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7章 丑恶的喜剧
南极,恩德比地海岸线,两辆BV206履带式运输车在众多镜头的注目礼下,沿着跳板缓缓开进了灯火通明的船舱。
随着船舱厚重的舱门缓缓合拢,那些举着摄像机的学姐或者学姐夫们,也各自收了机器,通过对讲机通知水手重新打开舱门结伴走了进去。
相隔不远,手里拎着一个大号保温箱的阿波利和过来取车的科考站司机握了握手,“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对运输车检查过了,生活舱里也进行了打扫。
另外,我还在货舱里给你们留下了一些礼物,希望你们能尽快渡过这个冬天。”
“谢谢你,伊万同志。”过来接车的司机郑重的说道。
“同志?”阿波利晃了晃神。
“虽然你带着面罩和风镜以及帽子,但是你的身上有很浓郁的苏联人的味道,让人熟悉却久违的气质。”
那位和阿波利年龄相仿的司机哈哈大笑着说道,“所以我觉得我完全可以用同志来称呼你。”
“谢谢,谢谢你,同志。”
阿波利再次和对方握了握手,拎着沉甸甸的保温箱,干脆的转身走向了亮着明亮灯光的船舱。
不久之后,这条极地运输船合拢了舱门,在那两辆DT10运输车的驾驶员们的注目礼之下,缓缓离开了支离破碎的冰层,在寒风的推搡下驶向了他们来时的方向。
时间转眼到了儿童节这天,一部名为“纳脆南极宝藏”的付费纪录片通过时光电影制片厂和时光工作室的社交平台发布了出来。
得益于之前那些阴谋氛围拉满的片段以及明暗两个海拉组织的推动宣传,这部纪录片可谓吸引了无数寻宝者的眼球。
尤其纪录片的开头,举着手机自拍的卫燃说出的豪言壮语和晃动的镜头乃至那架巨大的伊尔76运输机,都让观影者更加确定,那个知名历史学者恐怕真的找到了纳脆的宝藏。
随着进度条的推进,他们也在这部纪录片里看到了卫燃遭遇劫持的镜头。
只不过,让他们觉得不妙的是,当劫持结束之后,那些劫匪却和卫燃的保镖们碰了碰拳头,接着他们竟然还在镜头下用药水擦掉了手上的纳脆纹身,又和卫燃拍了一张热闹的合影!
好像有些不对!
这些大脑充血的观影者们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尤其在这個镜头之后,他们竟然还在纪录片里看到了网络上关于劫持视频里那些满是阴谋和猜想的“精彩评论”!
几乎就从“知名历史学者维克多遭纳脆余孽上门威胁”的镜头之后,一个个谎言被这部纪录片相继揭露,尤其在分镜的两辆车里,卫燃和塔西的无线电对话,更是让越来越多的观影者开始思考到底是否有纳脆宝藏的问题。
而在最后,当那具从泄露的通话录音里就提到的尸体被发现之后,他们从尸体身上发现的硬币,几乎已经给了所有人一个响亮的耳光和更加响亮的答案。
尤其,在这部纪录片的最后,还定格了一个网络投票的截图——是否该把纳脆宝藏还给犹太人。
以及在这个截图最后,那鲜红、巨大且不羁的德语单词“Jawohl!”
“恐怕谁都没想到,这个耳光最后会扇在犹太人的脸上。”
乌斯怀亚机场,就在纪录片上线的同时,已经准备滑跑的伊尔76运输机里,穗穗也在具有降噪功能的通讯耳机里感慨道。
这部纪录片在卫燃等人开始返程的时候就已经在加班加点的进行了剪辑,并且一切都遵从穗穗这位导演“大成本小制作”的要求,刻意保留了相当一部分自拍的片段来增加真实感。
“一切原罪皆因贪婪”
卫燃说完不由的打了个喷嚏,一边接过穗穗递来的纸巾擦着鼻涕一边不忘问道,“艾妮娅,那具尸体交给那些人没问题吧?”
“放心吧”
和穗穗隔着一个卫燃的艾妮娅一边啃着冰激凌一边说道,“那些‘绑匪’本来就是阿根廷人,他们会把伱们带回来的尸体交给官方,并且协助寻找他的家人的。”
“那就好”
卫燃明面上松了口气,但内心却在暗暗叹息,有关舒伯特少校和汉诺等人的历史已经被他和那些纳脆残余以近乎默契的方式隐瞒起来。
而那部将历史随意打扮的面目全非的纪录片,却又像是一场丑恶的喜剧,肆意玩弄着所有贪婪的心。
“现在轮到那位仍在南极的电工出牌了”穗穗得意的说道,“现在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他会怎么办?”有些感冒的卫燃明知故问道。
“现在无论他怎么证明,都已经没有办法推翻我们的纪录片里得到的结论了。”
穗穗笑眯眯的说道,“无论他想证明什么,都要先想办法否定我们的纪录片才行。看着吧,或许等我们飞机落地之后,夏洛特先生就会接到对方的电话了。
现在已经没有人在乎尸体是谁最先发现的了,但每一个试图用那具尸体继续织造阴谋和纳脆宝藏的人都会被无情的嘲笑的。”
说到这里,穗穗脸上的小表情也越来越得意,“相比那位已经无关紧要的电工,我倒是更加好奇那些犹太人这次怎么收场。”
“阿芙乐尔,我们真的不需要给犹太人留一些脸面吗?”
坐在穗穗另一边的蔻蔻说出的这句法语里,“脸面”这个词甚至还是用汉语说的。
“为什么?”穗穗在听完了卫燃的翻译之后问道。
“不是说犹太人都是精明的商人吗?”他们会不会因为被羞辱来报复我们,我是说在生意上报复我们。
“他们?”
穗穗格外自信且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精明可不是他们的优点,无耻才是。所以放心吧,他们根本不在乎脸面,自然也就不会报复。
最重要的是,虽然那个网络投票让他们丢了脸,但他们肯定也乐于看到纪录片最后呈现的效果。”
“说说为什么?”
追问原因的却并非正在听安菲萨翻译的蔻蔻,反而是后排和阿波利坐在一起的安娜老师。
“直觉”
穗穗想了想解释道,“纳脆崇拜几乎和返油划等号的,那些犹太人肯定不希望看到纳脆崇不,那些犹太人肯定不希望看到不受他们控制的纳脆崇拜出现。”
“你真是个有天赋的姑娘”安娜笑眯眯的夸赞道。
“我也觉得我有拍摄电影的天赋”
穗穗愈发的得意,顺便还不忘给安娜和她旁边仍旧戴着口罩和帽子的阿波利分了些小零食。
几乎就在飞机降落在萨尔瓦多加油准备横跨大西洋的时候,那位电工也如卫燃预料的一般主动联系了夏洛特——请求原谅,原谅他参与指使对马修的绑架。
该怎样做事,夏洛特自然不需要穗穗教。倒是艾妮娅那里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那具尸体的家人找到了。
“他还有什么家人在世吗?”穗穗好奇的问出了卫燃根本就不好奇的问题。
“他姐姐的儿子还在世”
艾妮娅收起卫星电话解释道,“据说对方同样是个军事收藏家,他在看过我们的纪录片之后立刻就认出了那就是他失踪了很久的汉斯叔叔。”
稍作停顿,艾妮娅继续说道,“据他所说,他的汉斯叔叔是在1965年出发前往南极探险的,只不过他在抵达南极之后没多久就失去联系了,他很感谢我们的纪录片打破了他对南极宝藏的幻想,也很感谢维克多找到了他失踪的说说。”
“所以呢?”
卫燃心不在焉的问道,内心却在暗暗琢磨着那具尸体的儿子的来历。
“所以对方想感谢你并且和你见见面”艾妮娅继续说道。
“和我见面?”卫燃挑了挑眉毛,下意识的就想拒绝。
“对方还说,他希望能用一些军事收藏品换回他叔叔的遗物。”
艾妮娅一边说着,一边又摸出手机一番划拉之后递给了卫燃,“这是对方开出的交换筹码。”
“这是.”
卫燃在看到照片的瞬间便瞪圆了眼睛,这张照片里全都是佩剑,二战德国曾经使用过的各种佩剑!
在收藏界,如此全品类的收藏品还有个特有的称号——“柏林仪仗队”。
显而易见,想凑齐一套柏林仪仗队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但艾妮娅却冒出了另一句让卫燃心跳加快的话,“对方说,他愿意用照片里所有的这些佩剑去交换他叔叔留下的那支佩剑和其他的遗物。”
“你你说什么?”
卫燃错愕的抬起头,随后却又再次看向手机里的那张照片,同时却也在心里暗暗嘀咕着,果然,想凑齐这些东西,还得找纳脆“遗老”们才行。
“没错”
艾妮娅摊摊手,“而且对方为了表示诚意,愿意带着那些东西去喀山和你当面进行交换交流。”
这
卫燃稍作迟疑,又想了想自己明面上的人设,这才点头同意道,“我没有拒绝的理由,那就在喀山见面吧。另外,我希望.我希望能让我们的拍摄团队给他拍一段视频,由他来讲述他的叔叔汉斯先生的故事当作纪录片的花絮。”
“干得漂亮”穗穗在一边比了个大拇指。
“我会让他们帮你转达你的意思的”艾妮娅说完,又换上英语在仍旧没有挂断的卫星电话里沟通了几句,这才将其挂断。
难不成还是引起纳脆残余的注意了?卫燃暗暗琢磨着,那位高度疑似纳脆残余的苦主想和自己见面到底憋了什么好屁。
“猜猜我们的纪录片在刚刚我们在天上飞的时候赚了多少钱?”
穗穗等夏洛特先生也挂断了电话,这才让卡坚卡姐妹帮她将这吊足了胃口一句话翻译成了意大利语和法语。
“多少钱?”塔西第一个问道。
“我们不但打平了所有的开支,而且还额外盈利了160万欧,而且盈利数字一直从持续上涨。”
穗穗眉开眼笑的说道,“一次付费播放需要10欧元,很容易算出有多少人观看了我们的纪录片,朋友们,这才是南极最大的宝藏。”
“以后未来至少半个世纪,谁再提什么南极的纳脆宝藏,恐怕都会被当作白痴吧。”
一脸呆滞的塔西讷讷的说道,却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旁边莫妮卡脸上那得意与自豪的表情。
在之前的小半个月时间里,虽然卫燃和塔西等人在南极大陆探险、拍摄,但她和她的团队可同样没有闲着。
不说别的,那个有关要不要把纳脆宝藏还给犹太人的投票,她和她的网络朋友们可就贡献了相当大的“捧杀力量”。
“大家再辛苦辛苦!”
穗穗笑眯眯的说道,“等我们回到喀山之后,我们就举办一次分赃大会!”
都不等这个提议被翻译成意大利语和法语,那些全程跟着拍摄的学姐们和姐夫们便纷纷发出了欢呼。
随着翻译,就连夏洛特都露出了轻松和期待交织的表情,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感染了一样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短暂的停留过后,这架运输机载着他们平安顺利的飞跃了大西洋,又以近乎蛙跳的方式在达喀尔和埃及进行加油,最终在六月3号这天,平安顺利的飞抵了喀山机场。
“查宁先不,查宁同志,你怎么也来给我们接机了?”
卫燃在略微的诧异过后,和站在接机口的查宁同志挥挥手打了声招呼。
“卫燃同志”
查宁用还算字正腔圆的汉语打了声招呼,等听完了玛尔塔的翻译之后,立刻用英语说道,“我来把那支珍贵的原型枪还给你,它已经完成了拍卖任务了。
说实话,我在你们公布那具尸体照片的时候就已经赶来喀山等着你回来了。”
“你不会是冲着纳脆在南极的宝藏来的吧?”
卫燃等玛尔塔帮着翻译完,这才笑着说道,“我猜你肯定看了我主演的纪录片,所以很抱歉,南极根”
“得了吧卫燃同志”
查宁嘲讽道,“我又不是那些贪婪又愚蠢的犹太人,更不是青春期的小孩子,怎么可能相信南极有纳脆宝藏那种荒诞故事。”
“之前几天你可不是这么笃定的”
一个同样过来接机顺便给查宁充当翻译的“知识型小混混”撇撇嘴用俄语揭穿了查宁的老底,“老大不,维克多先生,他在看过那部纪录片之前一直嚷嚷着要从你的手里预定些失踪的纳脆宝藏呢。
而且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个黄皮肤的矮个子亚裔,这些天他几乎把图书馆里的每一张老照片都仔细看了不止一遍。”
矮个子亚裔?对老照片感兴趣的亚裔?
卫燃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内心却开始琢磨着,这位查宁同志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第1378章 一颗手榴弹
返回喀山城区的路上,卫燃特意拉着查宁同志和自己乘坐同一辆车,顺便也在旁敲侧击中试探着对方的口风。
只不过,直到车子开进卡班湖畔的大院子里,这位来自美国的同志谈及的话题却都放在那部纪录片以及被他送回来的那支原型枪上面,丝毫没有提及所谓的矮个子亚裔的存在。
查宁同志这边虽然没有问出什么,但是当他从车子里钻出来之后,却立刻得知,就在他们抵达前的五分钟,有一位名叫汉斯的先生带着礼物赶到了这里,此时正在图书馆里等着他和夏洛特先生呢。
汉斯?
卫燃暗自提高了警惕,和夏洛特对视一眼,随后两人默契的各自拿上了当初马修的父母给自送他们的礼物,迈步走向了图书馆。
“维克多,我们都知道那具尸体是假的,不是当初马修的父母发现的那具尸体,或者说,不是法比安·舒伯特。”
夏洛特低声说道,“所以现在卡着时间找上门的人.”
“不,我们发现的就是那个名叫汉斯·厄齐尔的尸体,马修的父母发现的也是他。”卫燃停下脚步摊摊手,“这样事情不就简单了吗?”
“说的也是”
夏洛特同样停下了脚步,稍作思考之后从兜里掏出了装有那枚档位军戒指的亚克力盒子递给了卫燃,“我的年龄大了,比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了,而且那架运输机乘坐体验确实算不上好。
所以维克多,不如接下来和对方见面的事情就由你代替我出面吧,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接受。我现在就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也好,既然这样,您就先去客房休息吧。”
卫燃并没有丝毫迟疑的接过了装有戒指的盒子,重新迈步走向了并没有营业的时光图书馆。
隔着落地窗,他便看到,在其中一张靠窗的桌边,坐着个穿着西装的老男人,这老男人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厚嘴唇的黑人壮汉。
他看到对方的同时,对方也看到了他,并且立刻站起来,隔着窗子热情的和卫燃挥了挥手。
同样朝对方挥了挥手,卫燃稍稍加快脚步走进了图书馆。
“你好,维克多先生。”这個看着能有六七十岁的老人主动用纯熟的德语打了声招呼。
“你好,汉斯先生。”
卫燃同样用德语做出了回应,和对方握了握手之后坐在了他的对面。
“维克多先生的德语说的可真好,如果不是肤色不同,我都以为你是个土生土长的德国人了。”汉斯先生同样坐下之后真诚的夸赞道。
“谢谢您的夸奖”
卫燃笑了笑,略显得意且迫不及待的说道,“我的研究方向主要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争史,会德语是基本的职业要求。
汉斯先生,您看,我才刚刚回来,身上南极的寒冷都没散干净呢,所以我们不妨开门见山的直接谈谈吧。”
“也好”
这老男人说着,朝站在身后的黑人招了招手,后者立刻将脚边的行李箱抬到了桌面上打开,露出了里面装着的那些二战德军佩剑。
“这些其实都是我的叔叔汉斯·厄齐尔的收藏。”
这个同样叫做汉斯的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一双白色的丝绸手套戴上,随后才从箱子里拿出一把常规样式的海军佩剑轻轻拔开,“维克多先生,我想用箱子里的这些东西交换我叔叔的遗物。
另外,我也答应你的要求,同意在镜头面前讲讲我那位喜欢冒险的叔叔的故事。”
“我可以上手看看吗?”卫燃说话间,同样取出了一双丝绸手套。
“当然,请便。”
汉斯说着放下了手里的佩剑,随后温和的拱拱手,“请问夏洛特先生呢?我同样想从他的手里交换我叔叔留下的戒指,就是纪录片里的那一枚。”
“他太累了,把这件事情委托给我了。”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打开了公文包,先从里面取出了那支属于法比安·舒伯特的佩剑,随后又从兜里摸出了刚刚从夏洛特那里得到的戒指。
“我愿意用两枚同样年份的戒指进行交换”
汉斯说完,同样从兜里掏出了两枚带有原装木头盒子和证书,以及授予人详细档案的戒指。
闻言,卫燃并没有急着说些什么,只是伸手从行李箱里取出了一把少年团小刀,轻轻拔开,仔细的检查着,同时他也不由的想起了某个同样持有这种小刀的“蠢货”。
见状,汉斯先生只是笑了笑,随后同样拿起了舒伯特少校的佩剑仔细的检查着。
一时间,这图书馆里就只剩下了两人各自检查物品时能发出的细碎声音。
不久之后,两位学姐也带着采访设备赶来了图书馆,并且远远的在咖啡吧台附近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安静的等待着。
许久之后,就在卫燃放下了最后一把佩剑转而开始检查那两枚戒指的时候,汉斯先生也放下了他一直拿在手里检查的舒伯特少校佩剑,转而拿起了那枚戒指。
又是大概半个小时过后,两人不分先后的放下了各自手里的物品。
“东西没问题”
卫燃满意的说道,“而且都是极品,汉斯先生,收集这一套东西很难吧?”
“这个问题恐怕要问问我的叔叔厄齐尔先生才行了”
汉斯遗憾且故作神秘的说道,“不瞒你说,我的叔叔曾经和一些逃脱了审判的纳脆有来往,这些东西大多也都是从他们的手里得到的。”
“还有这回事?”卫燃故作惊奇的问道,“里面有没有什么大人物?”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汉斯先生摊摊手,“我对他的了解全都来自我的妈妈,但是她知道的其实也不多,和我说过的就更少了。”
“真是遗憾”
卫燃叹了口气,随后痛快的说道,“汉斯先生,我没有理由拒绝这笔交易,这些佩剑我就收下了,不过嘛.”
“不过什么?”汉斯笑眯眯的问道。
“就像开始您提到的”
卫燃朝远处的学姐们招了招手,“如果您想带走您叔叔的遗物,至少要先配合我们的采访才行。”
“当然,当然没问题。”汉斯痛快的应承了下来。
“既然如此,这些东西我就带走了。”卫燃颇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您肯定理解我的急迫,没有哪个历史学者会”
“当然,我当然理解。”汉斯不等卫燃说完便表明了他的态度,“毕竟我也是个战争文物收藏家。”
“谢谢您的理解!”卫燃话音未落,已经扣上了行李箱。
将负责采访的学姐们介绍给了汉斯先生,卫燃拎着行李箱,揣着那俩戒指,近乎小跑的离开了图书馆。
他几乎可以确定,图书馆里的那位汉斯先生大概率就是个纳脆残余。既然如此,当然还是少接触为妙。
拎着行李箱近乎一路小跑的回到隔壁的别墅,此时穗穗已经带着姑娘们在准备开庆功宴以及分赃大会了。
倒是在二楼的小客厅,原本口口声声说急着休息的夏洛特却在马修小朋友的陪伴下,和来自美国的查宁同志各自端着一杯咖啡聊着颇为投机。
“收获如何?”夏洛特笑眯眯的问道。
“这是属于你的”
卫燃说着,将那两枚稀有的早期版全套档位军戒指递给了夏洛特,随后将手里扶着的行李箱抬到旁边的长桌上打开,展示着里面的那些佩剑。
“柏林仪仗队!”
查宁同志最先发出了惊呼,“马克思同志在上,竟然真的有人集齐了柏林仪仗队!维克多,我可以看看吗?”
等身后端着咖啡上来的陆欣妲帮忙将其翻译成了汉语,故作得意的卫燃痛快点点头,“请便”。
他这边话音未落,查宁已经手忙脚乱的从他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副丝绸手套和一个能有碗口大而且带灯的放大镜开始了欣赏。
“用一枚假戒指换两枚真的戒指,这是一笔非常有诚意的交易。”
夏洛特一边端详着装在木头盒子里的戒指一边满足的说道,随后竟然将其中一枚戒指和配套的证书等物递给了卫燃。
“给我做什么?”
“只是朋友的小礼物”
夏洛特慷慨的说道,“维克多,拿着吧,多亏了伱和阿芙乐尔的帮助,这件事才能如此完美的解决,所以请不要拒绝这份小礼物。”
“想挑几支佩剑吗?”卫燃收下戒指的同时投桃报李般的指了指桌子上的行李箱。
“不必了”
夏洛特摆摆手,“我可不想破坏仪仗队的队形,好了,现在我真的要去休息休息了,维克多,等阿芙乐尔的分赃会议开始之后记得叫醒我。”
说完,这老头儿也不等卫燃回应,施施然的走向了属于他的客房。
目送着对方从里面关上了房门,卫燃抛了抛手里的戒指,在感受到查宁随着戒指上下移动的目光之后,同样慷慨的将其递给了对方,“先说好,这些东西我可不会送上拍卖会。”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等陆欣妲翻译完,查宁接过戒指盒子的同时说道,“换做是我也不会卖掉这些宝贝的。”
“查宁同志这次来肯定不止是送回那支原型枪的吧?”卫燃一边端起属于自己的咖啡一边问道,被留下来当的陆欣妲也一边打量着箱子里的东西一边做起了两人的翻译。
“我想引荐一位朋友和你认识”
查宁同志倒是格外的坦诚,“我们在几天前就已经到了,我带他仔细的看过了图书馆里的那些照片,也了解到了照片背后那些感人的故事。”
“所以你的朋友呢?”卫燃等陆欣妲翻译完之后好奇的问道。
“因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他自己去莫斯科旅行了。”
查宁摊摊手,“不过我昨天就已经通知过他了,所以我想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不介意的话,说说你的这位朋友吧。”
卫燃懒得再绕圈子,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你的这位朋友肯定不是想来听故事看老照片的吧?”
听完了翻译,查宁一边打量着一把空军佩剑,一边继续无比坦诚的说道,“我确实想给你介绍一笔生意的,但这件事还是让他亲自和你谈吧。”
说到这里,查宁终于再次看向卫燃,“至于我的这位朋友想拜托你什么事情,我其实并不了解,但我知道,那似乎是个巨大的秘密,他轻易不会向任何人透露,起码不会向我说起的秘密。”
“秘密?”
卫燃听完陆欣妲的翻译之后挑了挑眉毛,“既然是秘密,他又怎么”
这次,都没等卫燃说完,更不等陆欣妲翻译,查宁便开口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还记得上次我来这里的时候我们拍下的合影吗?我的那位朋友看到了我们的合影,而且一眼就认出了你。”
等陆欣妲翻译完,查宁却赶在卫燃开口之前又额外补充道,“忘了说,我的那位朋友是个越难人。”
这话刚一说出口,卫燃变觉得后背都针扎一样的难受,近乎下意识的便想避开这个话题,或者说,避开和越难人有关的“生意”。
只不过,查宁却在这句话之后,又额外补充了一句,“虽然他是个越难人,但他的汉语说的非常好。”
会汉语的越难人?
卫燃趁着陆欣妲翻译的功夫端起了咖啡杯,借着喝咖啡的动作挡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同时也开始琢磨着,对方找自己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难不成是越难战争?会说越语的树?不不不,这活儿不能接,聊都不能聊!
不由的打了个哆嗦,卫燃放下杯子正要开口岔开话题,却听查宁继续说道,“我差点儿忘了,卫燃同志,我的那位朋友在离开喀山去莫斯科之前,让我将一份礼物送给你。”
“礼物?什么礼物?”卫燃等陆欣妲翻译完之后心不在焉的问道。
“请稍等一下”
查宁说着,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佩剑,随后迈步走进了属于他的客房,并在不久之后取来了一个中式的木头匣子。
伸手接过木头匣子,卫燃和查宁对视了一眼,随后这才轻轻掀开了木头匣子的盖子。
大红色的天鹅绒内衬里,却只是一左一右的躺着两样东西。
左边固定着的,是一块东风牌的银白色手表,奶油色的表盘中间靠下的位置,还镶嵌着一行格外有力的红色毛体小字:为人民服务;
轻轻拿起这枚手表,可以看得出来,这块表和钢制的表链周身都有大量的磨损,以及和汗液接触氧化出现的些许锈迹。可即便如此,依旧可以看清背面的“东风压倒西风”字样。
将这块表轻轻放回原来的位置,这匣子的右手边放着的,却是一个不透明的硅胶小方块。
然而,当他掰开这个柔软的硅胶方块,看到里面固定的东西时却愣住了,这是一颗手榴弹!
一颗通体黑色,颈部缠着一条油亮油亮的暗红色布条绳子的手榴弹。
一颗华夏生产的,82-1型无柄手榴弹。
一颗,光荣弹!
第1379章 查理查西凤
二楼的小客厅里,手里拿着一枚光荣弹的卫燃紧皱着眉头久久不语,查宁同志见状也不做催促,只是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那一箱子“柏林仪仗队”上。
就连充任翻译的陆欣妲,此时也已经拿起了一把红十字会佩剑胡乱的挥舞比划着。
片刻的犹豫之后,卫燃小心翼翼的拧开了手中这枚手榴弹的盖子。
即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这枚手榴弹里的炸药等物已经被清理干净,但在这枚曾经致命的卵形金属壳里面,却放着一团布料。
“欣妲,镊子。”卫燃头也不抬的说道。
“马上!”
陆欣妲立刻将手里的佩剑放回箱子,动作麻利的打开随身携带的腰包,从里面抽出一把镊子递了过来。
这个并不算大的腰包里装的那些急救药品和少量但却关键的医疗器械,是这小姑娘的俄语老师玛尔塔要求她必须随身携带的。
用那个从战争前线被拉回来的战地女医生的话说,随身带着急救药品和手术包并且随时能进行急救,是她和陆欣妲二人存在的意义。
对于随时能拿出一个医疗箱的卫燃来说,他虽然没有对此发表评论,但却不得不承认,最起码自从玛尔塔加入穗穗她们那个小团伙之后,他确实要踏实了许多。
接过镊子小心翼翼的从手榴弹壳体里抽出那团布料,卫燃在小心的将这块布料展开之后却发现,里面包裹着一枚变形的子弹头。
但相比这颗7.62毫米步枪弹的弹头,真正让他在意的,却是那块不过巴掌大的布料。
他虽然对国内战争史的了解远远不如损友夏漱石,但却也一眼就认出来,这块曾经似乎被血染透,如今已经氧化发黑的布料,来自大名鼎鼎的“大五叶迷彩”。
是個精锐.卫燃近乎下意识的做出了判断。
既然是精锐,这些东西又是怎么出现在一个会汉语的越南人手里的?
是缴获还是
拿起那颗子弹的同时暂时抛开这个疑惑,他转而又开始思考,那个越南人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如此慷慨的送给自己?
是不在乎?
是挑衅?
是试探?
还是考校?
以及,那个去莫斯科旅行的越南人,他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用那块布料重新包裹好这枚子弹并且重新塞进手榴弹壳体里,卫燃仔细的拧上了盖子之后,不由的又观察了一番这枚光荣弹的外壳。
纯黑色的油漆过于的厚重,其上没有印制任何的型号字迹。显然,这颗光荣弹上的油漆是后期补上去的。
给它重新包裹上柔软的硅胶套,卫燃重新拿起那枚东风牌的手表问道,“查宁同志,这两样东西真的是礼物?送给我随便处置的礼物?”
“当然”
查宁在听完陆欣妲的翻译之后点点头,“送给你礼物的那位先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说这些东西是见面礼。维克多,这些东西很特殊?”
“对华夏人来说,有极为特别的意义。”
卫燃说着,却已经将两样礼物装回那个木头匣子,将其抱起来一边往楼下走一边说道,“抱歉查宁同志,恕我失陪一下,我想仔细检查一下这两样礼物。”
“当然,我也要好好欣赏一下这些柏林仪仗队。”
查宁等陆欣妲翻译过后说道,哪怕此时卫燃已经下楼了。
“塔西,帮我个忙怎么样?”
卫燃抱着木头匣子找上了塔西,此时,他正给莫妮卡展示他从南极捡回来的几根企鹅羽毛呢。
“什么忙?”塔西一边将那几根羽毛送给莫妮卡一边问道。
“我这里有块表需要你帮我保养一下”
卫燃拍了拍手里的盒子问道,“你带了”
“当然,但我可没带超声波清洗机。”塔西不等卫燃说完便给出了回答。
“没关系,我们的地下室里就有超声波清洗机。”
卫燃颇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现在.”
“当然可以,等我一下。”
塔西话音未落,已经起身跑上了楼,并在不久之后,拎着一个小号的行李箱走了下来。
“和我来吧”
卫燃招呼着对方跟着自己离开院子来到隔壁,接着又钻进了图书馆的地下室里。
“帮我检查一下这块手表吧”
卫燃在将对方让进自己的工作室之后,这才再次打开手里的木头匣子,将那块东风牌的手表递给了对方,“主要看看它有没有坏以及还能不能走时。”
“交给我吧”
塔西说着,已经打开了他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几样东西开始了忙活。
不多时,这块手表便被他拆开了表壳,露出了里面的机芯。
“这块表之前一定是在潮湿的环境里使用了很长的时间”
塔西近乎肯定的说道,“里面已经有氧化出来的锈迹了,但是看起来问题不是太大。”
话音未落,他已经开始了拆解工作,他面前的搪瓷托盘里,也多了一样样的大小不一的精密零件。
“问题不大”
塔西最后说道,“我有把握,只要经过清洗,这块表肯定还能正常运转。”
“那就麻烦你了”
卫燃说着,也打开了靠墙位置的超声波清洗机,而塔西也将那些细碎的零件装进了一个细密的金属网盒子里,将其丢进了清洗机。
“你这里怎么会有超声波清洗机?”塔西直到这个时候才好奇的问道。
“我是个历史学者”
卫燃一边拆解那个雕工颇为精致的木头匣子一边答道,“偶尔有些线索物品需要清洗一下,所以就准备了一台,比如老相机的镜头什么的。”
“原来是这样”
塔西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饶有兴致的参观着卫燃的工作室。
倒是卫燃,在拆开那个木头匣子的天鹅绒内衬之后,却并没有任何的发现,索性又把内衬用胶水恢复了原状。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塔西也将清洗过的零件取了出来,将其重新组装起来。
“你看,我就说它肯定还能走时。”塔西得意的说道,“但是走时是否精准就不知道了。”
“能走就很好了”
卫燃心不在焉的盯着表盘上那枚持续走动的秒针顶部的红点,对于查宁的那位越难朋友的来意以及送上的这些礼物却愈发的疑惑和好奇。
这天傍晚,查宁同志的越难朋友并没有赶回喀山,倒是那位自称汉斯的老人在交换得到了舒伯特少校的遗物并且如约在镜头前讲述了他的叔叔汉斯·厄齐尔先生的南极冒险故事之后,便干脆的告辞离开,没有任何的停留。
“那个人的身上弥漫着陈年老鼠的臭味”
图书馆二楼,因塔运动员们的办公室里,阿波利举着望远镜看着落地窗外渐行渐远的商务车,自言自语的做出了异常笃定的判断。
“不用在意它们,抓老鼠是猫的工作”
安娜笑眯眯的说道,“倒是你,这次南极之行收获怎么样?”
“还不知道”
阿波利放下望远镜坦然的答道,“那只是我给自己的希望,但我对此从来不抱任何的希望。”
闻言,安娜笑了笑,转移了话题说道,“维克多这些年对自己的伪装越来越好了,连我都分不清他到底是个历史学者还是个喜欢收集漂亮姑娘的人渣了。”
“所以他到底是什么?”阿波利近乎下意识的反问道。
“他?”
安娜将手里的望远镜随手一丢,一边往外面走一边说道,“他也是个希望,区别仅仅在于我们对他都抱有极大的希望。仔细看看吧,阿波利,只看看戈尔曼就好了。”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阿波利不紧不慢的跟了上来。
“享受阳光”
笑眯眯的安娜给出了一个格外简单的答案,“走吧,我们该去参加由阿芙乐尔组织的庆功宴了。”
这天晚上,卡班湖畔的大院子里点燃了篝火,篝火边的桌子上,还摆了满满一大桶香醇的苹果酒。
“朋友们!”
站在装甲皮卡的引擎盖上的穗穗大声招呼道,“经过我们的不懈造谣,现在我宣布,我们的科普伪纪录片大获成功!”
话音未落,众多姑娘和朋友们便齐声发出了欢呼。
“七个工作日之内,所有出资人都将收回投资金额,所有参演人员和工作人员,也都将得到第一笔分红!”
穗穗举着一杯果酒说出来第二个好消息,并且不出意外的换来了更加热烈的欢呼。
“最后,今天晚上,所有人必须喝醉!”
“乌拉!”
格列瓦和他的小弟们这次赶在所有人之前喊出了独具特色的“祝酒词”,紧随其后,其余的姑娘和朋友们,也跟着喊出了那声极具代表性的“乌拉!”
这一夜的狂欢自不必多说,等到第二天下午,仍旧有些宿醉的蔻蔻和她的女管家坦图,乃至已经解除了危险的塔西、莫妮卡和最重要的马修小朋友,在“女保镖”艾妮娅的带领下,登上了飞往法国的航班。
同样是这天下午,夏洛特先生也登上了飞往英国的航班。
“查宁同志,伱的那位朋友什么时候过来?”
目送着夏洛特走进安检口之后,卫燃朝着仍旧满身酒气却坚持过来送机的查宁问道。
别看这才一天的时间,但是查宁却已经和夏洛特先生成为了朋友。
“明嗝——!”
查宁在听完了玛尔塔的翻译之后打了个酒嗝重新说道,“明天,他明天就会过来。”
“说起这个,昨天我忘了问,你的这位朋友是做什么的?”卫燃一边招呼着对方往机场外面走一边好奇的问道。
“他的英文名字叫查理”
查宁话音未落,卫燃便在心底不由的一乐,那位越难朋友起这么个“查理在哪”的英文名字八成是故意的。
“他也是我们的一员”查宁说话间,还展示了一番他手背上显眼的美共纹身。
“还有呢?”卫燃等玛尔塔翻译完继续问道,“比如他的职业什么的。”
查宁想了想,系统的介绍道,“查理是个爆炸物处理专家,在经营着几座靶场和枪店,他和我的拍卖公司已经合作很多年了,我们的武器试射和古董枪械维修、鉴定都是在他的靶场和枪店里完成的。”
似乎是误会了卫燃问这些的用意,查宁主动补充道,“放心吧维克多,查理虽然逃不出一百万欧的佣金,但他还是有些积蓄的。”
“您误会我了”
卫燃依旧等玛尔塔翻译完,这才说道,“我只是太好奇他为什么送那样的礼物给我了,所以忍不住想对他多一些了解罢了。”
查宁等玛尔塔翻译完之后不置可否的摊摊手,自顾自的骑上了他那辆挎斗摩托。
“又有新生意?”穗穗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口用母语问道。
“很难说”
卫燃摇了摇头,“他那位名叫查理的朋友送来的礼物太特殊了,这次恐怕不是生意。”
“你不会打算去越难吧?”穗穗警惕的问道,说话间还拍了拍卫燃的腰子。
“越难又不是免电”看懂了暗示的卫燃哭笑不得的说道。
“在我看来都一样”
穗穗翻了个白眼,“不许去哈,这次南极咱们可没少赚,不差那点钱。”
“钟震在那边呢”卫燃忍不住嘀咕道。
“你那些人渣朋友有哪个靠谱的?”穗穗再次翻了个白眼儿,拉开车门任由卫燃将她扶了上去。
“这次真不一样.”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番,却也没有急着说些什么,只是绕到另一边,钻进了驾驶位。
时间转眼到了第二天黄昏,一辆出租车也停在了图书馆门前宽敞的停车场里。
随着车门开启,一个穿着休闲装,看样子不过五十来岁的矮个子亚裔男人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个男人身材精瘦仿佛麻杆一般,身高最多恐怕也就一米六。
一身卡其色的速干衣裤,挽起的袖子裸露出来的皮肤呈现陈年小麦的颜色,顺便也露出了明显的肌肉线条。
除此之外,这老家伙在黑色的棒球帽下面,却还扎着一条花白短小却又格外引人注意的辫子。
“卫燃同志,你好。”
这个老男人走到图书馆门口,和接到消息在这里等待的卫燃握了握手,用汉语自我介绍道,“我的华夏名字叫查西凤,查良镛的查,西凤酒的西凤。”
西凤酒我知道,但是查良镛是谁?
卫燃近乎下意识的开始琢磨这个似乎无关紧要的问题。
第1380章 春天的回忆
“查同志,你好。”
卫燃略显生疏的用汉语和对方打了声招呼,“我已经收到了您拜托查宁送我的礼物。”
“用那些礼物,换一个单独聊聊的机会怎么样?”查西凤直勾勾的看着卫燃,格外直白的问道。
“当然”
卫燃痛快的应了下来,“我同样好奇这份礼物背后的故事,请和我来吧。”
说着,他终于松开了和对方握在一起的手,带着他走进了图书馆的地下室。
“这里足够安静”
卫燃一边将对方让进工作室一边说道,“想喝点什么?”
“茶吧”查西凤坐下沙发上说道,“或者咖啡也可以。”
查西凤的语气中有不加掩饰的嘲讽,“美国人离开越难之后不久,我的妈妈就死了,被村民打死的。
但是没过多久,就在越难和华夏即将打起来的时候,我的妈妈死了,被村民打死的,罪名……叛国。”
“先从我的经历说起吧”
“抱歉,让你回忆起了伤心事。”卫燃一边说着,一边递给了对方一支香烟。
“这和我了解到的越难娃娃兵不一样”卫燃语气平淡的说道。
查西凤在第二次短暂的沉默过后继续说道,“就在那天傍晚,我们村子附近的火炮阵地和存放弹药的山洞遭到了炮击。
“遗落在尘埃里的孩子?”卫燃挑着眉毛冒出一句有特殊含义的特有称谓。
“稍等”卫燃笑了笑,慢悠悠的泡了一杯待客用的红茶。
查西凤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却停了下来,而他刚刚说出去的这句话里,也充满了不确定。
你敢相信吗?我当时没有得到任何训练,我分到手的武器也只有两颗手榴弹和一头用来掩护的水牛。”
查西凤趁着卫燃倒茶的功夫干脆直接的讲述起了有关那两样东西的故事。
“那两样东西来自我的养父”
我害怕,所以我同意让他们把我绑起来,把我带走。但那个会越南语的军人也承诺,等第二天天亮就放了我。”
火炮引导和捕俘任务?这俩能重合?还是顺手抓了个舌头?
在卫燃下意识的开始分析对方口中那支华夏小队执行的任务的时候,却听他继续说道,“他们中的一个问我想不想活下来,我当然想。”
后来越难和华夏的战争又开始了,在我10岁的时候,我也成为了一?侦察民兵。
“多么诗意的称呼氨
“所以把你也带走了?”卫燃随口问道。
但是我的胆子很小,每次侦查都是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期待着自己和那头水牛都能活下来。”
“似乎?”卫燃一边将茶递给对方一边问道,“他现在”
那些华夏人再出现在我面前解开绑住我的绳子的时候,他们还抓了一名军官。”
查西凤摊摊手,“我的妈妈是个游击队,曾经得到过华夏的帮助,曾在胡志明小道推着永久牌自行车运输物资的游击队员。
查西凤一脸苦涩的说道,“这恐怕是唯一的好消息了,至少在我出生之后,没有因为样貌问题遭到排挤和歧视。
“我的妈妈说,我的父亲是个亚裔美国人,可能吧,可能是个亚裔吧,毕竟.”
“你看起来可不像个混血儿”卫燃斟酌着说道。
查西凤倒是毫无隐瞒,“我的妈妈是个游击队员,亲生父亲亲生父亲是个美国士兵,强尖了我妈妈的美国士兵。”
我永远不会忘了那几个人,他们的脸上有绿色的迷彩面罩和油彩,穿着绿色的迷彩服,背着电台,那是我们这些巡逻民兵需要重点寻找的对象。”
“死了”
查西凤摇摇头,“被地雷炸死的,在很多年前就被炸死了。”
查西凤接过香烟自嘲的说道,“我甚至都不记得我的妈妈的样貌了。在我的母亲过世之后,我曾经有过一段还算安稳的日子,但是当战争开始之后,没多久就有人揭穿了我的身世,我为了证明自己是个越南人,是个有价值的越南人。
“那些华夏士兵并没有杀我,只是取走了我口袋里的手榴弹,顺便往里面放了两块压缩饼干和几颗菠萝味的糖果。”
“然后呢?”卫燃下意识的问道。
“我可从来不认为我是个越南人”
说到这里,查西凤抬头看着卫燃,“你敢相信吗?发现这些人酒可以领到两个美国罐头,一块美国压缩饼干和两颗糖果。”
所以我也被派上了战场,成为了一名负责侦查、放哨和巡逻的民兵。”
闻言,卫燃斟酌着问道,“方便说说你们.嗯.相识的经历吗?”
略显漫长的沉默和卫燃耐心的等待中,查西凤继续说道,“那时候华夏人的炮弹总是落在我们村子附近,因为那附近驻扎着一支火炮部队,我们这些民兵也是为他们工作的。
查西凤点了点头,“我担心被村子里的人和部队知道是因为我的原因才遭到了炮击。
用力喘了口气,查西凤猛嘬了一口香烟继续说道,“1984年的春天,我记得很清楚,我在巡逻的时候,还是遇到了我害怕的华夏军人,但是他们并没有杀了我,只是把我绑在树上并且堵住了嘴巴。
后来她被美国人抓到了,怀上了美国人的孩子。再后来,我的妈妈想办法逃离了难越,回到了她长大的村子,并在不久之后生下了我。”
“他他似乎是个华夏人。”
“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他们第二天把你放了?”卫燃顺着话题继续追问道。
查西凤再次点点头,在缭绕的烟气中继续说道,“但是我根本不敢回村子里,所以我决定去几十公里外的镇子躲一躲。
但是就在他们放了我之后没多久,那些华夏士兵离开的方向就发生了爆炸和交火。
我不知道当时我在想什么,但我还是在交火结束之后跑了过去。”
这句话说完,查西凤不由的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我赶到那里的时候,除了几名越难民兵的尸体和几摊血迹之外,我什么都没发现。
我在那些尸体的身上找到了一些钱和吃的,然后牵着我的水牛钻进了丛林里。
我跑了很久,后来跑不动了,就骑着水牛继续跑,然后”
查西凤打了个哆嗦,“然后那头水牛踩中了地雷,牛被炸死了,我虽然活了下来,但我的腿也被炸断了,而且被牛的尸体压住了身体根本动都动不了。我当时以为我肯定要死了,但是不久之后,一个华夏军人出现了,他把我救了出来,还带我离开了雷区。”
“?的养父?”
“我的养父,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查西凤碾灭了烟头说道,“他的状况也不算好,一条腿绑着被血染红的绷带,走路一瘸一拐的。但他还是背着我离开了那片雷区。”
“后来.”
“活下去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查西凤叹了口气,“地雷爆炸惊动了周围的民兵,有很多人在追我们。开始他带着我藏了起来,给我包扎伤口,又把我放在溪流边让我大喊求救。
再后来,民兵来了,但他们却想直接杀了我。就在那个民兵朝我举起枪的时候,我的养父又一次开枪把我救了下来。
再之后,我失去了意识,只隐约记得他背着我一直在躲避民兵的围捕。”
“最后你们活了下来”卫燃笃定的说道。
“是啊,我们活了下来。”
查西凤惨笑着说道,“他带着我找到了一个小村子,把我放在了一口水井的边上,临别前还给我的嘴里塞了一颗水果糖,后来我被村子里的人发现并且救了回来。”
“你的养父呢?”卫燃下意识的追问道。
“我们再见面,已经是90年了。”
查西凤长吁了口气,“90年的秋天,他又出现在了那个曾经被炮击村子里,那时候我已经回到了那里,而且已经17岁了,唯一不变的,我还是在放牛,日子过的依旧不算好。”
“他是为了找你的?”卫燃皱着眉头问道。
“他是来找他的战友的”
查西凤顿了顿,额外补充道,“找他战友的尸体,他的后半生都在找他战友的尸体。
那段时间,我和他成了朋友,帮着他隐瞒华夏人的身份,帮着他寻找战友的尸体,和他学习汉语,学习怎样排雷,还学文化知识,连我的华夏名字,都是他给我起的。
再后来,我成了他的养子,直到直到他在排雷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当故事讲到这里的时候,查西凤已经满脸痛苦之色,“就和我十岁时的境遇一样,他那次意外,同样是为了救一个不小心闯进雷区的孩子。那个孩子活下来了,但是他没有。现在,那个孩子是我的养子。”
无声的叹了口气,卫燃在良久的沉默后问道,“他叫什么?你的养父,他叫什么?”
“我不知道”
查西凤给出个意料之外的答复,“我问过,他只说他叫东风,但我知道,那肯定是个假名字。”
“你”卫燃深吸一口,“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我想送他回家,也送他的战友回家。”
查西凤下意识的说道,“但是我还没有找到他的战友的尸体,我每年的秋天都会回到那里,找上一个冬天,但是我找不到,我甚至不知道他有几个战友留在那里,不知道我的养父真名叫什么,他的战友叫什么,不知道他们的故乡在哪里。他从不说这些,也不许我问这些问题。”
“所以那两件礼物是你养父的遗物?”
卫燃在许久的沉默后问道,“他还留下其他的东西了吗?”
“有,还有。”
查西凤说着,手忙脚乱的取下了一直背着的背包,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一个个挨着看过去,最先引起卫燃注意的,是两彩色照片。
在那张合影里,10名华夏军人穿着带有面罩的大五叶迷彩和极具辨识性的56式胸挂。
这些人手里的武器装备也极具时代特色,仅仅他能认出来的,就有64式微声冲锋枪、56式冲锋枪、八一杠、67式微声手枪以及带有天线的小八一电台。
个别几个人还特意将用红色绳子绑着的光荣弹露了出来。
而在第二张彩色照片里,是个依旧穿着带有面罩的大五叶迷彩,手里还抱着一支八一杠的军人。
他的脖子上同样有个无比显眼的光荣弹,裸露出来的手腕上,还能看到一块银色的手表。
和之前那张合影里不同的是,此时这名军人身上的弹药携行具却并非56式胸挂或者后继型的81式胸挂,反而是个弹药袋多的略显离谱的军绿色“背心”。
放下这两张照片,卫燃又拿起了一个长条盒子打开。出乎他的预料,这里面竟然放着一把颇为漂亮的65式伞兵刀。
空降部队吗?
卫燃压下心头的疑惑看向最后一件遗物,这次却是个带有大量使用痕迹的78式水壶,这水壶上,还用红黄双色的丝线绣着一面火柴盒大小的五星红旗。
“还有一支81杠步枪”
查西凤歉意的说道,“抱歉,我最初并没有打算真的让你帮忙,所以我并没有带那支枪过来。”
“它在哪?”
卫燃说完又补充道,“还有,你的养父你的养父东风同志,他在哪?”
“那支枪在美国,我的家里。”
查西凤答道,“我把我的养父安葬在了刚刚提到的那个村子外面,那附近的土地都已经被我买下来了。”
“方便说说你自己吗?”卫燃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去的美国?”
“在我的养父去世的第二年”
查西凤颇为坦诚的答道,“2000年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个去美国的机会,但是我并没有放弃帮我养父寻找他的战友这件。”
“你你没试着联系华夏官方吗?”卫燃斟酌着问出了新的问题。
“我的养父活着的时候,我就曾不止一次问过这个问题。”
查西凤叹了口气,“他每次都说,是因为他的原因没有把他们带回去,而且也只有他能找到他的战友,他.他非常自责,他没有资格请求帮助。”
“我知道了”卫燃叹了口气。
“卫燃同志”
查西凤却误会了卫燃的叹息,颇有紧张的问道,“你你能帮我吗?至少找到我养父的家人也好,哪怕只有他自己能回家,我也满足了。”
请假呗
喝多了,不知道该哔哔啥,就祝大家新年大吉吧,各种大。
谢谢朋友们的厚爱,今天真更不动了,喝的好像太多了。
祝大家新年快乐,永远不用经历战争,永远生活在一个强盛富强的环境。祝大家幸福安康心怀希望。祝大家永远永远不会挨饿。
爱你们。
第1381章 解释不通的遗物
“我”
“我能拿出23万美元”查西凤在卫燃刚刚说出一个字的时候,又报出了一个“天价”。
“查同志,请容我考虑一下吧。”
卫燃认真的说道,“这不是佣金的问题,甚至可以说,佣金并不重要,我至少会试试先确定您的养父的真实身份的。”
“谢谢,谢谢你,卫燃同志!”查西凤闻言激动的站了起来,用力握住了卫燃的手。
“查同志,你还记得第一次遇到您的养父的具体时间吗?”卫燃着重强调道,“我是说,您第一次被他们俘虏的具体时间。”
“不记得了”
查西凤遗憾的摇了摇头,“我只记得大概是春天,大概在三月份,或者.或者四月份吧,绝对不可能是五月份。”
见卫燃一脸古怪,查西凤摊摊手,“那时候我只是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孤儿,哪会在乎每天是什么日子?”
“具体位置呢?”卫燃继续追问道。
“河江市往西,距离老山主峰直线距离在20公里以内的一个小村子”
查西凤近乎下意识的答道,“当时,我们那個村子里隐藏的是华夏生产的59式130毫米加农炮,那些被炸烂的废铁现在都还在那个村子外面的森林里丢着。”
“从越难的官方记录也查不到那里遭遇炮袭的时间吗?”卫燃追问道。
闻言,查西凤摇了摇头,“查不到,我甚至都没有查到当初驻扎在那里的部队是哪支火炮部队。”
“我知道了”卫燃在沉默片刻后说道,“查同志,请给我些时间吧。”
“好,好。”
查西凤连忙点了点头,等重新坐下之后说道,“坦白说,我很久之前就在考虑是否该请你帮我。
但是你在找到约翰斯顿号驱逐舰的舰长之后,在接受采访时的表现让我陷入了犹豫。
我承认,在看到头顶这座图书馆里的那些照片和照片里的故事之前,我低估了你的调查能力。”
闻言,卫燃笑着摊摊手,“我只是不会也不愿意说谎而已。”
“我猜这是历史学者的通病吧?”查西凤笑着问道。
“当然”
卫燃点点头,“没有哪个历史学者会说谎的,我们的职业使命就是还原真相。”
“就像你们在南极拍的纪录片一样吗?”
查西凤显然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带着无法掩饰的笑意说道,“你们的纪录片前半段和更早之前放出的那些片段可是引诱的查宁同志连续几个晚上都兴奋的失眠了,否则他也不会那么着急带着我来喀山和您见面。”
“纪录片是需要经过艺术加工的”
卫燃“耿直”的摊摊手,借着这个话茬,两人也默契的聊起了有关南极的话题。
等到太阳下山,地下室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查西凤也婉拒了卫燃邀请他共进晚餐的挽留,只把他养父的那些遗物放心的留了下来,随后便坐上了查宁驾驶的挎斗摩托,两人结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大生意?”穗穗见卫燃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不算生意”
卫燃笑了笑,一边摸出手机一边答道,“算是帮忙吧,我得问问夏漱石,他肯定能帮上些什么。”
“这都几点了”
穗穗话音未落,却已经抢走了卫燃的手机,“而且还有时差呢,等明天再联系吧,先吃饭。”
闻言,卫燃也只得压下心头的一些疑惑,任由穗穗拉着他回到了家里,坐在了一楼的大餐桌边上。
“今天下午你和那位查先生,啊,不,查同志。”
穗穗打了个响指重新说道,“今天下午伱和查同志谈事情的时候,安娜阿姨来找我了。”
“分赃?”卫燃接过洛拉端来的山楂叶子茶抿了一口笑着问道,“或者分赃不均?”
“瞎说什么呢”穗穗得意的说道,“安娜老师打算聘请我担任制片厂的厂长。”
“啥?!”
险些被呛到的卫燃诧异的看着坐在旁边的穗穗,“你?担任制片厂的厂长?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能赚钱了!”穗穗说这话的时候愈发的得意。
“那他们呢?”卫燃追问道,“安娜老师和卡尔普先生,他们准备退休吗?”
“他们准备专心做导演”
穗穗眉开眼笑的说道,“我已经接受了他们的聘请,未来几个月会慢慢和制片厂进行交接。”
“不是,等下。”
卫燃放下手里的搪瓷茶缸,“你自己的生意不做了?你忙得过来?”
“有什么忙不过来的”
穗穗倒是格外的自信,“多亏了卡妹帮我招了那么多优秀的员工,我现在可不缺人手。”
“你不嫌累就好”
卫燃故作无奈的摇摇头,内心却不由的绷紧了一根弦儿,并且近乎下意识的开始琢磨着那几位老师是不是又在暗戳戳的挖什么坑等着自己主动往里面跳。
他这边忍不住胡思乱想的时候,穗穗这姑娘却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任命同样有剪辑视频需求的玛尔塔在担任私人医生之外,额外担任她的“制片厂厂长助理”的工作了。
不出意外,如今每周稳定更新乌东前线视频的玛尔塔欣然接受了这份根本就没有谈及工资的新工作,并且还顺手拉上了她的小搭档陆欣妲。
陪着这些事业心颇为强大的姑娘们一边吃晚餐一边听她们热烈的讨论着赚钱的事情,卫燃却在晚餐过后,还是找机会给查西凤留下的那些东西各自拍了张照片,又将已知的线索和内心的一些疑惑整理成了文字,一并发给了国内的夏漱石。
就在他等着夏漱石回信的这个晚上,那位在几天前用“柏林仪仗队”换走了舒伯特少校遗物的汉斯先生,也带着他的黑人助理赶到了维也纳的多瑙河畔。
“东西带来了?”河畔的一座休闲长椅上坐着的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头也不回的问道。
“带来了”
汉斯先生说着,已经打开了公文包,将从卫燃那里换来的遗物取了出来。
“去给舒伯特少校的家人送过去吧”
那长裙女人只是看了一眼便将视线重新放在了波光粼粼的河面上,“评价一下那个华夏人”。
“只是个贪婪的普通人而已,但是被包装的很成功。”
汉斯一边收起那些遗物一边答道,“他的周围有不少漂亮的姑娘,那些姑娘看起来都比他要精明一些。”
“一路上有人跟着你吗?”穿着长裙的年轻女人随口问道。
“没有”汉斯笃定的摇了摇头,“一路上都很平静。”
“去吧”
那长裙女人说话间已经戴上了太阳眼镜,迎着夕阳站起身,迈步走向了路对面的一座古旧建筑。
转眼第二天一早,就在卫燃和穗穗忙着在床上锻炼身体的功夫,夏漱石也发来了一条挨着一条的微信消息,以及紧随其后的语音通话。
“你这人渣朋友可真会挑时候”穗穗无奈的抱怨道。
“等下继续”
卫燃笑了笑,分开二人的隼桙结构之后翻身下床,接通了对方的语音通话,转而开始往身上套睡衣。
“你从哪弄到的?”夏漱石直来直去的问道。
“啥呀?”卫燃故作不解的问道。
“还啥啥呀?”
夏漱石追问道,“就你昨天大半夜发来的那些照片,你从哪弄到的?”
“一个越南人的手里”卫燃开口答道,“能查到些什么吗?”
“哪那么容易”
夏漱石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我倒是看出来一些什么。”
“说说”已经穿好睡衣的卫燃拿着手机一边走出卧室一边说道。
“是精锐”
“还用你说?”
“主要是那部小八一电台”
夏漱石可没有和卫燃斗嘴的心思,平铺直叙的说道,“按照你的描述,那只小队执行的火炮引导以及可能顺带手的捕俘任务,既然如此,他们根本没必要带那部小八一电台。”
“怎么说?”卫燃坐在二楼的小客厅沙发上追问道。
“无论是自卫反击战还是后来的轮战,小八一电台的功率都太大了,别说小八一,就算是硅两瓦电台,如果执行火炮引导的任务,恐怕刚一开机报送位置就会被侦测到。”
夏漱石笃定的说道,“所以那部电台可能只是拍照道具,他们实际携带执行任务的,极有可能是884电台和861指挥机,这一点你在那张合影里就能得到证实。”
闻言,卫燃立刻找出了那张彩色的合影,同时也听夏漱石说道,“前排左起第三个人,右边第一个人,注意到他们脖颈处的耳机和胸挂杂物袋里伸出来的天线了吗?那就是我刚刚说的861指挥机。
另外还有后排左边那个背着,那就是884电台。”
“所以你想说什么?”卫燃一边仔细打量着照片一边问道。
“小八一的频段在1.6MHz到12MHz,是装备师团级步兵单位的,根本不可能让这种十人小组带着越境执行任务,也根本就没有必要。”
夏漱石侃侃而谈的解释道,“我刚刚提到的861指挥机主要装备给炮兵,但是也有装备给步兵班的情况算是对884电台的补充,两者可以通联。
884这种台子当年咱们在用,越难猴子也在用,两边甚至还会在电台频道里开祖安脱口秀。但是861指挥机出现的就有些蹊跷了。”
“怎么说?”卫燃好奇的问道。
“当时越境侦查或者执行其他任务的,大多用的是7013指挥机,那东西只有66.432MHz和66.612MHz两个波段,当年在老山前线,只有这一款电台越军没有配备,换句话说,用那个机器的保密性会更高一些。”
“所以呢?”卫燃耐着性子的问道。
“用861指挥机的,大概率出身炮兵,换句话说,至少合影里的这支小队,大概率是专门执行炮观引导任务的,而不是后来执行特种作战的各侦察大队。”
“所以抓舌头只是顺带手?”卫燃追问道。
“那个不重要”
夏漱石说道,“现在咱们可以谈谈时间线了,我看你给我发的,说那支小队出现的时间是在1984年的春天,具体几月份不确定对吧?”
“对”
“1984年的4月2日,咱们的第14军第40师对两山地区进行26天的火炮洗地,等到28号早晨五点半之前就拿下了老山主峰。”
夏漱石顿了顿继续说道,“然后是同年的7月6号,猴子的特工偷袭了我们的炮侦雷达和野战医院,总设计师发火,这才开始了后来的特种作战。
综上所述,我猜测,你要找的合影里的那支小队,很可能就是在攻占老山之前,准确的说,是在开展为期26天的炮战之前派出的炮观侦察兵。”
没给卫燃开口的机会,夏漱石又继续说道,“然后咱们再说合影里的大五叶迷彩,据我所知,给大五叶迷彩加上面罩是在85年的事情了,而且面罩的样式也和照片里的不一样,他们这个更像是自己DIY出来的。
从这两点,或许能算是个突破口,说不定能找到所属部队。”
“其余的东西怎么解释?”卫燃追问道,“比如那把伞兵刀。”
“不知道”
夏漱石干脆的答道,“不但伞兵刀我不知道怎么解释,那个伞兵壶也别扭,还有另一张照片里那个人穿着的马甲也是个问题。”
“等等,伞兵壶?”
卫燃下意识的看向桌子上摆着的那些东西里的水壶,“这玩意儿不是78壶吗?”
“外边的布套确实是78壶的,但里面是65伞兵壶。”
夏漱石解释道,“其实没什么区别,只是伞兵壶的饭盒把手喷了绿漆而已。之所以给这壶套上78壶套,依我看主要原因只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这个水壶。”
“你继续说第二张照片里的马甲”卫燃一边研究着那个水壶一边催促道。
“那件马甲可以确定是1987年黑豹行动的时候47军139师使用的装备,但这就存在一个无法解释的事情。”
稍作停顿,夏漱石继续说道,“刚刚说过了,1984年的4月2号的时候,第14军第40师对两山地区进行26天的火炮洗地。
如果我们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照片里的人极有可能来自第14军第40师下属的某个炮兵编制里的火炮观测员。
但如果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他就不可能在1987年参加黑豹行动。”
“所以前后矛盾?”卫燃咂咂嘴,只觉得刚刚对方完全就是在浪费他的晨练时间。
“但是我有超过8成的把握我的推测是正确的”
夏漱石有些执拗的说道,“我只是搞不明白怎么会出现伞兵的装备,而且照片里的人又是怎么穿上87年黑豹行动的马甲的。”
“你能找到合影里这些军人的身份吗?”卫燃索性问出了最关键的根源问题。
“我试试”
夏漱石答道,“等我找到相关记载会发给你的,另外,那颗光荣弹我建议你把外面的油漆想办法刮掉,里面说不定隐藏着些什么。”
“我等下就试试”卫燃说着,也伸手拿起了那颗光荣弹。
“有发现记得及时发给我”夏漱石说完,已经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掂了掂手里的光荣弹,卫燃将手机丢到一边,转而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伞兵刀,用锋利的不锈钢刀刃小心的刮蹭着光荣弹上厚实的黑色油漆。
随着油漆一点点剥离,他也注意到,这颗手榴弹的外壳上,还真就刻着一个个飘逸的汉字!
第1382章 丛林猛虎,炮兵万岁
“丛林.猛虎炮.炮兵万岁丛林猛虎,炮兵万岁?”
二楼的小客厅里,卫燃颇为艰难的辨认着手榴弹壳体上那些被油漆隐藏起来的汉字。
这些字迹的笔画并不算粗,但却写的格外的工整漂亮,以至于让他几乎下意识的便想起了小时候在学校门口摆摊给钢笔上刻字儿的那些师傅们精湛的手艺。
给这颗刮干净油漆的手榴弹拍下几张特写发给了夏漱石,卫燃举一反三的开始研究起另外几样遗物。
可惜,任凭他如何仔细的翻找,另外几样东西上面却都没有像那颗手榴弹一样藏下那么多的秘密。
将这些遗物重新摆在桌子上,卫燃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勾勒着一个模糊的形象。
他极有可能来自攻下老山主峰的第14军40师下辖的火炮部队,他有可能是个火炮观测员,或者执行保护炮观员的任务。
如果夏漱石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在1984年的三月底,他和他的战友们秘密越境执行火炮引导任务。
当时,他穿着代表精锐的大五叶迷彩,用的却是来自空降兵的伞兵刀和伞兵水壶,他的脖子上挂着光荣弹,手上戴着一枚腕表。
他极有可能还背着一部884电台,同时,他还会说越难语
不,不对
卫燃睁开眼皱着眉头打量了一番桌子上摆着的东西,随后重新闭上了眼睛,开始思考另一个可能。
如果这个自称“东风”的人会越难语,而且曾经向他的养子查西凤自责的表示,“是他没有把战友带回去”。
那么,他有没有可能是個“向导”?
如果他是个向导,那么,这些遗物有没有可能是他那些没能回家的战友的遗物?也是东风给自己的一份支撑他活下去的希望?
当思考到这个可能的时候,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解释的通了。
东风是一位会越难语的向导,他甚至很可能是“本地人”。
而他的战友们,则来五湖四海,他们有的戴着一块东风牌腕表,有的也许通过某种渠道,弄到了一把伞兵刀和伞兵水壶。
还有的,则在战斗之余的闲暇时间,给自己的光荣弹上刻下了那些字迹。
那么,当时东风的战友
到底有多少活下来了?
又有多少没能回去?
他那些活下来的战友还记得他吗?
是否也向他那样活在自责里?
显然,在夏漱石搞清楚东风的具体身份之前,又或者在他动用金属本子“作弊”之前,这些疑问注定不会有答案。
就在他闭着眼睛胡思乱想的功夫,只披着一件睡袍的穗穗却已经从卧室里跟出来骑坐在了他的腿上,贴着耳朵问道,“你不是说等下继续吗?还要等多久?”
这个问题无疑是转移注意力最好的方式,是以她这边话音未落,便已经被前者抱起来走向了卧室。
他这边忙活着继续晨练的功夫,查西凤却已经和查理结伴登上了飞往美国的航班。
“你不留下来等消息?”查宁一边给自己系上安全带一边打着哈欠问道。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查西凤在系好安全带之后同样打了个哈欠,“而且维克多还没同意接手这份工作呢,查宁,你觉得23万美元能打动他帮忙吗?那可是我能拿出的所有积蓄了。”
“我觉得你或许不需要花钱,他就会帮你的。”
查宁撸起袖口,晃了晃手背上的纹身图案说道,“查理,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让他帮你调查些什么,但是你要相信一个拍卖师的眼睛和直觉。
那天维克多在看到伱送给他的那两份礼物的时候,他的神态简直像换了个人一样。
所以放心吧,维克多同志肯定会帮你的,而且我猜即便你拿不出23万美元的佣金,他也会帮你的。”
“但愿如此吧”查西凤若有所思的看着舷窗外越来越远的地面,显然是没有什么信心。
时间转眼到了下午,夏漱石那边仍旧没有发来消息,卫燃却已经驱车赶到林场,找到了似乎正在等着他的安娜老师。
“你是为了阿芙乐尔的事情来的?”安娜老师早有预料般的问道。
“难免好奇”卫燃直白的说道。
“卡尔普已经54岁了,我也已经53岁了。”
安娜老师一边示意卫燃跟着她往办公室里走一边说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卫燃好奇的问道,同时也偷偷在心里恶趣味的补充了一句“你俩不会是要谈恋爱吧?”
他这倒不是瞎说,这红旗林场里,卡尔普算是公认的老帅哥,眼前这位安娜老师也绝对算得上风韵犹存,这俩人至少在样貌上,绝对算得上般配。
只可惜,他这火热火热的媒婆心注定是在咸吃萝卜淡操心,走在前面安娜老师头也不回的说道,“如果按照苏联的制度,再有两年我就要退休了,在我退休之前,我总要给制片厂找一位合格的接班人才行。”
“就这?”跟在后面胡思乱想的卫燃错愕的问道。
“不然呢?”
安娜老师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本来我打算在你和季马两个人中间挑一个,但是很可惜,你虽然在大多数方面让人满意,但是你并不擅长经营,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你是个华夏人。
坦白说,我没办法彻底信任你,就像你不会彻底信任我们,所以才会急匆匆的赶过来询问这件事一样。”
稍作停顿,安娜老师继续说道,“季马那个混蛋就更不用说了,他连他扶持的那个帮派都管不好,在这一点上他甚至不如格列瓦。”
稍作停顿,她接着说道,“本来我寄希望于玛雅的,但是那个漂亮的姑娘现在已经快要彻底沦陷在季马的糖衣炮弹里了,他们两个就算现在通知我他们准备结婚了我都不意外。”
“所以是阿芙乐尔?”
“她很擅长经营”
安娜将卫燃带进她的办公室之后说道,“最重要的是,她虽然是个混血姑娘,但至少在法律上是俄罗斯人,所以我不介意把这座林场交给她来管理。”
见卫燃开口准备说些什么,安娜笑了笑,端起咖啡壶给卫燃倒了一杯咖啡,“维克多,我虽然没办法彻底信任你,但我相信,你肯定会保护好阿芙乐尔的,而且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也有能力保护好她,所以你看,这就是最优解。”
“安娜老师,您知道我想问什么。”卫燃抿了一口咖啡说道。
“阳光之下的所有东西都由她来接手,我和卡尔普以及达丽娅会为她提供力所能及的合法助益的。”
安娜显然知道卫燃想问什么,“所以放心吧,她不会遇到来自阴暗面的危险,未来她或许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女王,能让周围更多人过上好生活的女王。”
“阳光照不到的那些东西呢?”卫燃继续问道。
“你有兴趣吗?”安娜笑眯眯的问道。
“没有”卫燃想都不想的摇摇头。
“既然你没有兴趣,就由我们这些快退休的老家伙们把那些秘密带进坟墓里好了。”
“这次不考虑季马或者玛雅了吗?”卫燃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问道。
“他们就算了”
安娜笑了笑,“相比之下,你身边的那对双胞胎倒是更让我满意,她们或许更适合接手那些东西。”
见卫燃准备说些什么,安娜却又抢先一步说道,“不过很遗憾,尼古拉先生不允许我们和那对双胞胎接触,所以那些东西我们还是带进坟墓好了。”
“退休之后的生活有什么打算?”卫燃自顾自的开启了新的话题。
“我们可没有退休金”
安娜敲了敲自己的办公桌,“所以我们还会在这里工作,以后我和卡尔普就是专职的导演了,只是不再参与经营管理而已。好了,维克多,还有什么疑问吗?”
“好了,维克多,还有什么疑问吗?”
卫燃在心里暗戳戳的重复了一句对方的问句,他当然明白,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好了,不要再问了,否则我就要开始瞎编了。”
“只要阿芙乐尔不会被卷进什么麻烦里就好”卫燃最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当然不会”
安娜笑眯眯的做出了保证,“在这一点上,我们可以真正意义上的信任彼此。”
“当然”
卫燃同样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这所谓的“真正意义上的信任彼此”,只不过是对方明白穗穗是自己的底线罢了。
“还是聊一些轻松的话题吧”
安娜自顾自的续了一杯咖啡,“维克多,有没有兴趣给阿波利安排一份工作?”
“给他安排一份工作?”卫燃愣了愣,“他失业了?”
“今年秋天的时候戈尔曼就要死在坠机事故里了,到时候阿波利负责的那些海拉孩子们也将交给戈尔曼夫妻照顾。”安娜摊摊手,“坦白说,他确实快要失业了。”
“他愿意离开图拉小镇?”卫燃问出更加关键的问题,“那座极光酒馆怎么办?”
“他不能把生命全都浪费在那种毫无意义的地方”
安娜放下一直端着的咖啡杯,“看得出来,上次的南极之行他很开心。但是不可否认,他几乎要和这个世界脱节了。维克多,我我们希望他能在阳光下开始新的人生。”
“我知道了”卫燃点了点头,“有什么额外的要求吗?”
“让他能尽情享受生活吧”安娜提出了唯一的要求。
“我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的”卫燃认真的做出了保证。
“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餐?”安娜起身发出了名为端茶送客的邀请。
“晚餐就不必了”
卫燃知趣的跟着站起身,“如果您有时间倒是可以去我那里坐坐。”
“有时间我会去的”安娜笑眯眯的给出了回应。
告别了安娜老师,卫燃在驾车离开红旗林场的时候也不由的松了口气,他虽然对安娜老师“立穗穗为太子”这件事的真实用意尚不清楚,但至少他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底线。
至于阿波利
卫燃一时间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他,不过,他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帮阿波利开启新的人生,但却知道谁能给出足够好的建议。
风驰电掣的赶回家里,卫燃径直找上了正在办公室里忙活的穗穗。
“给伊万先生安排一个新工作?”
“对”
卫燃点点头,“这是安娜老师和我说的,她说伊万先生年纪大了,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继续在图拉小镇生活了,所以希望我们能安排个清闲又有意思的工作给他。”
“这种事好说”
穗穗根本就没有过多思考便打了个响指,“问问伊万大叔打算在哪开始新的生活,如果他打算继续留在俄罗斯,就接手格列瓦的图书馆安保经理的工作就好了。
洛拉的咖啡吧台也可以交给他来经营,最近洛拉已经决定全身心的投入到我的生活助理这份工作上了,她以后恐怕没有时间经营吧台了。”
“格列瓦呢?”卫燃下意识的问道。
“他的水果生意就够他忙的了”
穗穗朝着办公室窗外的图书馆扬了扬下巴,“他甚至都在考虑租一个更大的办公场地了,就连他的那些帮派小弟,都有不少被他送去职业学校进修文秘工作了。”
“让他来担任安保经.”
“如果他想去国外看看,可以去那座城堡”
穗穗不等卫燃说完便给出了第二个选择,“现在那里的生意非常好,伊万先生有经营极光酒馆的经验,我想,他足够胜任那里的工作。”
这个倒是不错
卫燃在心里暗暗嘀咕了一番,他可不太希望身旁有个慧眼如炬的老家伙盯着自己。
不过,阿波利终究和卡尔普等人不同,而且他的心思恐怕也不会在自己身上。
换句话说,如果那个老家伙愿意做图书馆的安保经理,他至少不用担心以后有人会像去年那样搞袭击了。
“如果他想过更平淡的生活,还可以去季马他们村子。”
穗穗竟然给出了第三个选择,“你不是准备用从法国的亨利先生那里弄到的那些武器在季马他们村子弄个靶场吗?这件事也可以让伊万大叔负责。”
“还是让他自己选吧”
卫燃最终决定将选择权交给阿波利和安娜等人,索性掏出手机,将穗穗给出的选项原封不动的转达给了安娜。
只不过,他这边刚刚挂断电话,夏漱石却发来了视频通话的请求。
“怎么了?”卫燃接通之后问道。
“找到了”
夏漱石劈头盖脸满是得意的说道,“我找到关键信息了”。
“赶紧说别卖关子”卫燃朝着穗穗使了个眼色,举着手机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催促道。
“那颗光荣弹上刻的‘丛林猛虎’指的就是我之前猜测的第14军。
这可是绝对的王牌主力,不但参加了两山轮战,更早一点的对越自卫反击战也参加了,他们当时要不是收着劲儿,估计能杀到河内堵着复活点锤那帮白眼狼。
而且这支部队绝对算得上根儿正苗红、战功赫赫、英雄辈出。
就这么说吧,你在教科书上和电影里见过听过的,有关对越自卫反击战和两山轮战的很多战斗英雄都来自这支队伍。
至于那个‘炮兵万岁’,我猜测指的应该是的第14军的军炮兵团,或者40师的炮兵团,小概率指向昆鸣军区炮四师。”
稍微喘了口气,夏漱石继续说道,“顺着这个思路,我通过关系找了几位曾在40师服役过的老前辈问了问,其中一位都能认出来,那张合影背景里的那个隐约可见的山头就是老山主峰。”
“还有更详细的线索吗?”卫燃追问道。
“有”
夏漱石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机的摄像头转换到后置镜头,对准了电脑屏幕上显示的那张合影说道,“那位老前辈和我说,照片里这些人可能是师属侦察连的人,他是通过这些人身上的武器装备判断的,理由和我几个小时之前和你沟通时的理由差不多。”
稍作停顿,夏漱石继续说道,“但是我找到的那位老前辈也说不清遗物里为什么会有空降兵的装备,他怀疑那些东西说不定是你要找的这个人的战友的遗物,但是另一张照片里的那件黑豹马甲他也没法解释。”
“和我推测的差不多.”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转而问道,“就这些?”
“还有最后大半条线索”
夏漱石将镜头转回来说道,“在攻克老山的战斗中,我们累计摧毁了猴子的火炮188门,弹药库62个,另外还有营房、坦克装甲车、汽车等等。
当年那个年代可没有卫星,这些目标要么用炮炸,要么派人摸过去炸,无论哪一个,都得派人过去用眼睛找目标。”
“你想说啥?”卫燃追问道。
“你在发给我的卫星地图截图上标注的那个位置,就在我刚刚说的那62个弹药库中的一个。”
夏漱石说道,“我正在根据这个线索继续查,现在时间和地点都有了,就看能不能找到相关的档案记录了。”
“好找吗?”卫燃追问道。
“不好说,尤其没有真实名字,恐怕很难。”
夏漱石如实答道,“尤其我重点怀疑的40师,他们从98年开始经历了很多次体制编制调整,而且很多档案资料不是咱这种普通人能接触到的,所以我只能试试能不能找到当年拍下照片的人。当然,还有另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卫燃下意识的追问道。
“照片发到网上,然后炒作一下,说不定就有当年的亲历者看”
“别,别这么做。”卫燃想都不想的便拒绝了这个提议。
“有顾虑?”
“在不确定当年发生了什么之前,我不觉得让亲历者回忆起当年发生的事情是什么好事。”
卫燃如实答道,“这对我们来说确实省事儿,但对于那些人来说,会不会太残忍了一些?”
“是我没想到这一茬”
夏漱石拍了拍脑门儿,“那我就继续沿着原来的思路找吧,不过我估计得需要些时间。”
“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卫燃开口说道。
“那就这么着吧,挂了。”夏漱石话音未落,已经挂断了视频通话。
“到头来还是得靠你啊”
挂断电话的卫燃搓了搓左手虎口的纹身,在喃喃自语中做出了决定。
第1383章 猫耳洞和刀班长
图书馆地下室,卫燃反锁了防爆门,随后转身走进了工作室,将刚刚从家里区来的那些线索物品一一摆在了长条桌上。
用力深吸了一口气,他却并没有取出金属本子,反而迈步走到货架边上,从上面取下来一瓶杜松子酒拧开,仰头灌了老大一口。
我讨厌越难的丛林,就像讨厌和波兰有关的工作历史一样
卫燃宛若神经病一般喃喃自语的念叨了一番,随后用力搓了搓脸,重新坐在了长桌的边上。
“要给自己找个必须去的理由”
卫燃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冥思苦想着试图说服自己,但与此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时候真的有些发怵。
去与不去,决定权自然在他自己。
但他自己也知道,如果不去,或许他会一直惦记这件事。
斯大林去了,列宁格勒去了,连格罗兹尼和野人山都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特码的越难猴子嘛
卫燃不服不忿的自我激励了一番,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取出了金属本子。
在他的等待中,淡黄色的纸页快速翻动到了最新的空白页面,那支金属羽毛笔也刷刷刷的绘制出了一幅黑白画面。
在这幅图里,是个穿着大五叶迷彩,手里拎着一支八一杠,腰间缠着81胸挂,脖子上坠着红绳光荣弹,背上似乎还背着一部电台的矮个子士兵。
他的脸上带着面罩,右边大腿的位置,还缠着一圈似乎已经染血的绷带。
但最重要的是,在他的背上,似乎还背着一個受伤的孩子。
就在这幅画面绘制完毕之后,那支金属羽毛笔也写下了一行行的字迹,只不过让卫燃无比揪心的是,这次的字迹,又一次变成了血红色!
角色身份:侦察兵卫燃
回归任务:完成向导、捕俘及引敌任务,存活至返回己方阵地,拍摄至少三张合影,击杀至少5名敌人。
语言任务:冷兵器击杀至少两名敌人且不引起注意。
在卫燃面无表情的等待中,这次扑面而来的却并非熟悉的白光,反而是似乎弥漫着血腥味的红色强光。
这次恐怕要死了
卫燃莫名的冒出这么一个悲观的想法,随后便看到了他能用的道具。
“毛瑟刺刀,就知道有你,指北针和飞返表,这个不错,这个用的上。还有手电筒和工兵铲?这俩也好,也能用上!
野人山的英军P44水壶也给了?不错不错,嗯?怎么给了这么个晦气玩意?”
卫燃看着红光里出现的下一样东西,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这台使用了大眼镜头的尼康SP相机,是当初在自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副本最后,从那个鬼子战犯摄影师手里得来的战利品。
只不过,他可没想到,这个他自从得到之后几乎没有拿出来过的东西竟然和丛林这么“有缘”。
不过这倒也不错,不说别的,至少这台相机的暗光环境拍摄绝对算得上优秀,倒也适合在越难的丛林里使用。
只不过,任凭他如何期待,这似乎吃人的红光里,却再没有出现新的东西。
不仅如此,紧随其后,他还闻到了明显的、几乎算得上近在咫尺的尸臭味,以及丛林里特有的那股潮湿腐败的味道,以及浓烈的土腥味。
没敢轻举妄动,卫燃快速眨巴着眼睛,接着便看到,自己似乎正在一个狭小的山洞里。
在正前方红土墙壁上掏了一个饭盒大小的“壁龛”,那里面正有一根仅仅香烟长短的蜡烛安静的燃烧着,释放出昏黄微弱的光芒,试图照亮这个狭小洞窟里的每一寸空间。
是个猫耳洞?
卫燃一边暗暗思索,一边借着蜡烛的微光观察着山洞里的环境和自己身上的行头。
自己的身上仅仅穿着一条似乎用78式军服截短了裤腿改装出来的短裤,这条短裤甚至都没有配备腰带,仅仅只是用两根红蓝花的松紧带绷住裤腰了事。
除了这套短裤,光着膀子的上半身还松松垮垮的挂着一条81式胸挂,胸前的四个弹匣包里全都塞着压满了子弹的弹匣,左边的附件包里放着一套枪械清理工具,右边的附件包里,放着的却是一颗82-2手榴弹,以及半包红塔山香烟和一个小巧的铝壳打火机。
先拉开胸挂看了看用红布绳子挂在脖子上的那颗光荣弹,卫燃又拉开裤衩看了看,这里面完全就是光着腚的状态,却是连条内裤都没有。
这也就算了,他还在大腿根儿的位置,发现了一条已经吸满了血的蚂蝗。
没管脚上那双湿透而且沾满了泥巴的解放鞋,卫燃直接点燃了一颗香烟,猛嘬了一口之后,一边将浓郁而且比后世醇厚许多的烟雾吸进肺里,同时不忘褪下大裤衩,用烟头烫掉了那只几乎快要吸在老二上面的蚂蝗。
额外仔细检查了一番,卫燃这才重新嘬了一口香烟,观察着这个猫耳洞里的一切。
这个猫耳洞用竹片进行了加固,出口的方向还有个拐弯。
在自己坐着的木板床边,还放着两桶761压缩饼干以及一箱包含了午餐肉和酱爆肉丁在内的罐头。
在这一箱子罐头里,还混杂着两个玻璃瓶的菠萝罐头,以及一盒蚊香乃至一包蜡烛。
紧挨着箱子是两个25升容量的白色塑料方桶,其中一个方桶上,还用绿色的鞋带拴着个绿色的搪瓷漏斗。
近乎下意识的,他便掏了两块压缩饼干揣进了兜里,接着又往装枪械清理工具的附件包里也硬塞了一块饼干。
这还没完,他还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那支英军P44水壶拧开,直到确定里面装满了清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有时间继续打量周围。
在身体的另一侧,床头靠着竹片墙的夹角处有两个弹药箱,其上倚着一支枪托折叠起来的八一杠步枪,而在床头,则放着一顶套着绿色布罩的GK80钢盔。
这钢盔的里面,还放着一把侦察兵匕首和一个78式水壶,绿色的帆布壶套上,用黑色的字迹写着“尖刀班卫燃”这么五个字。
尖刀班?
卫燃心头跳了跳,转而看向床头,那里有条叠的整整齐齐的毯子,毯子一侧,却是个同样写着自己名字的78式背囊。
打开背囊,里面除了一套崭新崭新的78式绿军装之外,还有一双新的解放鞋以及两双袜子和一件挂胶帆布雨衣。
除此之外,这里面还有个绿色的雷(打不出那个锋,下同)峰包。
打开挎包,卫燃不由的哑然,这包里除了一条毛巾和几盒红塔山之外,还有大半包塞在带盖搪瓷缸子里的猴王牌特级茉莉花茶。
尤其在搪瓷杠子底部,还放着一筒胶卷以及一面仅有掌心大小,用蓝布包裹着的圆形小镜子。
这小镜子的背面还有一张彩色照片,只不过这照片里的姑娘,竟然是留着俩大麻花辫子,穿着绿军装黑布鞋,肩头斜挎雷峰包,手里还拿着一只56半,笑的阳光明媚仿佛个小傻子似的穗穗,甚至就连那拍照背景,好像都是姥姥家所在的白羊淀。
你这破本子是真特娘的能整活儿
卫燃抽了抽嘴角,却鬼使神差的选择将这面小镜子重新包好,塞进了胸前的弹匣包里贴身放着。
顺手将那把侦察兵匕首硬塞进了胸前的另一个弹匣包,他拿起那个78壶晃了晃,拧开盖子小小的抿了一口略带咸涩,而且似乎还掺杂着些沙子的水。
将这口水缓缓咽下去,他又拿起沉甸甸的钢盔扣在头上仔细的戴上,随后抄起那支八一杠步枪,熟练的将其拆开检查了一番,顺便还用脚尖挑开了床头的另外两个弹药箱。
这俩弹药箱里没别的,分别装着一盒盒的子弹,以及一颗颗67式木柄手榴弹。
快速将检查无误的八一杠重新组装好,卫燃从弹匣里退出一颗子弹,用子弹头顶着弹匣里的子弹头往下轻轻一压,轻而易举的便将所有的子弹都从弹匣里退了出来。
随意的挑了几颗掂了掂重量,他又以最快的速度给弹匣压好子弹装在枪上,随后将胸挂里的四个弹匣依次取出来,分别退出几颗子弹检查了一番。
直到一切确定无误,他这才有时间将金属本子里的相机和手电筒等物取出来检查一番。
万幸,这次金属本子倒是格外的大方,不但手电筒里有电池且电量充足,那台相机里都装着一卷还没开始用的胶卷。
一手拎着相机一手拎着那支八一杠猫着腰往外爬出拐角,卫燃转身举起相机一番调整,朝着这个潮湿昏暗的猫耳洞按下了快门。
“卫燃!尖刀班卫燃在哪!卫燃同志!”
几乎就在他松开快门的同时,猫耳洞外也传来了刻意控制着音量的呼喊。
“到!”
卫燃收起相机的同时,低声应了一声,随后便注意到一个和自己打扮差不多,看着恐怕也就20岁上下的年轻士兵猫着腰凑在洞口低声说道,“卫燃同志,快点拿上你的武器装备和我来,刀班长喊你。”
“好,马上!”
卫燃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更不知道他嘴里的“刀班长”是谁,但却答应的格外爽快,动作也格外的麻利。
重新钻进猫耳洞深处,卫燃将床头的水壶顺手塞进了背囊拎在手里,扭头又钻了出去,跟着那名年轻的小战士,猫着腰沿着交通壕离开了那座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来的猫耳洞。
“刀班长就在那里”
在前面带路的小战士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交通壕交汇点,“卫燃同志,你自己过去吧,我去接替你的工作。”
“好”
卫燃应了一声,继续猫着腰,一手拎着背囊,一手拎着步枪快步走了过去。
很快,他便看到了一个和自己相比,仅仅上半身多了一条跨栏背心,腰间多了一条皮带的矮个子军人。
“快过来”对方朝着卫燃招了招手,用听不出是哪里口音的普通话低声说道,“跟着我走,有任务。”
“什么任务?”
卫燃跟上对方,继续沿着交通壕一边猫着腰移动一边低声问道,顺便,他还扫了一眼对方的手腕。
只不过,对方的手腕缠着一条绿色的毛巾,倒是根本看不出是否戴着那块东风牌的腕表。
“我怎么知道”
这个疑似刀班长的矮个子军人一边走一边低声解释道,“排长让我带一个帮手去见他,别的没说。”
闻言,卫燃也就不再多问,跟着对方离开了阵地,左拐右拐的一顿绕之后,钻进了一辆似乎在专门等着他们的卡车货斗。
“有香烟吗?”刀班长不等车子启动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有”
卫燃从背囊里摸出一包红塔山递给了对方,随后又掏出打火机,等对方撕开烟盒之后,帮对方点燃了一支香烟。
“你留着吧,我还有呢。”
卫燃拒绝了对方递回来的香烟,继而掏出之前半包,给自己也点了一支。
“等下到了指挥所,抓紧时间去剪个头发再洗个澡,然后换上新衣服。”刀班长喷云吐雾的说道,“遗书准备好了吗?”
卫燃闻言愣了愣,转而答道,“早就准备好了”。
“那就行了”刀班长挥手驱散面前的烟雾,却再没有说些什么。
前后不到半个小时,卡车停了下来,刀班长也招呼着卫燃赶紧下车,抬手指着一间红砖房说道,“那里能理发,隔壁能洗澡,快去吧,等下我也过去。”
“好”卫燃立刻应了一声,拎着背囊大步跑进了洗澡间。
这澡堂子不大,一共也就只有10个固定在墙上的淋浴头。此时,正有几个小伙子在里间一边洗澡一边用卫燃基本听不懂的方言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什么。
脱了身上堪称简陋的衣服,卫燃钻进里间的淋浴室,随意选了个位置打开了开关,顿时,温热的水从头顶浇了下来。
拿起墙上小篮子里似乎公用的香皂将全身上下搓了一遍,卫燃正准备冲掉全身的泡沫出去的时候,却注意到有两个人也端着洗脸盆走了进来。
“我听说这次团长给咱们找了个打过自卫反击战的老侦察领路?”
这俩人中的一个一边往里走一边用一嘴地道的京片子口音问道,等他这句话说完,也刚好站在了卫燃旁边的那个淋浴头的下面。
“可不怎么着”
另一个人站在和卫燃隔着“京片子”的淋浴器下面,用带着些许鼻音和关中口音的普通话说道,“niania!那个刀班长可了不滴。额听排长说,他”
“小西凤,小西凤,伱都是个通讯兵了,就不能说普通话吗?”
卫燃身边那个京片子打断了对方的发言,“niania,niania,我都不知道这俩字儿怎么写。”
“你这人”
那个被称为“小西凤”的士兵放下手里的搪瓷脸盆,最终还是换上了口音没那么重的普通话说道,“这个刀班长可是不一般。”
“怎么个不一般呐?”那京片子像是在捧哏似的问道。
显然,性格朴实的小西凤并没有“get”对方这个小小的玩笑,一边往身上打肥皂一边说道,“额我听排长说,他以前是支前的民兵,就是老山本地人,他支前的时候,家里人被那些黄狗(军猴当时被称为黄狗,民猴为黑狗)用炮炸死了。
他会越南话,那边的地形也熟。79年的时候就跟着40师的侦察连抓舌头做向导当翻译了,额.我听说还一起去越难搬过物资呢。
后来刀班长好像立了功,听说连师长都见过他,还破格把他留下来分到了侦察连,现在都已经是尖刀班的班长了。这回有他在,肯定是十拿九个稳。”
“嗨!都见过师长了才是个小班长啊?”那京片子失望的说道。
“噫!可不敢瞎说!”
小西凤抹了抹眼睛周围的沫沫,将声音压的更低了一些解释道,“额听说,刀班长是个文盲,而且跟着40师打过去的时候,他还杀了不少黄狗和黑狗给家里人报仇。要不是因为这,他说不定能上报纸,能当个连长呢!”
“连黑狗都杀了?”
那京片子惊讶之余,也跟着压低了声音,顺便将大半个雪白的屁股也展示给了偷听的卫燃。
“niania!听说杀了大大小小十几个黑狗!还把房子给烧了!”
小西凤低声说道,“不过也多亏了他,要不然当时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额听说,团长当初直接把自己的手表送给他了。”
“这人有点东西嘿”
那京片子仿佛来了兴致,从自己的脸盆里拿起一瓶在如今绝对算得上奢侈品的洗发水,挤出老大一坨抹在了小西凤的头上,随后又挤出一坨抹在了他自己的头上。
“哎?你用不用?我看你头发比我的都长了,前线下来的吧?”这京片子说着,已经将那瓶洗发水递到了卫燃的面前。
“谢谢”
本来在偷听的卫燃说完却摆摆手,“等下我就把头发剪了,就不用了。”
“听你口音北方人?”这京片子立刻来了兴致,“我是陆尧,同志你怎么称呼?哪的人啊?”
“马力”卫燃随口胡诌了一个对方肯定听过无数次的名字,“我都叫这个名字了,你能不知道我嘛?”
第1384章 整装待发
“嘿!我这暴脾气嘿!”
蒸腾着水汽儿的淋浴室里,陆尧挤出一坨洗发水,不由分说的抹在了卫燃的脑瓜顶上,“哪的人呐?”
“沧洲的,我叫卫燃。”
卫燃也没拒绝对方的好意,一边将头顶的洗发水揉搓出泡沫一边反问道,“首都人?”
“啊,可不。”
陆尧一边搓着头上的泡沫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哥们儿,你真从前线下来的?”
“你咋知道的?”卫燃笑着反问道,“就凭我头发长?”
“你的背囊和馊了的大衩儿就在外面放着呢”
陆尧远比卫燃以为的要更加细心,“钢盔上带着伪装,枪托上有红土泥,肯定从前线下来的没跑了。”
说到这里,陆尧往后退了一步,指着另一边正在试图将头上的洗发水泡沫涂抹全身的小西凤说道,“他是贺勇,宝鸡人,叫他小西凤就行。”
“小西凤?”
卫燃心头一动,抹了一把脸好奇的问道,“这外号怎么来的?”
“额答是西凤酒厂的工”
“普通话,小西凤,你都是个通信了,你得说普通话。”陆尧帮着纠正道。
小西凤,或者说贺勇抹了抹脸上的水渍,一边用剩余的泡沫揉搓着咯吱窝一边憨笑着解释道,“我爹是西凤酒厂的工人,我参军的时候,我爹给我偷偷装了两斤西凤酒路上喝。”
说到这里,小西凤一脸懊悔的说道,“我在火车上偷着喝酒的时候被接我们的首长发现了,我还把他给灌趴下了,等快到站了才知道那是副师长。”
额
卫燃咧咧嘴正要说什么,刀班长也已经拿着一条毛巾走了进来。
“班长”已经洗的差不多的卫燃主动打了声招呼。
“洗完了快去剪头发”刀班长催促道,“咱们时间不多”
“是!”
卫燃再次应了一声,和陆尧以及贺勇各自点了点头,冲干净身上最后一点泡沫之后,一边用毛巾擦拭着一边走出了淋浴室。
换上背囊里那套全新但却难免带着霉味的绿军装,卫燃将胸挂、水壶步枪乃至那条自制大裤衩和旧的解放鞋等物全都塞进背囊,小跑着钻进了隔壁的理发室。
“同志,来这里坐。”
这理发室里,一个看着能有30岁上下,走路一瘸一拐的男人一边招呼着,一边用力抖了抖围布。
“谢谢”
卫燃依着对方的吩咐坐在小凳子上,任由那位理发师给自己罩上了围布。
“怎么剪?”这理发师傅拿起手推子的同时问道。
“越短越好,但是不要光头。”卫燃想都不想的答道。
“回前线?”这理发师傅一边给推子滴上些许润滑油一边问道。
“你怎么知道?”
卫燃好奇的问道,这师傅既然用的是“回”而不是“去”,显然是有着足够的把握做出的如此猜测。
理发师傅笑了笑,却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操作着手推子,用梳子垫着,仅仅只用了五分钟,便帮他剪掉了略长的头发,顺带手,还帮他把胡子给刮了刮。
直到将一条热毛巾递给卫燃示意他擦擦脖颈处的碎头发,这理发师傅才回答了开始的问题,“我也是从前线下来的。”
不等卫燃说些什么,同样换了一身干净军装的刀班长也走进了理发室。
将位置让给了对方,卫燃也没急着离开,自顾自的从包里翻出那支78壶,将里面并不算多么干净的水倒掉,又凑到水龙头的边上仔细涮了涮,重新接满了干净的自来水。
趁着刀班长理发的功夫,他安静的坐在了靠墙的长椅上打量着这理发室里的布置。
除了几个人均身有残疾的理发师傅之外,让他尤其注意的,便是挂在墙上的日历。
在这日历上,显示的时间是1984年的3月25号,是个周末,阳光还算明媚的周末。
暗暗将这個时间记在心里,他又借着背囊的掩护取出金属本子里的指北针,将另一面的飞返表对照着墙上的挂钟,把时间调整到了下午四点16分。
他这边一番磨蹭,刀班长也已经剪完了头发。
“和我来”
刀班长招呼了卫燃一声,拎着背囊,带着他离开理发室,直奔不远处的一座红砖房子。
预料之中,当他们二人推开木门走进这个并不算大的房间里的时候,陆尧和小西凤也在。
不止他们在,这里面还有个同样穿着干净军装的年轻士兵,正捧着一本笑傲江湖安静的看着,在他的脚边,还有个医用背包。
“卫燃,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陆尧说完古怪的看了眼自顾自找地方坐下的刀班长,“这位不会是”
“刀保国!”
恰在此时,一个带着粤地口音的大嗓门儿中气十足的从外面喊了一嗓子。前后不过半秒,刀班长也立刻站起身,同样中气十足的大喊了一声“到!”
紧随其后,包括卫燃在内的其余几个人也纷纷起身,并且齐刷刷的看向了房门口。
“你总算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身材瘦高,发际线略微靠后,看着和刀班长差不多,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军人快步走进了这间简陋的会议室,热情和刀班长的手握在了一起。
“罗排长”刀班长热情的和来人打了声招呼。
“什么罗排长,快坐快坐!”
罗排长按下刀班长准备敬礼的手,热情的招呼道,“来来来,大家都坐。”
招呼着大家坐下来,罗排长先给大家散了一圈烟,随后熟门熟路的拎起墙角的搪瓷水壶,一边给众人面前的搪瓷缸子倒水一边说道,“这位就是我之前和伱们提到的刀保国,他可是个经验丰富的老侦察了,79年的时候,我们多亏了他才活下来。”
罗排长这边介绍的同时,刀班长也干脆的抬手朝着房间里的其余人敬礼,而其余几人,也纷纷举手还礼。
“老刀,把你的兵给大家介绍一下。”罗排长一边说着,一边将倒满了凉白开的搪瓷缸子递了过去。
“他叫卫燃,我们尖刀班最好的捕俘手。”
刀班长介绍的同时,卫燃也有样学样的举手敬礼,随后接过了罗排长递来的搪瓷缸子。
“这位是陆尧,咱们炮兵团的炮侦计算兵,是个大学生呢!”罗排长说着,也将第三个搪瓷杠子递给了起身敬礼的陆尧。
“接下来这位贺勇,通讯兵。”
罗排长一边说着,也递给了对方一个倒满了水的搪瓷缸子。小西凤在敬礼过后,也赶紧双手接过来。
“最后这位是我们侦察排一班班长查永芳”
罗排长说完,那个刚刚在看笑傲江湖的士兵也举手敬礼,并且接过了罗排长递来的搪瓷缸子。
“老罗,这是有什么大行动?”刀班长等所有人都介绍过之后斟酌着问道。
“前几天抓了个舌头”
罗排长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铺在桌子上的地图,“是个运输补给的汽车兵,抓他的时候,他驾驶的卡车货斗里装的全都是迫击炮的炮弹,我们从他的嘴里问出来一座弹药库。”
一边说着,罗排长拿起桌子上的铅笔,在地图上的某个位置画了个圈,“根据他的交待,那座弹药库里存着不少迫击炮弹,连老毛子的火箭炮都有不少。
团长和政委商量之后认为有必要毁了那座弹药库才行,这个任务交给我了。”
闻言,刀班长看了眼地图,又看了眼桌子对面的陆尧,语气近乎肯定的问道,“摸过去引导火炮?”
“对”
罗排长点点头,“我和查班长带队,为了保证完成任务,现在我们需要个熟悉地形的人带路,我记得79年.”
“没问题”
刀班长似乎并不愿意提及曾经发生的某些事情,只是无比干脆的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黄昏”
罗排长想了想继续说道,“老刀,这次行动,我们的核心任务是找到那座弹药库,务必保障陆尧同志和贺勇同志完成火炮引导任务。”
“一共多少人?”刀班长看着前者问道。
“算上你和卫燃同志一共11个人,人多了目标太大反而不安全。”
罗排长立刻说道,“除了在座的各位,其余的都是查班长的兵,他们已经在做准备了。”
说到这里,罗排长将房间里的众人环顾一圈之后说道,“同志们,我们这次任务,以引导火炮为首要目标,争取做到不开一枪不打一弹,不惊动任何一个敌人。”
“是!”在场的所有人齐声给出了回应。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
罗排长看了眼手腕上的腕表,“五点的时候大家一起吃顿饭相互熟悉熟悉,六点半我们准时出发。查班长,你带着刀班长和卫燃同志去领取装备,等下带着老刀去我那里。”
“是!”
那个名叫查永芳的班长立刻起身敬了个礼,等放下手臂热情的招呼道,“刀班长,卫燃同志,和我来吧。”
和刀班长对视了一眼,卫燃端起搪瓷缸子将里面的凉白开一饮而尽,拎上背囊跟着离开了会议室。
在查班长的带领下,卫燃和刀班长二人来到另一个房间。
此时,这房间的桌子上,已经提前放好了两套大五叶迷彩和几样武器。
“刀班长,用这个?”
查班长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支64式微声冲锋枪和一支67式微声手枪递了过去。
刀班长点点头,痛快的接过了这两样武器,随后又从背囊里将他自己的八一杠抽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卫燃同志也换这两样吧”
查班长说着,又拎起一支64式微声冲锋枪和一支67式微声手枪递了过来。
见刀班长没有发表意见,卫燃痛快的接过了对方递来的武器,随后抽出了背囊里的八一杠以及胸挂里的弹匣和枪械清洁工具全都放在了桌子上。
将手里的微声冲锋枪检查了一番,卫燃给它换上了一个小巧的20发弹匣,随后又给胸挂的四个弹匣包里各自硬塞了两个30发容量的亚音速子弹弹匣。
“这是你媳妇?”
说话带着一些徽州口音的查班长指着卫燃刚刚取出来的那面小镜子背面穗穗的照片笑着问道。
“对”
卫燃点点头,将这面小镜子塞进了装有82-2手榴弹和香烟的附件包里,随后又从桌子上的木头箱子里拿起另一颗同款手榴弹,连同一个备用的手枪弹匣一起,塞进了另一边刚刚清空的附件包里。
“有孩子了吗?”查班长一边问着,一边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两沓信纸和两支钢笔。
“没有”卫燃摇了摇头。
“给家里留一封遗书吧。”查班长说话间,将信纸和钢笔推给了两人。
“我就不用了,我没有家人。”
刀班长说着,已经取下他的胸挂,脱掉了之前洗完澡才换上的绿军装,套上一条系带的绿色短裤和一条干净的跨栏背心,最后穿上了那套大五叶迷彩。
重新将胸挂穿好,他拿起刚刚分配到的武器装备和背囊,以及桌子上属于他的两条绑腿和一双铁脚马催促道,“查班长,带我去见罗排长吧。”
“和我来吧”
查班长放下信纸和钢笔,带着刀班长离开了这个房间,顺手从外面关上了房门。
稍等了片刻,卫燃同样脱下刚刚塞满的胸挂。接着又脱掉同样洗完澡之后才换上的绿军装,穿上了桌子上属于自己的那条系带大裤衩和白色跨栏背心,以及那套双面印花的大五叶迷彩。
重新系上外腰带固定好了微声手枪和侦查匕首并且穿好了胸挂,他顺手又将带有穗穗照片的小镜子和挎包里的胶卷全都塞进了上衣口袋里。
不紧不慢的将刚刚脱下来的衣服仔细的叠好,连同背囊里的绿色帆布挎包都放在了桌子上,卫燃也没急着离开,反而拿起那个78壶左右看了看,将里面的水顺着窗子倒了出去,接着又往里塞了一些猴王牌的茶叶,拎起墙角的搪瓷水壶,给里面倒满了凉白开。
将这水壶连同桌子上的一对铁脚马全都塞进只剩下一件雨衣一条毛巾的背囊,他这才拿起绑腿,坐在凳子上,熟练的缠绕着裤腿。
等他将全身上下收拾停当,重新背上轻飘飘的背囊,一手拎着武器,一手拎着钢盔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却恰好看见同样换上了大五叶迷彩的陆尧正在外面朝着他招手呢。
“快和我来!”
陆尧说完不等卫燃回应,便已经走进了另一间房子。
跟着对方走进这个小房间,他这才发现,小西凤也在这里,而且他也换上了一套大五叶迷彩。
要说区别,也仅仅只是这小哥俩使用的是56式胸挂和下翻折叠枪托的56-1冲锋枪罢了。
此时,这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还放着一台884电台和两台861指挥机。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防水地图和望远镜、指北针、指挥尺、计算尺、方向盘、秒表、梯尺、量角器、钢笔大小的手电筒,几根铅笔和一个转笔刀,乃至一台在这个年代绝对算得上高科技的英国产LP-7型激光测距机。
显然,能使用这些东西的,无疑是技术兵种,而且看陆尧那熟门熟路将这些东西装进自己包里的动作就知道,他就是那个“技术兵”。
“哥们儿,商量个事儿怎么样?”
陆尧说着,已经从他的背囊里掏出了一个罐头瓶,这瓶子里全都是各种口味的水果硬糖,而且看那包装纸,似乎还都是进口糖块。
显然,能弄到这些东西,足以证明这个陆尧家境恐怕格外的殷实。
“什么事儿?”卫燃饶有兴致的问道。
“你和刀班长的八一杠借我们哥俩儿使使呗?”
陆尧说着,已经将手里的罐头瓶递了过来,“不管行不行,这罐子糖块都是你的了。”
“你们不是有武器吗?”卫燃笑着问道,同时却也毫不客气的接过了对方的“好意”。
“这俩破枪,枪托比我奶奶剩下的那颗门牙还松。”
陆尧立刻抱怨道,“而且我听说你们那八一杠可是新枪,我都还没摸过呢,怎么样?借我们俩使使呗?”
“我是没问题,至于刀班长的,能不能借我可做不了主。”卫燃痛快的说道。
“有兄弟这句话就行了!”
陆尧立刻一拍大腿,拎着他的冲锋枪就往外走,“我去换,你快坐着休息休息吃个糖块!”
话音未落,他已经一溜烟的冲了出去,与此同时,卫燃也注意到,对方的背囊边上,放着一把和侦察兵匕首只多了个缺口的伞兵刀,以及一个壶套上绣着国旗的伞兵壶!
思索片刻,卫燃拧开罐头瓶,从里面倒出几颗水果糖推给了小西凤,低声问道,“这陆尧什么来历?”
“不知道”
小西凤摇摇头,“他说他当兵之前是种地的,我觉得他就是放屁呢,我可没见过哪个庄稼把式会英国话,还会苏联话。”
“陆尧会英语和俄语?”卫燃惊讶的挑了挑眉毛。
“可不!他还教过我呢。”
小西凤一边将一些电台的备用件装进包里一边说道,“什么来是差姆去是狗的,比越南话还难学呢。”
闻言,卫燃笑了笑,动作自然的拿起陆尧的伞兵刀,将其从刀鞘里拔了出来。
“那是他哥送他的伞兵刀”
小西凤将一颗水果糖丢进嘴里,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解释道,“他可没少显摆,说他大哥是个空降兵,二哥在兰舟军区,倒是他,最先上了战场什么的。”
闻言,卫燃将这伞兵刀又放回了原处。
还不等他拿起那个伞兵壶,陆尧也推门走了进来,只不过让卫燃没想到的是,这小子带回来的竟然有两支八一杠。
“我碰见刀班长了”
陆尧放下武器的同时拿起了桌子上的伞兵壶说道,“他也同意把枪借我们俩用用了。”
说着,他已经抄起了小西凤的冲锋枪,拿上桌子上的三个弹匣又跑了出去。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上的冲锋枪没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从各处掏出来的八个弹匣。
除此之外,卫燃也注意到,他手上的那个伞兵壶,似乎还弥漫着淡淡的酒精味。
似乎是注意到了卫燃的目光,陆尧放下弹匣之后晃了晃手里的伞兵壶,“我拿最后小半壶二锅头和刀班长还有罗排长换的枪,就剩下不到一两了,要不咱们哥仨干了它?”
“额看中!”
小西凤话音未落,已经动作麻利的翻出三个搪瓷缸子摆在了桌子上。
陆尧倒也大方,不等卫燃同意或者拒绝,便已经拧开了盖子,将里面身下的一点儿二锅头全都倒进了一个搪瓷缸子里,随后又嗦了嗦壶嘴儿,这才把搪瓷缸里的那点儿二锅头分成了三等份儿。
“来!相识就是缘分!”
陆尧端起搪瓷缸子,“咱们走一个,以后有机会去首都,我带你们去吃涮羊肉!”
话音未落,三个搪瓷缸子已经轻轻碰在了一起,随后三个全副武装的年轻人相视一笑,一口喝干了少得可怜的辛辣酒液。
“陆尧,你这是伞兵壶?”卫燃放下杯子之后,朝着桌边的水壶扬了扬下巴。
“这你都能看出来?哥们儿可以啊?”
陆尧眼前一亮,随手放下杯子取下了水壶套显摆道,“这是我大哥送我的,他是个空降兵。”
说着,他又抽出了那把伞兵刀拍在桌子上,得意的说道,“这个也是我大哥给我的,正经伞兵刀,那豁口是割伞绳用的,怎么样?没见过吧?”
“确实第一次见”
卫燃重新拿起伞兵刀看了看,直白的问道,“我刚刚听小西凤说,你还有个二哥在兰舟军区?”
“可不”
陆尧抹了抹嘴角,站起身一只脚踩着凳子,愈发自豪的说道,“我大哥陆挚是个空降兵,我是个炮侦,我二哥陆稷更厉害,夜老虎团你们知道吧?我二哥就在那个团当卫生员。
不是哥们儿跟你们吹,我二哥可正经医.”
陆尧的话都没说完,敲门声便从外面传来,随后查班长也走了进来。
见状,卫燃三人立刻起身,刚刚还站没站相的陆尧也赶紧将他那条腿从凳子上拿下来,和卫燃以及小西凤站在了一起。
抽了抽鼻子,查班长权当没闻见那微弱的酒气,甚至他都没往前继续走,只是开口问道,“贺勇,陆尧,遗书写好了吗?”
“报告!写好了!”
小西凤和陆尧齐声应了一嗓子,随后各自拿出个写有各自名字的牛皮纸信封递给了查班长。
“卫燃同志,你的呢?”查班长问道。
“隔壁我的挎包里呢,如果我光荣了,就把那个挎包送回去就行了。”
卫燃随口答道,自从上次南极那封遗书被“打回来”之后,他就知道,这遗书写了也是白写,根本没鸟用,自然也就不用在那上面浪费时间了。
闻言,查班长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转移了话题说道,“贺勇和我去领你们三个的补给,陆尧,你带着卫燃同志去食堂准备开饭吧。”
说完,他便干脆的转身离开了这个弥漫着淡淡酒香味的小房间。
“是!”
陆尧一本正经的应了一嗓子,直等到小西凤跟着查班长离开,这才朝着卫燃咧着嘴露出个傻笑,却是不再提他的大哥二哥如何如何了。
第1385章 来自五湖四海
连部食堂,一张大圆桌周围坐满了穿着大五叶迷彩的军人。
这桌子上摆着的,除了足足11个各种口味的水果罐头,其余的也是素菜居多,荤菜偏少。
虽然肉菜少,但是看刀班长和查班长等人那模样就知道,这饭菜安排的格外合他们的口味。
“刀班长,让我来介绍一下。”
等罗排长将刀班长和卫燃重新介绍给大家,并且两人又做了些自我介绍之后,查班长拿起一瓶冰凉的华洋汽水站起身挨个介绍道,“我旁边这位是海东青,蒙古人,摔跤没人比得过他,他也是我这个班的副班长,主要负责捕俘小组。”
“刀班长,卫燃同志,欢迎你们。”
身高能有一米八开外,还留着薄薄一层络腮胡子的海东青同志起身敬了个礼,随后拿起汽水和他们二人碰了碰。
“接下来是捕俘手张红亮和李大寨,红亮是湘南人,大寨是甘粟的。”
随着查班长的介绍,一個长得眉清目秀的矮个子士兵和一个身材敦实皮肤黝黑的士兵也起身敬礼,拿起汽水敬了一杯。
等刀班长和卫燃二人还礼喝了口汽水,查班长也继续介绍道,“接下来是咱们的排雷工兵赵跃进,他同时也是副机枪手,卫燃同志,他和你一样是冀省人。”
“刀班长,老乡,欢迎你们!”
赵跃进举手敬礼的同时用带着些许糖山口音的普通话说道,而刀班长和卫燃自然也是先还礼,随后拿着汽水和他碰了碰。
“最后是咱们的机枪手王备战”
随着查班长介绍,一个身材高瘦的士兵也站起身敬了个礼,端起汽水儿用带着大碴子味道的普通话说道,“俺是东北黑珑江滴!欢迎刀班长,欢迎卫燃同志!我干了,你们随意!”
说完,这王备战便盹盹盹的一口气儿喝干了满满一瓶汽水儿,随后还咂咂嘴遗憾的说道,“这要是红高粱酒就带劲儿了。”
“别急”
罗排长笑着说道,“等咱们回来,就在连部,就在这张桌子上,到时候咱们喝个够!”
这许诺显然比什么都强,这些围坐在同一张大圆桌周围,来自五湖四海的战士们顿时欢呼出声,各自举着汽水瓶子热烈的碰在了一起。
“老乡,你冀省哪的?”
挨着卫燃坐的赵跃进和他碰了碰汽水瓶子好奇的问道,“你的普通话说的太好了,比马力都好,我都听不出你哪的。”
“马力?”
卫燃下意识的看向坐在另一边的陆尧,“他?”
“可不”
赵跃进伸直手里的汽水儿瓶子和陆尧碰了碰,“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嘛。马力、日久、见人心,这仨外号我们让他自己选,他选了个马力。”
“我有的选吗?”
陆尧没好气的说道,“你自己听听,日久和见人心,尤其后面那个,那得是人叫的名儿啊?还有,这哥们儿沧州的,他们那儿可是武术之乡。”
“武术之乡?”
赵跃进顿时来了兴致,“老乡,伱会武术吗?就跟电影少林寺里似的那种武术,你会吗?”
这话一问出口,感兴趣的可不止赵跃进和陆尧,就连副班长海东青和捕俘手张红亮以及李大寨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我哪会什么武术啊”卫燃笑着矢口否认道,“我要是会武术就去拍电影了。”
“我想也是”
赵跃进一脸崇拜的说道,“不过我要是会电影里觉远的功夫,我也去当捕俘手去了。”
一边说着,这个看着也就20岁上下的年轻工兵还拿着筷子比划了几下。
这梦想无疑是个极好的话题,以至于这一桌子上其余几个同样不过20岁上下的年轻战士们也跟着热烈的讨论起来到底哪种功夫最厉害。
毫无疑问,似乎是个金庸迷的查班长在这个话题上有着绝对的发言权,倒是相对更年长一些的罗排长和刀班长并没有参与这个话题,只是一边吃着菜,一边低声聊着什么。
“哎,老乡,说说你们这位查班长呗?”卫燃没话找话的朝身侧的赵跃进低声问道。
“我们这位查班长可是入错了行”
赵跃进往嘴里送了一大口西红柿炒鸡蛋笑着说道,“你看不出来吧?查班长可是中医世家。”
“中医世家?”卫燃挑了挑眉毛。
“可不”
赵跃进点了点头,用手比划着说道,“咱们这侦察班本来没有卫生员的,每次出去抓舌头,还得打申请从连卫生所里借卫生员。
查班长就自己去连部卫生所学了包扎和打针,之前我们去抓舌头,红亮被黄猴子用刀在胸口划出这么老长的一道伤口,都见着骨头了。
咱们查班长三下五除二就给缝上了,那速度,比我娘给我缝破衣服打补丁的速度都快!”
“快是快,可当时没给我疼死。”
捕俘手张红亮心有余悸的说道,随后还解开上衣,展示了一番胸前那道能有二十多厘米长的狰狞伤疤。
“咱们查班长,下药的功夫也是一绝呢。”
另一边原本正和小西凤聊着什么的陆尧也加入了话题,“之前我和小西凤蹲前观所,天天破饼干肉罐头肉,给我们哥儿俩涨的都拉不出屎,你猜怎么说着?
嘿!绝啦!查班长就在阵地附近随便薅了一把绿树叶子让我们当茶叶喝,当天拉的那叫个”
“哎哎哎!吃饭呢”
听到在聊自己的查班长拦住了陆尧即将从嘴里冒出来的形容词儿,颇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卫燃同志,可别听他们瞎说,我可不是什么中医世家。
我家解放前贩药材的,我爹也只能勉强算个赤脚医生。真要是说起来,我这两下子还不如海东青同志呢。”
“副班长也懂医术?”卫燃好奇的问道,同时不忘举起汽水主动和对方碰了碰。
“懂个球”
海东青灌了口汽水儿解释道,“俺家内蒙的,在俺们那儿,谁还不会几样给牲口接生治伤的土法子?”
“可惜,副班长这接生的手艺,咱们是注定用不上了。”捕俘手李大寨说完,这一桌子年轻人也跟着哄堂大笑。
而被调侃的副班长海东青也不生气,反倒笑眯眯的给一桌子人都各自散了一支香烟。
借着各种轻松的话题,这一顿饭也吃的足够快,前后仅仅不到半个小时,除了那几样几乎没什么人动的肉菜便已经杯盘狼藉。
“一个小时,大家休息休息做好最后的准备,六点半我们准时出发。”
罗排长喝光了最后一口汽水儿之后下达了命令。
“是!”围坐一桌的众人起身立正齐齐的应了一声。
等到离开食堂,刀班长跟着罗排长不知道去了哪里,卫燃也任由陆尧和小西凤带着回到了之前他们三个偷偷喝酒的房间。
等他进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了不少东西,这里面除了每人两个的急救包和一小瓶净水药片之外,其余的便是几块压缩饼干以及驱虫药膏,以及一套绿色的秋衣秋裤和一件美式的M65风衣,外加一块65式指北针和一个灌满了水的78式水壶。
“我这儿还有点好东西,一起分了吧。”
陆尧说着,已经从床头拿下来一个帆布挎包,从里面取出来一个铝制饭盒打开,接着又从饭盒里拿出满满一袋速溶酸梅粉,翻出两张报纸,给卫燃和小西凤各自包了一包,接着又往他们的水壶里各自装了一些。
这还没完,陆尧接着又从他的包里翻出三个类似后世胶棒的油彩显摆道,“咱们用的迷彩伪装还是京剧画脸谱的用的油彩呢,还是用这个吧,正经的美国货,不怕下雨还能防蚊虫呢。”
“你还有这个?”
卫燃诧异的拿起那三管外面缠着医用胶布的油彩,这东西别看不起眼,但在这个时代,即便中美两国关系暧昧,但也不是普通人能搞到的。
“我哥送我的”
陆尧含糊其辞的解释了一句,随后便拿着另外三个“迷彩胶棒”以及剩下的酸梅粉离开了这个小房间。
“他呀,好东西多着呢,就是嘴上没实话。”
小西凤见怪不怪的帮着解释了一句,随后动作麻利的将属于他的物资一样样的装进了他的背囊里。
闻言,卫燃笑了笑也没多问,从兜里翻出那面带有穗穗照片的小镜子,开始给脸上画起了伪装。
“这是你媳妇?”
小西凤接过卫燃递来的小镜子和迷彩油,一边往脸上画一边问道,随后还不忘接了一句满是羡慕的赞美,“长的可真洋气。”
“是我媳妇”卫燃点点头,“你呢?你有媳妇了吗?”
“嗨”
小西凤叹了口气,“活下来再说吧,年前回家探亲的时候,我娘托人给我介绍了一个,是我答.我爸酒厂的工人。”
“成了?”
“没成”
小西凤解释道,“人家觉得咱们这臭当兵的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在前线了,不愿意担着守寡的风险。”
“别听那个屁话”
卫燃一边往背囊里塞物资补给一边说道,“那样的老娘们儿不要也罢。”
“不怪人家”
小西凤露出个憨厚的笑容,“亏了我一个,幸福十亿人嘛。你不上前线我不上前线,都想着各自的小家,还能真让那些猴子占了喃宁?”
“他们还想占了喃宁?”卫燃嗤笑道,“树枝子蘸酱,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小西凤笑了笑,动作熟练的涂抹好了伪装油彩之后,一边将小镜子还给卫燃一边自信的说道,“就算是根葱也没用,学生还能打得过老师?反了天了。”
“我看是美国人没把他们打疼”
说话间,陆尧也跟着走进了房间,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双手捧着木头箱子的机枪手王备战以及工兵赵跃进。
“卫燃同志,看着拿,能拿多少拿多少。”脸上已经画好了油彩的王备战热情的说道。
好奇的看了眼两人箱子里的物件,卫燃不由的一乐,王备战捧着的箱子里放着一条条固定着8颗82-2手榴弹的绿色自制帆布弹药袋。
而在工兵赵跃进捧着的箱子里放着的东西就更刺激了,这里面不但有几颗“此面向敌”的66式定向雷,还有好几沓绿色塑料壳的72式反步兵地雷!
根本没有犹豫,卫燃想都不想的取下了腰带上别着的那把侦查匕首放在桌子上。
稍作犹豫,他又将腰间那支67式微声手枪解下来放在桌子上,随后拿起一条装了8颗手榴弹的帆布弹药袋系在了腰间,并且和腰带固定在了一起。
再次试了试重量,他先取出四个手榴弹放回箱子,换上了四颗反步兵地雷塞进这条形似腰封的弹药袋里,接着又将背囊里那件沉重的M65风衣取出来丢到一边,先是往里面塞了一颗此面向敌,接着又塞了四颗72式反步兵地雷。
最后背上背囊试了试重量,他又才从赵跃进捧着的箱子里拿了一轴缝鞋用的尼龙绳子塞进了背囊里,并且将线头顺着背囊的缝隙抽出来一节,在背带上打了个活结。
他这边虽然没少装,但无论陆尧还是小西凤,却都没有动手。这倒也正常,毕竟他们俩不但要各自背着无线电和炮侦设备,而且还要带上各种设备的备用电池呢。
见卫燃停手,赵跃进和王备战笑了笑,各自又离开了房间。
“这个你不打算带了?”陆尧眼馋的看着卫燃刚刚解下来的67式微声手枪问道。
“你想用?”卫燃一边笑着问道,一边从胸挂的附件包里抽出一个手枪的备用弹匣放在了桌子上。
“想啊,可太想了。”
陆尧话音未落,已经将那支包裹着快用皮套的无声手枪拿在了手里,接着还将卫燃刚刚放在桌子上的备用弹匣拿起来,硬塞进了胸挂的附件包里。
他这边把玩着这支微声手枪的功夫,卫燃却已经皱起了眉头,随后伸手拎起了对方装满了设备的背包掂了掂,“陆尧,以前你没去过敌后吧?”
“啊?怎么怎么这么问?”陆尧抬头错愕的问道。
“去没去过?”卫燃放下背包的同时追问道。
“没没去过”
陆尧紧张的答道,“怎.怎么了哥?”
“你背上试试”卫燃指了指对方的背囊。
陆尧明显是个聪明人,立刻起身背上了背囊,嘴上也大大咧咧的解释道,“嗨!我当你要说什么呢!没事儿!我背着这套东西都习惯了,哥们儿虽然只在前观所趴过几个月,但也”
但也什么,陆尧都没说完,卫燃便已经帮他将背囊取了下来并且毫不客气的打开。
“哎你.”
这次,陆尧仍旧没有说完,便在小西凤的眼神示意下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
“你又不是去疗养,带牙刷子干嘛?”
卫燃话音未落,已经将这包里的搪瓷缸子小牙刷和牙膏取出来丢到了桌子上,紧跟着,他又从对方的包里翻出了两条换洗的内裤和一本小人书也丢到了桌子上。
这还没完,他在一阵翻找之后,竟然还在这个背囊最里面翻出来另一罐水果味硬糖、两瓶山楂罐头外加一瓶花露水、五包红塔山、一盒蚊香外加一卷草黄色的卫生纸。
“这些都别带,尤其别带烟和蚊香,这些东西说不定能害死所有人。”卫燃说着,扭头看向了小西凤。
“额劝过他”小西凤无奈的说道,“他不.”
“你去过敌后吗?”
卫燃严肃的追问道,他从对方想找自己换枪就觉得不对,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眼下这俩人里,至少陆尧是个没那么新的新瓜蛋子。
“去过,去过好几次呢。”
小西凤立刻答道,随后还主动打开了他的背囊,展示着里面的东西。
相比离了个大谱的陆尧,小西凤的包里就正常多了,这里面除了基础的补给什么都没放,显然是给那台884电台留着位置呢。
重新把目光投向了陆尧,卫燃毫不客气的在对方的胸挂里外一顿翻找,见除了一个漂亮姑娘的照片之外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这些东西”
卫燃指了指翻出来的罐头和硬糖,乃至对方送给自己的那一罐子硬糖,“等下路上分着吃了怎么样?”
“行,我都听你的。”
陆尧虽然岁数不大,但绝对是个有眼力劲儿的,老老实实的听从了卫燃的安排。
重新掂了掂轻了好几斤的背囊,卫燃将其递给了对方示意背上,随后又帮着他调整了一番胸挂,并且亲自帮他抹上了伪装用的油彩。
“你们俩,尤其是你,陆尧。”
卫燃忙完之后不放心的嘱咐道,“你是个技术兵,小西凤是通信兵,打仗的事儿不用你们,所以等出发之后,你们俩的枪,尤其陆尧,别顶子弹,有情况立刻躲起来,让其他人解决。”
“哎!行!我都听你的!”陆尧赶忙应了下来。
“我和他走一起,我会看着他的。”小西凤也跟着做出了保证。
“走,咱去看看其他人准备的怎么样了。”卫燃说话间拿起了一个装满硬糖的罐头瓶,“顺便给他们发糖块。”
“走走走!我带你去,我和他们都混熟了。”
陆尧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另一罐硬糖,而小西凤则拿上了那那两瓶山楂罐头。
“陆尧,你们被借过来多久了?”卫燃跟着引路的陆尧一边走一边问道。
“快俩月了”
陆尧答道,“我们算是主动要求的,这不前段时间给我们炮侦配了英国产的测距机,我是第一批领到新装备的,就打报告申请来罗排长他们负责的前线建立前观所了,顺便也算是熟悉熟悉新装备,小西凤是跟着我一起来的,算是和我搭伙的。”
“连长让我看着他别捣蛋”性格憨厚的小西凤补充道。
“咱们炮侦不就是引导炮弹的嘛”陆尧嬉皮笑脸的说道,“那不就是导弹嘛!”
“你俩多大了?”卫燃继续问道。
“21”陆尧最先答道,顺便也替小西凤答道,“他19,但是生日大,算他20吧。”
真年轻啊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声,三人也走到了一个房间门口。
此时,除了不知去向的罗排长和刀班长,查班长等人都在这个房间里忙着抽烟、检查武器装备以及聊天呢。
“你们来了!快进来坐!”
查班长热情的招呼了一声,海东青副班长也立刻招呼着其他人搬来三个小马扎。
“我们来帮着陆尧给大家分糖块分罐头的”
卫燃说着,已经将手里装有糖果的罐头放在桌子上,随后一一打开,将里面的水果硬糖全都倒了出来。
“还有罐头,山楂果的罐头。”小西凤说着,也将他抱着罐头瓶放在了桌子上。
“大家快把搪瓷缸子拿过来!”
陆尧自来熟似的招呼道,“就这点藏货了,出发之前咱们吃干抹净点滴不剩!”
虽然刚刚大家才吃过饭,但没有谁会拒绝来点餐后小甜品,而且看大家那样子,明显和陆尧已经非常熟了。
是以陆尧忙着招呼着小西凤给大家分罐头分糖的功夫,查班长等人也拿出了他们各自的小零食慷慨的进行了分享。
趁此机会,卫燃也暗中观察了一番这些战士们的武器装备。
不说别的,仅仅只看机枪手王备战的那挺81式轻机枪反向安装的提手就知道,这些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了。
再看其余人的装备,工兵赵跃进携带的除了一支折叠托81杠之外,还有一具65式探雷器、一把工兵铲和两个机枪弹鼓。
捕俘手李大寨和张红亮用的自然是64式微声冲锋枪,但他们二人的腰带上,一个挂着两副包裹着迷彩布的手铐,另一个则别着一根电棍。
再看两位班长,查班长用的是相对81杠更加短小但火力却不打折扣的折叠托56-1冲锋枪以及67式微声手枪,脖子上挂着观红望远镜,他的背囊上,还额外绑着个小号的医疗包。
副班长海东青用的是64式微声冲锋枪和67式微声手枪,他额外绑在腰间的弹药袋里,塞的却全都是反步兵地雷。
毫无疑问,即便没有卫燃、刀班长乃至罗排长跟随,这个班的武器装备配置也已经完全足够支撑一次敌后炮侦行动了。
恰在此时,同样全副武装的罗排长和刀班长也从外面走了进来,根本不等众人起立敬礼,便走过来热情的问道,“我和老刀从外面就听见动静了,陆尧,这糖块有没有我们俩的份儿啊?”
“看您说的,有!那肯定有!”
陆尧话音未落,已经抓起两把糖块分给了罗排长和刀班长。
只看这俩人的装备,卫燃便挑了挑眉毛,相比他们二人手里的微声冲锋枪和腰带上固定的微声手枪,乃至脖子上挂着的望远镜,这俩人的胸挂附件包里,竟然还各自固定着一台7013指挥机!
“同志们”
罗排长往嘴里塞了一颗水果糖说道,“等下咱们拿齐了武器装备去外面集合,团里的宣传干事要给咱们拍张合影呢,正好团长和政委同志也在,他和咱们一起拍一张。”
“是!”
听说要拍照,这些刚刚分到糖块的战士们立刻激动的齐声应了一嗓子。
罗排长撸起袖口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说道,“给大家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之后门前集合!”
“是!”
这房间里,这些嘴里含着水果糖的年轻战士们再次有力的给出了整齐划一的回应。
第1386章 七点6分
“卫燃,钢盔,你忘了拿钢盔了。”
房间里,仍在捯饬那些武器装备的陆尧见卫燃已经准备往外走,赶忙提醒道。
“钢盔就不带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卫燃根本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将那个迷彩的面罩套在了头上。
这面罩说白了就是个宽松版的迷彩“巴拉克拉法帽”,或者更直白的说,就是在一个小号迷彩布袋子上掏出了一横条露出眼睛的洞罢了。
万幸,不但这个长条观察孔经过了还算细致的包边处理,而且这“袋子口”还能盖住大五叶迷彩的衣领并且用里面的抽绳绑紧。
至于为什么不带钢盔,这敌后活动又不是蹲战壕,先不说钢盔那轮廓在自然环境里有多么不协调以及那么大的重量戴着有多难受,这些都是次要的。
主要的原因在于,这敌后活动,遇到敌人的时候,双方的距离恐怕也就在百十米甚至四五十米,这种情况下的交火那真就是谁先下手谁能活,而且肯定都会下意识的往面积更大的身体驱干招呼,不会有人有时间有心情专门“爆头”杀的。
所以就算那钢盔能防住往头上招呼的子弹,难不成还能挡住往身上招呼的子弹?
眼瞅着卫燃已经拿着他的武器装备离开了房间,陆尧想了想,最终还是戴上了他自己的钢盔,背上背囊之后,又从床头的挎包里掏出来一样东西,这才和一直在等着他的小西凤一起,快步追上了卫燃。
营房外,一颗香樟树的阴影里,罗排长和刀班长查班长等人已经提前到了,其余的战士们,也陆陆续续的赶了过来。
不出意外,这些人全都没戴钢盔,见状,陆尧立刻转身,将他的钢盔又送回了房间里。
此时就在那颗香樟树的边上,还停着一辆吉普车车。车旁还有个举着海鸥相机的军人,给抱着机枪的王备战拍单人照呢。
“等下你们也去单独拍一张留个纪念”
罗排长见卫燃三人过来,立刻一边散烟一边热情的招呼道,“回头寄回家里,还能让媒婆帮你们介绍个对象。”
“我还是别浪费照片了”小西凤苦着脸说道,“还不如留给额娘额答当个念想。”
“小西凤这是被吹灯吹怕了”陆尧嬉皮笑脸的调侃道。
“我才不怕呢”小西凤梗着脖子辩驳道,只不过任谁都能听出来他的底气不足。
“卫燃,过来。”
就在这话题眼瞅着越来越轻松的时候,刀班长却朝卫燃招了招手,示意他跟着往远处走了几步,最终停在了相隔不远的另一棵香樟树的阴影里。
“刀班长什么指示?”卫燃帮对方续上一颗红塔山之后问道。
“这次任务不同以往”
刀班长说话间已经取下背包丢在了树下,靠着树干坐下来低声说道,“咱们除了要穿过一片雷区之外,还要穿过黄猴子的阵地,这中间但凡出一点纰漏,我们可能根本就回不来了。”
“我明白”卫燃点点头。
“你明白个球”
刀班长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陆尧,“那个陆尧金贵着呢,他的命比咱们所有人的命加起来都值钱。”
“这话怎么说?”卫燃不由的皱起了眉头,难不成那个陆尧还真是过来镀
“人家是大学生,高材生。”
刀班长的语气中没有任何的嫉妒,反倒只有羡慕和佩服,“他和咱们,尤其和我这种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不同,那些高科技的武器装备只有他们玩的转,以后打仗靠的也是脑子,咱们国家的边防,未来也只有靠他们才守得住。”
“可”
“可这场仗能打一年,打三年,打十年,还能打二十年?那些白眼狼要是有这个底子,至于和美国人打成那个熊样?”
刀班长没给卫燃发表想法的机会,喷云吐雾的继续说道,“以后这仗打完了,国家的建设一样要靠陆尧他们这些有文化有知识的人。靠咱们不行,咱们.我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见卫燃欲言又止的模样,刀班长笑了笑,“卫燃,无论如何,咱们得保证至少陆尧能活着回去。
他活着回去,就算没有完成任务,就算咱们光荣了,也光荣的有价值。可如果他出了事,咱们就算是死也死的亏本,那是大学生啊.咱们国家培养出来一个大学生多难?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出了什么差错。”
“我”卫燃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
“这一趟不好走”
刀班长继续低声嘱咐道,“别小看那些白眼狼,他们终究和美国人打了那么多年,素质不比咱们低。”
“我会提高警惕的”卫燃认真的应了下来,“班长,说说具体安排吧。”
“咱们两个主要负责带路”
刀班长弹飞了烟头说道,“这次要去的那地方,79年的时候我去过,当时一个连队的人,只有只有我和罗兵罗排长活了下来,是我把他背回去的。那时候啊,他还是个和陆尧差不多的新兵蛋子呢。”
稍作停顿,刀班长继续说道,“这次你主要和我打配合走在最前面引路,遇见敌人能绕开的尽量绕开,尽量不要发生交火。”
“好”卫燃再次应了下来。
“去拍照吧”
刀班长挥了挥手,解下手腕上一直缠着的绿色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也露出了那块东风牌的腕表,以及缠在表链上的迷彩布条。
闻言,卫燃点点头,站起身敬了个礼,重新背好了背囊拿上武器,走向了不远处的另一棵香樟树。
“卫燃同志”
就在他排队等着拍单人照的功夫,罗排长却也朝他招了招手。
“罗排长”
卫燃立刻跑过去,只不过,还不等他抬手敬礼,便被罗排长压下了手臂,用眼神示意他往远处走了几步。
“知道这次为什么让你们跟着吗?”罗排长再次递给卫燃一颗烟问道。
“保护陆”
“我的兵不比老刀带出来的兵差”罗排长自信的说道,“尤其我这侦查一班,都是最好的兵,你们排尖刀班能做的,我的兵也能做。”
“那是.”
“再有几个月,老刀就该退了。”
罗排长将声音压低了一些,“他文化不够,留队的申请没有通过,这是连指导员偷偷和我说的。”
见卫燃似乎领会了他的暗示,罗排长也愈发直白的说道,“这次任务,只要咱们所有人都能活着回来,少说也是个集体三等功。如果任务完成的好,说不定能给老刀争取一下个人二等功。
凭着这个,就算他还是留不下来,哪怕回到地方也能领一笔钱,安排个铁饭碗踏实过日子。
卫燃同志,该交的底儿我可都和你交了,你可得看好了你的刀班长,别让他抱着他那套想法。”
“是!”
卫燃认真的敬了个礼,刀班长的嘱咐也好,罗排长的“私心”也好。这些愿景或者说考虑,最终落实下来无非一条,完成任务,活着回来,所有人都活着回来。
“卫燃!卫燃同志,该你了!”
恰在此时,刚刚拍完了单人照的工兵赵跃进也大声朝着卫燃招呼了一声。
“去吧!”
罗排长拍了拍卫燃的肩膀,他的目光,却看向了远处的另一棵香樟树。
拎着武器快步走到那辆吉普车的边上,心不在焉的卫燃任由那位摄影师指挥着他临时摘下了头套,拍下了一张以远处群山为背景的单人照。
几乎就在他拍完了照片的时候,另有两个看着能有四十岁上下的军人也走了过来。
“集合!”
罗排长一声令下,众人立刻以查班长为中心考虑排成了两排。
“报告团长,政委同志,人员集合完毕,请指示!”罗排长一本正经的敬礼之后大声汇报道。
“稍息”
那位似乎是团长的中年军人倒是一脸的和蔼,而且还着重看了眼排头的刀班长,随后才笑眯眯的说道,“同志们,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
“有!”
所有人啪的一声立正,异口同声的大喊着给出了中气十足的回应。
“好!我等着你们回来!”
这位不知姓名的团长说完,和他身后的那位政委认真严肃的朝着大家敬了个礼。
动作一致的回礼之后,众人又在那位摄影师的指挥下,以那位团长和政委为中心拍了一张合影。
没有过多的交流,更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词,合影过后,众人便在罗排长的带领下钻进了一辆带有篷布的咔嚓,在夕阳的余晖下离开了这片位于后方的营房,径直开往了前线的方向。
“陆尧,让你带的东西带了吗?”
几乎就在卡车离开营区的同时,车里的罗排长便开口问道。
“嘿嘿!排长放心,带了!”
陆尧说着,已经取下他的背囊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台相机,一台装在皮套里的珠江牌s201型相机!
“带相机做什么?”刚刚点燃了香烟的刀班长不解的问道。
“当然是拍照了”
陆尧笑嘻嘻的解释道,“而且还能记录火炮毁伤效果,这些东西带回去可直观多了。”
闻言,刀班长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的抽了一大口烟,扭头看向了车尾蓬布帘子外不断倒退的景色。
见状,罗排长朝陆尧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举起相机,对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刀班长按下了快门。
比他更快一步,坐在车厢最里侧的卫燃也趁着没人注意自己,借着背囊的掩护取出了那台尼康相机,一番快速的调整之后,用那颗漂亮且强悍的大眼镜头套住了车厢里这些年轻的战士,套住了举起相机的陆尧和看着窗外的刀班长,以及一脸笑意的罗排长。
几乎和陆尧同时按下了快门,他身旁的老乡赵跃进也注意到了他手里的相机。
“乖乖!你怎么也.”
赵跃进羡慕的赞叹刚刚冒出来一半,便见到卫燃动作极快的将相机塞进了背囊,并且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见状,赵跃进明智的闭上了嘴巴,而刚刚同样注意到了卫燃手里相机的小西凤以及捕俘手李大寨,则默契的扭头看向了陆尧。
几乎就在他借着背囊的遮掩把相机收回金属本子的时候,陆尧也调转了镜头,对准了车里的众人,“看我,同志们都看我!哎!对——!看我啊!大寨,别扣鼻子了,这拍照片呢,你还说不说媳妇儿了?”
在陆尧的调侃中,捕俘手李大寨憨厚的咧咧嘴,将残存着鼻屎的手指头在地板上抹了抹,其余人也跟着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任由陆尧朝着他们按下了快门。
“陆尧,省着点胶卷。”查班长嘱咐道,“这一路上有的拍呢。”
“哎!”陆尧应了一声,收起他那台宝贝的不行的相机,靠着车尾的挡板点燃了一颗香烟。
“卫燃同志”
李大寨往卫燃的边上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问道,“那照相机挺贵吧?”
“还行,你想买一台?”卫燃一边给对方分了一颗烟一边问道。
“想买,可不想买。”
李大寨羡慕的说道,“俺们那地方穷,县城里的照相馆子用的都是大木头箱子的相机,俺爹娘这辈子就照过一张相片,还是我参军之前和我还有我哥一起照的。”
一边说着,李大寨从怀里掏出个不知道哪来的美式急救盒,小心的打开这个铁皮盒子之后,从里面拿出一张也就掌心大的黑白照片,指着上面的人自豪介绍道,“这是俺爹娘,右边戴大红花的是我,左边戴大红花的是俺哥,他叫大庆。”
“他也参军了?”卫燃诧异的问道。
“参了”
李大寨点点头,“他命好,被分到了首都,说是给首长站岗呢。”
“我弟弟被分到了溪藏”
机枪手王备战也凑过来,问卫燃要了一颗烟说道,“他们那可苦,听说吃水都困难。”
“你也有弟弟?”卫燃下意识的问道。
“你这话说的”
卫燃的老乡赵跃进也凑上来要了一支烟,理所当然的说道,“咱们这侦查班可没有独生子,我上面也有个哥哥呢。”
“我除了一个哥哥一个弟弟,还有个妹妹呢。”
捕俘手张红亮得意的说道,同时也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显摆道,“我上次探亲,特意带着他们去照相馆拍了一张全家福,现在都时兴这个,万一”
“没那个万一”
刚刚一直在和副班长低声聊些什么的查班长没给张红亮说完的机会,反而借着话茬说道,“我也有个弟弟,还念小学呢。倒是海东青,他弟弟都有孩子了。”
“我们那儿结婚早”
海东青副班长露出个憨厚的笑容,“他们俩15岁的时候就订婚了,那时候我才刚参军,前两个月我娘寄来的信说,我弟妹给我弟弟生了个一对龙凤胎呢。”
“这可是本事”
小西凤接过了话题,“我上面有个哥哥,准备这两年接我爹在酒厂的班呢。”
“卫燃同志,你呢?”
陆尧好奇的问道,“你家里还有个哥哥还是个妹妹呀?”
“我”
卫燃正要张嘴编出个哥哥和弟弟妹妹,车厢里的所有人却都听到了火炮来袭时恐怖的哨音!
“轰!”
几乎在那枚炮弹距离他们百十米远爆炸之前,这辆卡车也猛的提速,车厢里的所有人也在猝不及防之下摔做了一团!
“是迫击炮!”刀班长第一个喊道,“82迫!离我们很远!”
“开快点!”
罗排长用力砸了砸驾驶室的后车窗,这辆卡车也再次提高了速度。
很快,第二发、第三发迫击炮砸在了卡车的周围,但很快,便有更多的炮弹砸在了迫击炮飞来的方向。
前后不到五分钟的交战,对面打冷炮的越南猴子消停了下来,卫燃等人乘坐的这辆卡车却再次提高了速度。
“我听说咱们进口了一种雷达”
陆尧往嘴里丢了一颗糖块说道,“听说那种雷达跟长了眼睛似的,能直接找见对面的火炮阵地。”
“这么厉害?”小西凤啧舌不已,“那以后不是用不着炮侦了?”
“用雷达的炮侦也是炮侦”
陆尧说道,“而且我听说那种雷达也就能找找迫击炮这样的低速炮弹,对于大口径高速火炮没用,所以这炮侦还用的着。”
闻言,罗排长和若有所思的刀班长对视了一眼,后者笑了笑,颇有些落寞的说道,“培养军地两用人才,两用人才啊,以后这打仗也得靠学问了。”
“刀班长,光有学问可不够。”
陆尧显然知道些什么,貌似不经意的说道,“没有实战经验光有理论可不行,依我看啊,咱们和越难猴子的这场仗就是最好的练兵场。
您这样的前辈的实战经验可也是知识,这些一样得传承下来。”
“你这小伙子倒是会说话”
刀班长不在意的摇摇头,“我连之前发的那两本军地两用人才里的字都要翻着字典认呢,哪算什么知识?”
“我看陆尧这次可没说错”
同样身为班长的查永芳跟着说道,“老班长,我们这次可是要跟着你学手艺呢。”
“一条绳子一把刀,能有什么手艺?我会的你们不会?”
刀班长略显自卑的应道,“我倒是要和你们学学手艺,学学知识呢。”
“这样的客套话就免了”
罗排长叫停了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这眼瞅着快到了,咱们也该说说正题了。”
这话一出口,众人也立刻打起了精神。
“这次行动代号东风,东风压到西风的东风。”
罗排长开口说道,“目的地位于老山另一侧,距离白眼狼的江河市只有不到十公里的直线距离,距离前线大概有将近20公里。同志们,今天是3月25号,我们只有一周的时间来完成任务以及撤退。”
“保证完成任务!”
除了稍晚一步的卫燃,其余人异口同声的给出了信心十足的答复。
“团长在炮阵地带领指挥组随时等候我们的消息,另外张排长带着他的战士负责接应。”
罗排长顿了顿,继续说道,“具体到我们这些人,刀班长和卫燃在前面负责引路。查班长,接下来你来说一下其他同志的安排。”
“海东青带着红亮跟在刀班长和卫燃同志后面”
查班长立刻早有准备的安排道,“备战和跃进,你们两个跟着我随时准备火力支援。
排长,你带着陆尧和小西凤,大寨,你在后面,随时注意身后的偷袭。”
“是!”车厢里包括罗排长在内的众人立刻给出了统一的回应。
“让班长指挥排长,你怎么想的?”老班长开起了罗排长的玩笑。
“给年轻人一些机会嘛”罗排长笑着答道,似乎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恰在此时,这辆卡车也在一片阵地的边缘停了下来。
不等他们下车,一个穿着大衩和56胸挂的精壮战士也拎着一支81杠走了过来。
在这战士的身后,还有个背着小电台的士兵。而周围的环境也让卫燃意识到,这里恐怕就是后世那张合影的拍摄地。
“你们总算来了!”
就在他观察周围环境的时候,那个打着赤膊,头顶带着钢盔的,手里拎着杠的战士也热情的打了声招呼。
“张排长等急了吧?”
罗排长和对方握了握手,趁着其余人下车的功夫问道,“情况怎么样?”
“老样子”
张排长一边和刀班长握手一边说道,“那条通道一直派人盯着呢,应该是安全的。”
“事不宜迟,咱们”
“排长,要不咱们在这儿先拍张合影?”陆尧凑上来问道。
“速度快点”
罗排长倒是足够的好说话,他这边话音未落,陆尧已经朝着那个背着电台的战士招了招手,“同志,把你电台借我们使使呗?就拍个照片,顺便帮我们按下快门。”
“去吧!”
那张排长随和的抬抬手,那名通讯兵立刻将他的小电台取下来放在了小西凤的脚边,显然,这俩人是认识的。
“马力,咱们戴着面罩还是不戴啊?”查班长一边帮着众人调整位置一边问道。
“戴不戴都.”
“戴上吧”
给出答案的却是罗排长,“等咱们回来再来这里拍一张不戴的。”
“对!”
陆尧说完,已经将调整好的相机递给了那个通讯兵,他自己也快步跑到了卫燃和小西凤的中间,甚至还将手搭在了两人的肩膀上。
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口号,那位通讯兵在喊了个三二一的倒计时之后便干脆的按下了快门,给这支即将前往敌后执行炮侦任务的小队拍下了一张遮挡了面部的合影。
“准备好了吗?”
张排长等他的通讯兵将相机还给陆尧之后,抬起手扫了眼手腕上那块腕表,随后拿起挂在胸挂上的一台7013指挥机,对准话筒说道,“七点6分。”
“七点6分没错”罗排长同样用指挥机给出了回应。
与此同时,刀班长也下意识的看了眼他手腕上的那块东风表,同样看表的,还包括偷偷将指北针和飞返表取出来的卫燃。
“我们现在就出发”
罗排长下达了命令,卫燃也立刻收起指北针,和刀班长走到了队列的最前面。
第1387章 雨夜和晨雾
如果让卫燃评价野人山的丛林和老山附近的丛林有什么区别,那么他唯一能挑出来的区别,也仅仅只是目前身处的环境的热闹了许多而已。
这所谓的“热闹”,几乎全都来自两军阵地时不时打出的炮弹。
这炮火有的是来自越难猴子的骚扰,但他却也知道,有另一部分,是对他们穿过交火线的掩护。
此时,他就跟在刀班长身后不足5米的距离,在他的身后不足十米,便是海东青副班长和捕俘手张红亮。
更远一点,他便看不到了,甚至不清楚罗排长和查班长等人是否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相比头顶的“热闹”,这支不过11人的小队却格外的安静,没有人说话,没有任何的交谈,行进中更是极力避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即便遇到越难人布置的地雷,领路的刀班长也是能绕便绕过去,绝对不浪费一秒钟的时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头顶被茂密的热带树木遮蔽的天空也越来越暗,可刀班长不但没有放慢速度,反而稍稍加快了脚步。
终于,当夜幕彻底降临,当周围的一切已经变的难以辨认,两军阵地的火炮终于安静下来,走在最前面的刀班长也终于在一块长满了青苔的大石头附近停了下来。
“越难猴子是咱们的学生,是个好学生。”
刀班长一边借着最后一缕天光检查着周围的环境一边低声说道,“他们的布雷习惯,偏向于大范围高密度,诡雷多,连环雷也多,但是相应的,他们的布雷纵深也很窄,而且越往他们的大后方就越窄。”
他在低声传授着经验,包括卫燃在内的其余人也在专心的听着,同时不忘帮着一起检查周围的环境。
“我们不继续走了?”
卫燃一边低声问着,一边调转手里的微声冲锋枪,握住枪口抡圆了狠狠砸在一条盘踞在树杈上的不知名蛇类七寸上。
轻而易举的一击将其敲晕,他又借着夜色的掩护取出毛瑟刺刀,干脆利落的斩断了这条蛇的骨头,将其远远的丢开,只发出了“啪”的一声不起眼的撞击声。
“不急”
回答问题的刀班长似乎对这里颇为熟悉,“咱们已经穿过最密集的一片雷区了,接下来先休息休息,等天亮之后趁着雾气出发要安全的多。查班长,你来安排明暗哨吧。”
“老鹰”
查班长低声招呼了一嗓子,“口令大寨,回令王进喜。”
话音未落,海东青副班长立刻拍了拍捕俘手张红亮和李大寨的肩膀,随后三人各自站起来,拎着他们的武器和背囊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卫燃,你去队尾。”刀班长低声说道,“暗哨”。
“好”
卫燃应了一声,拎着他刚刚解下来的背囊,往来时的方向走了十几米的距离,一番寻找之后,在一颗大树的树干阴影里潜伏了下来。
这仿佛地狱一般的热带丛林,比越难猴子更加难缠,更加防不胜防的敌人却是各种小的不起眼,但却一样致命的毒蛇和毒虫,以及巨大的昼夜温差和毫无征兆的降雨。
从背囊里取出那件挂胶的帆布雨衣穿在身上,卫燃又从背囊里取出那个装有茶水的78壶,拧开盖子灌了一大口温热却苦涩的浓茶,随后便裹紧雨衣戴上帽兜,抱着微声冲锋枪靠着潮湿的树干缓缓的坐在了背囊上,顺便还用周围随处可见的灌木和芭蕉树,对自己进行了遮掩。
他并不清楚要等多久,以及会是谁接替自己的暗哨,但他却知道,眼下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便只有自己的耳朵。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莫名的疲惫最先开始找他的麻烦,并且很快便被第二口灌进肚子里的浓茶给排解的一干二净。
又不知多了多久,沙沙的细微摩擦声中,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似乎有条蛇沿着他的小腿爬上来,接着又爬上了他横搭在膝盖上的微声冲锋枪。
奈何,因为这挂胶帆布雨衣在凝结了一层水珠之后足够的光滑,这条看不清大小和品种的蛇也一次次的试图爬上他的肩头无果,最终“啪嗒”一声从它缠绕的枪管上又滑落到了脚边,最终不知去了哪里。
稍稍松了口气,卫燃动作缓慢的再次抿了一口苦涩却又醇厚的茉莉花茶,随后便像是一座雕塑一般,再没了任何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察觉到脖颈处隐隐的有些发痒。动作缓慢的用握住冲锋枪护木的手探过去,接着便摸到了一个手指大小,柔软、滑腻而且还带着些许“艮啾啾”力道的小肉球——那是一只吸饱了血的蚂蝗。
伸手从兜里摸出一颗水果糖,卫燃撕开糖纸,将其小心的贴在了这只蚂蝗的身上。
前后不过几秒钟,这只蚂蝗便痛快的松开了咬住的皮肤,被卫燃攥在了掌心。
将那颗糖块塞进嘴里,他顺手又把手里的蚂蝗弹飞,接着吐了一口“洗刷”糖块的唾沫,重新靠在了树干上。
恰在此时,头顶也毫无征兆的砸下了倾盆大雨,原本闷热的空气也被湿冷的体感取代,顺便,也剥夺了他唯一可以仰仗的听觉。
动作缓慢的拉起雨衣的领口,卫燃从兜里取出和指北针固定在一起的飞返表,荧光的表盘上,散发着幽光的秒针仍在不知疲倦的走动,但此时才不过刚刚晚上十点左右,距离天亮,仍有漫长的距离。
重新将指北针和飞返表揣进兜里,他紧了紧身上厚实的雨衣盖住了怀里的武器,继续耐心的等待着。
又是过了不知道多久,一道闪电毫无征兆的撕裂了头顶的夜空,紧随而至的雷声,也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也恰恰是这个时候,一块不过网球大小的石头,从身侧的山脊上滚落下来,“咚!”的一声砸在了距离卫燃不过两米远的一颗香蕉树树干上。
几乎眨眼间,他便绷紧了神经,原本被他用雨衣包裹住的微声冲锋枪,也缓缓探出来,动作舒缓的对准了那块石头滚落的方向。
不过,他却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努力寻找着那块石头坠落的根源。
然而,这伸手不见五指的丛林雨夜,唯一的照明便是时不时出现的闪电,可那转瞬即逝的亮光,却让他根本就没办法找到任何可能存在的敌人。
略作思索,他动作缓慢的俯下身子,贴着树干和灌木的边缘趴了下来,任由地表积攒的雨水顺着雨衣的缝隙打湿了他的大五叶迷彩,又一点点的浸透了里面的衣服,最终持续的带走着他的体温。
只可惜,他这番谨慎终究是做了无用功,深夜一点,仍旧没有停下的雨幕中,查班长的声音从扎营的方向传进了他耳朵。
“大寨”
“王进喜”卫燃低声给出了回应,随后才缓缓的从藏身点站了起来。
“回去睡一会吧”查班长贴着卫燃的耳朵说道。
闻言,卫燃也没有废话,拎上背囊和武器,猫着腰小心翼翼的摸了回去。
重新回到扎营地,在那块石头的边上,其余人已经用雨衣和芭蕉叶搭建出了几顶挡雨的帐篷。
“大寨”海东青的声音传进了卫燃的耳朵里。
“王进喜”卫燃再次给出了回应。
“快来”
海东青在雨幕中招呼了一声,热情的将他邀请到了只有他自己的简易帐篷里。
脱下雨衣铺在脚下的芭蕉叶上,全身都已经湿透的卫燃靠着背囊躺下来,在漆黑的夜色中低声问道,“谁在站哨?”
“罗排长和备战”
海东青说话间,摸黑递给了卫燃一条弥漫着肉香味的东西。
“牛肉干,吃吧,吃完睡一觉。”海东青等卫燃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之后低声嘱咐道。
闻言,卫燃默不作声的将对方递来的牛肉干送进了嘴里,接着又灌了一口另一個水壶里的酸梅汤。
趁着咀嚼牛肉干的功夫,他还不忘将全身各处摸了一遍,直到清理掉几只钻进衣服里的蚂蝗,这才裹紧了铺在身下的雨衣闭上了眼睛。
相隔不远的另一顶简易帐篷里,没有站岗任务的陆尧却失眠了,此时,他正躲在雨衣下面,用被打火机烧的滚烫的一枚子弹壳清理着吸在他大腿上的蚂蝗呢。
“快睡吧”
同一顶帐篷里的小西凤迷迷瞪瞪的提醒了一句,随后便再次进入了梦乡。
“这特娘的还睡他姥姥个腿儿呦”
陆尧一边用伞兵刀将一只刚刚烫下来的蚂蝗竖着切开,一边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随后却再次用那件御寒的美式M65风衣包住头,接着点燃了打火机,借着那昏黄的小火苗看了眼刚刚从兜里取出来的那张彩色照片里的漂亮姑娘。
将这照片凑到嘴边轻轻亲了一口,陆尧心满意足的将其重新塞回了背囊里,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当卫燃被敲打雨衣的“噗噗”声惊醒的时候,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他睁眼最先看到的,便是站在简易帐篷外面的刀班长,以及浓重的仿佛快要变成固体的雾气。
“该出发了”刀班长低声说完,还咬了一口手里拿着的压缩饼干。
动作麻利的翻身爬出帐篷,卫燃拎出属于他的背囊和雨衣抖了抖,随后解开了身上的大五叶迷彩,和几乎同时爬出来的海东青相互帮忙用打火机清理了一番身上挂着的蚂蝗,随后又涂抹了一些对方递来的不知名药膏。
等他帮着海东青拆了简易帐篷并且将地面被压到的杂草尽可能的恢复原状,查班长也递来了三根明显来自陆尧的迷彩胶棒。
摸出小镜子完成了“补妆”,卫燃也掏出一块压缩饼干掰开,将其中一半分给了海东青,随后自己也咬了老大一口。
“五分钟之后出发”
刀班长话音未落,已经吃完了手里的早餐,胡乱拍了拍手之后,随意的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掏出他的水壶小口小口的喝着。
三两口吃完了半块压缩饼干,卫燃也灌了几口酸甜且带着烟熏味道的速溶酸梅汤,顺便,也在观察着其余几人。
除了陆尧这个明显的菜鸟在准备撒尿的时候被罗排长拦住,其余人却老练的根本挑不出任何的毛病,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五分钟的时间一道,刀班长拿起搭在脖子上的绿毛巾擦了擦脸,拎上武器便开始继续前进。
见状,卫燃也赶紧起身,拉开距离端着武器,踩着对方的脚印不紧不慢的跟上。
只不过,这次他们仅仅只往前走了不到两百米的距离,刀班长却立刻停下来打出了手势。
“怎么了?”卫燃凑到对方的身旁,蹲下来低声问道。
刀班长却并没有开口回答,仅仅只是小心翼翼的解下背囊随后又放下了手里的微声冲锋枪,接着却抽出了那把侦查匕首,并且用刀柄的末端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耳朵。
得到暗示,卫燃侧耳认真听着,随后,他便听到了似乎是工兵铲和石块摩擦产生的让人牙颤的细微噪音。
和身后跟上来的海东青对视了一眼,刀班长用手里的匕首指了指左右两个方向,随后又轻轻拍了拍腰间的那支微声手枪。
得到暗示,海东青立刻招呼着身后的捕俘手张红亮指了指左手边,他自己则解下了背囊,动作舒缓的打开了手里那支微声冲锋枪的保险。
与此同时,卫燃也已经同样解下了背囊。而在他们的身后,罗排长已经带着小西凤和陆尧躲到了一颗大树的树根边蹲了下来,而查班长则带着捕俘手李大寨警惕着他们来时的方向。
至于机枪手王备战和工兵赵跃进,这俩人也动作不慢的架好了机枪做好了火力压制的准备。
见所有人准备就绪,刀班长和卫燃对视了一眼,两人不分先后的迈开步子,猫着腰小心的接近着传来声音的方向。
这能见度不超过五米的浓雾中,随着距离一点点的拉近,工兵铲和石块摩擦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相应的,卫燃和刀班长二人的脚步也越来越慢。
很快,卫燃便注意到,在正前方一条不足一米宽的兽径边上,正有几个身穿迷彩服,头戴凉盔的猴子兵在忙着埋设地雷呢。
仅仅就卫燃看到的那俩猴子兵身侧,就各自有个竹背篓,那竹背篓里,还各自装着各种不同型号的反步兵地雷。
和刀班长对视了一眼,后者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随后动作缓慢的爬进了灌木从中,匍匐着绕过了那俩正在埋设地雷的敌人,显然是准备对稍远点的另外两只猴儿动手了。
见状,卫燃轻轻放下了手里的冲锋枪,借着雾气的掩护,从另一侧的灌木从中缓慢的拉近着那俩侧对着自己的敌人,一点点的绕到了他们的背后。
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也注意到,这俩越难士兵一个背着美式的M16步枪,另一个背着的却是原版的AK47。
但他们此时手里挥舞的工兵铲,看起来却都是华夏的产品。甚至就连他们埋下的,似乎都是华夏产的69式跳雷。
此时,这俩猴儿一边忙着埋地雷,还用他听不懂的越难语有一搭无一搭的低声聊着什么。
再次看了眼刀班长的方向,卫燃耐心的等待着很快就会出现的机会。
前后不到两分钟,其中一个最先完成了手里的工作,一手杵着工兵铲,一手拽着装有地雷的背包,蹲着往后移动了一大步。
也就是这一步的距离,都不等他稳住身体,却已经被身后的卫燃伸出的右手捂住了嘴巴往后一拽。
都在他下意识的准备挣扎的时候,一把修长锋利,弥漫着浓厚血腥味的毛瑟刺刀,却已经先一步从背后扎穿了他的心肺,接着又抽出去的同时转了半圈,抽走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气。
第1388章 山的另一边
不等被自己捂住嘴巴的尸体停止抽搐,卫燃却已经松开了刺刀,转而探手握住了对方背上那支ak步枪的拉机柄。
小心翼翼的放倒尸体,此时,相隔不过三四米外的另一名猴子兵,仍在忙着给他埋好的那颗跳雷进行伪装呢。
轻轻从温热的尸体身上抽出刺刀,卫燃一个箭步蹿到另一名敌人的身后,趁着对方听到动静下意识回头的间隙,干脆利落的将手里那支修长的刺刀捅进了对方的喉头,斜着戳进了胸腔。
松开刺刀的同时,他已经用左手抓住了对方身上那支16步枪,同时也用右手捂住他的嘴巴,靠手臂的力量将其往后稍稍拖动了半米的距离。
片刻之后,这具尸体不再挣扎,他却在拔出刺刀的同时,仍旧不忘转了半圈又重新捅进去进行了补刀。
不等他再次拔出刺刀,熟悉却无比恶心的大脑宕机感扑面而来,他也一个屁墩坐在了地上,咬牙等待着。
片刻之后,他晃了晃头,又抹了抹鼻孔处流出的些许血迹,随后才拔出刺刀,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地面可能存在的地雷,同时也寻找着可能存在的其他敌人。
很快,他便注意到,在不远处一颗脖子粗的小树边,站着一个穿着虎斑迷彩,头上却戴着竹笠,手里端着一支美式3冲锋枪,警惕的环顾四周的士兵。
然而,还没等他动手,刀班长却从那颗小树的后面冒出来,探手按下了敌人手里那支3冲锋枪充当保险的防尘盖。
在“啪”的一声轻响中,这名被吓了一跳的越难士兵不由的打了个多哆嗦,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惊恐之色。
只不过很快,就在那支按下防尘盖的手捂住他的嘴巴之前,他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凝滞,整个人也像是触电一样下意识的挺直了腰。
在卫燃的注视下,刀班长干脆的抽出了从背后扎穿了这名敌人肾脏的侦查匕首,转手又刺入右肋扎穿了能带来剧痛的肝脏。
等他再次拔出侦查匕首,这名敌人已经彻底瘫软下来,任由刀班长拿走了他的武器。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默契的后退,从其他方向兜着圈子绕到了这支埋雷小队的身后潜伏下来。
片刻之后,他们来时的方向传来了猴子的怪叫,闻声,刀班长也站起身,招呼着卫燃就往回走。
当他们再次汇合了查班长等人的时候,一共5具尸体都已经被抬到了一起,此时捕俘手张红亮和李大寨正在尸体身上搜刮战利品呢。
相隔不远,工兵赵跃进也操纵着组装好的探雷器,寻找着那些尸体生前刚刚布下的地雷。
倒是陆尧此时格外的兴奋,他正用那台珠江牌相机给摆在一起的尸体拍照呢。
“黄狗在补雷了,这说明他们已经发现了这里的雷区被打通了。”
刀班长一边说着,一边从一个背篓里抽出一支半米多长小腿粗,外面还缠着一层布条的竹筒,拔掉上面的竹木塞子闻了闻,凑到嘴边抿了一口里面装着的水。
“看来我们得快点”罗排长皱着眉头说道。
“必须要快点”
刀班长说话间又灌了一大口水,“今天天气好,这么浓的雾,我们恐怕会遇到不少敌人。”
“过去帮忙”罗排长立刻发布了命令,“我们尽快穿过雷区离开这里。”
他这边话音未落,查班长和海东青二人便各自抽出了侦查匕首,跟在工兵赵跃进的身后,动作麻利的清理着对方探测出来并且做出了标记的那些地雷。
与此同时,捕俘手张红亮和李大寨,也在卫燃和陆尧以及小西凤的帮助下,动作飞快的在一丛灌木下面挖出了几个墓坑,将那些尸体一一抬进去,并且用缴获来的地雷,在尸体上下都做了对应的布置。
即便不用解释,卫燃也清楚的知道这是必要的工作。虽然没有人和他说过面前的这片雷区有多大,但工兵赵跃进正在开辟的,极有可能是唯一的一条可以快速穿过这片雷区的安全通道。
否则的话,他们大可以绕过那些埋雷的敌人,也更加不用费心劳力的将尸体埋起来,并且仔细的清理掉各处残留的血迹了。
无论探雷排雷还是埋尸,这些事情虽然耽搁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但收获却还是有的。
别的不说,起码卫燃的背囊里就又多了一颗此面向敌,以及一块还没拆开塑封包装的华夏产压缩饼干,顺便,还用缴获来的竹筒里的水灌满了肚子和水壶。
不仅仅是他,捕俘手张红亮和李大寨,乃至身材高大的副班长海东青,也各自在大五叶迷彩外面套上了从尸体身上扒下来的虎斑迷彩,甚至他们的头上,都各自戴上了一顶凉盔,并且将他们的背囊装进了腾空出来的背篓里背在了肩上。
等他们这边忙完,工兵赵跃进也已经在海东青等人的帮助下,快速清理出来一条穿过雷区的安全通道。
没有继续浪费时间,众人跟在手持探雷器的赵跃进身后,举着枪小心的穿过雷区,在浓雾的掩护中继续前进。
约莫着走出去三四百米,赵跃进关闭了探雷器返回队伍里属于他的位置,接过了陆尧帮他拿着的杠步枪以及机枪副射手的工作。
如此沉默寡言的继续前进了不到一公里的距离,就在他们眼瞅着即将穿过一片山间谷地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刀班长和卫燃却不分先后的停下来打出了隐蔽的信号。
很快,众人相继伏下身子,躲在了灌木和杂草丛中侧耳倾听着。
片刻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斜前方传来,可因为浓雾的遮掩,他们虽然都能听见这脚步声,却根本就看不到敌人。相应的,那些近在咫尺的敌人,也看不到他们的存在。
就在这胡思乱想间,一个只穿着迷彩短裤和上衣,打着赤脚,手里握着一把56式冲锋枪的越难士兵也从雾气中冒了出来,叼着一支香烟,朝着战线的方向快步走着。
见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冷眼看着这名敌人身后相继出现的一个又一个敌人,以及他们装备的武器。
那些武器里,有冲锋枪,有缠绕着迷彩布条的svd,也有一门82毫米迫击炮,以及靠人背着的迫击炮弹。显然,这十来号人是准备去打冷枪冷炮的。
就在卫燃琢磨着要不要对这伙人动手的时候,最后一名背着炮弹的敌人已经从他们身前不足五米的位置走过去,走进了浓厚的雾气之中。
但趴在最前面的刀班长却并没有动,反而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和无声手枪。
不仅他没动,卫燃没动,海东等人更没有动,甚至就连小西凤都老老实实的趴着。
倒是原本松了一口气的陆尧正准备站起来看一眼,但很快便被罗排长给按住了肩膀,并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前后不过两三分钟,一个拎着折叠托五六冲的迷彩服士兵从相隔五六米远的地方走了过来,而且他还刻意避开了前面那些队友走过的路线。
直到目送着对方也消失在浓雾之中,刀班长这才从藏身的灌木丛中钻出来,动作麻利的从背囊里掏出一颗此面向敌,布置在了刚刚那支小队走过的位置。
没有过多的耽搁时间,众人跟着刀班长再次出发,踩着刚刚那队敌人留下的脚印继续朝着敌后的方向移动。
“排长,要不要我呼叫火炮给他们来一”
“嘘”罗排长朝着陆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快跟上。”
闻言,陆尧张张嘴没有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的背着他的装备,踩着前面众人留下的脚印加快了步伐。
前后不到半个小时,身后方向便接连传来了迫击炮和火炮开火的声音,但此时卫燃等人却已经跟着刀班长来到了一条不过三米宽却有齐膝深的溪流边。
横渡了这条小溪,众人各自不慌不忙的投洗了一番脖子上的绿毛巾又洗了洗脸,接着还站在溪边各自撒了一泡憋了许久的晨尿。
清理了各自的脚印,刀班长带着众人斜切着山脚一路上行,最终停在了半山腰的位置。
扒开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卫燃不由的一愣,这里竟然还有个天然的山洞。
这山洞虽然口不大,但里面却不小,而且看山洞内部情况,这还是个典型的喀斯特溶洞。
小心翼翼的钻进这山洞一番检查,刀班长招呼着大家进来,随后又亲自整理了一番外面的灌木丛。
“到了这里,我们就算彻底穿过那些白眼狼的主要雷区了。”
刀班长一边看着外面的情况一边低声说道,“接下来我们不会再遇到大面积的雷区,但是相应的,越南人的巡逻兵只会多不会少,而且我们不但不能被黄狗发现,就连黑狗都得躲着走。”
“这里也是能和张排长的救援组建立联系的最远位置。”
罗排长指了指胸挂上的7013指挥机低声说道,“在这里,我们的指挥机还能联系上张排长,再远就只能靠小西凤的电台了。
但是使用电台并不安全,除非遇到值得指引火炮打击的重要目标,否则我们要尽量避免那部电台开机。”
等这俩老兵各自做出了提醒,查班长也接过了话题跟着说道,“接下来调整一下队形,跃进。”
“是”
工兵赵跃进低声应了查班长的呼喊,熟门熟路的将不久前才发挥了作用的探雷器从背囊里取出来藏在山洞里一块大石头后面的缝隙中,顺便,还从那里面取出了两个用塑料袋装着的机枪弹鼓塞进了包里。
趁着他做准备的功夫,查班长也继续低声说道,“我和大寨负责断后,其余人位置不变。”
“卫燃,暗哨。”刀班长开口补充道,“和我们拉开距离。”
“是”卫燃痛快的应了下来,显而易见,这游走在队伍周围的暗哨,防备的便是被偷袭被捕俘,作用就和刚刚他们避过的那支敌军小队最末尾的那名士兵一样。
三言两语对队伍做出了调整,众人又各自帮忙清理了一番全身各处吸着的蚂蝗,绑紧了解放鞋上的铁脚马,跟着刀班长小心的钻出了溶洞,重新掩盖住洞口之后,继续朝着目的地的方向前进着。
上午十点16分,晨雾尚未散尽,暴雨却毫无征兆的浇了下来。
这雨来的急,雨量也大,伴随着雨水的冲刷带来的低温,浓厚的雾气也在眨眼间消失,在某种意义上让众人的视野变好了许多。
即便如此,众人也根本没有停下脚步,甚至借着雨势加快了速度。
小队右侧,卫燃只是用随手割下来的芭蕉叶给自己做了个帽沿塞进了面罩里,却并没有选择穿上防水又保暖的雨衣。
那件沉重的黑色雨衣在这丛林里太显眼了,而且雨衣的帽兜也过于遮挡视线。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卫燃和侧前方松散的队伍保持着大概10米的距离,同时还要注意落脚的位置有没有伴发线或者埋雷的痕迹。
除了这些人工危险,其余的威胁则来自于遮挡前进路线的藤蔓,这些藤蔓里,往往隐藏着不知道有毒没毒的蛇虫。
他唯一庆幸的,也仅仅只是因为降雨造成的低温,让这些冷血动物没有那么活跃,不至于上来就亲自己一口罢了。
在仿佛不知道疲倦的刀班长带领下,他们这支松散却无比警惕的小队在暴雨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切着半山腰一点点的拉近着和目的地之间的距离。
等到夜幕降临,这场暴雨仍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他们也因为山洪的阻拦,停在了一条肆虐着洪水的山谷边缘。
在卫燃的旁观中,刀班长从包里抽出一把不在装备序列的手锯,三下五除二便将一颗手腕粗的不知名小树的树冠和枝杈锯下来丢进了洪水之中。
大致了比划了一番,他接过赵跃进递来的绳索,将其中一头绑在这颗小树的腰部,接着又将另一头绑着的三爪攀岩钩卡在了这颗秃头小树的顶部。
“一起拉”
刀班长招呼一声,顿时,除了架着机枪警戒的王备战,其余人一起帮忙抓紧了绳子开始往后用力拽。
在合力拖动着,这颗光溜溜的小树被迅速拉弯,最前面的刀班长也慢慢挪动脚步,瞄准了山谷对面的一棵树。
“3、2、1,放1
随着刀班长的指令,众人一齐松手,瞬间回正的小树也像一个大号弹弓一样,轻而易举的将绳子抛到了对岸一颗大树的树冠里。
轻轻拽动绳子将其绷紧,刀班长将多余的部分绑在紧挨着的另一棵能有大腿粗的树干上试了试,随后解下身上的装备说道,“我先过去。”
话音未落,他已经攀着绳子,几乎贴着山洪的水面,动作轻快的爬了过去。
等对方站在对岸朝着众人挥手,查班长立刻松开绳子,对岸的刀班长也将绳子拽过去,绑在了一个更加牢固的树干上。
等对方再次打出信号,罗排长用对方留下的手锯贴着那颗小树的根部将其锯断,将细长的树干丢进了洪水之中,随后又用随处可见的腐烂植被盖住了树桩。
与此同时,海东青也第一个攀着绳子爬了过去,随后是捕俘手张红亮和李大寨,并且每人都帮着刀班长拿上了一些东西。
等到卫燃也额外拎着刀班长的背囊,跟在陆尧的身后快速爬过去的时候,对岸就只剩下了机枪手王备战和罗排长。
在众人的等待中,王备战最先爬过来重新架好了机枪。
紧随其后,罗排长也咬着一条松松垮垮的绳子爬了过来。
最后检查了一番,罗排长用力一拽他带过来的绳子,横架在山洪之上的那根紧绷的绳子也立刻松开,任由卫燃和赵跃进将其收了回来,各自塞进了包里。
“那里是老山的主峰”
刀班长抬手指了指他们来时方向一座隐约可见的黑色山峦线,“我们暂时可以找个地方休息休息了,咱们才走了三分之一,但也是最难的三分之一,剩下的部分要好走很多。”
说着,他已经转身,带着众人依旧斜切着山腰一点点的靠近着山脊线。
等他们冒雨翻过山脊线,时间虽然才下午不到六点,但因为降雨的缘故,天色却已经越来越暗,众人也缩减了相互之间的距离,在昏暗的丛林中跟着刀班长一路左转右转,最终艰难的来到山脚,找到了一处避雨的崖壁。
这座崖壁底部往里凹进去大概四五米的距离,而且靠近地面的位置,还有一条足有半米宽的缝隙。
如果凑近了这条缝隙,还能听到里面暗河流动时哗啦啦的水声。
在周围一番探查,最后清理了崖壁下不会被雨淋到的区域散落的枯枝和不知名动物的骨骸,众人两两一组,用厚实的雨衣围起来一个个小号的尖顶帐篷,随后各自抱着枪躲了进去。
这一次,最先值夜的人变成了工兵赵跃进和罗排长,两人一名一暗,口令也变成了“备战”和“”。
相对暖和了许多的帐篷里,卫燃脱掉了身上湿透的衣服鞋子和绑腿,又用毛巾将全身上下擦了一遍,等略微晾干之后,穿上了潮乎乎的秋衣秋裤,随后又将他使用的那支***微声冲锋枪以及借给陆尧用的杠进行了基础的擦拭和保养。
倒是和他同一顶帐篷的陆尧,此时正将头探进清空的背囊里,用那个小的可怜的手电筒照着,不知道在忙活着什么。
看了眼对方挂在帐篷顶部的那台珠江牌相机,卫燃悄无声息取出金属本子里的那台相机,一番调整之后,稍稍撩起雨衣让外面最后的一丝光亮进来,随后朝着对方按下了快门。
给他偷拍了一张照片之后,他又将镜头对准了不远处的另外几顶帐篷,朝着正在和查班长以及海东青低声商量什么的刀班长三人按下了快门,随后又朝着正在检查电台的小西凤,以及同样坐在帐篷口擦枪的捕俘手张红亮和李大寨二人一一按下了快门。
听到身后帐篷里传来的动静,卫燃立刻收起了手里的相机,转而看向了才把头从背囊里退出来的陆尧。
“你在干嘛呢?”卫燃低声问道。
“没什么”
陆尧咧咧嘴,一边往背囊里装东西一边低声说道,“我刚刚看了看地图,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咱们距离目的地还有14公里的直线距离,我估摸着还得走上至少两天才行。”
“走不动了?”
卫燃低声问道,同时不忘将他拧干了水的两层迷彩服轻轻抖了抖,又用绑腿绑住用力甩了几圈,权当是在s洗衣机了。
这聊胜于无的脱水处理之后,他将仍旧潮乎乎的迷彩服叠起来当作了枕头。
至于晒干,别做梦了,除非当年美国人把这方圆几公里都撒了足够多的橙剂杀死了所有的植被才有可能。
“肯定走的动,这才哪到哪”
陆尧趁着卫燃忙活的功夫,也取出相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才颇有些嘴硬的说道,“不是哥们儿和你吹,我当年可”
“有那力气吃些东西早点睡吧”
卫燃说话间已经抱着武器躺了下来,掏出一块压缩饼干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分给对方的同时说道,“如果实在不困,等后半夜和我去值夜。”
闻言,陆尧咧咧嘴,看了眼穿着秋衣秋裤的卫燃,先是接过饼干放在水壶上,随后学着前者的样子也脱了身上的大五叶迷彩拧干水分卷起来,又擦干净身上的水渍换上了返潮的秋衣秋裤。
“哎,卫燃,你会不会越南话?”陆尧躺下来之后咬了一口饼干低声问道。
“会,你想学?”
卫燃说话间,将最后一点饼干渣吃进了嘴巴里,随后掏出两个水壶,把里面所剩不多的一点酸梅汤和茉莉花茶也全部灌进了肚子里。
“我可不学那个没用的”
陆尧同样喝光了他自己水壶里的水,一边拧紧壶盖一边低声解释道,“不过我看小西凤挺想学。”
“他学那个干嘛?”卫燃漫不经心的问道,实则已经闭上了眼睛。
“还能干嘛,在电台里和那些白眼狼对骂呗。”
陆尧幸灾乐祸的说道,“你是不知道,那电台里可热闹了.卫燃?卫燃?嘿.”
不等他把话说完,他却发现卫燃已经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见状,陆尧明智的闭上了嘴巴,从包里掏出那件沉甸甸的65风衣,略作思索之后,将其轻轻盖在了卫燃的身上。
感受着身上多出来的遮盖和随之而来的温暖,闭着眼睛打呼噜的卫燃笑了笑,却并没有拒绝这份好意。
第1389章 一顿热饭的代价
凌晨三点,卫燃被查班长叫醒,将身上盖着的美式风衣轻轻披在睡熟的陆尧身上,随后轻手轻脚的钻出来,跟着查班长凭借着口令,各自替换了值第二班岗的海东青以及张红亮。
此时,肆虐了整晚的雨仍旧没有停下,这个时间段,也是丛林里最黑暗也最潮湿阴冷的时候,所以虽然他里面穿着潮乎乎的秋衣秋裤,外面穿着两层同样潮乎乎的迷彩,甚至还裹着张红亮留给自己的雨衣,却依旧让他冷的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蜷缩在一颗拥有茂密树冠的大树下面,卫燃将来的路上摘下的两个芭蕉叶折叠成了漏斗的形状卡在了水壶的饭盒杯套里,将其挂在不远处的藤蔓上接取着冰凉却足够干净的雨水。
他自己也背靠着潮乎乎的树干,先抿了一口早已经泡的没了茶香只剩苦涩的茶水,接着又往嘴里丢了一颗山楂味的硬糖,一边品尝着甜丝丝的味道,一边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等到早晨五点半天光微亮,其余人都相继睡醒的时候,他已经用雨水重新灌满了两个水壶,并且往里面各自丢了一颗净水药片。
早在一个小时之前,降雨又一次毫无征兆的停了,但周围却也在极短的时间里,再次弥漫起了浓厚的晨雾。
依旧如昨天早晨一般各自啃了半块压缩饼干,不同的是,这次刀班长从周围砍来了几根爽脆多汁的香蕉芯,顺便还拎回来一兜子外表青绿但却甘甜爽口的野果。
“这是什么东西?”陆尧一边吃一边低声问道,“黏黏糊糊的还挺甜。”
“牛奶果”
刀班长低声答道,“也叫星苹果,叫什么都行。”
闻言,陆尧吐出硕大的果核,学着其余人的样子,连同果皮都丢到了不远处通往暗河的缝隙中。
好在,他知道这里不是闲聊的地方,在满足了最基本的好奇心之后也就没有继续开口问东问西。
填饱肚子又分批朝着暗河里撒了泡尿,众人将扎营地恢复原状又进行了伪装,随后再次在刀班长的带领下,在晨雾中继续朝着目的地前进。
但这次,即便是被保护在队伍正中央的陆尧都已经看出来,领队的刀班长谨慎小心了许多,速度也比昨天慢了一些――即便他根本看不到被雾气遮挡的刀班长,更看不到游动在他们周围不足十米远的卫燃。
这支小队的边缘,卫燃在往前探出20米远确定没有威胁之后,又快步回到了队伍右侧,取出相机对准了朦胧雾气中前进的一串侧影按下了快门。
收起相机,卫燃重新抄起了挂在肩头的微声冲锋枪,在略微的等待之后凑到了队尾,先是看了眼负责断后的查班长,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放慢了脚步远远的跟着,顺便还不忘给队尾的几个人隔着雾气拍了张照片。
然而,就在他再次收起相机重新抄起微声手枪的时候,正前方却毫无征兆的传来了交火的声音!
一时间,微声冲锋枪开火时咔嚓咔嚓的“缝纫机声”却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一般几乎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更让所有人绷紧神经的是,都不等微声冲锋枪开火的声音停止,他们又听到斜对面传来了AK步枪开火时哒哒哒的刺耳巨响!
要坏!卫燃立刻甩下背包,从侧面跑向了开火的方向。
都不等他找到敌人,王备战已经操纵着手中的机枪,在副机枪手赵跃进的帮助下开始了火力压制,而领头的刀班长和海东青,更是不分先后的各自丢出去一颗手榴弹!
“轰!轰1
连续两声爆炸过后,惨叫声从雾气中传来,卫燃也终于确定了敌人的位置。
猫着腰穿过茂密的灌木丛和宛如蛛网般的藤蔓,他躲在一颗粗大的热带乔木背后,举起手中的微声冲锋枪,瞄准一个已经举起了AK步枪的黑衣服敌人便扣动了扳机。
“咔嚓咔嚓咔嚓”
一串点射过后,那名敌人胸口中弹仰躺倒地,与此同时,卫燃却已经移动枪口,对准了一个手握67式手榴弹的敌人,刻意等对方扯动了手榴弹的拉火线之后,这才果断扣动扳机,准确的命中了相隔不到20米的那名敌人举着手榴弹的手臂和肋下。
不出预料,那颗即将爆炸的手榴弹在对方的惨叫声中失手落地,他周围隐藏的那些敌人,也像是炸了窝的马蜂一样慌乱的离开了藏身点。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1
在卫燃和另一边的刀班长等人各自的微声武器接连不断的开火声中,那些身形影影绰绰的敌人相继中弹,这雾气弥漫的丛林里,也只剩下了残存的哀嚎。
几乎在停火的同时,卫燃便已经和刀班长以及查班长不分先后的冲了过去。
这短短不到20米的距离之外,几个黑衣黑裤,头戴竹笠做民兵打扮的人已经躺倒了一片,这里面仅剩一个还在哀嚎的,她的手里还握着两颗木柄手榴弹。
“咔嚓1
两声几乎重叠的微弱枪声过后,卫燃一枪命中了这个女人的太阳穴,而刀班长打出的子弹,则击穿了对方原本准备拉动手榴弹拉火线的那只手。
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卫燃,刀班长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快步走过去,在这些民兵的背篓里一番检查之后说道,“应该是给附近阵地送饭的民兵,饭还是热的,做饭的地方离我们不远,想必阵地也不会太远,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他这话说完,罗排长等人也已经跑了过来。
“收集水和食物,然后布雷1
刀班长不由分说的发出了命令,随后动作灵活的爬上了附近的一颗榕树,将一颗此面向敌布置在了上面。
“有人受伤吗?”卫燃一边将一颗反步兵雷塞到其中一具尸体的身体下面一边问道。
“张红亮胳膊中了一枪”
海东青一边收集着战利品一边说道,“查班长正在进行包扎,问题不大。”
“刚刚怎么回事?”罗排长一边帮着布雷一边追问道。
“我们前进的时候转了个弯,然后就正好撞见这几个正在树下休息的人。”
海东青帮着解释道,“单纯运气不好,我们的运气不好,他们的运气也不好。”
“该出发了,其余的等下再说。”
刀班长说话间已经从兜里摸出一盒不知道哪来的美式午餐肉罐头,从里面抠出来鸡蛋大小的一块,碾碎之后洒在了定向雷的伴发线附近。
没敢过多耽搁时间,卫燃接过陆尧递来的一个弥漫着米饭香气的竹筒和一个装水的竹筒塞进包里,依旧游离在队伍的附近开始了狂奔。
这一路上,队尾的查班长和李大寨隔三差五的便会丢下一颗反步兵雷。
也正因为这些地雷的存在,前后不到五分钟,背后传来的爆炸声便让他们意识到,已经有追兵出现了!
罗排长追上队首的刀班长说道,“需要有人把追兵引开。”
“我来1
刀班长和跟着一起过来的查班长异口同声的争抢着这近乎送死的任务。
“老刀”
罗排长顿了顿,却换了个称呼说道,“老班长,陆尧和小西凤就交给你了,你得保证他们俩完成任务,保证他们活着回去。”
刀班长张张嘴正要说些什么,罗排长却开口说道,“我们如果能甩掉追兵,会赶去目的地和你们汇合的,如果出现意外,我们也会在救援点山洞里等着接应你们。”
说完,罗排长扭头命令道,“赵跃进,王备战,张红亮,和我留下断后1
“是1
被点到名字的几人毫不犹豫的齐声应了下来。
“查永芳,海东青,李大寨,贺勇,陆尧,从现在起,一切听刀班长指挥。”
“是1这些人咬着牙同样应了一声。
“79年的时候,刀班长就是我的班长了,我是他带出来的兵,你们完全可以信任他。”
罗排长说话间已经停下了脚步,“同志们,我等着你们胜利的炮火。”
“保证完成任务1查班长等人停下,齐刷刷的敬了个礼。
认真的看了眼罗排长,刀班长同样敬了个礼,随后不等对方回礼,便再次迈开了步子,带着包括刚刚正在偷偷拍照的卫燃在内的众人加快了脚步。
很快,身后再次传来了地雷爆炸的声音,以及机枪开火时密集的枪声。
在这交火声的伴奏中,卫燃自动跑到前面,和刀班长担任浓雾中的排头兵,查班长和海东青则留在队尾负责断后。
而在队伍中间,似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是被重点保护对象的陆尧咬紧了牙关,和同样咬紧了牙关的小西凤一起,跟着捕俘手李大寨加快了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交火声越来越远,最终彻底从耳朵里消失,他们周围,也只剩下了浓厚的雾气,以及藏在雾气中,藏在树冠里的猴子偶尔发出的怪叫声。
十分钟,半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终于,当林间的雾气终于散尽的时候,刀班长已经带着他们摸到了一个植被茂密的小山包顶部,站在这里让视线穿过林间的缝隙,他们甚至还能看到森林外面成片的水田和被水田环绕的几座茅草屋,以及水田边缘,那条还算宽敞的土路上,穿着黑衣黑裤背着武器的村民,乃至牵着水牛的牧童。
“先等等”
刀班长撸起袖口看了眼手表,“等黄昏的时候,我们再继续前进,现在先吃点东西喝点水。”
“刀班长,罗排长他们”陆尧忍不住低声问道,“他们会”
“相信他们”
回答这个问题的却是查班长,“他们虽然人数少火力不一定够,但是想跑还是没问题的,而且人越少也越方便,所以放心吧,他们肯定不会有事的。”“先吃点东西吧”
海东青说着,已经从他的背囊里掏出个铝制饭盒,从里面拿起几根潮乎乎的牛肉干给每人分了两根。
接过这味道还算不错的零食,卫燃这才从他的背囊里抽出那个弥漫着米饭香气的竹筒,拔出了塞住筒口的芭蕉叶,将里面的米饭给每人都分了一些。
同样在分米饭的还有沉默寡言的小西凤,而陆尧和查班长,则从他们打开的竹筒里,给每人的水壶饭盒里都扒拉了一些绿色的、连点油光都没有的凉拌菜。
“这是什么菜?”
陆尧从胸挂里抽出一把不锈钢的长柄勺子,挖起一口菜送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问道。
“盐巴菜”
刀班长随意削了两根树枝充当筷子,一边往嘴里扒拉米饭和菜一边说道,“那些越难兵虽然大米饭不缺,但菜可没多少,肉就更别提了,能下饭的也就这随处可见的盐巴菜了。”
似乎是为了冲淡对罗排长等人的担忧,查班长也接过话题低声说道,“那些黄狗,饿急了不但抢他们自己地盘里黑狗的粮食,有时候还会找我们要吃的呢。”
“可不”
海东青也跟着开口说道,“张排长他们负责的那片阵地,最前面的战壕和那些白眼狼的阵地的距离只有不到30米。
咱们这边只要扔一盒罐头过去,少说得有一个班的白眼狼上去抢。就为了这么一盒罐头,那些抢不到的敢对自己人往死里打。”
“他们还找我们要过呢”
小西凤也加入了话题,压低了声音说道,“有次我和陆尧在前线战壕里观测,对面用大喇叭喊,问我们能不能给他们扔两包烟或者压缩饼干。”
“你们扔了?”同样在往嘴里扒拉饭菜的捕俘手李大寨接过话茬问道。
“陆尧扔了”
小西凤没好气的低声解释道,“他往俩罐头盒里拉了泡屎,还分别塞了颗手榴弹扔过去,炸死炸伤了老大一片,当时对面轻重机枪迫击炮都开火了。
就为了这,我俩还一人背了一个处分。然后就被送到了你们.查班长负责的前观所。”
“他扔手榴弹,你怎么也背着处分?”卫燃好奇的问道。
“手榴弹是他的”
陆尧咧咧嘴,揪起脖子上挂着的那颗光荣弹说道,“我就这么一颗手榴弹,总不能把老婆本丢出去吧?
当时小西凤兜里塞了好几颗呢,我想着他也用不上,所以就帮他扔出去两颗听听响儿。”
闻言,卫燃和旁边的刀班长对视了一眼,后者用力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米饭,一边咀嚼一边低声嘟囔道,“你没有被分到我的阵地,不然我一天打你八回。”
陆尧咧着嘴回应了个傻呵呵的笑容,却是没敢搭茬,他不傻,所以能听出来,这位老班长根本没有开玩笑。
倒是卫燃,此时他却盯着陆尧脖子上的光荣弹皱起了眉头。
这颗光荣弹上面的黑色油漆已经被磨掉了,可即便如此,还是能清楚的看到上面刻着的两行飘逸的小字,“丛林猛虎,炮兵万岁。”
“我脸上有蚂蝗?”
陆尧却误会了卫燃的眼神,神色紧张的用手摸了摸画着迷彩伪装的脸。
“在看你光荣弹上刻的字儿”
卫燃说话间已经低下头,继续用树枝往嘴里扒拉着温热的米饭,以及只有咸味的凉拌盐巴菜。
“我在团部门口的商店找人刻的,本来一毛钱一个字儿呢。”
陆尧重新拿起勺子,一边吃一边低声解释道,“后来刻完了那老爷子也没收钱,就让我在前线好好打仗,希望我永远也用不上这颗光荣弹。”
“你用不上”刀班长语气平淡的做出了笃定的保证。
“刀班长,说说罗排长呗?他以前是你手底下的兵?”陆尧转移了话题低声问道。
“嘘”
刀班长探头看了眼丛林外面那个小村子里跑出来的民兵,压低了声音说道,“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吃完睡一觉,晚上咱们恐怕要连夜赶路。”
闻言,其余人默契的再没有开口,三两口扒拉完各自饭盒里并不算丰盛的饭菜,随后又打开缴获的竹筒,将里面的水倒进饭盒里晃了晃,随后喝进了肚子里。
用一顿难得的热饭填饱了肚子,大家又两两一组,各自找了一棵树冠茂密的热带乔木爬了进去,隔着枝叶暗中窥视着周围的一切。
下午一点,暴雨再次来袭,三下五除二便驱走了难熬的闷热和一直在耳边萦绕的蚊虫,同时却也难免把藏在树冠里的众人浇了个透心凉。
藏身的树冠里,卫燃给接满了雨水的水壶里各自捏进去一些返潮结块的速溶酸梅粉,随后拧紧了壶盖一番摇晃,接着将包有酸梅粉的报纸包递给了另一根树杈上的捕俘手李大寨。
后者接过纸包,同样往他自己的两个水壶里各自捏了些酸梅粉,随后又将纸包还了回来。
“我听罗排长说起过他和刀班长的事情”李大寨等卫燃收起纸包之后,往他方向凑了凑低声说道。
“刀班长可从没和我们说过”卫燃低声回应道,“他从来不说。”
“那次死了不少人”
李大寨一边观察着树冠外面的雨幕一边低声说道,“我听罗排长说,当时他就是个新兵,刀班长是支前的民兵。
后来他们遭到了越南人猴子的伏击,一个排的人倒下去至少一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低温打了个哆嗦,李大寨继续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他们当时在那个排的三班,三班长中弹牺牲之前,让当时还是个民兵的刀班长代理班长,带领他们班继续战斗。”
“后来呢”卫燃低声问道。
“后来那个班只有罗排长活下来了,是刀班长把他背回去的,十几公里的山路。刀班长背着他走了两天。”
李大寨佩服的说道,“后来罗排长被送进了医院,刀班长却不知道去了哪。有人说他去……”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李大寨又额外补充道,“后面的事儿可不是罗排长说的,但是真真假假的,我听不少老同志都隐晦的提起过,好像他又回去埋了不少定向雷还放了把火。”
“然后呢?”
“再然后啊,我听说连师长都惊动了,破格把他留在了侦察连当教官。”李大寨佩服的说道。
“没挨处分?”
“挨处分?挨什么处分?”
李大寨理所当然的说道,“先不说人家在那之前就是个支前民兵不归部队管。这又不是十年前了,听风就是雨,不讲证据就把人抓了?”
“说的也是”
卫燃点了点头,这事儿不管真假,越难猴子都没说什么,自己人自然更不会说些什么了。
“这事儿你可别跟陆尧说”
李大寨摘下面罩揣进兜里最后嘱咐道,“他就是个大喇叭筒,这事儿传到他的耳朵里再传出来,不定变成什么样呢。”
“我肯定不和他说”
卫燃笑着应了下来,同时也在心里偷偷补了一句“你也是个大喇叭筒”。
只不过,想想这些人不过20岁的年纪,爱玩爱闹才应该是正常的,要求他们沉稳老练,要求他们嘴巴严不瞎聊,要求他们老老实实的不往对面阵地丢加了屎和手榴弹的罐头,要求这又要求那。
他们如果都做到了,那付出的代价,恐怕远超他们这个年龄该承担的程度。
可偏偏,在这个时代,在这片战场上,在这个刚刚改开人心浮动的时代,真就有那么一大群年轻人,做到了本不需要他们做的一切。
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茂密树冠里,卫燃和李大寨先后安静下来,唯一剩下的,也就只有水滴砸在他们拿来御寒的雨衣上的时候,发出的被雨幕声掩盖的啪嗒声。
看了眼骑着树杈抱着树干似乎睡着的李大寨,卫燃悄无声息的取出了相机,拉近镜头,给对方那张年轻的、涂抹着美国油彩的脸,轻轻拍下了一张警惕和疲惫共存的特写。
依旧谨慎的借着背包的掩护收起了相机,卫燃让视线穿过枝叶的缝隙看向了另一棵树,在那棵树里,就藏着刀班长、查班长以及性格跳脱的陆尧。
他们是否也在低声聊着有关某个战友的故事呢?卫燃忍不住想到。
第1390章 纳汉
临近黄昏,雨仍旧没有停下,丛林外的那个小村子里却显得热闹了许多。
那些茅草房子相继冒起了炊烟,那些牧童们,也将不惧风雨的水牛赶回了村寨,就连那些拿着枪去搜山的民兵,也三两成群的返回了村子。
旁边那棵树上躲着的刀班长等人不动,卫燃和李大寨自然也不会动,两人各自摸出一块压缩饼干,就着水壶里弥漫着净水药片味道的雨水小口小口的吃着,耐心的等着天色再暗一些。
晚上八点,有人在树下轻轻敲了敲树干,片刻后,早已经填饱了肚子的卫燃和李大寨各自拿着武器和背囊从树上下来。
“我们沿着土路出发,这样速度能快一点。”刀班长低声说道,“争取天亮前赶到指定地点。”
“我们不等着罗排长了吗?”小西凤忍不住问道。
“不等了”
刀班长说完拍了拍卫燃的肩膀,低声命令道,“你和我在前面,队尾交给查班长和海东青副班长。”
“好”
卫燃低声应了下来,这算上自己一共不过7个人,其中却有三位班长,也算是豪华配置了。
没有过多的耽搁,刀班长和卫燃最先朝着丛林外面摸了出去,小心翼翼的穿过泥泞的水田,披着减弱了许多的雨幕,最终走上了那条还算平坦但却同样泥泞的土路。
等查班长等人也走上土路,一行七人缩减了队形,沿着湿滑粘腻的土路开始了急行军。
此时,多亏了他们各自鞋子上绑着的铁脚马,也多亏了这场后劲十足的降雨,否则的话,他们不但要时刻注意脚滑摔倒,还要头疼处理脚印的问题。
另一方面,这土路虽然泥泞,但却比丛林里舒服太多了,至少没有遮天蔽日宛若天然城墙一般的灌木和藤蔓,更没有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悄悄吸在身上的蚂蝗以及伪装极好的毒蛇毒虫。
可相应的,这跑起来之后,卫燃却恍惚间想起了潮藓战场上的赵胜利,想起了他那双几乎将自己拉爆的铁脚板。
和他相比,这位刀班长的速度一点不慢,甚至因为“路况”好,反而还快了一些。
如此一来,卫燃追的上,查班长和海东青追的上,捕俘手李大寨同样能跟上,甚至就连小西凤都问题不大,倒是陆尧,这才跑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了。
“不行.”陆尧气喘吁吁的说道,“我我跑不动了.停.”
“闭嘴”刀班长说话间已经停了下来,“帮他减轻负重.还有贺.小西凤,帮他也减轻负重。”
话音未落,他自己已经不由分说的取走了小西凤手里那支本属于他自己的八一杠,同时低声解释道,“需要你开启电台的时候,你可别喘的说不出话。”
闻言,本就在咬牙坚持的小西凤紧闭着嘴用力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卫燃也不由分说的拿走了陆尧手里原本属于自己的八一杠,直接将其绑在了自己的背囊上,随后又将他的胸挂上插着的几个弹匣和手榴弹或是塞进了背囊,或是塞进了腰间空出来的弹药袋。
同样在帮这他们二人分担重量的还有查班长和海东青以及李大寨三人。
一时间,小西凤和陆尧身上的水壶、根本没穿着的雨衣、美式风衣乃至设备的备用电池,都被分担到了他们三人的包里。
一下清减了这么多的重量,小西凤和陆尧的压力减轻了许多。尤其当这支小队再次跑起来的时候,查班长和海东青还不忘各自拽上一个带着他们跑。
他们的压力虽然减轻了,但身上平白多了这么多负重的卫燃,却难免又体会到了当初跟着赵胜利跑山头时候的酸爽。
回去还是得加强锻炼,晨练已经不够了
咬牙坚持的卫燃暗暗做出了决定,同时也在尽量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和步伐的节奏。
跑步,或者说长跑这件事,难就难在一个开头。当他们连续跑上一个小时之后,至少卫燃却也渐渐适应了下来。
倒是他身后被海东青拽着胳膊的陆尧,似乎就只剩下麻木的迈着步子发出的脚步声和几乎力竭的呼吸声了。
果然是个新兵啊.卫燃暗暗嘀咕了一番,却并没有看不起对方的意思。
继续又跑了大半个小时,当这条泥泞的土路眼看着就要拐弯的时候,刀班长却放慢了步子,低声说道,“我们回林子里休息十分钟。”
这话一出,陆尧像是立刻有了精神,连脚步声似乎都轻快了不少。
跟着刀班长再次趟过水田,众人钻进茂密的丛林里,头顶的降雨也因为树冠的遮蔽减小了许多。
撸起袖口看了眼手表,刀班长说道,“我们只有十分钟,一边休息,我一边说一下后面的路,卫燃,你负责警戒。”
“是”卫燃低声应了这个任务。
其余人则立刻取出了雨衣各自穿上,随后又围成了一个圈子,将刀班长以及他铺开的地图都围在了中间。
很快,随着陆尧打开他那支仅仅钢笔大小的手电筒,卫燃在警戒周围的同时,也隐约听到了刀班长的讲解。
“我们现在在这个位置,接下来如果继续沿着这条路走就要兜圈子绕远了,而且再往前会通往盘龙河,那里是那些黄狗们重点防备的地方。”
刀班长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们从这里,穿过水田和几个村子去下一条路,这一路虽然一直都是下山,但中途这些村子普遍养着狗,所以大家一定要动作快,动静小,一旦被发现,我们立刻往西南方向的原始森林跑。”
“明白!”其余人压低嗓音,齐刷刷的应了一声。
紧接着,随着那支小小的手电筒熄灭,围拢在一起的众人也相继散开,黑暗中,海东青和查班长也各自找上了陆尧和小西凤,帮他们按摩着几乎抽筋的双腿。
短暂的十分钟休息过后,众人根本没有离开丛林,便在刀班长的带领下,从另一个方向离开,趟着骑膝深的水田,继续在雨幕的掩护下朝着目的地的方向一点点的拉近着距离。
在小心翼翼的连续绕过几个规模并不算大的小村子之后,众人再次走上了一条土路,也再一次开始了奔跑。
只不过这次,时间才过了不到一个小时,正前方却隐约出现了跳动的灯光!
“隐蔽!”
卫燃最先发出了提醒,几乎前后脚,众人立刻离开了泥泞的土路,跳进水田里,解下背囊在郁郁葱葱的稻田里趴了下来,任由冰凉的泥水将全身浸泡起来。
将微声冲锋枪搭在背囊上做好了射击准备,卫燃顺手又摸出一个弹匣一颗手榴弹放在了手边最方便拿的位置。
略作等待过后,一辆和后世的依维柯差不多大的客车,带着身后五辆卡车远远的开了过来,隔着雨幕,他们甚至能看到打头的客车车窗里明灭不定的烟头火光。
“会不会是个大官?”趴在卫燃和查班长中间的陆尧低声问道。
“安静”查班长赶在卫燃开口之前提醒了一声。
在一行七人随时都能杀人的注目礼下,这六辆车眼瞅着就要从他们面前开过去。
然而,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倒数第二辆车竟然在卫燃等人的正对着的路段陷车了!这明显是个意外,让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的意外。
在他们的注视下,前后几辆车也都停了下来,紧跟着,这几辆卡车上跳下来二十几号人,在刺目的防空车灯下,用绳子将陷车和前车连在了一起,那些士兵也骂骂咧咧的走到最后一辆车的后面,开始帮忙推车。
而打头的那辆车上,也下来一个穿着雨衣的人,不紧不慢的点上颗烟,站在路边正对卫燃等人的位置开始撒尿,同时还用越南语大声催促道,“速度快一点别浪费时间!”
那些士兵闻言立刻响应,越发卖力的推动着陷车。
可这前拉后推之下,陷入泥浆里的那辆车除了用轮胎卷起大量的烂泥甩了推车的士兵们一身之外,却是纹丝不动。
“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车尾的位置,不知道是谁用越南语喊了一声,顿时,便有几个人爬上了车厢,将里面的东西搬了下来。
借着灯光,卫燃等人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从车厢里卸下来的,几乎全都是各种口径的迫击炮炮弹!
动作缓慢的转头和另一边的刀班长对视一眼,后者同样动作缓慢的摇了摇头。
在绝对的人数优势下,他们这七个人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他们现在只能等着,等那些猴兵尽快把车子弄出来!
很快,一箱箱的弹药被搬出来,在车尾堆了一堆,另有几个猴兵,还从路边砍来一些灌木甚至搬来一些原本用来挡住梯田边缘的石块铺在了轮胎下面。
在还算整齐的号子声中,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陷车终于被拖拽出来,其中几个用力过猛的,还不小心迎面栽进了泥浆中,引来了周围同伴的嘲笑。
又是过了约莫着五六分钟的时间,这些士兵将刚刚搬下来的弹药又送回了车子,并且断开了和前车的牵引绳。
很快,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这支车队再次出发,最终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加快速度,我们离那座弹药库应该不远了。”
刀班长急匆匆的说完,带着众人重新回到土路上,继续顶着雨开始了比之前更快的狂奔。
这注定是辛苦的一夜,中间少有的几次休息加在一起,也没超过半个小时。
等到凌晨五点半,暴雨停下来的时候,刀班长已经带着大家离开了土路,重新钻进了丛林之中。
“休息十五分钟,我们只要再翻过前面那个山头,距离目的地就不远了。”
刀班长趁着休息的功夫低声说道,“接下来大家务必小心,依我的经验,这些白眼狼的弹药库周围肯定布置了雷区,而且警戒巡逻的黄狗黑狗也会很多。”
“而且我们还需要确认一下情报的准确性”查班长提醒道,“我们需要抓个舌头确认下没有找错位置。”
“这件事交给我和卫燃吧”
刀班长想了想问道,“陆尧,小西凤,你们有什么要求?”
“如果弹药库在那座山头的另一边,我需要在山顶建立电台通讯,那里是最好的位置。”小西凤答道。
“那里不行”
陆尧给出了自己的建议,“试射的时候,咱们的火炮有可能会砸在山顶上,“在那里会被误伤的。”
“那就去山顶的另一边”
刀班长给出了他的建议,“反斜面应该打不着,只要注意落石就好了。”
“我们的指挥机可以远距离通信”
陆尧指了指胸挂上的861指挥机低声说道,“一两公里不成问题,所以小西凤可以不用离的太近,他可以留在半山腰。”
“海东青,你和李大寨到时候负责保护小西凤。”刀班长紧跟着发出了命令,“另外负责接应。”
“是!”海东青和李大寨齐声应了下来。
“吃点东西,休息休息。”
刀班长说完,终于拿出一块压缩饼干,撕开了外面的包装。
短暂的休息过后,众人再度出发。只不过,这最后的一点距离却并不好走。
虽然这个时候有晨雾的遮掩足以帮他们隐蔽身形,但他们却也必须时刻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地雷。
而这一路上,单单卫燃就已经发现了两三颗用美式手榴弹或者67式木柄手榴弹,甚至干脆是用铸铁壳自制的地雷。
这些地雷的杀伤力或许不算大,但却无一例外有足够大的动静,它们一旦引爆,恐怕会立刻惊动周围的民兵乃至驻军。
也正因为这些警戒性的地雷存在,他们也被拖慢了速度,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早晨七点半的时候,来到了最后一座山的半山腰。
这最后的一段路,小西凤和陆尧不但需要各自背着原本由其他人帮忙携带的装备,而且还额外拿上了属于卫燃和刀班长二人的背囊,甚至就连李大寨,都额外拎着海东青的背囊。
相比队尾的那些人,排头轻装简行的卫燃却加倍的谨慎和小心。
此时,他正和海东青各自举着一支微声冲锋枪,相互警惕着左右,而在他的前面,刀班长除了一支微声手枪之外,却只拿着一根路上砍来的细竹竿,像个“盲人”一样,一路走一路小心的扒拉着沿途的落叶,顺便观察着周围的藤蔓和灌木。
就在他们眼瞅着就要爬到山顶的时候,刀班长却停了下来。
此时,在他的前面,距离脚尖不足一米的位置,深褐色的落叶层中,却有火柴棍长短的一节,挂着晶莹的水珠。
转过身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左右,刀班长缓慢的蹲下来,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片刻的思索过后,他轻手轻脚的掀开了一片片落叶,露出了一根极细的铁丝。
并没有急着沿着铁丝寻找可能存在的爆炸物,他接下来却又开始清理地表的落叶。
很快,一颗脏兮兮的58式反步兵雷露出了和落叶几乎同色的天灵盖。
刀班长却依旧没有急着排除这颗地雷,反而继续清理着周围的落叶。
随着一层层的落叶被排除,又有两根埋在土里,似乎穿过了那颗反步兵雷正下方的棕色尼龙线被他找了出来。
顺着这根尼龙线,他在右侧的灌木丛下面,发现了一颗被绑在灌木根部并且覆盖着苔藓的67式手榴弹。
继续沿着另一边的尼龙线寻找,那里却是直接系在另一棵灌木的根部的。
掏出一把尖嘴钳子小心的切断了手榴弹的拉火线,随后,他又从那颗58式地雷的下面,发现了一个用竹片制作的,仅仅只有鞋子大小的“弓”。
显然,如果刚刚他直接排除那颗58式地雷,这个弓就被被切断弓弦,进而引爆那颗手榴弹。
更让人叫绝的是,当他解除了这个自制的竹片陷阱之后,却发现那颗58式地雷仅仅只有个顶盖外壳而已。
地雷排除到了这里并没有结束,前面可还有一根铁丝呢。
只不过,随着他一点点的抽丝剥茧,卫燃却发现,这根铁丝仅仅只是一根铁丝,两边都只是绑在灌木的根部,根本就没有衔接任何的爆炸物。
显然,如果有人为了剪断这根铁丝,势必会踩中那个地雷壳,并且让下面的弓拉响手榴弹。
甚至,这布雷者或许是故意露出的破绽让人发现铁丝,发现那块地雷外壳的,其目的,或许炸的就是准备排雷的人!
解除了这诡计多端的地雷,刀班长却并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愈发谨慎的重新拿起了那根竹竿,近乎一步步的检查着地面。
很快,这根一米多长的竹竿被捅进了地表的落叶,刀班长也再次停下来,小心的清理了落叶,又清理了下面垫着的竹条,露出了一个足有一米五宽,一米深的陷阱。
这陷阱的底部,还竖着不少削尖的竹片,而且还弥漫着淡淡的屎臭味。
这些人在腹地布雷区下陷阱,这是做好了万一打不过撤退到这里继续坚守的准备了?
卫燃暗暗嘀咕了一番,愈发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刀班长皱眉思索了一番,又看了看身后刚刚排除的手榴弹方向,随后贴着陷阱的边缘,检查着灌木丛里的情况。
短短不到五分钟,一颗美国产的M14防步兵地雷被他给找了出来。
将这尚未解除危险的地雷顺手埋在陷阱的左手边,刀班长带着大家继续前进,小心的绕过了陷阱。
从这里往后的一段,他们再也没有遇到过地雷,反倒是看到了不少提前构筑好,而且已经积攒了不少雨水的战壕坑道。
毫无疑问,这些战壕里一根人都没有,更没有任何的武器和物资。
或许,就像卫燃猜测的那样,这些白眼狼是在防备着又一次被打到河内的客厅门口呢。
一路相互掩护着来到山顶,卫燃却不由的一愣,此时,就在山体的这一边是一层层被雾气笼罩的水田,尤其在离着山顶不足10米远的位置,竟然还拴着一头半大的水牛。
这水牛的边上,还有个身材瘦小,头戴竹笠,衣着破烂而且赤着脚,腰间还别着一把柴刀的孩子。
此时,他正拿着一根啃了一半的甘蔗,一脸呆愣和恐惧的看着他们!
这是后世的查西凤?卫燃不由的想到,他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遇到对方。
“别开枪,注意警戒。”
刀班长先用汉语提醒了一声,随后又换上了越南语低声问道,“不想死就把双手慢慢举起来。”
闻言,幼年的查西凤想都不想的举起了脏兮兮的双手以及手里那根甘蔗。
看了对方脚下那一地的甘蔗渣,刀班长走过去低声问道,“你的武器在哪?”
幼年的查西凤用力咽了口唾沫,眼眶噙着泪,战战兢兢的说道,“口袋,口袋里,别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
“保持安静,不哭不闹也不跑,我们就不杀你。”
刀班长此时的语气倒是格外的温柔,动作缓慢的掏出了对方兜里那两颗67式手榴弹。
紧跟着,他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两块压缩饼干放进了对方的兜里,接着还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了一把水果糖一并放了进去。
“你想活下来吗?”
刀班长一边问着,一边将一颗水果糖塞进了对方的嘴里。
“想,我想。”幼年的查西凤立刻点头答道,“我想活下来!”
“牵着他的牛去山的另一边”
刀班长换回母语发出了命令,随后又用越南语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Nhan(音:纳汉)”
这个嘴里含着糖块,手里举着甘蔗,却不敢吃更不敢放下手臂的小家伙讷讷的回答了刀班长的问题。
与此同时,同样已经听得懂越南语,而且知道这孩子母亲遭遇的卫燃却暗暗叹了口气。
这个越难语单词,还有宽恕、宽容的意思,只是,只是不知道,这孩子的母亲在给他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到底是在宽恕谁,是宽恕那些施暴的美国人,还是宽恕这个不该出世的孩子,又或者宽恕她自己。
在他的胡思乱想中,海东青牵着那头小牛犊回到山顶,回到山的另一面,将那小牛犊赶进了一个积水的战壕里,并且将穿过鼻环的绳子,绑在了一颗小树上。
与此同时,刀班长也领着名为宽恕的孩子跟上来,同时闲聊似的问道,“纳汉,你多大了?”
“10岁”纳汉战战兢兢的答道。
“你的父母呢?”刀班长颇有耐心的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我没有爸爸”
纳汉下意识的答道,随后又追了一句,“我的妈妈死了,被村里人打死的。”
“被村里人打死的?”刀班长挑了挑眉毛,“为什么?”
这话问出口,纳汉强忍了许久的眼泪也砸了下来,带着哭腔说道,“他们说我妈妈是华夏人的朋友,是我们的叛徒。”
“这小黑狗儿怎么还哭了?”陆尧好奇的低声问道。
“嘘”
卫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继续听着刀班长和纳汉的对话。
无声的叹了口气,刀班长帮着对方抹了抹眼泪,示意他坐在水牛边低声问道,“你平时都在这里放哨吗?”
纳汉点点头,毫无隐瞒的说道,“一直到太阳落山。”
“把他绑起来吧”刀班长换回了母语说道。
闻言,海东青立刻取下腰间挂着的手铐,将纳汉靠在了一颗大腿粗的小树上,接着又掏出一双不知道穿过还是没穿过的袜子塞进了他的嘴巴里,并且将纳汉的布条腰带解下来绑在了他的嘴上。
“这小黑狗儿还留着?”查班长不解的问道。
“留着吧”
刀班长叹了口气,抬手指了个方向喃喃自语的说道,“那边,直线距离不到10公里就是河江市,我婆娘就是河江人,我和她是越越抗美的时候认识的,我是运物资的民兵翻译,她也是。”
稍作停顿,刀班长幽幽的说道,“我和她的孩子要是还活着,和这个小家伙正好一样大。”
闻言,众人呼吸一滞,而刀班长却像是猜到了大家想问什么,一边用那条搭在脖子上的绿毛巾擦着脸一边继续自言自语的说道,“死了,都死了,79年的时候,让这帮畜生打过去的炮弹炸死了,人没了,家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