一份，我竟然见到了真人，还被他送了礼物……”
石轩紧紧握住匕首，这时候突然升起种想要泪流满面的冲动。
恩重如山啊！
‘猎杀者’飞行器内，纪成也注意到下面的石轩，甚至他超强的目力还看到了他腕带电脑上的聊天组窗口，只是实在是看不清里面的内容。
如果他看见那几个备注的名字，一定会大加感叹概率引擎的强大，并觍着脸再给石轩批发几把匕首。
“没想到啊，一把破匕首就让白龙侯给我签了三百年的卖命合同，而且我用的还是帝国承认的标准文书格式，美滋滋啊。”
纪成反复翻看着手里的合同，绷着脸才没笑出来，白山星这个巨大的人才市场简直是一本万利，依靠如今的声望名气，很容易就能把这些单纯孩子哄骗得纳头便拜。
哪里会想到堂堂南港议长，舆论宣传中的白山星第一强者，会骗他们签卖命合同。
“但我又不是没花钱，一把匕首九千多万白山币呢……而且虽然我现在还是个弱鸡，但跟着我混以后总有吃香喝辣的一天，也不算坑了他们嘛。”
纪成安慰好自己微微作痛的良心，把合同叠整齐，放进一个厚实的文件袋中。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失败实验
安息市的人才市场已经能挖掘出一个石轩已经很回本了，纪成同样没有对他的成长和规划有太多干预，他怕自己插手反而适得其反，让他们达不到本该有的高度。还是等他们逐渐成长起来一点，再来摘桃子。
纪成这几天研究出了一整套针对白山星人才的开发收割计划，现在只是最初的一环，等帝国发现这群人的潜力,开始大力挖人时，再一步步进行后续的计划。
接下来时间，纪成又去剩下的几个城邦，同样是只看年轻能力者以及基因原体注射者。主要是平民数量太庞大，很多人也没有录入详细资料，根本无从下手。
就在纪成不断在各个城邦巡游挖人的时候,关于黑岛覆灭之战的消息也像瘟疫一样在各个城邦的中下层平民间传播开。
白山星的城际信息交流比较迟钝，除了官方渠道就是依靠各个不怕死的运输公司,所以此战的后续影响，经过足足一周多时间的发酵才猛然爆发出来。
以往别说战争实况，就连能力者切磋的视频都很少流出，而这次精心制作的视频让各个城邦的平民们彻底看了眼，作为视频主打角色的纪成，更是把神秘强大的形象深深刻在了许多人心底，狠圈了一大票粉丝。
他那个黑衣黑发、映火而立的镜头甚至直接登上了各大城邦主流媒体的封面，标题更是一个比一个夸张。
纪成对此的评价就是：好活！
没错，这一系列舆论行为，全都是他自己在背后推波助澜的。
他每到一个城邦首先就是谈生意，为了让其他城邦的能力者们不要给他的广告行为添乱，他甚至不惜把南港多个稳定矿区未来十年的开采权，南港电视台未来二十年的转播收入等等，一股脑拿来当做了交易的筹码，给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能力者疯狂充值。
钱到位了自然什么都好说，充值成功之后，还有人觉得过意不去主动帮纪成打广告。
尤其是沙城那位城主,拿到十多个大矿区的开采权之后，笑得都合不拢嘴了，就跟女儿国主见了唐僧似的，一口一个议长哥哥的叫着，还在媒体上公然鼓吹南港议长是白山星第一强者。
她自然觉得自己没什么损失，能力者们也就当个乐呵，但平民们可是深信不疑的。
这让纪成在沙城的声望几乎快撵上在南港城的了。
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到了后来，纪成发现自己割韭菜的时候，连礼物都不需要送了。只需要往那里一站，一个个年轻天才们立马就跟闻了腥的鲨鱼一样通红双眼看着自己，签起“培养”合同来，更是看都不看。
“开玩笑，人家南港议长还能骗人不成，合同那么多字，挨着看完得到什么时候去？签！签就完事了！不签不是白山人！”
这是他们共同的心声。
…………
几天后，‘猎杀者’飞行器内，纪成调暗灯光。
躺在驾驶座上，靠着角度几乎放平的椅背，双眼轻阖,用拇指和食指挤压揉捏眼窝处的鼻梁,以缓解视觉疲劳。
他最近为了割韭菜基本没怎么休息，除了亲自手写了一份统计报告和针对几名超级潜力股的培养方案外，还要拿出一份尽量完备法律说明，以应付帝国未来可能会有的诘问——你TM到底哪搞的那么多不人道的卖命合同？
这是一名合格韭农的责任，当仁不让。
纪成手边是一个文件袋，透过封皮能清晰看到里面除了一大摞合同外，还有不少白纸黑字的文件。
他当年倒卖细胞溶解剂不幸被捕，大彻大悟后疯狂研究帝国法律，打下了不错的底子，写点说明文件丝毫不成问题。
“怎么样啊小安蝉，那些血液样本有研究出什么东西吗？”纪成脑袋往后仰，看向安蝉的方向。
“有一些成果，但和之前的预想不太一样。”安蝉从后舱的小型实验台走来，她最近被纪成弄得很舒服，所以完全没有摆出冷艳高傲的姿态，回应得很痛快。
“这是实验数据，你可以看到，将她血液中的血细胞去除之后，剩下的血清能完美地和其他人都血液样本融合，并且随着血清浓度的增加，模拟实验的效果也越来越强大。”
“嗯……你这种说法有些不够严谨，能不能告诉我，所谓的越来越强大，到底呈现一个怎样的趋势？有没有上限？”纪成沉吟道。
安蝉在驾驶舱的控制台上一戳，让一块光屏显示出来，“你自己看吧，上扬型曲线，没有极限。”
“也就是说，苏衣血液中提取的血清，作为一种原材料，潜力非常充足……如果把它们加工成生物武器，那么其效果只受限于我们掌握的知识等级，可以这么理解吧？”
纪成从驾驶座上爬了起来，瞪大了眼睛问道。
不是觉得惊喜，而是觉得不够格。
生物武器的顶级原材料固然珍贵，但是相比纪成自己的天赋而言，又明显不在一个档次上。
如果仅仅只有这些效果，那苏衣绝对配不上概率引擎创造的第三个怪物的名头。
可无论是自己与她的多次巧合碰面，还是她在一系列事件中起到的作用，都让人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苏衣在概率引擎的平面中，重量很大。
“可以这样理解，这是种很出色的材料。”安蝉点头。
“那么血细胞呢？那些黑岛的研究员没法利用血细胞，你也没法利用？”纪成有些怀疑。
傻子都能看出来，苏衣的血液中那些血细胞才是重头戏。
“我这里有很多能力者的血液样本，也包括你的。我做过实验，任何一人的血液只要与苏衣的血细胞相遇，无一例外都会发生剧烈排异冲突，根本无法相融。”
“这种血细胞，很可能根本没办法利用。”安蝉一口气说完，轻哼一声就返回了后面。
纪成刚才对她能力的质疑，让她脆弱的心灵很受伤。
“我不信……要不你再试试其他办法。”
纪成十分不愿意让自己的付出打水漂，要知道安蝉为了研究这些血液花费了大量时间，而这些时间原本可以用来给他踩背什么的，这些可都是隐藏成本！
“好安蝉，再努努力呗，回头我买个撸猫用的刷子来好好撸你。”他跑到安蝉旁边，把手伸进发丝中，揉着她的小脑袋。
“我就喜欢你用手。”
“好好好，用手。”
第一百六十九章 突如其来的末日
雪烬星河，东英仙行省内一条由镍、铁、硅酸盐组成的小行星带，位置绝佳，连通多个星区，远远看去就仿佛一条悬挂在宇宙中，亘古不变的长河。
只要靠近它，雪般闪亮的尘埃云就会在人们的眼前，徐徐落下、缓缓展开，将一切包裹起来。
而这里，是整个行省内能够安全通行的区域中，距离白山星最近的一处地点。
发光的尘埃云映衬下，一条舰艇组成的长龙顺着河流游弋，这是秩序之眼的舰队，除了配备有星际武器的护卫舰之外，其余舰艇都在不断忙碌。
由于秩序之眼准备发射中子辐射羽流，附近的居民都被地方政府强制疏散撤离。能够移动的定居点自行离开，剩下的永固式定居点的居民则被运输艇携带着离开。
此时疏散行动已经到了尾声，这条舰艇组成的长龙就是最后一批居民疏散后，开始进场布置的专业技术人员。
中子辐射羽流是一种危险、精密、复杂的攻击手段，因此准备工作尤其繁琐。
负责中子辐射羽流发射的，是一位叫做胡苍龙的军官，隶属于厉王府麾下，是真正上过星际战场的狠角色。
胡苍龙披着一身军服，肩膀上悬浮着一台拳头大小，发出幽幽绿芒的械衣，上面却并未印制任何特殊图案徽记。他正在指挥室里一脸严肃地看着满是数据的光屏。
“这里需要再进行一点调试，啊，该死，到底哪个数据有问题，这些智能生命真不靠谱。”胡苍龙怒吼道，“要是我能买一位数据以太体就好了，这些脏活就不是人干的！”
“要是买得起数据以太体，你也不用干这种辛苦活了。”
那位头戴圆锥帽子，发丝枯黄的女使走了进来，她眼仁微微发蓝，鼻子有些勾起，代表有不少外夷血统。
“最近几十年局势不太好，产能也逐年下跌，数据以太体的价格也一路走高，连我都是前年拿了年终奖才分期了一个，至于你，这辈子都别想了。”
“我也就是说说而已……”胡苍龙低声道，从械衣的徽记上看，就很清楚二人在厉王府内的地位有着相当悬殊的差距。
“瞄准定位做好了吗？”
“都做好了，羽流的结构也进行了特殊设计，到时候会在白山星的大气层内形成信息流，只要星球上还有活人，他们的电子设备里就会收到那位董督查刻印下的……”
“别说那些废话，把羽流对准白山星所环绕的恒星发射。”
“什么？”胡苍龙惊讶不解道。
以中子辐射羽流的强大威力，哪怕只是稍微靠近，就能引起强烈的恒星活动，要是直接轰击恒星，那毫无疑问恒星会被摧毁，整个白山星系都会被爆炸产生的余波烧成一片灰烬。
这是犯罪行为！
“可以是可以，但用这种歼星武器攻击帝国殖民星球，罪名可不轻啊……”胡苍龙有些犹豫。
“首先，这颗星球失联时间达到了五十五年，从法律上来说，已经属于土著星球而不是帝国殖民星球。”
“其次，你并没有直接攻击行星，只是因为环境误差，不小心轰击到了它附近的恒星。”
胡苍龙小心翼翼道：“那些秩序之眼的大人们都盯着呢，恐怕没那么容易动手脚……”
“呵，你是负责人，要做到这一切很容易。”女使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种攻击方式受环境影响很大，只要稍微有一点点误差，很容易就能让最终轰击位置发生巨大偏移。”
“我之前刻意提出用中子辐射羽流传递信息，就是为了这一步，你难道要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羽流，原本是指超速喷气在真空条件下膨胀，形成美丽的羽毛状气流的现象。而中子辐射羽流则是利用中子碰撞产生威能，其内部带电微粒引起的羽流，与正常羽流一样，结构和尺寸也都会随着外界环境的影响而显著变化。
“这……”胡苍龙还想说什么，但见到女使冷酷如刀的眼神，顿时把话憋了回去。
“秩序之眼那边你不用担心，有其他人负责应对，你只需要干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而且，这是上面的意思。”女使厉声道，“不管白山星还有没有活人，都必须全部灭口！”
“遵命！”
……
胡苍龙望向窗外，整个视野都迷蒙在灰白的摇曳中，岩石群、气团，还有旁边舰艇的甲板，形状各异的小星体——它们的质量不足以把自己拉成球体，都蒙了厚厚一层灰烬，目测厚度已超过了10公分。
“更正：b6激发装置，改向7250坐标，以抵消即将到来的一次宇宙风暴的影响。”
他立即下达了指令，以他的经验和水准，偷偷偏移一点点，在不进行针对性调查的情况下，极难被发现。
很快，舰队用驱逐力场将四周环境中的太空尘埃清扫一空，其中一艘主舰外层的金属装甲不断褪去，粗大到直径有3400千米的炮管赫然出现。
那艘主舰几乎完全是由炮管加上少许缀物组成，此时整个舰艇都开始发出刺眼的亮光，亮光沿着一些纹路迅速汇流到一起。
“中子辐射羽流准备发射，倒计时六十秒。”冰冷无情的电子音开始播报。
声音同时回荡在所有舰艇内部。
一分钟很快过去，一道光束在黑暗幽深的宇宙中缓慢划过，羽毛般的痕迹飞散开，如同古典舞姿中长袖抛飞时那样优雅神秘，又极为壮观。
光芒闪耀着，并不刺眼，却让其他所有光源黯然失色，甚至包括了远处数百颗黄矮星、红巨星等成熟恒星。
那带着羽毛状边缘的光束看似缓慢，实际上奇快无比，迅速朝白山星位置射去。
南港城天文观测台。
原本清闲的机构却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喧哗声。
“我的天呐，根据天眼显示，有一道速度快到无法形容的未知光束射向太阳的位置！”
“你在说什么？”
“我看看……真的！速度好快！”
最先出声的男人望向一块屏幕，那里是灾难前留下的天眼观测系统，上面一串数字不断跳动着。
“你们看它的能级……一，二，三……十七，十八……四十二位数！这相当于太阳在两百万年里释放的能量总和！”
天文台陷入了死寂。
“我……我还不想死……”
“快向上禀报！”
“不，越过高层，直接向指挥大楼的议长办公室禀报，议长大人一定有办法！”
刚刚返回南港，都还没来得及搓个澡的纪成，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哒哒哒的声音。
“老板，刚才下面禀报了一个关键信息。”陈倩踩着细高跟冲到了纪成面前，脸上全然是惊慌，甚至都忘记了基本礼仪，死死搂住了纪成的胳膊。
“什么事啊？要不等我先把衣服换一下吧。”
“白山星可能要完蛋了……”
“什么？”
同一时间，几乎所有城邦的相关部门，都用各自的手段察觉到了中子辐射羽流的轨迹。
但是——
他们只能察觉，却无法对其作出任何反应和干扰，速度太快了！
消息快速在各城邦高层和能力者之间扩散，得知这一消息的人，都在第一时间打开了自己的腕带电脑，注视着屏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该死！”
一时间，所有知情人都处于前所未有的紧张当中，即使作为能力者，常年历经生死，心理素质极佳，但骤然发生的这件事让他们全都慌了神。
一道来路不明，速度奇快，能量惊人的光束正射向自己星球的太阳，这事换了谁，恐怕都克制不住恐慌情绪。
别说太阳发生爆炸了，就算只是激发出剧烈的太阳风暴，星球上的人同样顶不住。
尤其是纪成，他通过最高权限，看到了技术手段还原出的光束外观。
“这不是……中子辐射羽流吗！！”纪成毫无形象地吼破了音。
这玩意正面轰击太阳，白山星哪还有活路啊？
一颗生命终结，发生爆炸的恒星，其蕴含的恐怖能量足以毁灭白山星的一切，而且从速度和轨迹来看，四分钟之内就会击中太阳，然后再过五分钟，太阳毁灭爆炸的余波就会席卷白山星，到时候整个星球所有的生灵一个都活不下来，全都得死！
现在距离毁灭，还有九分钟。
指挥大楼会议室内，巨大宽敞的房间，一位位议员全都飞速赶来，周泽、黄隆、张菱菲、洛娆、陆尚柏、刘方剑……
大门轰然关闭，十余台三维投影仪器被开启，整个会议室顿时变成了星空宇宙一般。
一个虚拟时钟开始计时，显示的秒数飞快减少。
这是预计的毁灭余波抵达白山星的时间。
会议室内，除了洛娆的眼睛里只有一周没见到纪成，其他人都满脸呆滞夹杂着恐惧，无人还能保持镇定。
事情太过于突然了，从他们知情的那一刻起，生命的倒计时就只剩下了几分钟。
“议长……咱们是不是完蛋了？”
“死定了吧？”
就算他们不知道什么是中子辐射羽流，也清楚以那道光束的能量和速度，完全能够引爆恒星。
死亡与末日，就这么突如其来的降临了。
第一百七十章 很抱歉（二合一）
指挥大楼会议室内。
最怕死的张菱菲脸色苍白，身体颤抖，
张静娥看着模拟出的太阳位置和羽流光束，不停摇头咬唇，泪珠无声垂下。
陆尚柏等人已经开始低声咒骂起来。
连周泽、黄隆两位老资格都是脑门见汗，神色异常。
陈倩作为纪成的秘书，身份也水涨船高,同样待在会议室，此时她也没了平日里的顾忌，把脑袋埋在纪成肩膀上，低声抽泣起来。
不过很快，他们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把希望的目光投向纪成，这位新议长至今为止还从未让他们失望过。
纪成可是敢拿核弹往自己头上砸的狠人，如今泰山崩塌依旧看起来从容不迫,肯定是有想法的！
纪成见状，镇定的视线扫望过众多议员，却一言不发。
但实际上他正不断在脑海中与夏娜二人进行沟通。
“咋搞？实在不行我带几个天赋好的直接开溜吧……这事我看悬了。”
没人能想到他们报以巨大希望的议长大人正在考虑怎么跑路。
在人身安全面前，他绝对拎得清，有命在才有一切，其他都是虚的。
中子辐射羽流是帝国的战场大杀器，会在这种地方出现，并且准确地对准白山星的太阳，毫无疑问是一次蓄意的谋杀。
“跑得掉吗？你那艘飞行器虽然勉强也能进行宇宙航行，但是时间上来得及吗？”安蝉泼了一瓢冷水。
以‘猎杀者’的极限速度，如果不考虑机体磨损和使用寿命，倒是能在八九天时间内脱离恒星系，但是现在八九分钟都快没有了。
“那怎么办，我也不敢去赌概率引擎啊……”纪成默默道。
那玩意毕竟只是个机械，又不是人，哪有那么智能,而且覆盖范围能不能涵盖太阳还不好说呢。
就算真能覆盖到太阳的位置，但那道中子辐射羽流绝对是瞄准了太阳发射的，一旦光焰形成，外界环境就再难以干预其轨迹了，也就是说概率引擎这个时候想用巧合来影响羽流，是完全不现实的！
“我这性格，能把生命安全交给一台机械吗？”
“那您准备怎么办，我分析的结果就是死路一条……”夏娜温柔又低沉的说道。
“一起死呗，反正有你这个绿茶裱垫背。”安蝉打断了她。
“好了好了别吵架，我琢磨琢磨。”见二人又有吵起来的趋势，纪成连忙制止。
会议室陷入了沉默。
1312年10月19日下午14点52分19秒，白山星的天空在一瞬间突然转暗。
就像秋天取代了夏天，下弦取代了上弦，当阳光退出天空时，黑夜取代了它。
中子辐射羽流压制了太阳光，人们抬头四望，视线内黑沉沉的，只有天边一束炽白的光焰在涌动向前，方向直指暗淡了百倍不止的太阳。
“那是什么？”
“是发生日食了吗？没听新闻里说啊。”
“快拍照发网上去！”
“快看那束光，好漂亮啊。”
与知情高层不同，平民们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一个个还沉浸在战争胜利以及南港城邦地位飙升的喜悦中。
一对年轻的情侣更是拿出手机在羽流光焰的背景下亲密合影。
……
安息市一处平房中。
石轩正和几位死党走进官方开设的基因原体购买点，刚准备开口询问价格，就听到了外面的呼声，转身一看，只见楼外已经昏黑一片。
“日食？出去看看！”
几人又往外走去，石轩心中却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日食的过程是缓慢渐进的，怎么会突然天空全然变暗？”
……
裂谷城，深崖安全屋。
“怎么办，难道白山星就这么多灾多难不成？”城邦首席的额头冒出豆大汗珠，干瘦手指死死抓握住自己衣襟，目光只盯着屏幕。
屏幕里面可以看到，外界天空已经突然暗了下来。
“失联五十多年，我从一个还在上学的孩子，到如今已是年逾古稀，这么多风浪都挺过来了，辐射没杀死我，内战没杀死我，畸化动物没杀死我，倒是一道莫名其妙的光束将要终结我们的生命？”
首席感到十分荒唐。
旁边的高层、能力者们个个屏息不言，只有扑通扑通的慌乱心跳，清晰传入首席耳中。
……
黑水悬城、红鹰共和国、沙城……多个城邦的能力者们都得知天空变暗的情况，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冰冷的恐惧从脸庞蔓延到四肢，许多人就这么失去力气坐倒在地上。
生死间有大恐怖，更何况是行星毁灭、种族灭族，前所未有的死亡压力，重重压迫在他们身上。
难道就这么死了？
他们一点也不甘心，可不甘心又有什么用，一切都由不得他们。
……
南港城某多媒体会议室。
纪成左手搂着陈倩，右手搂着张静娥，胸怀伟岸的张菱菲则压在纪成肩头，全都哭得稀里哗啦的。
当天空变暗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崩溃了。
这意味着那道高能光束已经非常接近太阳，强能量产生的强引力（注1），已经影响到太阳光的传播，使其扭曲偏折。
这就是为什么那道光束明明不那么耀眼，却能让周围一切都显得黯淡无光的原因。
房间内，三维投影仪如实还原着宇宙中发生的一切。
5亿公里，4.5亿公里，4亿公里……距离播报板正得像古董级录音机在朗读课文，每个字都是敲在人们心头的丧钟。
“想到办法了吗，人类？”安蝉直接从腕带电脑中跃出，身影出现在纪成面前。
“没有……”他垂头丧气道。
确实没有任何办法，离开白山星已经来不及了，而那道中子辐射羽流远在天边，更没有办法阻止。
她鄙夷地看了眼纪成左拥右抱的样子，琼鼻一皱，扬起头道，“如果没想到办法，那我也要抱。”
“我也要。”连一向温柔听话的夏娜都忍不住跑了出来，带着哭腔道。
整颗星球上了解内幕的人都紧张到窒息，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而三维投影中的羽流光焰以一副刚毅果决的姿态，坚定无比地朝着太阳飞去，没丝毫误差！
“只能赌了……”纪成低下头，默默祈祷。
“你不是说你的性格是不会把生命安全赌在一台机械上的吗？”安蝉讥笑嘲讽道。
“当然。”
纪成目光虔诚，“南无观世音菩萨保佑。”
……
倒计时的秒数逐渐归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会议室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仿佛都凝固了，让人连呼吸都感到压抑。
“要死了……”刘方剑低垂着头，拨通了家人的通讯。
蜈蚣等人也有样学样，纷纷点开腕带电脑。
在这一刻，他们都想到了自己的家人。
“纪成，我怕……”张菱菲眼眶通红，张静娥倒是比她坚强一点，只是死死抓住纪成的衣角。
洛娆则打开了通讯，朝纪成比划了一下。
纪成摇了摇头，表示还是别通知父母了，如果事情真的无法逆转，通知他们反而是徒增绝望。
还不如就让他们在家里看着电视，稀里糊涂一点呢。
很快——
“五千万公里……三千万公里……已抵达。”冰冷的距离播报响起。
众人木然的视线同时投向模拟出的太阳模型，那道势不可挡的光焰径直穿透了太阳，从太阳的质心经过，整颗恒星像长线串珠一样，被彻底贯穿。
他们甚至几乎能在脑中补出一声“嗤”！
死了。
末日。
下一局。
羽流光焰穿透太阳之后，继续沿着直线前进，隐入无垠星空之中。
再冷静的人，心理素质再好的人，这一刻都绝望了。
“完球，重开吧，这条命寄了。”纪成喉咙咽了咽，但是干巴巴的连口水都抿不出来。
既然羽流最终还是命中了太阳，说明概率引擎这次确实也没有干涉。
“接下来再有五分钟，太阳爆炸的余波就会席卷到白山星，这是我们生命最后的五分钟。”
闻言，洛娆突然望向纪成：“阿成，我需要一点临终关怀。”
“剩下这五分钟是不够的。”陈倩想着上次苏衣的话，本能就脱口而出。
不过她此时也顾不着上下尊卑了，死死抱着纪成胳膊不松手。
“不对，你们看这个模拟投影！”陆尚柏跳着脚尖叫道。
顿时。
“好像太阳还在啊……”
“怎么没爆炸？”
“太阳竟然好好的。”
“直接穿过去了！”
“这不科学！”
四周议论纷纷，纪成也懵了。
不应该啊，绝对不应该啊！
这不是巧合能解释的事情，简直违背物理规律了！
纪成陷入呆滞。
太阳的本质其实是一颗等离子体，被中子辐射羽流这样的高能光束正面轰击，百分之两百会被瞬间点燃然后剧烈爆炸，其剩余的恒星生命周期会被压缩到在零点几秒内，快速走完。
怎么可能直接穿过去了？
这一幕已经完全超出了科学能解释的范围，一道携带有太阳持续燃烧两百万年能量总和的中子羽流，竟然直接穿透了太阳，而没有轰爆它？
这怎么可能？
说破天去，它也说不通啊！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不会死了？”角落里的邱定小声道。
会议室内诸多议员们瞬间把眼睛瞪得滚圆，短时间内起伏变故太大，他们心态都有些炸裂，这时才一个个恍然反应过来。
“哈哈哈哈，对啊，我陆尚柏不用死了！”姓陆的最为激动，第一个跳起来，扭动着屁股“哦嚯嚯！”
蜈蚣狠狠一脚踹在墙上，发泄着心中的兴奋激动，“居然没事！艹！”
“活下来了！”傅庭用电子声激动大叫。
“老周！”黄隆与周泽对视一眼，满是兴奋之色。
整个白山星所有的城邦，高层和能力者们都一瞬间沸腾了，尽管羽流穿过太阳却没有发生爆炸，让他们无法理解，但自己还完好无损的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据。
而平民们只是愉快地在街道上拍摄着光焰，兴奋合影，在聊天群里各自吹嘘猜测，根本没有意识到刚刚擦肩而过的浩劫。
会议室内，兴奋劲结束的纪成，突然一拍陈倩的大腿。
“快点，赶紧通知平民疏散，不要站在户外，所有地下设施全部对平民开放，地下安全屋也全都征用，无偿对平民开放，快！现在就去！”
不管中子辐射羽流有没有击毁太阳，它引起的强烈电离效应都会对普通人造成巨大伤害。
这些可都是辛苦好几周攒下来的投票工具人，万万不能有失！
众人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有陈倩早就形成了对纪成的话本能执行的反射，脑子还在发懵，身体已经哒哒哒地跑出去了。
……
“各位市民请注意，请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立即就地寻找掩体，避免处于空旷无遮挡地带，请务必遵守疏散纪律，严格服从指挥。”
洪亮的广播连放三遍，在每个大街小巷响起。
小孩停止嬉戏，迅速排好队伍，老人自觉到了最尾端，忘情互啃的小情侣们快速分开，南港城的市民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有序开始疏散，进入各个建筑掩体内。
作为生活在白山星这样星球上的人，他们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有着特殊的团结和牺牲精神。
老人会自觉把生的希望留给年轻人，男人也会把机会留给女人。
无关绅士风度，仅仅是为了种族延续。
撤离流程早就在几十年与畸化动物的对立中演练过无数次，疏散纪律更是从小像儿歌一样学习诵唱。
再加上纪成及时的反应，和陈倩不经思考的执行，在短短几分钟内，市民就疏散了大半。
很快，黑暗的天空中，大团大团深红色的电离云笼罩下来。
血色的光源从云隙中、从天空的裂缝中冒出，使得整个世界如同倒扣在岩浆里的废墟，充满了怪异和燥热。
“啊！”一个年轻男人刚把自己妻子推进一处屋檐下，突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他整个身子都坠在地上，小腿肚莫名出现一道长长的深痕，鲜血一下子染红裤脚，露在外面的胫骨在半秒内化为锈蚀钢筋的颜色。
不过很快的，他的痛苦结束了，安沉沉的恐怖电离云顺着建筑物墙体如水瀑冲下，那人除了嘶喊，便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迅速朽烂。
透过一些玻璃门窗，躲避好的市民们可以望见街上的景象，那些深红色的电离云从黑夜里杀出。原来的柏油路和硬砖砌成的步行道瞬间被杀透、被融化，仅存的是下沉半米的粒丸状土壤层。
更多的市民，则通红着双眼，看着建筑掩体外，不断倒下的老人，还有部分成年男性。
那些可能是他们的父母，兄弟，朋友，丈夫，此时全泡在电离云中，痛苦哀嚎，血肉被溶解，化在云雾里，让视线里的红色更稠一分。
滴滴——
这时候，所有人的通讯设备同时收到一封邮件。
“白山星居民你们好，很遗憾也很抱歉，我们不得不向你们的星球附近发射了一道中子辐射羽流……”
第一百七十一章 密信与抓人
“……这道羽流很有可能会在你们星球附近产生电离云，造成一些平民死伤，再次向你们致歉。”
抱歉？我去你妈的抱歉！
所有人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异口同声骂道。
其实董文瀚这段话已经非常放低身段了。
他们奉皇命办案，时限仅三个月，又无法亲身前往白山星，常规通讯也联系不上，用这样的手段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在发射方案上也是经过精心设计，尽量让羽流避开行星，最大程度地减少对平民的伤害。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和估算，平民伤亡比例原本应该在7%以内。
可毕竟架不住背后有人使坏，胡苍龙一点点看似微不足道的调整，让羽流轨迹发生了不小的偏移，不仅正中那颗恒星，也更靠近白山星了。
其产生的电离云直接渗透进了行星大气层，对于暴露在外的生物体而言，损害是相当致命的。
这一刻，南港城的居民完全没有因为帝国重新联系上了他们而感到兴奋，有的只是说不尽的愤慨。
五十五年了，被放弃在这颗环境变得极端恶劣的星球足足五十五年，帝国的第一次重新出场就扣光了印象分。
反而是纪成，无偿开放所有地下设施，包括许多安全屋，提供给平民避难，让他们由衷地感到新议长才是大好人。
相似的事情发生在白山星的各个地方，平民在哭泣在哀嚎，在电离云下朽烂，从活生生的人瞬间化为尸骨。
其他城邦没有纪成这样对中子辐射羽流的了解，领导者自然也不会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伤亡数字更为触目惊心。
会议室内，纪成和诸位议员同样也收到了来自宇宙的消息。
“……帝国秩序之眼……奉命调查白山星案，不得已而为之……希望各位尽力协助……”周泽一个字一个字地把邮件念了出来。
咚！
他抓起陆尚柏的保温杯就往地上砸。
“帝国，好一个帝国，压根就没把我们当人看，什么不得已而为之！”周泽伤势好得差不多了，但说话还是有些咳嗽。
“要不是议长反应快，这下恐怕大半个南港城都要死绝了！”
周泽资历实力都是在场数一数二的存在，他愤怒成这个样子，被砸了杯子的陆尚柏也只敢默默蹲在一旁，只有纪成和黄隆对视了一眼。
“这事里里外外都透露着古怪，明面上叫我们帮忙破案，但关于案件的任何消息都没有给到我们……”黄隆拍了拍周泽，转移了话题。
“不仅没有把案件情况告诉我们，为了传递这一点信息，竟然完全不顾我们的死伤，我真的想一刀砍死这个负责人，帮忙？帮个蛋。”蜈蚣脸上的刀疤拧在一起，语气里透着股混球江湖气。
纪成看着腕带电脑里的邮件，跟夏娜二人交谈了一番，缓缓开口道：“各位。”
“在。”众人立即应道，纪成至今为止无数正确决策让他的声望威信到达了顶点，连周、黄两位的眼神中都充满郑重，不再有前辈看晚辈那样的神色。
“实际上，他们给出了一些案件信息的，这是一封经过简单数字加密的邮件，真实信息就隐藏在这些文字中，我口头粗略解译了一下，应该还有一些坐标信息。”
秩序之眼就是纪成招惹来的，他当然清楚情况，看到邮件之后就更肯定了。
首先这位在落款时自称姓董的督查，显然是个聪明人。航道遮蔽暂时没有解除时，他们到不了白山星，只能寄希望于白山星的居民帮忙破案，但是涉及文物的案件本身又是机密，相关信息必须要严格保密。
这位董大人便想了个这个法子，把案件相关信息用谐音加上密文的方式镶嵌进这些文字里，这样就算政敌想要攻诘，他也可以打死不承认，一口咬定并没有刻意泄露信息，完全是巧合，是概率引擎的影响——反正文物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更没有人能证明概率引擎覆盖不了那么远。
纪成同时确定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前来东英仙行省的秩序之眼专案组中，一定有内鬼。
从这位董姓督查的行径和字里行间，完全是一片真诚，是真的想要破案的，但那束中子辐射羽流实在是瞄得太准了，正对着太阳的质心，一点误差都没有。这不仅是心思歹毒，还得操作经验十分老道才行。
“这样吧，你们拿下去破解破解，然后看能不能通过他们提供的线索发现点什么，我上去看看平民的情况。”
纪成丢下这句话，也不管这些仍在懵逼状态的议员们，拉着洛娆出了门，又给父母通了个电话，匆匆离开。
一小时后。
“嘟——嘟——”
南港城某宅院中，孙教授原本正在给自己儿子焦急打着电话，突然拨号被中断，电话铃声十分诡异地响了起来。
来电号码是个显示不出来的名字，嘟嘟两声之后，电话直接强制接通。
“你好，孙教授是吧，从现在起不要改变你的位置，三分钟以内会有人来接你。”电话里年轻的声音让孙教授感到有些耳熟。
“我是，你是哪位啊？接我又是什么意思？能不能把事情说……”孙教授还没问完，电话就已经匆匆被挂断。
“这都什么莫名其妙的，现在外面这情况敢轻易出门啊？还接我……”孙教授看了眼窗外暗红的空气，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压惊，重新开始拨打起自己儿子的电话。
咚！
房门被粗暴撞开，一位妆容精致，身着职业制服的漂亮女人，带着十几名荷枪实弹的警卫冲进了屋内，不由分说抓走了孙教授。
“下一家。”陈倩在表格上打了个勾，语气严肃。
……
孙教授看着眼前装修得格外豪奢的安全屋，感到有些震惊。
这种级别的房间，别说政府高层了，就连那些能力者大人们都不一定能用上，在安全屋里搞豪华装修可不容易。
他朝下走去，又见到几位同僚，都是各自领域的专家级大牛。
“你们也被抓来了，知道这到底什么情况不？”孙教授礼貌地给一位还算熟悉的天文学家递了颗烟。
“听陈秘书说，是议长大人找我们有事，详细情况暂时不清楚。”那位专家微微摇了摇头，“不过估计和外面突然降临的电离云有关。”
“议长？”孙教授一怔，脸色急剧变化，怪不得感觉那电话里声音有点耳熟。
亏了。
早知道那通电话是议长亲自打的，说什么也得多聊几句啊，后半辈子都够自己吹的了，议长大人单独给我打电话啊……多大殊荣！
“走吧，别让议长大人等急了。”
安全屋内，一个还算宽敞但密封掩饰的茶话室，不断有专家教授进场就坐。
“哟，齐老也来了，快请坐。”
“王教授好。”
人数不算特别多，但南港城几乎所有著名的天体物理学家，地理学家，海洋学家，还有大气气候方面最顶级的专家等，在各自领域学界具有统治性的学术权威，齐聚于此。
与会之人竟然没有半个身份稍差之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太阳……是假的
哒哒哒哒，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响起，陈倩踩着一双细到几乎随时会折断的细高跟走进茶话室，也没有任何客套话，直接扫了众多专家一眼，严肃说道：“议长马上就过来了，我先给你们讲讲规矩。”
众人立即端坐，丝毫不敢小觑这个女人。
“第一，等下的谈话内容绝对不允许泄露，包括自己的亲人。否则，既是害你们自己，也是害他们。”
“第二，议长大人的时间很紧，所以在他说话时保持专注，认真听，不要漏掉问题，必要时可以做笔记。”她指了指每人面前都有的小抽屉，“平板电脑和触摸笔在里面，但是离开的时候不能带走。”
“第三，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家人绝对安全，但前提是完成议长的任务。”
陈倩说完，走到几位最权威的教授身边，用指尖分别敲了敲他们面前桌子，什么话也没有补充，接着转身离开了房间。
她其实也不知道纪成准备问什么，但她要做的就是把一切准备工作做好，不需要纪成再额外操心。
陈倩走后，与会专家很快注意到，那几位被她敲过桌子的权威，表情神色都突然发生了变化，一个个变得更为严肃认真起来，不知道是有什么把柄被拿捏了，还是另有原有。
众人正琢磨着，门再次打开了，那位让人记忆深刻的年轻议长走了进来，他身穿作战服，甚至还配了枪。
“给你们五个小时的时间，可以使用我提供的电脑，但不能使用智能生命，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纪成顿了顿，手指举了起来，“告诉我，头上这颗太阳有没有可能是假的！”
他怀疑，那件重宝就在太阳的位置。
不过，等航道遮蔽去除后，帝国舰队降临，肯定会彻查白山星的事情。
数据以太体这样没法读取思想的也就罢了，智能生命是肯定会被全部拿去进行洗脑式搜查。
能力者们也是一样，多半会被带走审问，只有这些普通人数量实在太庞大，身份地位又不够，才不会被帝国使用太厉害的手段。
纪成知道概率引擎的事情是肯定瞒不住的，他也没打算瞒，到时候直接上交就可以了，这本来就是他的目的。
但是他寻找那件重宝的行为，并不打算让帝国知道。
概率引擎这种危险玩意，交了也就交了。可贼不走空，就这么白忙活一趟太亏了，所以他打算把那件东西自己贪墨掉。
“太阳……这，怎么可能是假的嘛……”
“议长大人，别的都好说，但这个事情太离谱了，让我学术造假编论文我都编不出来啊。”
专家教授们纷纷摇头。
滴——
纪成没有回应，而是指了指墙壁。房间顶部很快降下一块巨大的幕布，一台老式的放映机开始放映视频。
“先给你们看一段视频重播，注意是重播。”
为了尽量不留下可追溯的痕迹，纪成刻意没有用更高级更先进的三维虚拟投影。
视频一开始，是中子辐射羽流轰击太阳的过程重播。
“难道这……”一名老教授低声道。
“难道之前太阳被这束光焰轰击了？”
“没错，而且光焰的能级大约是这个量。”纪成指向屏幕右上角一串足有半米长的数字。
“怎么可能？”
满座专家全都惊呼起来。
他们可比那些能力者专业多了，一看就知道，这种情况太阳不可能不毁灭。
屏幕上，视频快速播放。
很快……那道光焰就命中了太阳，即使知道是回放，看到这一幕在场专家也都狠狠捏了把汗。
然后，无可抵挡的恐怖光焰就这么骤然穿透太阳，消失在屏幕外。
视频暂停。
“什么！真射中了！”
“直接穿透了？”
“不可能！你说射歪了我还信，明明击中了，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绝对不可能！”
专家们顿时炸开了锅。
他们比当时那些能力者的反应要激烈得多，作为在相关领域深耕数十年的权威，自然比其他人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你们也看到了，明明射中恶劣，太阳却没有被毁灭。”纪成在视频边临时充当解说的角色，“之前侵入大气层的电离云就是这道光焰飞行时产生的副产品，所以它蕴含的庞大能量是不用怀疑的。”
“但太阳就是屁事没有。”
“各位，我保证刚才的视频是真实记录而不是电脑制作的。”他捏着幕布抖了抖，“现在请大家往下看。”
纪成接着开始播放第二段视频。
“保持安静，老先生们。”
所有人连忙停止交谈，重新把视线集中到幕布上。
视频开始播放一些奇怪的画面。
白山星的各大沙漠，戈壁，荒野，龟裂的大地和干涸裂口的河道，一一出现在视频内。
然后是丰富的水体，深嵌在沙漠中的大量湖泊，以及占有星球表面积超过70%的几片海洋。
新城与旧城的年均降雨数据，年均空气湿度……
白山星人类的基因谱，肤色比例……
还有当初内战导致的臭氧层破损情况，冬夏两季室外紫外线浓度对比……
一项项看似毫不相关的数据和画面被放映出来。
“你们可能觉得相比那些畸化动物，相比那些莫名形成的矿区，这点气候上的异常不算什么。”
“但这些异常有一个共同点。”纪成指了指头顶太阳的方向，“现在你们必须给我拿出一个研究结论，这颗太阳到底有没有可能是假的？”
纪成冷峻的目光扫过，一个个教授在磅礴气势下纷纷低下头颅。
穿越之初翻看课本时他就觉得很奇怪，明明到处都是荒漠，却奇怪的完全不缺水；明明臭氧层破损，仪器上显示的紫外线浓度也非常高，但夏天往街上一看都是白花花的……
甚至整个星球上都没有多少肤色较深的人。
这是很不合理的，正常来讲皮肤接触到紫外线越多，就会生成更多黑色素用来保护表皮细胞。
但当时显然矿区和畸化动物的事情更吸引眼球，纪成便没有仔细研究这事。
如今想来，顿时深感古怪。
“赶紧的，都给我讨论起来，计算起来！”纪成大声吆喝道。
……
10月19日，晚上22点，安全屋。
“议长大人，经过我们的研究讨论……太阳确实有37%的可能存在某种异常……”孙教授作为代表，举着一块平板电脑，抖抖嗖嗖对着主座上的纪成道。
纪成闻言神色一喜。
果然在这种场合，人类还是比数据以太体靠谱，夏娜他们无论怎么分析演算，都认为太阳不可能是假的。
而人类研究员虽然思维缜密性和反应速度都远远不及数据以太体，但有时候经验积累以及灵光乍现的天赋，是其他生命形式很难学会的。
“好，干得好。”
纪成得到研究结果，忙不迭冲出了茶话室，扔下这群专家在原处，善后工作全丢给了陈倩。
别看算出来的概率只有37%，但要知道概率引擎这货可是一直在背后推波助澜，希望自己和那件重宝汇聚在一起的。保不齐这次羽流轰击太阳，都是它在给自己暗示和指引。
所以表面上只有37%，实际上应该倒过来看才对。
三小时后。
各位议员们正根据邮件上的隐藏信息和位置坐标，进行各种讨论和调查时，南港城的空管雷达系统突然静止了三秒钟。
“报告，雷达出现短暂故障！”
“申请检修！”
无人注意到，一道黑色流光眨眼间飞出了城市空域，直冲天际。
第一百七十三章 四个必要条件
巨大明亮的橘色火球高悬前方，狂暴灼热的氢氦气团中一架受损相当严重的飞行器不断前进。
轰！炽红的熔岩状气旋猛地一个翻滚，如同亿万盏焊弧在一起闪耀，连黑沉沉的机身都被映得发亮。
大片的外壳装甲仿佛被灼烧的纸张，瞬间化成了细碎的飞灰消散，就连内部的实体装甲层，也迅速泛起白色的斑纹，并向着周围扩散，化为尘屑，随着飞行过程，簌簌的往后坠去。
“经过实验测算和传感器的读数反馈，外界实际热度，与估计值严重不符，其核心温度也只有六百万度。”夏娜温柔的声音在飞行器内响起。
白山星的太阳本来就是一颗质量体积偏小的恒星，与行星的距离也非常近，温度稍低原本是正常的现象，但这个温度也太低了吧？
纪成看了一眼传感器读数：“但无论温度多低，那也是相对于正常恒星而言，只要飞行器继续深入，肯定会被严重破坏。”
“同时，飞行器内部温度也会陡然抬升。”
‘猎杀者’受损的外装甲先是由于速度爆发到极限，操作系统跟不上，一路撞击了太多陨石带，产生了磨损。现在又经受高温炙烤，隔热效果正在不断下降。
纪成思索了一下，握紧拳头，全身从正常偏白的肤色，转为青黑铁色。
“我这个金钟罩铁布衫，终于到了发挥用处的时候了。”
纪成打了响指，指根顿时发出金铁交鸣声。
“文物果然不愧是文物，设计那么一大通，竟然到这里应验了。”他赞叹道。
如果说白山星目前的科技水准，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个人安全接近这颗“太阳”，那么至少有四个必要条件。
第一，灾难前遗留的飞行器。
哪怕帝国量产的巡查机也比各个城邦制造的好得多，才能抗住如此高的温度，换成南港的土特产飞机，早就熔化了。
第二，具备身体强化效果的生物武器。
黑岛组织总部找到的那一大瓶暴君血清很荣幸地承担起了这个职责。
第三，能大幅度提高细胞活性的基因原体。
必须有足够的细胞活性，才能发挥出生物武器的性能，而基因原体-鬼藤算是对细胞活性增幅最大的二阶原体之一。
第四，胜过常人的恢复能力。
这来自那小半瓶细胞溶解剂。
细胞溶解剂除了能加快芯基因表达速度，也能让表皮和肌肉细胞的恢复能力增加。（注1）
纪成在不知不觉间，被安排上了这四个必要条件，更是对那件重宝的位置感到深信不疑。
“概率引擎都提示得这么明显了，准备工作也替我做好了，这个猜测是不可能出错的。”
纪成已经对那台概率引擎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也感觉到心惊肉跳，恨不得赶紧把它交给秩序之眼，带回帝都封存起来。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觉实在是糟糕。现在自己是被概率引擎帮助的那个人，它暂时还是起正面效果……要是哪天自己阻拦了它，影响到概率引擎运转，那才叫死得冤枉。
而且任何一件文物，都不能简单分析简单判断。
正是因为其严重的危害性和不可预测性，才会成为文物的，上一秒可能帮你，下一秒就毁了你也说不定。
“怕了怕了，赶紧趁机捞一笔就把这个烫手山芋给丢给帝国处理去。”
…………
黑水悬城。
几乎完全损毁的城市中心广场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纸花圈。
今天是遇难者的头七。
一个戴着眼睛，文质彬彬的男生，坐在一堆干泥上，沉默不语。
眼中神情悲愤无比。
电离云降临时，因为之前天空突然变暗的情景让许多平民都来到了户外。
他养的小狗也跟风跑了出去，最后连狗毛都没找回来一根。
太可恶了！
一把乌黑锋利的匕首，被眼睛男拿在手中，无意识地轻轻抚摸着。
嗡嗡。
他的手机震动起来，一条短信自动展开。
——姜高远，考虑一下吧，把那把匕首卖掉，咱们就有钱了。
——今天又有人通过我来打听了，有一位女老板已经出到三亿七千万白山币的高价了！
——考虑考虑，哥等你回话！
啪。
姜高远没有犹豫地关掉了手机，自从纪成送了他这柄匕首之后，不断有人来询问，随着那些宣传纪录片的大卖，纪成人气猛增的同时，买主也是一天出一个价。
尤其是电离云降临后，原价九千多万的坤钢匕首，很快就被炒到了三亿多。
其中大半原因都是明星效应带来的溢价，就和限定版签名球衣一个道理。
还有一部分是投机者认为帝国连邮件都发过来了，应该很快会重新联系上白山星，到时候白山币价值会大跳水，想屯点纪念品当保值硬货。
但无论如何，姜高远是不可能卖的，那位南港议长是他最崇拜的人。
并不是因为纪成的强大，而是因为他战斗的方式。
因为科技水平问题，白山星能力者的作战方式往往是枪械加上肉搏为主，帝国遗留的高科技产物为辅。
打起架来血肉模糊、胳膊腿乱飞，很不绅士。
而纪成在宣传片中，凭空驱使哨箭的技巧，让姜高远大开眼界，第一次认识到还有如此优雅的战斗风格，都不用动一根手指，敌人就哗哗倒下一大片。
也许为了印证那句狗改不了吃屎的名言，这位原游戏里的著名机械流高手，这次同样被纪成操作机械武器的姿态，给刺激得浑身颤抖，羡慕万分。
“我也想像他那样优雅地战斗……”
南港城。
新一轮议会正在召开，除议长纪成之外，全部议员到场。
“洛议员，议长大人已经九天没有露面了，现在到底该怎么做？根据那封邮件里的密文，想要和帝国重新建立联系必须解除航道遮蔽，我们按照信件中的方法尝试过了，根本不起作用。至于那个案件，我们也没调查出什么端倪来……”
刘方剑拿着一叠文件，推开椅子站了起来，神色有些焦急。
纪成走之前，通过陈倩传达了一句：这段时间内，南港的政务全都移交给洛娆。
所以这次议会是洛娆在主持。
其他能力者哪怕关系再好，终究是外人。纪成在某些事情上心眼还是比较小的，尤其是任人唯亲这一点。
哪怕周泽一直以来都在帮衬他，支持他，力主让他上位，但他始终觉周泽真正效忠的是南港，而不是自己。
他真正能百分之百完全信任的，其实只有洛娆和陈倩两人，但陈倩终究不是能力者，身份地位上差着一档，不可能让她来主持大局，没人会信服一个普通人。
这摊子给洛娆，就算搞砸了他心里也能接受，家业没了大不了再挣就是。
要是被外人嚯嚯了，那就难受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太阳里的东西
“已经过去九天了啊！要知道，不仅是我们，连下面那些市民也都是收到了帝国传来的信息的。”
傅庭也有些慌了神，“现在很多人都想要个说法，希望议长能出面解释一下目前的情况。周议员今天特意在电视台露了一下面，可也没什么用……网上已经闹腾开了，怎么说的都有，还有谣言说帝国是故意要毁了白山星，弄死他们。”
众人看向周泽，周泽苦笑道：“确实没有用，老了。”
原本周泽以为，就算纪成不在，凭借他当年的声望，也能镇住南港城的官员和民众，没想到如今大多数人并不买他的账，只怪纪成的舆论控制得太好了，现在城里风向一边倒，只嚷着要见议长大人，谁来都不好使。
“我弟弟有更要紧的事情，你们再耐心一下吧。”洛娆一只奶白色的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托着腮，坐的位置正是以往纪成坐的主座。
“好吧……”众人简单交流了一下眼神，无人反对和质疑。
南港如今虽然还是议会制，但因为纪成的紧密关系网和手腕，实际上基本是他的一言堂，议会投票什么都是假的虚的，掌权至今甚至都没有出现过真正意义上的反对票。
他让洛娆当家，大家不解，依旧执行。
不过洛娆也确实处理得很不错，毕竟是概率引擎制造的怪物之一，基因是一等一的优秀，学什么都很快，只是平时有纪成顶着，她就不爱动脑子而已。
“如果他们只是吵着要见我弟弟的话，那其实是好事，说明民愤并没有很严重，只是希望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站出来解惑而已。这样吧，可以找一些水军，然后在网络上进行一些舆论引导，制造点谣言，把公众视线引开。”洛娆提议道。
自从‘以太’恢复之后，纪成处理公务就经常带着她，在他旁边观摩学习了这么段时间，其实这两姐弟在手段和理政思路上都越来越接近了。
只是性格区别很大。
纪成处理事情更稳重，倾向于谋定而后动，经常喜欢玩点阴的，偶尔急眼了会破罐子破摔。
而洛娆则相对随意，更看心情，有时候小事大办，有时候小错大惩，不过总的来说也都合情合理，各种批复也及时。
“洛议员，能不能透露一下，议长大人到底在家里干什么啊？这么多天都不出来，我们压力真的挺大的。”傅庭做了个叹气的动作，但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其他人大部分人也都出言询问。
而张菱菲和张静娥经过这段时间的科学特训，再加上原本就更高的天赋，论实力已经隐隐超过其他议员，但性格使然，二人依旧不太合群，并没有开口，只是用眼神和姿态支持着洛娆。
她俩就看洛娆和纪成顺眼。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他不告诉我们，自然有他的理由，我们应该相信他。”说完这句话后，洛娆嘴角挂着微笑，静待答复，同时，毫不掩饰她对每个人反应的细致观察。
她得替弟弟把好关。
议员们都垂下了目光，一股无可奈何的气氛在弥漫。
洛娆知道，这是一种无声的认可。
“除了相信他，还能怎么办呢？”蜈蚣叹道。
黄隆和周泽不经意地互望一眼，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然后，周泽沉声总结道
“等吧，等议长出来。”
除了陈倩，其实连洛娆都不知道，纪成早就悄悄离开了南港，离开了白山星，此刻正在他们头顶上汗流浃背地折腾着。
……
“太阳”深处。
纪成承受着酷烈高温，用一支特制软针管从胳膊弯的静脉处往里推血清——没有经过任何加工，仅仅是去除掉血细胞和凝血因子之后，苏衣的原味血清。
说起来这个馊主意还是安蝉想出来的。因为温度越来越高，暴君血清也有些顶不住，便通过这种方式再次强化细胞活性。
不过那种血管里如虫窜，以及压迫心脏的感觉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也就幸好我和她血型是一样的，不然还有得我受。”纪成看了眼机舱四周，里面许多物品都被烤焦，融化，热量把空气变得扭曲。
他牙缝里都冒着烟，特意准备的防高温材质的水壶被融得软趴趴的，一拧开，便是一股灼热的水蒸气冲了出来，里面不仅一滴水都没剩下，内胆都成了红色的。
“烫死我了，真遭罪啊。”
周围是橘红色气体，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干涩。
纪成注射的血清数量非常庞大，现在连内脏器官都被暴君血清强化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金铁之声，在热气滚滚中，那声响仿佛炼钢厂中击锤与通红铁块之间的碰撞。
他莫名回想起，当初注射二阶基因原体晋升时，产生的‘幻觉’。
“当时感觉头上是通红一片，什么都被灼烧成灰烬，与现在的情景真的好像啊，莫不是这玩意真不只是幻觉那么简单？”
纪成胡思乱想间，外界突然以令人感到夸张的速度黑了下来。
怎么回事？
他连忙透过虚拟实景朝外看去。
飞船刚才是穿透一层黑中泛着红光的膜壳，进入了一处宏伟无垠的广阔球形空间。
这里巨大到难以描述，十多米长度的‘猎杀者’飞行器，在这里连一粒微尘都不如，渺小到可以忽略。
那层膜壳的组成物质，像蜡油般糊挂了一层在飞行器外，还有不少半透明的絮状物，在炽热灼浪中浮沉翻滚，斑驳蒸腾。
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机械火炬，上面花纹精致繁复，充满了神秘韵味，所有机械接口部分，全都严丝合缝，不知道是高端到什么级别的车床生产出来的。
当然，这也有可能根本不是车床生产出来的……
纪成目光抬起，视网膜底部很快出现了剧烈灼痛感，眼泪止不住地溢出来，然后又被烘干蒸发。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跟盖亚网络里，那个熄灭的机械火炬一模一样？”
他半眯着眼，勉强往机械火炬的顶端瞅了一眼，然后立马闭上眼睛，低头捂眉。
火炬之上，燃烧着熊熊火焰。
“我去，这该不会是深空黑点的本体吧！”纪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道。
深空黑点是进入盖亚网络的正式通道，它的本体从未被人发现过。
作为盖亚古文明的遗留物，深空黑点的本体被概率引擎认为是超重物那一点也不奇怪，甚至非常正常。
“怪不得我在白山星任何一个地方都能连上深空黑点的乱码信号，敢情这玩意一直在冒充太阳？”
“呃，这么说好像也不太严谨，冒充太阳的实际上应该是它外面这些气团和半透明絮状物……看起来像是火炬燃烧后的产物……”
“不过，如果它真能随身携带，那简直是无解啊！”
第一百七十五章 深空黑点的实际用途
在《大银河》游戏前中期，包括现在银河帝国时期，一支军团中都是有大量士兵和底层军官的，就像一层一层神经节点，将指令向下传达和扩散。
舰队指挥官的数据以太体发出命令，这些军官和士兵接收后，再向下传递，抵达最底层真正参与厮杀的机械战兵。
直到原剧情后期，随着技术发展，战术革新，战争的形式才发生了变化。
不再依赖人类士兵，纯粹靠数据以太体、机械战兵、巨构和星舰集群的军团流打法，才开始占据了各大榜单的前列，而盖亚网络则是军团流打法成型的关键点之一。
因为其全宇宙无缝覆盖的特点，盖亚网络既能作为战场交战双方嘴炮的工具，又可以作为数据以太体传达操控指令的平台媒介。
真正的宇宙巨型军团，从首舰到尾舰的距离跨度以光年为单位，横跨多个星系，数据以太体的运算能力再强大，知识储备再丰富，信号传不过去也没辙不是？
现在全是拿人类士兵和大量底层军官来传达指令，进行一些操作细化。
但这种形式，非常依赖底层军官的综合素质，并且完全无法做到如臂指使，更不能真正的一人成军。
这也是纪成为什么要让盖亚网络提前问世的原因之一。
盖亚网络的问世是宇宙战争史中最大的一次转折点，也因此产生了许多前所未有的超级强者，就比如剧情里的原主，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一个国家。
不过到了这一步，其他人最多也只是用数据飞升的方式偷渡联网，延迟高又不安全，运气不好还会掉线。
而一个能够随身携带的深空黑点，相当于超级信号放大器，连接盖亚网络时能做到零延迟！
别人是顶着好几百上千的延迟，你是坐在服务器上面，甚至直接就是用服务器在玩。
任何玩过竞技类网游的人都明白，这两者区别有多大。
“哈哈，发了发了，这波血赚！”
纪成变得激动万分。
他当初操作技术不算太顶尖，但还记得很多先进战术，先进理念，在这个时代绝对算得上战术大师。
要是能随身携带这个东西，再好好培养一下夏娜的能力，绝对能把军团流给玩出花来，很多只在理论上存在的操作都能实现了。
……
银烬星河，舰队旗舰中。
董文瀚两道眉毛几乎折了起来，垂头丧气地在原地来回徘徊，走一步叹一口气，谁都能看出来他很慌张很惆怅。
破案时限已经快要到了！
时间过去泰半，案件却毫无进展，他愁得头都快秃了，一薅就下来三十多根。
嗡。
舱门自动抬起。
“你不去研究怎么破案，跑过来我这里干嘛？”
董文瀚一瞬间恢复了督查大人的神采气势。
再怎么说，面子不能丢，更何况他还代表了秩序之眼。
从舱门进来的正是那位来自厉王府的女使，她依旧戴着那顶圆锥形帽子，头发还是乱糟糟的。
“听说董神探这几天愁眉不展，过来看看你。”
董文瀚行若无事，朝她呲牙一笑：“没事，我被砍头，你也好不了的。”
“我本来也不是多尊贵的身份，比不得董大人，有你垫背倒也划算。”女使抓了抓干枯的发丝，“你这黑发黑眸，着实让我这样的人羡慕啊。”
“有什么好羡慕的，多少根正苗红的帝国血脉，也混不到你这样的地位。”
二人交谈之时，距离不远处，另一艘舰艇上。
“发现新目标！”智能生命发出提示。
“怎么回事啊？”
“唔……你快看！”一个女兵把嘴里吃了一半的小蛋糕塞了进去，含糊道。
她手指的方向，航道实况地图上，赫然多了一个发光小点。
“快，通知上去！白山星出现了！”
……
“什么，航道遮蔽解除了！”董文瀚兴奋得发抖，恨不得爹妈给他生十条腿现在就蹿白山星去。
“怎么突然解除的？”
他费了那么大周章，都没有搞定的未知航道遮蔽，竟然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没了？
这让他有点难以相信。
可实况地图上，那清晰可见、能够点选的白山星三个大字，又显然不会骗人。
旁边女使，则神色微微一变，但很快调整到自然：“时间还来得及吗？”
“时间还有，时间还有，只要到了那里，一定有办法。”董文瀚半是自我安慰，半是打气道。
只要能在三个月期限到来之前，侦破白山星案，把案件纪要传回帝都，就不算违旨了。
现在的问题只是，剩下这点时间，真的足够破案，找到那台失窃文物吗？
董文瀚一拍桌子，喊道：
“整军集合，立即进行跃迁！”
“目标，白山星！”
……
11月7日，凌晨两点。
南港城空管塔台。
“哎，哥几个发现没，最近几天气候有点反常啊。”刘鹏道。
他正是当初纪成回南港城夺权时，首先报告的那个工作人员。
“是有点，感觉从夏天跳到冬天了，这几天值夜班更是感觉冷飕飕的，要不咱点个外卖什么的吧，弄点热乎的汤面吃一吃？”
南港因为纪成的快速决策，平民死伤相对来说轻微很多，社会经济形态并没有遭到太严重的破坏，短短几天各行各业都重新焕发了生机。
没办法，要恰饭的嘛。
“算了，你们吃吧，要是被领导抓住上班时间吃东西肯定又会被扣钱的。”
“诶，你们说，天气越来越冷，会不会跟那天那些暗红色云团有关啊？难不成又是帝国搞的鬼？”
一个小年轻闻言，立马来了劲，丢下手里的活计就嚷开了：“你们还真别说，我昨天刷视频的时候看到个说法。据说啊，咱们白山星有很多宝藏，帝国那些瘪犊子真是想弄死我们，要霸占我们的星球。”
“无稽之谈，再说了，你自己其实不也是帝国公民吗，你这不是把自己都给骂进去了？”
“我呸，什么帝国公民，我们被畸化动物袭击的时候怎么没见帝国出来保护我们呐？我只知道我是白山星人，我身份证上也没写银河帝国四个字。”
他们并不清楚白山星的航道遮蔽有多难解除，只是朴素地认为帝国没管他们，也没有付出什么努力。
这次想联系他们了，马上就把邮件发过来了，什么联系不上？纯粹唬人，垃圾帝国！
而洛娆请的网络水军正好又加重了民众的这种情绪，现在南港城中对帝国的态度已经从持续五十多年的期待变成了略微抵触。
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混球们认为，大不了再刚五十年。
和平星域长大，从小衣食无忧的人，是不可能和面临强辐射，食物短缺，畸化动物不断袭击的白山星人民比的。
哪怕对比朔方行省的，白山星这些人的民风都要剽悍得多。
“哎，跟你们说话去了，这破雷达怎么又停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这鬼星球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鹏突然发现，屏幕上扫射波已经不再发射，只有一道道弧形亮斑还在闪烁。
雷达再次静止。
“报告报告，这里是空管塔台，航空雷达又坏了！”
“返修！”
在雷达静默的空窗期，一架破烂凄惨到极致的飞行器，迅速划出一道颤颤巍巍黑色弧线，钻进城中。
“刚才我眼花了吗？好像看到有个黑色的东西在天上一闪而过。”刘鹏叫道
“哪有什么黑色东西啊？你肾虚吧？”
“我的天哪，还真有，你们看天上！”刚才散播谣言的小年轻猛然凑到窗边，手指死死抓住栏杆，眼睛瞪得老大。
几人也都回过头去，瞬间呆住。
只见无尽星空中，渐渐隐现出两横两竖四道线条，在几人惊愕的目光中又逐渐变成一块方形区域。
就这么横亘在夜空，在繁星闪烁的背景上突兀万分。
仿佛灿烂的永恒壁画中被剪出一个方口。
这个区域的边长得以十万公里计，内部是一种比黑夜更黑的黑暗。
“我们白山星也太倒霉了，这这这……这不会是天塌了吧？”刘鹏欲哭无泪，说话都哆嗦着。
没有回答，其余人早就吓得发不出声音了。
同一时间，所有城邦都有不少夜猫子注意到这一奇景。
白山星海域面积大，陆地面积小，总共也就七百四十二万平方公里，能在三个小时内依次见证日出，也可以在这一刻仰望同一片星空。
“妈妈，天上那是什么？怎么黑黑的？”
“天！快跑，到屋子里躲起来！”
遭殃过一次的平民们产生了创后应激反应，见到夜空中的异常，第一时间已经不再是拍照发圈，而是往建筑掩体里躲。
很快——
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从这黑色的区域中，开始浮现出一些形状规整，呈耀眼银色的舰艇。
这些舰艇越来越多，并组成一个整齐的立方体方阵。
“那是……是舰队？”
“是银河帝国？”
不到一分钟，黑色的区域便消溶，群星填补了它的位置，银色的方阵庄严地悬浮在星空之上。
来自帝国的舰队，完成了最后一轮航道跃迁，时隔五十五年，再次降临白山星！
…………
“来得可真快啊，看来是真急眼了。”
纪成刚刚从机库中出来，就注意到了天上的情况。
“从航道遮蔽解除到现在也就三四天左右，竟然直接赶过来了。”
他坐上一辆早就停在在机库门口的黑色轿车，车是普通的车，里面更没有司机，纪成亲自调了调座椅和后视镜，插上安全带一踩油门往前方驶去。
“有点惊险啊这情况。”他偏过头，从侧窗望了眼天上的舰队。
当时他驾驶着飞行器靠近那座机械火炬后，那火炬上的火焰便突然熄灭了。
接着整个机械底座全都坍塌成了飞灰，纪成不知道概率引擎在背后做了啥，但总感觉自己已经获得了什么。
他心里不太安心，甚至顶着酷热，当场连接了乱码信号，进入盖亚网络查看了一番，发现议事厅中的机械火炬熊熊燃起，才感觉到放心——
东西应该是到手了，具体怎么使用，可以后面再研究。
机械火炬熄灭坍塌后，那些半透明的发光絮状物也停止了生成，纪成估计“太阳”应该会在一个月左右彻底消失。
他紧赶慢赶地往回跑，路程走了大半，突然在‘猎杀者’飞行器的仪表盘内弹出了航道识别成功的提示，甚至还搜索到了星系级互联网的微弱信号。
纪成顿时明白航道遮蔽被解除了。
不过他本以为秩序之眼的人会在明天晚上或者后天上午抵达，没想到现在就到了，只比自己慢上一步而已。
“要是回来晚点，说不定还给他们逮着了。”纪成有点做贼心虚。
他拿出腕带电脑，开始拨打通讯。
虽然是深夜凌晨，但滴声响了不到半下，就顺利接通了。
“陈倩，我回来了，立即让人把飞行器弄一下，另外原本负责守卫机库的军队，也都处理处理……嗯……没必要杀掉，帝国是不会查普通人的，暂时别放出来就行。”
纪成挂掉，又给洛娆打了个通讯。
通讯结束后，纪成从车里拿出另一台早就准备好的腕带电脑，将夏娜和安蝉转移过去，便毁掉之前用了许久的那一台，彻底抹除了痕迹。
轿车在纪成的操作下行驶得飞快，径直往指挥大楼开去。
路上没有任何一个行人，但道旁住宅楼中的灯都一盏盏亮了起来，讨论和喧哗声甚至传到了马路上。
要是打开社交软件，或者网络论坛，肯定可以看到无数人正在讨论天上的舰队。
……
秩序之眼旗舰内。
董文瀚看着面目全非的白山星，忍不住和帝国资料库里的情况进行对比。
“差距也太大了，如果不提前告诉我，我甚至无法想象这是同一颗行星。”他指着光屏上的两个模型，左边是资料库中存储的三维模型，右边是舰艇的扫描系统刚才传回的数据。
“曾经的白山星，属于劣等居住星，但环境还是相当不错的，花鸟草木，山川形胜，但现在到处都是荒漠沙丘，臭氧层破了个直径百万公里的大洞，原本的城市全被埋在沙子里……”
“倒是从行星地表的腐蚀痕迹来看，当时我们发射的那束中子辐射羽流，恐怕误差偏移不小，对这颗星球上的人造成的伤害很严重啊。”董文瀚叹了口气，又隐约看了女使一眼。
女使面无表情看了看他，指着扫描数据，岔开话题：“你看这边，他们甚至还修建了很多新城市，用的是超频处理后的单兵能量护盾当城市防护罩，挺有想法和创意的。”
嗡，舱门再次升起。
“大人，网络入侵的初步结果出来了，这个星球发生的变化远远超出我们之前的想象。”来人是董文瀚的副官，跟了他不少年头，对白山星各个城邦进行网络入侵也是他在负责。
一道肉眼无法看见的信息流，从副官机械改造过的指尖射出，钻入董文瀚面前的光屏。
“……畸形结缔……自然熵减奇观……辐射……矿区……畸化动物…老天，这颗星球发生了什么？”董文瀚看完大吃一惊。
他侦办那么多奇案，要说更恐怖奇怪的事件也不是没见过，但是白山星的一切都透露出一股诡异感。
关键是这么恶劣糟糕的环境下，这些居民似乎都没有出现明显的亚健康状态，反而充满活力。
董文瀚倏然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是那件东西！”
“是它造成的。”
“应该是了，现在该怎么处理？”女使面无表情道。
董文瀚掰了掰指节，沉吟了一下，转向副官：“这个星球上既然形成了不少新城市，应该也形成了不少新政权吧？在网络上找找，想办法联系上他们，问问遮蔽是怎么解除的，案件调查上有没有进展。”
“大人，我正准备禀告，白山星各个城市的网络上，搜索量阅读量最大的，是同一个人。”
“他们有统一的领袖和政权？”
“不，这个人只是其中一个城市的领导者。他的名字叫纪成，十八岁，二阶能力者，南港城邦的议长。”副官一口气答道。
董文瀚瞳孔一缩，瞬间进入了思考状态。
十八岁，二阶能力者，这事在帝国一点也不奇怪，但在白山星这种穷乡僻壤就不一般了。
“先把星球的情况梳理一遍，出一份报告给我，然后联系这个纪成。”
…………
南港城中，纪成驾车悄然来到指挥大楼，一拐弯转入地下车库。
咚。
多日未曾开启的办公室大门被打开，陈倩早就等在里面，见纪成进门，立刻递上一大叠资料。
“老板，这是近日的情况汇总，另外因为天空突然出现大规模舰队的原因，议员们正在楼上紧急商讨应对措施。”
“这些资料我一会再看，马上召集所有议员到我办公室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提前布置
“老板，与会的还有一些非能力者高层，需要一起叫过来吗？”
“不用，就把那些议员叫过来就行。”
陈倩刚走到门口，便被纪成又叫住了：“这样，你先别去，让他们把会开完再叫他们，你现在先帮我一个忙。”
说罢，纪成开始埋头脱衣服。
陈倩愣了一下，然后也开始解自己制服上衣的扣子。
“门是开着还是关上？”陈倩贴心问道。
“什么开着关上的？你去把这件作战服销毁掉。”纪成头也不抬地把脱下来的衣服丢向陈倩的方向，然后开始脱下战靴。
这身纤维金属制成的高级作战服被高温侵蚀严重，现在就像过了火的石棉瓦，遍布蜘蛛裂那样的灰白豁口，是肯定需要销毁掉的证物。
但作战服的材质相当好，而纪成身上的无论哨箭还是‘悔恨’点阵，都属于武器，而不是粉碎机，想彻底毁掉它很困难，只能拿去专业实验室里面处理。
陈倩螓首低垂，羞愧地接住丢过来的作战服，扣上自己的扣子，还是忍不住多看了眼纪成。
老板真好看……
确实，纪成如今的身体经过基因原体的强化，又有细胞溶解剂的修复，不但一丝疤痕都没有，流畅的肌肉线条更是充满肉眼可见的活力和强硬。钢铁似的胳膊，雕塑一样的腿，配上本就英武的长相，对同性和异性的杀伤力都是很足的。
纪成注意到陈倩的目光，但也只是朝她笑了笑，那个表情连陈倩都读不怎么懂，硬要说的话……就是“大方”。
随便看，反正我也不吃亏，就当季末的员工福利了。
随后的半小时里，首先是纪成换下来的作战服、枪械、通讯耳麦、水壶、目镜等装备，被迅速送去指挥大楼中的秘密化学实验室，用射线和特制酸液进行腐蚀销毁处理。
而之后，陈倩开始替他罗列一份清单，任何涉及到他这次行动的人、物，都在清单表格上出现。
陈倩作为女生确实心思更为细腻一些，而且对各种细枝末节也很了解，很多纪成没有想到的地方都被她补充上。
还有一些存在间接关系的，连夏娜和安蝉都想不到的，也被她写了下来。
最令纪成印象深刻的就是停放‘猎杀者’飞行器的机库里，那台警卫人员轮班时使用的刷卡闸机。
机库里的监控摄像头纪成想到了，也做了处理，但刷卡闸机是真没想到。
这东西也是有芯片和处理器的，属于是电子仪器。
像机械设备、电子仪器这样的东西，帝国想要调查就太容易了，只需要一台高精度靶向扫描装置，几天时间就能提取分析整个行星所有的低端电子仪器。
如果帝国来人还有数据以太体的话，说不定真有可能通过这段时间闸机的刷卡记录分析出机库的情况。
警卫人员这段时间可都是没进机库的！
进而也能推断出‘猎杀者’飞行器有足足十多天的时间并没有停放在机库中，再进而推断出自己这个拥有者，有可能在这十多天内离开了南港，甚至离开了白山星。
这个推导链条有些长，说起来很复杂，实际情况也不一定有这么糟糕，但纪成永远不会小瞧一位成熟的数据以太体的分析能力，也不会小瞧秩序之眼，这个帝国皇帝监察天下的工具。
“很好，加油。”
纪成鼓励似的拍了下陈倩的屁股，秘书小姐顿时更卖力地工作起来。
“对了老板，还有这个……”陈倩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
“还有刚才那个清洁工需要处理掉吗？”
纪成摇头道：“普通人不需要，数量太庞大，帝国没办法调查的。主要是电子仪器和能力者。”
还是白山星的科技水平太过低下，夏娜和安蝉也没成长起来，否则这种主场作战，绝对能轻易把痕迹抹除得干干净净，而现在只能靠人力和头脑风暴。
“给你十分钟，再帮我想想有什么遗漏之处，要是露馅了我可是掉脑袋的。”
他现在十分庆幸自己留下陈倩帮忙的行为，要是没她补漏，自己恐怕真的留下破绽了。
纪成这话把陈倩吓得俏脸煞白，拿过清单又仔细核对思索起来。
从头到尾竟然都没问纪成到底干了什么，也没问到底是要防备谁，仅仅是尽职尽责地完成她的工作。
沙沙沙。
陈倩不断在纸上写写画画。
看着她认真的脸蛋、微微垂下的发丝，纪成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
“要是没有陈倩，自己这次还真有可能因为刷卡闸机的疏忽而露馅。”
“那么被帝国发现之后，肯定能想到办法从自己嘴里撬出所有真相来，毕竟我也不是多硬的骨头，那些酷刑可不一定吃得消……”
“说不定他们会有办法把深空黑点的本体与自己剥离开，但这样就相当于在概率引擎的眼皮子底下，又把两件超重物拆分，它不可能允许这件事情发生。”
“所以陈倩能想到这出，或许就是概率引擎通过某些巧合给了她提示和灵感？”
想到这里，纪成即时打住，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可就太恐怖了。
他怀疑自己的行为也都在其计算操控之下。
被推着往前走的感觉并不好，他喜欢掌控一切而不是被一台莫名其妙的机械掌控着。
最后他还是选择相信这事就是陈倩自己聪明，然后决定用最快的速度把概率引擎这逼瘟神送走。
……
11月7日，凌晨4点。
指挥大楼外已经出现了一些不怕死的记者。
天空中舰队的出现，让他们嗅到了狠料的气息，不少新闻车被开了过来。
大量镜头和闪光灯对准门口，期盼某个身影的出现。
但很快记者们就被清退，二十米警戒线拉起，紧急集结的军队将整栋大楼团团围绕，站岗巡逻。
在楼上会议室开完会的议员们，刚三三两两地下楼，就被礼貌拦住，然后告知议长大人请他们去办公室详谈。
指挥大楼地下，纪成专属的办公室内。
豪奢宽敞，摆满了精致座椅，灯光璀璨通明，让人丝毫感觉不到此时是半夜凌晨。
那超大的办公桌后，纪成十指搭在一起，正襟危坐。
刺——
见诸位议员到场，纪成挪了下椅子，坐得更端正了。
但并没有说话。
洛娆撅着嘴巴，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盯着纪成，不过怎么看都有些撒娇的味道在里面。
最终黄隆开口打破了沉默：“议长，到底……”
“嘘。”纪成五指摊开又合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并不是通常使用的那种手势，而是荒野区中勘采能晶矿时专用的动作。
这一下所有人都被纪成的行为搞懵了。
你说你堂堂议长在这么关键的时期消失这么久，回来还变得奇怪起来，开会不去会议室，来办公室开，还突然使用这种手势？
怎么像是在搞什么密谋一样？
“你们别问问题，听我讲，我讲完大家就回去。”纪成展颜露出一个微笑。
第一百七十八章 扑朔迷离
您到底什么意思啊？
议员们差点没炸开锅，议长被掉包了吧？
不过纪成如今威深望厚，众人饶是满头疑惑，竟硬生生全都憋住，没人出言询问。
“继续说吧议长，我们什么都不问。”傅庭开口道，一句话就让他的优点再加一项，上道！
纪成冲众人一个眼色，又看了看自己身前，包括洛娆在内，都把座椅往前挪了挪，离纪成更近一些。
他伸出一只手掌，向上翻着，小指和无名指微微弯曲（注1）：
“天上那些舰艇，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来自帝国的大人们。”
滴。
不知启动了什么按钮，三维全息投影在纪成话音落下时就自己打开了，办公室的上方凭空出现一大团浩瀚星空，一支银色的舰队方阵庄严排列。
“嗯。”
众人点头，这一点大概是毋庸置疑的，纪成用这样的开场白倒也挑不出多大错来。
只是那个手势有些过于奇怪。
议员们神色各异地看着纪成的手指。
他的手指灵活，飞快又变为蜷掌的手势（注2），完成得干脆利落，只是看那动作便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但诸位议员还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这一系列动作，用的全是矿区中的手势。大部分能力者还真不怎么会。
一般都是随行的勘采人员在使用，比划手势的同时还会配上口令，目的是为了在矿区中减少误会的产生。
就像有些生僻字放在文章里，大家都认识，单独拿出来就不认识了一样，这些手势在不配合口令的情况下，议员们第一时间还真没反应过来。
刘方剑和张静娥最快理解了纪成的意思，神色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依旧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接着洛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看了纪成一眼，露出一个非常姐姐的笑容。
纪成没管她，接着道：“虽然不清楚为什么那些大人暂时没有跟我们联系，但是我们也该随时做好迎接的准备……”
后面便是大把的废话时间，纪成用极其官方极其书面的方式，发表了一通对帝国的看法，然后就在议员们愕然目光中，散会了。
……
指挥大楼外，乘车离开的刘方剑，交叠着手托住脑勺，悠然靠在后座的头枕上。
特意没要护送车队的轿车，在无一人的大街上行驶，直到路过一处十字路口。
“咚。”
刘方剑猛然一记手刀砸在司机脖子上，力度控制在足够让其昏死过去好几个小时的程度。
他扒拉开司机，越到驾驶座，一把握住方向盘，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转去。
类似的事情发生在不远处，张静娥突然叫住了前面的张菱菲。
“我想起来有点事情，姐你自己先回去吧，唔……今晚我不回家睡觉。”
她们俩一个慵懒到极点，一个性格非常内向，也都对生活品质没有什么追求，现在是在指挥大楼附近，找了一个简单朴素的独栋别墅居住。
连安全屋都没有的那种。
“大晚上你有什么事啊？”张菱菲满脸茫然，“难道你是找纪成去了？”
姐妹俩不怎么合群，长这么大就只有纪成和洛娆这两个朋友，如今纪成刚刚消失十几天，又表现得这么奇怪，张菱菲会如此猜测也属正常。
“嗯……”张静娥不知道该不该对张菱菲说实话，但想到纪成都没有直说，只是打了手势暗示，便决定对她撒一个小谎。
“你真去找他？”张菱菲挠了挠头，“哎，其实这么久没见我也挺想他，要不一起吧？对了，带点吃的过去，他那个食堂里的夜宵每次去都被他吃光了，据食堂大妈透露，纪成一次要吃十人份的。”
张菱菲不由分说就准备牵着张静娥去弄点吃食，却发现扯不动自己妹妹。
她疑惑望去，张静娥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我想一个人去找他。”
“噢，你该不会？”张菱菲原本穿着一件比较紧身的露脐小吊带，此时惊讶之下差点把衣服给崩裂了。
“嗯。”
张静娥羞红了脸，但为了纪成的大事，硬是没反驳。
“你是想找他给你特训对吧？那你自己去吧，我好不容易这十多天轻松点。”张菱菲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胸口，挥了下手就扭头回家了。
张静娥假装往指挥大楼走了几十步，见她走远，才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上午十点三十五分。
秩序之眼旗舰中。
“大人，资料已经收集汇总完毕。”副官再次报告道，“我大致总结了这么几点。”
“目前白山星的科技水准处于相当落后的级别，比东英仙行省内正常的劣等殖民星也要低上很多。按照土著星的评级标准，属于行星0.7级。”
关于土著星的开发评级，帝国有完善的标准。
行星级，代表能采集行星上的大部分资源，掌握绝大多数不入级别的科技知识，了解宇宙的基础物理规则。
而0.7则是指，对行星蕴含能源的有效利用率在70%左右。
“很正常，经过五十五年的失联，环境又这么恶劣，科技水准和社会结构进行倒退是完全符合逻辑的。”董文瀚往房间角落里望了一眼，才回答道。
“不过，入侵城邦的数据库后，在这个星球上发现了不少线索。”副官迅速道，“您看这个。”
他手指一弹，光屏上亮起一段视频。
放映的正是黑岛覆灭之战的宣传片。
“这是哨箭？”董文瀚一眼就注意到纪成操控的哨箭。
他作为秩序之眼的督查，对各类机械武器也极为了解，哨箭这种武器尽管冷门，但也难不住他。
“这颗星球的所有权，当年属于一位颇为富庶的吏员，资料显示他拥有不少一级知识，身家还成，连行星都买得起，能弄到这样的机械武器倒很正常。”
《银河帝国科技研究法案》规定“庶人至一”，没有贵族身份的底层吏员也属于庶人，也就是平民。
但是并不是所有平民都能掌握拥有一级知识，“至”是最多的意思，最多只能获取一级知识，相对来说，白山星曾经的所有者已经属于非常有钱的那一类了。
“那这个总不正常了吧？”副官摸了摸鼻子，画面很快转到南港新城，大片坚韧的红黑色血管覆盖着城市，完全一副地狱般的景象、
“这是……三阶基因原体，黑光病毒！”董文瀚专业水准过硬，立马讶声道。
“不止如此，每个城邦几乎都存在三阶能力者，此外，还有一个被他们称为五号遗迹的地方。”
副官走到光屏旁边，机械改造后的手指在上面戳戳点点，画面顿时改变。
“里面是存放的所谓高级智能生命，但通过白山星对其的描述和介绍，可以判定，那是一批崭新的数据以太体。”
一批？
“嘶！”
董文瀚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时候数据以太体这种价值连城的东西能用批这个单位了？
他转动僵硬的脖子，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女使，又看了看副官：“麻烦了，案子恐怕难破了……”
“我怀疑……白山星是当时偷盗走私那件东西的人苦心经营的……秘密据点！”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又放弃了这个星球，甚至连数据以太体那么值钱的东西都不要了，但有件很显然的事情。”董文瀚握紧了拳头，“这种情况下，要找到概率引擎，难如登天啊……”
他接到旨意，前往白山星破案，原本以为最大的难点在于怎么抵达这颗星球。但现在看情况，盗窃走私概率引擎的，恐怕是个比想象中还要庞大的势力。
这就让案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也让寻找概率引擎的难度陡升了数个级别。
剩下这点时间，肯定就不够了！
完了，我董大神探一世英名竟然就这么栽了。
董文瀚颓然坐下。
嗡。
舱门又一次打开。
“报告大人，白山星上一个叫南港的城邦，发讯请求与我们进行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