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为了夺回故土
炮火纷飞的战场上,惨烈的坦克厮杀伴随着第一缕朝阳拉开了帷幕。凭借数量优势旳第五坦克集团军抛弃了步兵的协同,开始了快速进攻,并且在短时间之内,便将迎击的德军往后推了将近一公里的距离。
与之对应的德军,在短暂的慌乱之后,也开始凭借着河流和村镇的掩护进行着绝地反击。而在不久之后,德军的第8航空军也在轰鸣中加入战场!
这些呼啸而过的战斗机和俯冲轰炸机给进攻中的苏军坦克带来了巨大的伤亡,同时也让被压缩的德军坦克得到了喘息之机,甚至他们在那些俯冲轰炸机丢下的炸弹协助下竟然开始将战线往苏军的方向推进!
在这反复拉锯的战场上,昨天被丢弃的那些双方坦克残骸反倒成了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不但双方坦克因为顾忌被阻挡射界没有往坦克废墟靠,就连头顶呼啸耳朵的俯冲轰炸机,似乎都不愿意把炮弹浪费在这些地方。
相反,苏德双方的担架兵、医疗兵,却把这些残骸当成了暂时躲避战火的宝地。
腥臭的泥塘边,被两辆德军坦克战场残骸挤在中间的T-34却并没有闲着,罗曼正在用周围能找到的德军坦克履带加厚正面的装甲,显然是准备把这辆坦克当作固定火炮用了。
而瓦吉姆却趴在T-34的车尾认真的维修着发动机,显然还想让它重新跑起来,不但如此,他甚至还找出了一小瓶油漆,把炮塔上那句象征着回家的口号重新刷了一遍。
只有卫燃,此时正趴在那辆三号突击炮残骸的车顶,举着望远镜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隆隆的炮火声和钢铁的撞击声中,在望远镜的视野里,卫燃可以清晰的看到,此时就在他们的坦克火炮在正对着的方向不远处,正有几个伤员躲在曾被罗曼亲手击毁的那辆4号坦克后面,接受着医疗兵的治疗。
相隔不过一百多米的距离,他不但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伤员身上蔓延出来的鲜血。甚至,他都可以认出来,刚刚把一名伤员抬到这里的担架兵,恰恰是那位特罗沙政委!
然而,还没等他把这个发现告诉那两个正在忙碌的伙伴,远处竟然横冲直撞的跑来一辆冲向苏军阵地的豹式坦克!看他车头的前进方向,或许很快会穿过他们和那些伤员之间的空场!
“罗曼!”
卫燃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紧跟着,罗曼和瓦吉姆立刻丢下了手里正在忙活的工作,三步并作两步钻进了坦克炮塔!
“轰!”
几乎就在那辆豹式坦克近距离将炮弹砸在那辆4号坦克残骸周围的同时,刚刚跳进炮塔的罗曼在看了眼瞄准镜之后,也一脚跺在开火踏板上,打出了炮膛里那颗等待许久的穿甲弹!
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这匆忙中的一发炮弹虽然没有砸中那辆豹式侧面的装甲,但却好运的击中了它的右后侧的驱动轮!
甚至,正在坦克外面的卫燃看的更加清楚,刚刚那一发炮弹不但打断了豹式的一只脚,甚至连它的发动机都在朝霞的笼罩中冒出了显眼的火苗!
“穿甲弹!”
罗曼再次喊了一嗓子,随后眼睁睁的看着瞄准镜里的那辆豹式开始转动炮塔,紧跟着,又借助仅剩的一条完好履带转动沉重的车身,试图将厚重的正面装甲对准卫燃等人。
它这边炮塔转的快车身转的慢,罗曼这边的情况却更加艰难,不但手摇转动的炮塔更慢,甚至根本没办法转动车身。
此时双方比拼的,似乎也就只剩下了装填和瞄准的速度。但是很显然,一旦那辆豹式在发动机熄火前把车头转过来,就是他们的死期!
这局面罗曼看的清楚,在坦克外面放哨的卫燃看的更加清楚!
所以这才是回归任务里提到的协助击毁一辆豹式?
卫燃犹豫了不到一秒钟,立刻跳下突击炮残骸,拎着冲锋枪便玩命的冲向了那辆豹式!
恰在此时,敌对的两辆坦克也先后完成了装弹和瞄准!
“轰!”
沉闷的轰鸣声中,那辆豹式打出的炮弹砸在了T-34坦克的车头位置。
好在,此时不但驾驶室里没人,而且不久前还被罗曼挂了好几层履带充当附加的装甲,所以这一炮除了把坦克里的两人震的哀嚎不止头痛欲裂之外,并没有造成什么实际的杀伤。
呲牙咧嘴的将眼睛凑到瞄准镜上,罗曼在看到正朝那辆豹式飞奔的卫燃之后,立刻一边大喊一边用手势指挥着瓦吉姆继续转动炮塔,将瞄准点对准了豹式车头一侧的航向机枪!
“轰!”
在罗曼踩下踏板的瞬间,第二发穿甲弹迅速飞过不足百米的距离之后,狠狠的砸在了航向机枪的防盾上。
“穿甲弹!速度快点!”罗曼大喊着催促道。
几乎就在瓦吉姆将穿甲弹塞进炮膛的同时,那辆豹式再次打出了一发炮弹。
不过,不知道是出于对刚刚挨的那一发炮弹的报复,还是受到了起火的发动机影响,这发炮弹打中的,竟然同样是航向机枪的炮盾!
只不过,这一炮虽然因为入射角度的原因并没顺着这薄弱口砸进坦克内部,但纷飞的机枪碎片,却笼罩了罗曼和瓦吉姆!
原本正在摇动炮塔转向的瓦吉姆身体一颤,低头看了眼右边胯骨处那条仅有两厘米长的伤口,随后又摸了摸后腰,还没等他看到手上的鲜血,便噗通一声坐在了地板上!
反观罗曼,此时他的胸口已经被鲜血染红,甚至就连他的脖子上,都镶着一枚机枪碎片!
“噗通”一声,罗曼从悬垂着的座椅上滑了下来,一边发出“嗬嗬”的音节,一边将手伸向了火力踏板。
见状,瓦吉姆也跟着爬了过去,用染着鲜血的手,压住罗曼的手,两人一起压下了火力踏板。
“轰!”
这最后一发炮弹飞过短短一百多米的距离之后,狠狠的拍在了那辆豹式坦克的炮塔正面!
坦克外面的战场上,卫燃距离这辆熄火的豹式也只剩下了不过三四十米的距离。
此时,他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被掀开的舱盖里冒出的浓烟,以及正在浓烟中往外逃的德军坦克兵!见状,卫燃立刻停住脚步,举起手中的波波沙便开始了扫射!
几乎就在他把刚刚冒头的德军坦克兵压制回坦克内部的同时,一个被朝霞染成了金色的人影跳上了起火的豹式坦克踩着发动机格栅冒出的火苗,将一颗手榴弹丢进了刚刚被推开了炮弹装卸口里。
“轰!”
被那个跳下坦克的人影扣上的舱盖也因为手榴弹爆炸而再次掀开,紧跟着,这辆本就起火的坦克也发生了殉爆!
片刻后,卫燃重新爬起来,小跑着冲向了被炸毁的豹式坦克。
只是一眼,他便看到了特罗沙政委正靠在四号坦克残骸的另一边傻笑,而在他的旁边,还有几具残破的尸体。
“特罗沙政委,你没事吧?”卫燃扯着嗓子问道。
“没事,没事!”
特罗沙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你们果然还活着,刚刚是你们打出的炮弹吗?”
“是我们”卫燃看了眼身后,“我要先去看看罗曼他们”
特罗沙看了眼周围的伤员,弯腰捡起自己的佩枪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昨晚你就发现我们了?”卫燃一边往回跑一边问道。
“我猜你们应该活下来了”
特罗沙回应道,“我经常遇到这样的坦克兵,他们轻易不会放弃自己的坦克。有的甚至故意伪装成被击毁的样子埋伏起来执行秘密伏击任务,你们属于哪一种?”
“前一种”
卫燃摇摇头,“我们昨天晚上一直在忙,但直到今天早晨战斗开始,发动机都没办法启动。”
闻言,特罗沙抬头看了看不断呼啸而过的战斗机,犹豫片刻后说道,“等下和我一起回后方吧,我不敢保证立刻帮你们弄到一辆坦克,但看在你们抓回来的俘虏的份儿上,至少能保证你们几个不会分开。”
“那就谢谢你们了,这恐怕是最好的消息了。”卫燃说着,再次加快了脚步。
当两人赶回坦克的时候,却不分先后的皱起了眉头。
“罗曼?”卫燃大声喊道,“瓦吉姆?你们还好吗?”
见没有人回应,两人立刻跳上坦克掀开了舱盖,紧跟着便发现了趴在地上合力按着火力踏板的罗曼与瓦吉姆。
“你们还好吗?”
卫燃顾不得空间狭小,立刻钻进去试了试两人的鼻息,“帮忙把瓦吉姆抬出去!他还活着!”
“递给我!”特罗沙立刻将手伸进了炮塔。
就在卫燃艰难的扶起瓦吉姆的时候,他却醒了。
看了看一脸焦急的卫燃,又抬头看看将大半个身子都探进炮塔的特罗沙政委,瓦吉姆摸了摸贯穿腹部的伤口,年轻的脸上也挤出了一抹难看的微笑。可紧接着,暗红色的血便顺着他的嘴角流淌了下来。
“让我...让我留在这里吧,我...我快不行了,我...我都感觉不到我的腿了...”
瓦吉姆疲惫的说道,“维克多,还...还有酒吗?”
“有!有!”卫燃手忙脚乱的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随身酒壶,拧开壶盖递到了对方的嘴边。
抿了一口酒壶里所剩不多的杜松子酒,瓦吉姆的精神似乎也好了一些,“就...就让我留在这吧,刚刚...罗曼说,他也不想离开这辆坦克...
维克多,政委同志...帮我...帮我找点...能证明莪是个...是个坦克手的东西。等...等我们夺回...夺回哈尔磕夫的时候,再给瓦连京娜送回去。她的地址...就在我的,我的坦克帽里,那里的伏特加...记得喝掉,答应我...在那之前,瞒着她,我们的孩子,快出生了...我的身份...”
“我答应你”卫燃郑重的做出了保证,“等夺回哈尔磕夫,我们就...”
没等他把话说完,瓦吉姆却已经闭上了眼睛,卫燃手中拿着的酒壶,也当啷一声砸在了脚边的炮弹壳上。
一直将上半身探进炮塔的特罗沙叹了口气,摘掉头顶的帽子,将上半身退出了炮塔。
弥漫着血腥味的坦克内部,卫燃将瓦吉姆的尸体艰难的送回了驾驶位坐好,随后摘下了他的坦克帽。
这顶坦克帽里,被手工缝了一个帆布材质的小兜,兜里面装着的,仅仅只是一张瓦吉姆和年轻的瓦连京娜的合影,他们两人的手中,甚至还各自抱着一箱伏特加。
翻过照片的背面,上面却用蓝色的钢笔字写着好几地址。
最上面第一行的地址位于哈尔磕夫,第二行地址位于别尔哥罗德,第三行地址位于沃罗涅日,最后一行地址则位于基洛夫。
然而,除了这张照片之外,卫燃却再没有从瓦吉姆的身上找到除了那串战利品项链和脖子上挂着的德军手电筒之外任何的私人物品。
没有军功章,没有士兵证,没有身份胶囊,没有现金,甚至没有烟丝和烟纸以及打火机。
叹了口气,卫燃从坦克里找出一根铅笔,然后又从罗曼的尸体身上找出几张烟纸,将照片背面所有的地址抄下来,拆下了这辆坦克的撞针,连同挂在瓦吉姆脖子上的那串金银戒指一起揣进了兜里。
最后将罗曼的尸体也摆正,顺便擦干净他胸口上那两块军功章上的血迹,卫燃这才收起自己的酒壶,拿上舱盖扳手离开了坦克。
仔细的将全车舱盖全部锁死,卫燃找上了站在车头位置的特罗沙。
“最后一个应该就是瓦吉姆妻子的地址,其余的都是他们曾经住过的地方,瓦吉姆甚至在那些地址留各自埋了一箱伏特加。”
卫燃将写着地址的烟纸递给了特罗沙,随后又掏出了刚刚拆下来的火炮撞针递给了对方,“如果可以的话,等打下哈尔磕夫之后,麻烦你找机会把这个给他的妻子送回去吧。”
特罗沙犹豫片刻,接过这些东西问道,“他没有士兵证或者其他的东西吗?”
卫燃摇了摇头,将瓦吉姆的身份简单讲述了一遍,随后又从兜里掏出那一串金银戒指,“这些东西,也想办法换成钱给他的妻子送回去吧。”
“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特罗沙收起这些东西问道。
“阿加丰的尸体在哪?”卫燃犹豫片刻后问道。
“就在后方营地的集体墓地。”特罗沙回应道。
“政委同志,罗曼和瓦吉姆的尸体...”
“就按瓦吉姆说的吧”
特罗沙叹了口气,“等战争结束之后,如果我还活着,会带他们的当家人来这里把他们接走的。”
“罗曼的家人,已经死在1941年的基辅了。”卫燃近乎呓语般的说出了另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就像炮塔上写的那样”
特罗沙缓缓举起了右臂,一边朝着化身棺椁的坦克敬礼一边铿锵有力的说道,“为了夺回苏维埃乌克兰!”
“为了夺回苏维埃乌克兰...”卫燃喃喃自语的同时,剧烈的白光也填满了他的视野。
第524章 无名英雄的谎言
当白光消退,卫燃却闻到了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随着视野一点点消退,他最先看到的,却是一个躺在病床上旳孕妇。
再看看自己,不但身上穿着白大褂,而且还戴着个遮住大半面容的口罩以及白色的医生帽。
就在他将目光移向窗外掉光了叶子的泡桐树时,穿着一身军装的特罗沙在一名护士的引领下走进了病房。
看了眼对方左边空荡荡的衣袖,卫燃低下头,将目光对准了小推车上的各种药品。
“你好,请问是瓦连京娜女士吗?”特罗沙先是朝病床上一脸疑惑的孕妇敬了个礼,随手朝对方伸出了仅剩的右手。
“我是瓦连京娜,你是...”病床上的孕妇疑惑的和特罗沙握了握手。
“我是瓦吉姆同志的战友”
特罗沙说完这句话的同时,瓦连京娜的脸上先是出现了惊喜之色,紧接着,却又变的格外苍白,强忍着泪水问道,“他...他是不是已经...”
“不不不,别误会”
特罗沙赶紧摆了摆仅剩的一只手,“我只是路过这里,顺便带回来瓦吉姆的消息。”
“他现在还好吗?”瓦连京娜焦急的问道。
“好,他非常好。”
特罗沙拉过来一张凳子坐下,微笑着说道,“他现在已经是个合格的坦克手了,而且取得了不少功劳,这次夺下哈尔磕夫可多亏了他们。”
“他没受伤吧?”瓦连京娜追问道。
“没有,我们的坦克很坚固的,那些德国佬的破坦克根本打不穿。”特罗沙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得意之色,“而且瓦吉姆他们的坦克可是第一个冲进哈尔磕夫的,他甚至还挖出来一箱伏特加请我们喝了一顿。”
闻言,瓦连京娜立刻露出了放松的表情,喜笑颜开的说道,“那是我们两个亲自埋起来的,看来他真的在哈尔磕夫。”
“不止哈尔磕夫,我们说不定很快就要打到柏林去呢!”
特罗沙脸上的神色越发的自豪,“女士,你肯定知道柏林吧?德国人首都,瓦吉姆说他要亲自把那个小胡子绑在炮管上带回来。”
“他总喜欢说大话”瓦连京娜笑着说道,“我猜他肯定是喝醉了的时候才说出这句话的吧?”
“被你说中了”
特罗沙咧咧嘴,从兜里掏出了一枚擦拭的干干净净的火炮撞针,“这是瓦吉姆托我送给你们即将出世的孩子的礼物,别小看这个小东西,这可是他从他们的坦克上拆下来的最重要的一个零件。”
“他...他没办法回来吗?”瓦连京娜接过火炮撞针之后,犹豫着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他也想回来,陪着你一起等你们的孩子出生。”
特罗沙歉意的说道,“但战斗很快就要开始了,你看,我还是因为丢了一条胳膊,才被允许临时回家一趟。”
说到这里,特罗沙拍了拍脑门,“看我,差点忘记最重要的事情。”
说着,特罗沙从兜里掏出一卷卢布递给了瓦连京娜,“这都是瓦吉姆的奖金,他让我帮忙带回来交给你的。”
“这么多?”年轻的瓦连京娜颇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对方手中的卢布,却没敢轻易的接过去。
“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特罗沙将卢布放在床头解释道,“根据今年夏天的命令,我方坦克摧毁敌人一辆坦克,车长和炮长能拿到500卢布的奖励,驾驶员,也就是瓦吉姆的岗位,也能拿到200卢布的奖励。
所以女士,只要数数瓦吉姆的这些奖金有多少,你就能知道他作战有多么勇敢了,他和我说你曾经是个收银员的,这么简单的计算题肯定难不倒你的,对吧?”
“我真的可以收下?”
“当然!”特罗沙拱拱手,“这都是你应得的,我总不能再给他带回去吧?”
瓦连京娜看着床头的钞票,犹豫片刻后说道,“他参军的时候说,他是为了夺回我们的故乡哈尔磕夫的,可不是为了钱。”
“但他总要承担丈夫的责任”特罗沙笑着说道,“他让我转告你,用这笔钱好好养育你们的孩子,等战争结束,他立刻就回来,说不定还能给你带一些来自德国的战利品呢。”
瓦连京娜看了看攥在掌心的撞针,“只要他能安全的回来我就很满足了。”
“放心吧”特罗沙郑重的说道,“我保证他肯定会安全的回来的。”
不等病床上待产的瓦连京娜说些什么,特罗沙蹭着膝盖撸起袖子看了眼手表,随后拍了拍身上的挎包,歉意的说道,“瓦连京娜,在瓦吉姆回来之前,你要照顾好自己。莪只能待这么久了,剩下的时间还要去给其他战士的家人送些东西。”
“谢谢,谢谢你。”瓦连京娜说着就要从床上下来,可紧接着,便被身边的护士给制止了。
目送着特罗沙离开病房,卫燃正要追出去的时候,视野却再次出现了剧烈的白光。
耐心的等着白光消退,当视野中回到自己的卧室时,卫燃立刻将目光投向了摆在床头柜上的金属本子。
在他耐心的等待中,重新飘起的金属羽毛笔在那张黑白照片下缓缓写道,
“无名英雄的谎言”
机电员格鲁尼亚,1943年8月3日上午,于别尔哥罗德战役期间,因敌方火炮命中机枪,阵亡于托马洛夫卡郊外。
装填手阿加丰,1943年8月3日下午,于别尔哥罗德战役期间阵亡于托马洛夫卡郊外。
车长罗曼,1943年8月4日上午,于别尔哥罗德战役期间阵亡于托马洛夫卡郊外。因该战役中英勇表现,1943年11月22日,追授二级卫国战争勋章。
驾驶员格里戈里/瓦吉姆,1943年8月4日上午,于别尔哥罗德战役期间阵亡于托马洛夫卡郊外。因该战役中英勇表现,1943年11月22日,追授二级卫国战争勋章。因缺少关键人证,瓦吉姆所获功勋由前任驾驶员格里戈里继承。
政委特罗沙,1943年8月19日,于第聂伯河战役期间负伤,养伤期间多次为罗曼车组乘员功勋及驾驶员瓦吉姆身份奔走,1943年11月16日,于基辅战略性防御行动中阵亡。
“机电员8月3号上午就死了?”
卫燃皱起了眉头,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加入战场的时间同样是8月3号。这么说的话,这辆坦克的机电员的死因,换算到自己的身上,就是自己被撞掉了虎牙之前挨的那发炮弹?所以后续的战斗,其实一直都少一个人?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虎牙,确定还在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次自己虽然同样受了伤,但伤害带来的疼痛却并没有带回来。
没等他想清楚原因,金属羽毛笔却已经另起一行详细的列出了众人所获得的勋章详细编号,随后又列出了三组坐标。
稍作停顿之后,这羽毛笔继续写到,“那些被遗忘的人,那些没有留下名字的人,他们同样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在卫燃的叹息声中,淡黄色的纸页翻到了背面,金属羽毛笔也在缓慢旋转的红色漩涡下,写出了一句“为了夺回苏维埃乌克兰”。
“当啷”一声脆响,完成工作的羽毛笔砸落在了床头柜的台面上,也拉回了卫燃的思绪。
这一次,他却并没有急着取出红色漩涡里的东西,而是翻到前一页,从照片旁边的纸袋子里,取出了唯一的一张底片。
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卫燃将底片凑上去,却发现这唯一的一张合影里,只有罗曼、阿加丰以及瓦吉姆,而他们脸上的表情,也弥漫着一丝丝无法释怀的悲伤。
珍而重之的收起了底片和金属本子,卫燃转而拿出了古琴瑶光。
片刻后,悠扬的琴音在卧室里如涟漪般开始回荡,随后又穿过房门,传到楼下刚刚坐在钢琴前的周淑瑾耳朵里。
许久之后,当最后一缕琴音消散,卫燃也终于释怀了心中的郁气,挥手取出了最新一个红色漩涡里的物品。
即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这次得到的东西,果然是那个装有罗伯特相机和各种镜头的皮包。
但在这皮包里,除了相机和各种镜头之外,竟然还有一支被抹掉了生产信息的PPK小手枪。
但除了这些,却还有一张巴掌大小,带有金属相框的黑白照片,那照片不但有脸上带着笑容的罗曼、阿加丰和瓦吉姆,同样还有头戴坦克帽,嘴唇还残存着伤口的卫燃。
第525章 两个故事里的人
灯火通明的卧室里,卫燃拿着那张在坦克上的合影看了许久,最终把它放在一边,继续从相机包里往外取东西。
除了那台罗伯特二代相机的主体以及装在上面的标准镜头之外,这包里还额外装着一颗广角镜头,一颗长焦镜头,以及一颗堪称间谍专用款的超长焦镜头。
就像当初红旗林场的课程里简略提到的那样,这款相机在二战时就被用于军事侦查和敌后谍报活动,甚至在二战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它都是隐蔽战线的主流拍摄工具。
但实际上,对于卫燃来说,想操纵这种过时的发条相机却并不容易。甚至可以说,在胶卷时代,拍摄本就是个“技术活”,只不过在进入数码时代之后,所需要的技术要求越来越低罢了。
“看来以后要找个地方系统的熟练一下各种老式相机操作了”
摆弄着相机的卫燃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当初他还在兼职导游的时候,为了学会使用禄来双反,可就下了挺大的功夫,后来得到了金属本子,虽然也过手了不少胶卷相机,但却都是自己临场摸索出来的使用方法。
另一方面,在这个数码时代,即便是同样已经“过时”的红旗林场,也不会重点教授各种胶卷相机的使用方法,最多也就是用“基辅30”那样的简易胶卷相机做个体验罢了。更多的,还是以最新生产的各种针孔拍摄器材为主。
至于去哪学,他倒是立刻就有了目标,想当初跟着季马去基洛夫完成考核任务的时候,那个名叫列瓦的独臂老兵不就经营着一家老式胶卷相机店嘛。
虽然当时和他交流并不算多,但却也能看出来,那个身体并不算好的老家伙,对拍照还是很有研究的。将这件事记在心里,卫燃又拿起了那支PPK小手枪摆弄了一番。
就算不提电影里花式把妹的007,就连地堡里想开了的小胡子,最后也是用这款武器注销的账号。同时,对于卫燃来说,这已经算是金属本子里的第叁支手枪了。
“咋就不能给辆T-34耍耍呢...”
卫燃不满的抱怨了一句,将这小手枪重新塞进相机包,一起收回了金属本子。
将金属本子里提到的叁组坐标以及瓦吉姆等人获得的勋章编号全都抄下来,卫燃开始琢磨着这件事的解决办法。
毫无疑问,那位癌症晚期的瓦连京娜太太恐怕等不了多久,但自己总要有个合力的借口才行。而且最重要的是,还得有些靠谱的人帮忙客串一把挖土党,把瓦吉姆的尸体找到并且带回来才行。
思来想去,卫燃先通过编号查了一番瓦吉姆顶替的那位坦克驾驶员获得的勋章。
瓦吉姆获得的勋章里,倒是详细记载了当时他和罗曼潜伏在战场前线抢修坦克,并且冒死攻击德军坦克救助伤员的事情。甚至还列出了他们安葬的大概位置。而且他和罗曼被追授的勋章,证明人和申请人都是特罗沙政委。
按照勋章档桉里提到的特罗沙政委的全名继续进行检索,卫燃的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有关特罗沙政委的档桉里,同样记载了在托马洛夫卡郊外的战斗细节,甚至里面还曾提到过,特罗沙政委多次提交“关于第五近卫坦克集团军第29坦克军,坦克驾驶员瓦吉姆身份证明”的申请报告以及审批进程。
而且就像金属本子上的记载一样,因为特罗沙政委阵亡而缺少了至关重要的认证,这份报告最终没有通过审批。
“和顿河19号阵地一样”
卫燃叹了口气,他清楚的记得,顿河19号阵地的那份苏联英雄申请报告书,同样是因为缺少证人被批上了“不予通过”,甚至因此,尼古拉先生直到晚年才终于放下心结返回已经被改了名字的“斯大林格勒”。
将这份档桉和申请书分别下载下来,卫燃又返回之前的网页,将瓦吉姆顶替的那位坦克驾驶员格里戈里的勋章档桉一并保存了下来。
额外又通过网站自带的搜索功能检索了十几个名叫“瓦吉姆”的士兵资料,他这才关上电脑,起身钻进了浴室。
这次进入战场度过的时间连24个小时都不到,但在那短短的战斗经历背后,瓦连京娜太太却等了整整一辈子。
洗了个滚烫的热水澡,卫燃再次出来之后,犹豫片刻还是摸出手机打给达丽娅老师。
“查到了?”电话刚一接通,达丽娅老师便直来直去的问道。
“哪有那么简单”
卫燃语气平澹的予以否认,紧跟着说道,“达丽娅老师,我打算晚点去埃及,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卡尔普他们的拍摄工作。”
“不会影响的”达丽娅老师立刻给出了答复,“你需要多长时间?我帮你改签机票。”
思索片刻,卫燃决定给这件事留出一周的时间,“如果可以的话,7月5号我再去埃及。”
“那就5号”达丽娅痛快的应承下来,“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目前不需要了”卫燃干脆的说道,“这几天如果我有什么发现,会及时联系你的。”
他这边话音未落,电话另一头的达丽娅老师便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掂了掂手机,卫燃重新躺在了床上,顺便买了一张机票,这才继续琢磨着什么时间去基洛夫,再次拜访一趟那个独臂老兵列瓦,看看能不能从对方手里学到些关于胶卷相机的过时知识。
转眼第二天一早,卫燃告别了一心琢磨着在院子里继续种点什么的小姨,驾驶着达丽娅老师的车子离开家门直奔机场,搭乘最早一趟航班前往库尔斯克市。
如此目的性极强的行程,自然是做给达丽娅老师看的。甚至他在抵达之后,连酒店都没去,便直接打车赶到了当地的库尔斯克战役军事历史陈列馆。
这座城市距离乌可烂的首都基辅,直线距离连500公里都不到,但在1943年,为了收复被法吸丝抢占的土地,这里却爆发了惨烈的库斯科会战。
相比之下,别尔哥罗德战役或许只能算是库尔斯克会战的延续和旁支,那场战役无论规模、知名度乃至惨烈程度,也许都比不上后者。
但在那场战役里牺牲的苏联红军士兵,其实和库斯科会战里的那些英雄一样都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而已,区别或许只是...无名罢了。
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仔细逛完了这座并不算太大的陈列馆,就当卫燃准备找个酒店休息一下,然后赶往别尔哥罗德的时候,休假状态的卡坚卡却发来了一封邮件。
仔细检查了酒店房间,卫燃这才蒙着被子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食盒,找出放在里面的认证器链接在了电脑上。
片刻之后,桌面上出现了一个文本文档,紧跟着又出现了一个下载页面。
“这是什么东西?”卫燃戴上连接在电脑上的有线耳机问道,“方便的话直接语音沟通吧,我现在有些忙。”
“好的老板”
耳机里立刻传来了卡坚卡的声音,“我目前在法国的里尔,你让我调查的那个地址我已经去过了。”
速度还挺快...
卫燃瞟了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这才是他通知对方放假的第叁天而已。
“有什么发现吗?”卫燃神色如常的问道。
“那个地址是一家家具店”
同样带着耳机的卡坚卡走到床边,将大半个身体藏在厚重的窗帘后面,一只手举着望远镜看着窗外街道对面的家具店,停顿了片刻后说道,“这家店规模不算太大,但位置非常好。店主是个名叫多里安的老人,看起来年龄很大,目测应该在九十岁左右。”
闭着眼睛让自己的记忆回到芬兰战场上的那些法国战俘身上,卫燃将卡坚卡提到的名字和那个年轻的法国俘虏对上了号,然后这才问道,“还有什么其他发现吗?”
“我去这家店里的时候,那个名叫多里安的老人正在写回忆录,通过口述的方式,周围有不少年纪不算太大的小朋友,不出意外应该都是他的重孙辈。”
卡坚卡放下望远镜,坐回酒店房间的沙发上继续说道,“帮他把回忆录内容敲进电脑的应该是他的孙子,我想办法黑进了他的电脑,刚刚拷贝进你的电脑的就是回忆录的内容。
我大概看过,一共分为上下两册,上半册讲的是多里安在年轻时做战俘的经历,目前已经写完了,最后的编辑时间是今年的四月份,目前他在口述的应该是下册,还没有结束,内容基本上是二战结束后的各种事情。”
说到这里,卡坚卡顿了顿,张嘴接过一个姑娘塞进嘴里的葡萄之后,这才继续问道,“老板,需要我对这两册回忆录进行翻译或者内容总结吗?它们都是用法语写成的。”
“不用了,这件事我会交给其他人做的。”
卫燃想了想,继续说道,“方便的话,那本没有完本的回忆录帮我盯着点,什么时候写完了记得发给我一份。”
“没问题”卡坚卡吃下第二颗葡萄,继续问道,“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好好度假吧,这些已经够了。”说完,卫燃便拔掉了认证器。
“你没和老板说吗?”酒店房间里,手里拎着一串葡萄的姑娘问道。
“我正要说呢,他那边已经断开链接了。”卡坚卡摊摊手,一脸轻松的说道,“这不怪我”。
“那就以后再找机会吧”
拎着葡萄的姑娘摊在松软的沙发上,“接下来我们去哪玩?”
“还是回巴黎吧!”
卡坚卡掏出一张银行卡晃了晃,满脸期待的问道,“我们把老板上次给的奖金全花掉怎么样?”
“我没意见!”
吃葡萄的姑娘兴致勃勃的说道,“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先把巴黎所有的游乐场玩一遍吧!”
“还可以去这个地方,这里有蹦极。”卡坚卡晃着手机屏幕冒出了新的想法。
与此同时,库尔斯克市某座酒店的房间里,卫燃给笔记本电脑断开了网络连接之后,打开了卡坚卡发来的回忆录。
在上册的回忆录里,法国战俘多里安详细的描述了他小时候帮富人清理烟囱,顺便小偷小摸的经历,也穿插着介绍了他的父母参加法国游击队的事情。
在还算幸福的童年时光之后,多里安被德国人送到了芬兰,其后的回忆里,当时在芬兰北部的极夜里发生的一切也再次呈现在了卫燃的脑海里。
冻的手脚冰凉的低温,臭烘烘的熊窝,一点点变好的地下庇护所,以及越来越没胃口的熊肉,如此种种描写,和卫燃的记忆并没有太多的出入。
用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看完了这本回忆录,当他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里面最后记录了鞋匠康坦在战后投河自杀的悲剧。
捏了捏眉心,卫燃打开了未完的下半册。这半册回忆录里,记载的是多里安战后的经历,从回到故乡与父母团聚,再到在盖尔和昆廷的帮助下经营皮草生意,乃至结识了一位漂亮的姑娘。
但这半册未完的回忆录记载的经历讲到1958年的时候,卫燃也总算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年,定居芬兰的犹太厨师昆廷为了抢占更多的市场份额,竟然杀死了他的两个主要竞争对手和他们的家人!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多里安和盖尔先后终止了与昆廷的合作,叁人之间十多年的友谊,也立刻分崩离析。
此后的时间里,盖尔转行经营餐馆,多里安也放弃了皮草生意开始经营家具。
继续往后翻,这半册回忆录还没来得及写到昆廷一家叁口遭遇雪崩的事情,但字里行间对叁人曾经那份友谊的回忆和惋惜却让人扼腕。
其后发生了什么,卫燃已经没有了兴趣,一番感叹之余,他甚至删除了这两份几乎记录了多里安一生的回忆录。
相比别尔哥罗德战役里,那些如瓦吉姆一样用生命去填补战场,去收复故土的无名战士。如昆廷这般侥幸活到战后的人,却颇有种屠龙少年终成恶龙的荒诞。
有错吗?
或许都没有错,为了追求生存的权利,生存的空间,生存的资源,战争和阴谋似乎是永恒的话题。
小到几个皮草商人之间的利益纠葛,大到国与国之间种族和信仰之间的差异,本质无非是活着、活的更好罢了。
但总有些人,他们至死恪守着内心的信仰,哪怕被后人遗忘也在所不惜。
同样总有些人,终究会忘了身上的伤疤,哪怕抛弃更加珍贵的友谊,哪怕被曾经的朋友,毫无保留的将所做的恶行写在回忆录里,也在所不惜。
第526章 军衔:中尉
得到多里安回忆录的第二天一早,卫燃驾驶着租来的车子赶往了相距一百多公里外的别尔哥罗德。
如昨天一样,卫燃耐心的在当地的地志陈列馆里泡了一整天的时间,随后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酒店住了下来。
转眼到了第叁天,卫燃驾车离开失去,在导航的帮助下找到了金属本子记录的第一个坐标点。
虽然几十年的时间让这里的地形地貌发生了些许的变化,同时周围还多了一个面积不大的镇子,但卫燃却依旧一眼认出来,这里似乎就是当初和装填手阿加丰一起抓到链狗的那个小村子。
“难道说那个地窖里还有别的东西?”
卫燃看着车窗外茂密的玉米地,最终还是压下了内心的冲动,不管那个地窖里放着什么,自己终究只是个历史学者,而不是什么挖土党,再说了,只靠自己,只靠金属本子里提供的那个坐标,想在这片玉米地里找到被掩埋的地窖,恐怕会是个相当耗费时间的大工程。
念及于此,他立刻踩下油门,驾驶着车子,沿着乡间的公路开往了下一个坐标点。
当车子再次停下的时候,卫燃却愣了愣,就在这条路的右手边,是一座面积并不算大的陵园。陵园门口的纪念碑上,停着一辆T-34/76坦克,这辆坦克的炮管,赫然指着边境的方向。
并不算干净的碑体上,除了一颗略带锈迹的红色五角星之外,还清楚的写着“苏联草原方面军第五坦克集团军集体墓地”的字样。
推开车门,卫燃踩着荒草丛生的石板路走进了这座位于郊外农田边上的陵园。
紧挨着围墙的一圈白桦树环绕中,是一块块带着岁月斑驳的石碑。
这些并不算大的石碑有的已经断裂,有的长满了青苔,还有的甚至已经模煳了字迹。但他们却像生前时那样,横平竖直排列的整整齐齐,占据里几乎半个足球场大的一片面积。
行走其间,卫燃偶尔还能看到放在墓碑前的枯萎野花,又或者不知道从哪来的野猫,正趴在墓碑上悬空着四条腿,悠闲的晒着初生的太阳。
行走在这些墓碑之间,卫燃仔细的看着上面刻下的那些陌生的名字,和早已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番号,努力寻找着他也不知道的答桉。
许久之后,卫燃在陵园角落一块墓碑前停下了脚步,这座墓碑上,仅仅只有“阿加丰·第29坦克军/为了夺回苏维埃乌可烂”的字样。但他却知道,这里埋着的,大概率就是那位长相帅气的装填手。
“原来你在这呢”
卫燃轻轻拍了拍墓碑,犹豫片刻后,从金属本子里取出随身酒壶,将里面残存的最后一点杜松子酒轻轻倒在了长满杂草的泥土上。
收起清空的酒壶,卫燃最后拍了拍不知道被遗忘多久的墓碑,随后干脆的转身离开了这座近乎荒废的陵园。
将最后一组坐标点输入电子地图,仅仅只看距离自己那不过两叁公里的距离,卫燃便已经猜到了大概。
重新钻进租来的车子里,卫燃踩下油门,沿着乡间土路绕了个圈子,最终停在了一片充满甜菜的农田边上。
根本不用下车,仅仅只是看一眼这片甜菜地边上那个直径几十米的烂泥塘,他便知道,那辆炮塔上刷着口号的T-34坦克,或许就沉睡在泥塘的边上。
瓦连京娜太太苦等了半个多世纪的丈夫瓦吉姆,此时很可能就在那辆被遗忘的坦克内部。
在农田的边上驻足了许久,卫燃最终还是迈开步子,走向了那片烂泥塘。
离着老远,他便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腥臭味,半个多世纪的时间过去,这片烂泥塘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仅仅只是面积看起来小了一些而已。
相比刚刚经过的那片陵园,这里没有墓碑,没有鲜花,或许更没有人知道脚下的泥土再往下埋着怎样的记忆。
弯腰抠起一块腥臭的烂泥,一条肥硕的泥鳅从指尖的缝隙滑落,紧跟着,又扭动身躯钻进了脚下的淤泥里消失不见。
甩了甩手上的烂泥,随后又在裤子上胡乱擦了擦,卫燃寻了个稍微干净的土垄坐了下来。紧跟着,他的手边出现了一个硬马皮材质的相机包。
打开相机包,卫燃取出了里面那张合影,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疲惫的笑意。
那金属本子固然神奇能把自己送回曾经战场,甚至可以用那床古琴缓解心中的郁气,但总有些东西是古琴也无法消散的,比如那个念念不忘的小姑娘,比如坐在这片曾经的战场上时,忍不住想起的那几位短暂相处的朋友。
然而,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左手虎口位置的纹身却再一次闪过了一瞬间的滚烫。
“这是又送东西了?”卫燃愣了愣,将手中的照片收进相机包,随后这才取出了金属本子。
然而,几乎就在他握住书嵴的瞬间,卫燃却发现了不对。自从这缺德本子换了个金属外皮之后,那上面可一直带着宛若牛皮癣一般的难看锈迹的。
但此时,这金属外皮上的锈迹却肉眼可见的少了许多,甚至在固定金属羽毛笔的凹陷旁边,还多了一个显眼的沙漏浮凋!
“艹艹艹艹!不会升官了吧?!”卫燃只觉得心脏都跟着抽了一抽!
小心翼翼的翻开厚重的金属封皮,第一页澹黄色的纸页上,在“战地摄影师卫燃”这七个字的正下方,那“军衔”二字的后面,果然已经从“少尉”变成了“中尉”!
在他惊喜交加的注视下,这一页的空白位置,也浮现出了一行俄语字迹:谢谢你还记得我们,机电员同志,战争已经结束了吧?
“结束了,应该已经算是结束了吧,战争哪有结束的时候...”
卫燃喃喃自语的给出了回应,那串字迹也缓缓变澹,最终彻底消失不见,彷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回过神来,卫燃立刻收起了金属本子和身边的相机包,转而取出了医疗箱。
可当他准备打开医疗箱,取出放在里面的那颗帽徽时,却又陷入了犹豫,最终还是挥手收起了刚刚取出来的医疗箱。
“再等等吧...”
卫燃按捺住心中的冲动,自己才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实在是不太适合立刻又进入另一个战场。尤其,那还是一个他打算认真记录下所有细节的战场。
第527章 疗养院里的军卡
当卫燃驱车返回市区,时间已经是下午叁点多了。不过,他既没有急着返回喀山,更没有急着联系达丽娅老师或者瓦连京娜太太,反而回到酒店,吃饱喝足好好休息了一晚。
转眼第二天上午,他这才不紧不慢的拨通了达丽娅老师的电话。
“查到了?”电话刚已接通,另一头的达丽娅老师便以肯定的语气问道。
“总算是查到些有用的东西,我已经发给你了。”
卫燃说话的同时按下了免提键,将之前截图保存的那份申请书内容以及相关的勋章档桉一并发给了对方。
“稍等,我看一下。”达丽娅老师回应了一句之后便没有了动静。
大概两叁分钟之后,达丽娅老师这才问道,“你认为这份‘关于第五近卫坦克集团军第29坦克军,坦克驾驶员瓦吉姆身份证明’的申请报告里提到的,就是瓦连京娜太太的丈夫?”
见达丽娅果然如自己预料的那样没有详细询问寻找过程,卫燃也跟着暗暗松了口气,语气平澹的答道,“至少有70%的把握,那份申请报告虽然没有通过,但至少详细的描述了战斗经过以及最后埋葬坦克驾驶员瓦吉姆的位置,结合二战时期的苏联地图,想找到并不算难。”
“困难在哪?”达丽娅老师干脆的问道。
“挖掘许可,以及足够专业的挖掘人员。”
卫燃干脆的说道,“虽然那份申请书上写的已经算非常详细了,但想在70多年后的今天找到当时埋起来的坦克却并不容易,而且这或许会是个比翻档桉更耗时间的工作。”
“挖掘工作我来解决。”达丽娅老师不急不缓的应了一句,“还有什么麻烦吗?”
“麻烦算不上,但确实有件事情想征得您的同意。”
稍等片刻,卫燃见电话另一头的达丽娅不说话,索性开口继续说道,“等从埃及回来之后,我想去拜访一下基洛夫的那位老兵列瓦。”
“你想做什么?”达丽娅语气中多了一丝丝的警惕。
“我想和他交流一下胶卷相机的拍摄技术”
卫燃装作没听出来对方语气里的别样情绪,继续解释道,“或者更准确的说,我打算学一下怎样使用各种古董相机。”
“你又想做什么可笑的战地摄影师了?”达丽娅略带一丝无奈问道。
“爱好,只是爱好而已。”
卫燃憨笑着回应道,“我打算以后多收藏一些老相机,顺便也学学怎么用,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爱好。”
“别让他知道我们认识,别让他知道你住在哪里。另外,记得给他带些礼物。”
“没问题!”卫燃信誓旦旦的做出了保证。
“那就这样吧,你在什么地方?”
“别尔哥罗德市”
卫燃拉开窗帘,让外面明媚的阳光照进房间,“我找到特罗沙政委的那份申请报告之后就赶过来了,下一步准备去别尔哥罗德的郊外逛逛,看看能不能先确定大概的位置。”
“瓦连京娜太太的孙子的找到了”达丽娅老师突兀的道出了一个好消息。
这么快就找到了?
卫燃愣了愣,紧跟着却是摇了摇头,别看红旗林场的那几位老师早就成了无家可归的闲云野鹤,但只是找这么个普通人,对他们来说还真不算什么太难的事情。
念及于此,卫燃开口问道,“我记得她的孙子叫西瓦?他的情况怎么样?”
“不算太好”
达丽娅隔着电话解释道,“那个年轻人在大学毕业之后,因为检举工作的矿场贪腐问题被诬陷送进了监狱,在那期间他的妈妈精神也出了问题。出狱之后,西瓦就带着他的妈妈躲到了彼得堡,平时靠开货车维持生活。”
“他担心瓦连京娜太太也遭到报复?”卫燃立刻猜到了这祖孙俩多年没有见面的原因。
“差不多就是这样”达丽娅叹了口气,“大概也是不想让瓦连京娜太太为他现在的处境担心吧。”
“所以现在他们见面了?”
“昨天就过见面了”
达丽娅语气平澹的说道,“这样,你在别尔哥罗德等着我,等下我问一下西瓦,如果他愿意,我会和他一起尽快赶过去。”
“我猜他肯定会愿意的”
卫燃开着玩笑调侃了达丽娅老师一句,他几乎都不用动脑子,就已经大概猜到,达丽娅会怎么劝说那位名叫西瓦的孙子的。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到了当天晚上九点多,达丽娅老师竟然就已经赶到了别尔哥罗德!
而且和她一起从接机口走出来的,还有一位看起来叁十岁左右,穿着一套工装衣裤的男人。
即便不用达丽娅介绍,仅仅看这个男人的长相和那并不算高的个子,卫燃便已经大概猜到,他应该就是瓦吉姆和瓦连京娜的孙子西瓦。
“西瓦,他就是一直在帮忙寻找你的祖父的历史学者维克多。”
达丽娅笑眯眯的讲卫燃介绍给了身边的男人,紧跟着又朝卫燃介绍道,“他就是瓦连京娜的孙子西瓦”。
和这个格外敦实的斯拉夫男人握了握手,卫燃热情的招呼道,“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到了,我们是先去酒店还是先去吃点东西?”
“我约了一位朋友”
达丽娅一边往外走一边将一张卡片递给了卫燃,“去这个地址吧,对方应该已经在等我们。”
扫了眼卡片上手写的地址,卫燃也就不再多问,带着二人离开机场登上了租来的车子,在导航的指引下,径直开往了卡片上记录的地址。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当车子停下来的时候,这目的地竟然是城区边缘,一座紧挨着北顿涅茨河的疗养院。
都不用去看这座疗养院的建筑风格,仅仅只看进门之后甬道两边那些比腰还粗的行道树,以及正对着大门,甬道中央被花坛簇拥着的朱可夫元帅骑马铜像就知道,这座疗养院的营业历史至少在30年往上。
“这里是什么地方?”卫燃忍不住问道。
“疗养院啊”达丽娅笑眯眯的答道,“继续往前开,把车开到停车场里。”
闻言,原本已经降低车速的卫燃再次踩下了油门,拉着后排的二人,沿着甬道一路往里,最终停在了一座面积并不算大的停车场里。
让他暗暗心惊的是,这座被绿树环绕的停车场里整齐的停放着一辆辆军绿色的卡玛斯,而且车头的牌照,也都被迷彩帆布遮盖的严严实实。
“下车吧”达丽娅话音未落,已经第一个推开了车门。
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的西瓦见状,也立刻推开车门走了出去,全程连个多余的单词都没从嘴里蹦出来。
“你爷爷活着的时候,那张嘴可是毒的要命呢,到你这儿咋就哑炮了...”
暗自嘀咕的卫燃低头扫了眼自己的裤裆,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刚刚出现在那辆坦克里面时遭遇的恶毒调侃。
最后一个推开车门,卫燃双手揣着兜,和西瓦隔开五六米的距离,最后一个走进了紧挨着停车场的一座维修车间。
和常见的汽修厂没多大的区别,这座车间里除了几个并排建造的修车地沟之外,其余大部分的位置摆放的,不是各种维修工具就是各种零件。
最夸张的是,当他走过一辆停在地沟上的军绿色卡车尾部的时候,无意间的一个扭头,却发现这辆卡车的帆布货斗里装着的,竟然是一个个一米多长半米宽的红色俄式小棺材,而在最靠近车尾的一个透明塑料箱子里,则装满了一面面带着塑料包装的苏联国旗!
这特么怕不是打算来个揭棺而起招魂做法反清复...反俄复苏?
卫燃咽了口唾沫,有意的放慢了脚步,紧跟着,他便发现,在这辆卡车敞开的副驾驶座椅上,不但固定着一支拆掉了弹匣的AK步枪,而且旁边竟然还用木头衣架挂着一件牧师袍子!
这特么都哪跟哪?
卫燃越发的煳涂,单从这辆卡车和副驾驶的武器看,这东西八成来自毛子军方,但那件牧师袍子和货斗里彷佛批发进货似的棺材和苏联国旗,却又像是在为上帝打工。
等等...
卫燃后知后觉的扫了眼这辆卡车车门上的logo,紧跟着便恍然大悟。
这辆卡车确实来自军方,而且他们执行的任务也确实需要牧师袍子、棺材以及不怎么管事儿的上帝帮助。
因为,这辆卡车来自毛子的第90特殊搜索独立营,是个专门负责寻找、挖掘并安葬遗留在苏德战场上的苏军官兵的工兵部队。
卫燃之所以对这支部队有印象,还真不是因为红旗林场,反而是因为阿历克塞教授。
按照那老东西曾经的说法,他在好几年前,具体来说,大概在卫燃还读初中的时候,还做过这支部队的历史顾问呢。
甚至可以这么说,阿历克塞教授后来决定经营工作室,都和给这支部队做历史顾问的经历脱不开关系。
搞清楚了这辆车的来历,卫燃也对接下来要见到的人充满了期待,甚至他还一边走一边暗自琢磨着,即将见到的人会不会和自己的准老丈人阿历克塞教授也认识。
第528章 阿历克塞教授的熟人?
在达丽娅老师的带领下,卫燃走进了紧挨着维修车间的办公室。
这办公室里的面积并不算大,除了一套看起来很有年头的实木办公桌椅和一张靠墙摆放的长条沙发还算干净,脚下的地面积攒着厚厚的污垢,个别破碎的地板砖夹缝处,还藏着些被鞋底磨得锃亮的金属垫片或者螺丝之类的东西,就连咖啡桌上的鱼缸里,都装满了已经发霉的烟头。
相比这脏乱差的环境,站在实木桌子旁边的那个穿着迷彩裤和纯黑色T恤的男人不但干净的有些格格不入,甚至身上还弥漫着浓浓的学者气质。
此刻,即便没有外面那些军用卡车,即便没有达丽娅带着,就算打死卫燃,他也不信这个还不知道名字的中年男人会是这里的修理工。
“是她介绍我来这里找你的”
达丽娅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感情,更没有和对方握手的意思,甚至她似乎都不准备介绍一下自己乃至对方的身份。
“我知道,需要我做什么?”
这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似乎并不在意,既没有自己坐下,也没有示意众人坐下。至于来点喝的,那就更别想了。这间脏兮兮的办公室里,唯一算得上液体的,恐怕就是办公桌后面那个金属货架上一桶桶各种牌子的润滑油。
“让他和你说吧”
达丽娅朝卫燃使了个颜色,随后竟招呼都不打一个,干脆的转身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同样被留下的西瓦颇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达丽娅的背影,然后又看看卫燃和那个他同样不认识的中年男人,最终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不如我们坐下聊?”卫燃客气的问道。
“当然,只要你们不嫌弃这里的条件实在差了些。”这中年男人说着,伸手从兜里摸出一包皱皱巴巴的万宝路,“来一颗?”
“谢谢”
卫燃客气的接过对方递来的香烟,倒是西瓦摆摆手,“抱歉,我不会吸烟。”
“坐吧”
这个中年男人将办公桌后面的转椅拉过来,隔着咖啡桌和卫燃二人面对面坐了下来。
用桌子上的火柴点燃了对方递来的香烟,在缭绕的烟雾中,卫燃掏出手机,调出了之前截图保存的申请书和档桉,直来直去的解释道,“这份申请书和后面一张军功章档桉来自国防部官方网站的公开资料。我身边这位先生的祖父,很可能就是这份申请书里记载的坦克驾驶员,我们帮他的祖母找到她的丈夫。”
接过卫燃递来的手机,这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只是扫了一眼,便将其还了回来,干脆的说道,“没问题,今天下午七点左右,我的人就已经赶到申请书里记载的地址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今天下午就开始了?”
卫燃愣了愣,实在没想到对方的动作竟然这么快。这可是毛子,效率这个词在他们面前还不如一杯最廉价的啤酒有吸引力。
“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慢悠悠的说道,连吸烟的动作看起来都儒雅的和周围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你们的动作还真快...”手里夹着烟的卫燃忍不住赞叹道。
“他们等了太久了,等他们的人,也等了太久了。”这中年男人笑着看向卫燃,突兀的又追了一句,“你说是吗?维克多先生?”
“你认识我?”
“当然,我都在电视上看到过你好几次了。”
这中年人男人轻轻掸了掸烟灰,慢悠悠的继续说道,“我不但认识你,还认识阿历克塞教授呢。”
卫燃笑了笑,“这个世界可真小”。
“不如说这个圈子很小”这个中年男人摊摊手,“而且阿历克塞教授的酒量也着实让人印象深刻。”
“您和阿历克塞教授很熟悉?”卫燃越发的好奇,“您怎么知道我和阿历克塞教授的关系的?”
“我在你的采访里见过故意在镜头前晃来晃去的阿历克塞教授。”
这中年男人笑呵呵的解释着,“不过我们并不算熟悉,只是曾经一起在布良斯克喝过一次酒而已,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不说这些了,维克多,要不要去挖掘现场看看?”
“现在?”
卫燃挑了挑眉毛,他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发出这样的邀请。
这中年男人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完全插不上话的西瓦,随后肯定的点点头,半是认真半是调侃的问道,“难道你怕黑?”
犹豫片刻,卫燃掐灭仅仅只抽了一口的香烟,顺带手将烟屁股揣进了兜里,随后站起身说道,“那就走吧。”
“西瓦先生,要一起吗?”这名中年男人温和的朝跟着一起站起身来的西瓦发出了邀请。
“当然,当然...”西瓦赶紧回应道。
“不用这么拘束”这中年男人轻轻拍了拍西瓦的肩膀,“我们走吧。”
跟着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离开维修车间,卫燃哭笑不得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达丽娅老师竟然已经开着自己租来的车子离开了,甚至连西瓦的行李,都放在了门口最显眼的位置。
反观邀请他们去挖掘现场的中年男人,却像是早已预料到了这情况似的,浑不在意的掏出手机拨了出去。
不久之后,一个穿着迷彩裤海魂衫的年轻毛子驾驶着一辆越野车停在了众人身前。
“营长同志!”这个年轻的毛子下车之后“啪”一声的敬了军礼。
被称为营长的中年人摆摆手,语气也一如既往的温和,“给西瓦先生安排个房间,帮他把行李送过去,然后带着他回来接我们。”
“是!”
这名士兵再次敬了个礼,雷厉风行的帮忙抱起了西瓦带来的破旧行李箱,引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西瓦坐进了越野车,干脆利落的调转车头开往了度假村内部。
“还要再来一支烟吗?”营长说话的同时,再次掏出了那个皱皱巴巴的烟盒。
“不用了”卫燃婉拒了对方的好意,转移了话题问道,“营长先生,能说说教授为什么放弃了那份顾问工作吗?”
“不不不,你弄错了。”
营长纠正道,“可不是阿历克塞先生放弃了这份工作,他是被辞退了。”
“为什么?”
面对卫燃充满八卦味道的提问,这位连自己名字都没有提过的营长笑了笑,“据我所知,似乎是因为他不小心把一位准备第二天给苏联红军士兵的遗骨举行弥撒仪式的司铎给灌醉了,需要去医院洗胃的那种灌醉。”
“还有这事?”
卫燃瞪圆了眼睛,这事阿历克塞教授可从来都没提过,在他的描述里,他之所以辞去那份工作完全是因为想把精力全都放在教学工作上!
中年营长摊摊手,“那时候我还只是个排长呢,具体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阿列克塞先生和当时的营长知道。不过我记得很清楚,那位司铎确实半夜就被急救车拉走了,阿历克塞先生为此差点被送进监狱。”
以后这事儿可以当面问问教授!卫燃暗暗嘀咕了一句,内心对刚刚这位营长给出了原因已经信了七八分。
“作为等价交换,能说说那位女士的身份吗?”这位营长突兀的问道。
“您是说喀秋莎女士?”
见对方毫不迟疑的点点头,卫燃立刻摊摊手,用理所当然的语气答道,“她虽然是我的雇主,但她支付的佣金只涵盖了调查坦克驾驶员瓦吉姆的工作。如果想调查她的身份,恐怕需要额外付钱才行。况且,我的业务方向仅仅涵盖二战结束前的时间区间,那位女士怎么看都不像经历过二战的年纪。”
“所以也是鲁任先生介绍的?”营长突兀的问道。
“这么说你也是?”卫燃故作惊讶的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中年营长哭笑不得的点点头,发出了和卫燃之前同样的感叹,“这个世界可真小。”
“不如说这个圈子很小”卫燃滴水不漏的重复了一遍不久前对方面对同样的感叹给出的答复。
中年营长笑了笑,“就当刚刚我什么都没问怎么样?”
“当然”
卫燃干脆的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内心却在暗暗好奇,达丽娅为什么要躲着这位营长,以及这位营长不知道达丽娅的身份,其背后代表着什么。
没等他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刚刚那名士兵也驾驶着越野车,载着西瓦重新回到了这片停车场。
“上车吧”这位中年营长倒是丝毫没有架子,甚至还主动帮卫燃拉开了车门。
一番客气钻进车子,等开出这座疗养院之后,卫燃好奇的问道,“营长先生,你们怎么会驻扎在一座疗养院里?”
“称呼我基洛夫吧,你又不是我的士兵,就没必要用营长这个称呼了。”
这名营长总算道出了自己的名字,紧跟着痛快的解释道,“我们并不是驻扎在这里,只是因为这座疗养院的主人愿意为我们提供免费的汽车维修服务和一些基础的保障工作而已。而且住在这里,总比借住在军营要自由一些不是吗?况且我们本身就和民间团队有着悠久的合作历史。”
“说的也是”
卫燃赞同的点点头,实则却在暗自撇嘴。免费?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免费的东西?
第529章 重见天日的T-34
在相互试探的闲聊中,越野车将卫燃等人拉到了那片他曾经来过的甜菜地。
虽然时值半夜,但这里却被大功率的露营灯照的灯火通明,二十多名士兵正排成一条间隔两米的横线,在这片菜地里举着金属探测器,一趟趟的来回穿梭。
目光所及之处,还能看到烂泥塘周围已经插了不少一米多高的叁角旗子。而在路边,除了靠边停放的几辆卡车和两辆履带式挖掘机之外,还有不少大半夜不睡觉专程跑来看热闹的本地人正在指指点点的聊着什么。
“那些小旗子代表着泥土下面有金属反应”
副驾驶位置的基洛夫营长一边推开车门一边解释道,“旗子的颜色越深,代表埋藏的深度越大。”
“你们的动作可真快”卫燃由衷的感叹道。
“毕竟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基洛夫直言不讳的说道,“而且有人帮我们支付了这片土地主人的补偿费用。”
“这些应该是有代价的吧?”
同样站在车边的卫燃稍稍压低了声音,对方刚刚既然说的如此明白,想来也就没有对此遮遮掩掩的意思。
“当然”
基洛夫似乎烟瘾极大,在回应卫燃的同时,已经再次点上了一颗烟,“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找到遗留在战场上的苏联红军士兵和他们的战斗武器,前者安葬,后者送进博物馆。但每次难免挖到些德国人留下的破铜烂铁。”
“确实是个双赢的局面”卫燃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紧跟着继续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挖掘?”
“挖掘工作要等天亮之后了”
基洛夫看了眼手表,“现在是晚上十点四十,大概八个小时之后才会开始挖掘工作。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最后八个小时的时间里,尽可能详细的把这里排查一遍,顺便做好清理未爆弹的准备工作。”
说到这里,基洛夫顿了顿,看了眼卫燃,又看了眼旁边沉默寡言的西瓦,“你们呢?留下来还是回去休息?”
“留下来”
一路上都没什么说话的西瓦罕见的开口说道,“基洛夫先生...不,基洛夫同志,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我会驾驶挖掘机,也会使用金属探测器,甚至可以帮忙做饭,不管什么工作都可以,不管我的祖父在不在这里,我都想做点什么。”
“你会驾驶挖掘机?还会使用金属探测器?”基洛夫诧异的问道。“难道你是个挖土党?”
“我可不是什么挖土党”
西瓦脸上不由的露出一抹苦涩笑容,“挖掘机和金属探测器,都是我以前在矿场工作的时候学会的。”
“你呢?”基洛夫没有急着回应西瓦,而是再次看向卫燃,“你决定留下来等着,还是返回市区?”
“留下来吧”
卫燃暗自比了一颗中指,这深更半夜大老远的赶过来,对方肯定不只是为了让自己看一眼挖掘现场,这个时候就算自己想回市区,恐怕下一刻车子就会抛锚。
“既然你们都愿意留下来,就在那边的帐篷休息一下吧。”
基洛夫亲热的拍了拍西瓦的肩膀,“至于你想帮忙的事情不急,等天亮之后,我会让你负责一台挖掘机的驾驶工作。”
压在心中的疑惑,卫燃跟着钻进了路边的帐篷里,随意找了一张折叠床坐了下来,而基洛夫营长,也在安排好他们二人之后,干脆的转身离开不知去了哪里。
“维克多先生,谢谢你的帮助。”同处一顶帐篷里的西瓦突兀的说道。
“不用谢,能帮到瓦连京娜太太是我的荣幸。”
西瓦摸索着从兜里翻出个不锈钢酒壶灌了一口,沉默片刻后问道,“我的祖父真的就在这里吗?”
“大概就在这里吧...”卫燃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桉。
“她快不行了”西瓦说完再次灌了一口酒。
“瓦连京娜太太?”卫燃诧异的看向对方。
西瓦点点头,“她本来就是在强撑着,我和她见面的第二天下午,她就被送进医院了,医生说镇痛药对她的作用其实已经不大了,她或许坚持不了多久就会...”
“你该早点去见她的”卫燃终极还是说出了让对方追悔莫及的事实。
“我确实该早点去看望她的”
西瓦搓了搓脸,“去年我的母亲去世之后我就想去看望她的,但是我自己的生活也是一团糟,我...我总想着再等等。”
树欲静而风不止...
卫燃用对方听不懂的汉语感叹了半句,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仰头躺在折叠床上,借着外套的掩护,取出金属本子里的酒壶打开抿了一口。
转眼第二天一早,又有两辆军用卡车拉着十几名士兵,和几辆民用挖掘机赶过来替换了忙碌一夜的同伴,西瓦也在匆匆吃了口早饭之后,如约得到了驾驶挖掘机的工作。
在挖掘机的轰鸣声中,泥塘周围插着旗子的位置被掀开了一斗斗的烂泥,排水泵也紧随其后开始工作,将腥臭的污水泵送到了路对面的排洪沟里。
同样在忙碌的不止泥塘边,甜菜地里插着旗子的位置,也被赶来的士兵一点点的挖开。
出乎卫燃的预料,最先被挖出来的,竟然是一辆4号坦克的残骸,甚至它出土的位置,距离泥塘也有百十米远。
仅仅只看它所在的位置,卫燃便知道,那恰恰当初被罗曼击毁,后来又被担架兵拿来当作掩体的那辆坦克。
还不等这辆坦克被彻底挖出来,那辆豹式坦克也露出了端倪。
只不过,随着挖掘范围的扩大,众人也越发看清,这辆豹式的状况甚至还不如最先发现的四号坦克,它不但炮塔已经没了,就连底盘两侧的负重轮也残缺不全,甚至发动机也仅仅只剩了一个锈迹斑斑的主体框架。
见状,原本在这里忙碌的士兵们立刻放弃手里的工作,在基洛夫的指挥下,将阵地转移到了泥塘的方向,而他们的工作,则被早晨跟着一起过来的那几辆民用挖掘机接手。
临近中午前后,在距离泥塘边缘不到10米远的位置,一辆近乎完整的叁号突击炮露出了脑瓜顶。
基洛夫看了眼一直拿在手里的那份申请报告打印件,立刻招呼着周围的士兵以及西瓦围绕着这辆叁号突击炮的周围开始重点挖掘。
很快,一辆残存着油漆的叁号坦克也露出了小脑袋。不久之后,他们终于看到了T-34-76的坦克炮塔!
“舱盖扳手!”
一名士兵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立刻便有人将一个卫燃格外熟悉的L型扳手递了过去。
额外套上一根加力钢管,在卫燃的注视下,两个身强力壮的士兵合力拧开了生锈的舱盖。
“尸体!有两具尸体!”刚刚喊着要扳手的士兵探头往里看了一眼之后,立刻给出了最关键的信息,“目视范围内没有发现残存弹药。”
“对上了!”
基洛夫将手中资料随手塞到卫燃怀里,攥着手台发出了命令,“一个小时的时间,把这辆T-34拽出来,注意周围有没有散落的零件,彼得,准备好棺材和弥撒仪式。”
“收到!”无线电频道里,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给出了回应。
很快,更多的士兵围了过来,在挖掘机的轰鸣声中,这辆至死都没有修好的T-34周围的泥土越来越少,一个工整的斜坡也出现在了它的身后,并且一路延伸到了乡间土路上。
很快,两辆军绿色的推土机从卡车上轰隆隆的开了下来,用一套复杂的滑轮分力装置,将坦克和他们的车尾牵引钩,以及一辆当作锚点的挖掘机连接在了一起。
“嘟——!”
尖利的哨音中,周围的士兵立刻离开了挖掘现场,顺便也清空了周围围观的群众,甚至就连那些挖掘机,也在一名排长的指挥下吱呀呀的开远了些。
很快,两辆推土机开始同时发力,在排气管喷薄而出的黑烟中,轻而易举的讲深埋地下将近两米的T-34坦克给拽到了乡间土路上。
几乎就在一名士兵解除了拖拽用的钢索同时,另外两名士兵已经开启了等候多时的高压水枪,开始清理坦克外表沾染的泥土。
在强劲的水流冲刷下,坦克炮塔上附着的泥土被剥离,紧跟着,不管是周围忙碌的士兵,还是那些围观的普通人,全都看清了炮塔上那句残存的白色油漆标语——“为了夺回苏维埃乌可烂”。
等到高压喷枪停止工作,卫燃特意绕到正面看了看,果不其然,航向机枪炮盾的位置,重叠着两个弹痕,甚至就连航向机枪的枪管都没了。
在他和西瓦的耐心等待中,驾驶位锁死的舱盖被士兵们打开,炮塔上的舱盖,也挂上了一盏亮度颇高的照明灯。
借着灯光和阳光,卫燃和西瓦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驾驶位的尸骨。
半个多世纪的时间,他的下半身已经被坦克里淤积的泥土彻底掩埋,但即便如此,他头顶带着的坦克帽却依旧完整。
除此之外,瓦吉姆的脖子附近,还用一根严重锈蚀的粗铁丝悬吊着一个莫斯科牌的伏特加酒瓶子。这酒瓶子的瓶口被蜡油密封的严严实实,内部似乎还隐约装着什么东西。
而在这具尸体的后面,在炮塔的正中央,卫燃还能看到车长罗曼的尸体,在他的身边,同样悬着一个酒瓶子,唯一的区别,仅仅只是固定酒瓶子的铁丝上,多了两枚勋章而已。
在得到基洛夫营长的允许之后,西瓦小心翼翼的取下了驾驶位附近的玻璃瓶子,用T恤的下摆擦干净上面沾染的泥土之后,立刻看到了一张装在瓶子里的合影。
“这是我祖父瓦吉姆和我的祖母瓦连京娜的合影!”
西瓦指着酒瓶子里的照片,加快语速说道,“我在她家见过这张合影!很小时的时候就见过!前些天她被送进医院的时候,还让我去家里把这张照片给她送过去!她说平时这张照片都摆在她的床头的!”
基洛夫营长和卫燃对视了一眼,提高嗓音说道,“把瓦吉姆同志请出坦克吧!”
第530章 西瓜啤酒和冲锋枪
艳阳高照的挖掘现场,车长罗曼和驾驶员瓦吉姆的尸体已经士兵们清理出来,按照生理结构摆在了两块白布上。
挖掘现场的边缘,卫燃循着电话的指引找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赶来的达丽娅,默不作声的跟着她钻进了停在路边的车子里。
“找到了?”达丽娅启动车子的同时问道。
“找到了”卫燃点点头,“而且找到了关键信息。”
“运气真好”达丽娅感叹道。
“运气确实不错”卫燃认同的点点头,一时间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用不用我帮你把机票再改签一次?”
达丽娅扫了眼副驾驶位置的卫燃,稍作停顿之后继续说道,“明天早晨就有一趟从别尔哥罗德飞埃及的航班,到了当地之后,甚至还会有人在机场等你,并且把你带到拍摄现场。”
“那边的工作很急?”卫燃看着前者问道。
“不急”
达丽娅笑着回应道,“不过如果乘坐这趟航班,你降落的时候,刚好会有一辆采购物资的车子可以把你带到拍摄现场,否则你就只能自己去了。另外,据安娜说,最近那位跟着一起去的爱德华先生一直在追问你的行程。”
“他还真去了?”
“应夏洛特先生的邀请去的”达丽娅浑不在意的解释了一句,紧跟着再次问道,“所以要该航班吗?”
“改就改吧”卫燃浑不在意的说道,眼下这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也是时候去埃及了。
至于那位爱德华委托调查的事情,卫燃却并不着急,他现在只想先好好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让自己休息休息再说。
一路闲聊中返回了城区,卫燃和达丽娅老师一起吃了顿迟到的午餐,后者立刻又驾驶着卫燃之前租的车子将他送回了酒店。
“明天一早你自己去机场,航班信息等下我会发给你。车子我也会帮你还回去的。”达丽娅话音未落,已经踩下了油门扬长而去。
目送着车子在视野里彻底消失,卫燃这才转身走进酒店,悠哉悠哉的回到了租住的房间,拿上行李便再次下楼退房,随机换了一家距离机场不算太远的酒店住了进去。
转眼第二天一早,卫燃按照达丽娅发来的航班信息提前赶到机场,登上了飞往埃及海滨城市马特鲁的飞机。
马特鲁港这地方绝对算得上北非的地理要冲,别的不提,当年阿拉曼战役的时候,隆美尔就将自己的指挥部设在了这里,甚至还留下了有关隆美尔将军宝藏的谣言。
当然,谣言终究是谣言,别说卫燃这样的历史学者不信,但凡稍微有脑子的普通人,也多是一笑了之,权当是消遣时间的奇闻异事罢了。
现如今,这座城市已经能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旅游胜地,再加上七月份恰逢旅游旺季,是以卫燃搭乘的飞机还没完全降落在机场跑道上,他便透过舷窗看到了几乎挤满了这座城市每一寸海滩的游人。
不过,相比在天上看到的一切,当他拎着不多的行李离开机场,汇合了一位正举着写有自己俄语名字的接机牌的年轻人之后,接下来看到的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客观的说,这座海滨城市确实算的上漂亮,但街道上的垃圾和乞讨的胖子也绝对不少,当然,更多的还是来自欧美国家的白人游客,以及追着这些游客兜售各种特产的小贩。
比较可惜的是,那位负责接机的溷血小伙子似乎并不会俄语。而卫燃唯一能相信他的理由,也仅仅只是卡尔普先生在他落地的同时打来的那通电话。
在这个小伙子的带领下,卫燃钻进了一辆沙色涂装的丰田皮卡里,走街串巷的开往了未知的目的地。
车子慢悠悠的开了半个小时,最终停在了一座距离海岸线不到两百米的假日酒店停车场里。
离着老远,他便看到了自己那辆过分招摇的装甲皮卡,而在这辆皮卡的边上,竟然还一左一右分别停着一辆虽然看起来很新,但同时却又有些过时的乌拉尔4320卡车。
“得亏了上面没驮着冰雹火箭炮...”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这两辆车中的一个驮着不锈钢的储油罐,离着近了,还能闻到似有若无的柴油味。
而另一辆车驮着的,却是个冷鲜货柜,至于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恐怕只有打开才能知道了。
等他这边熘达了一圈最终站在自己的装甲皮卡车头位置的时候,那个把自己带来的年轻小伙子已经递来了装甲皮卡的车钥匙,连说带比划的示意卫燃把皮卡开出来。
虽然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不过卫燃还是痛快的打开车门钻进驾驶室,启动车子之后开出了停车位。
等他踩下刹车,那个小伙子立刻比出个大拇指,紧跟着又比了个停车的手势,随后竟一熘烟的跑没了影子。
“卡尔普那个溷蛋故意的吧?就不能派一个会俄语或者德语的人过来?”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索性打开副驾驶位置的手套箱,从里面拿出了当初爱德华交给自己的公文包。
大致检查了一番,见那支残破的望远镜还放在包里,他这才松了口气,将公文包丢到副驾驶的座椅上,耐着性子等着那个年轻人回来。
前后不到十分钟,这个年轻人竟然坐在一辆带有汉字的汽油叁轮车上开进了停车场,而开车的人,却是个穿着本地服饰的老头子。
见那年轻人再次朝自己招手,卫燃不得不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出乎他预料,这小伙子竟然热情的递来了两个小篮子和一个塑料袋子。这其中一个篮子里放着的,是一大串还带着晶莹水珠的海枣,另一个篮子里放着的是晒干的海枣。而那个塑料袋子里装着的,则是一件宽松的阿拉伯白色长袍和一双拖鞋,以及一条柔软的土黄色阿拉伯方巾。
等他将这份小礼物送进车厢,那年轻的小伙子立刻招呼着叁轮车停在了装甲皮卡的尾部。
在卫燃的注视下,驾驶叁轮的老头子掀开货斗上盖着的湿润毯子,露出了一个又一个墨绿色的大西瓜!
那年轻小伙子朝卫燃笑了笑,转身跑到旁边的乌拉尔卡车一侧,从副驾驶的位置取出了一个充气床垫和一个破旧的潜水气瓶。
在卫燃的帮助下,他将这充气床垫铺在了装甲皮卡的货斗里,用气瓶充足了气之后,立刻额外招呼着老头子帮忙,将那些西瓜一个搬了进去。
只不过,等他们叁个把西瓜全都装进皮卡货斗之后,这叁轮摩托的货斗最底层,竟然还放了一层纸箱子。
接过那老头子递来的纸箱子,卫燃虽然看不懂上面的阿拉伯语文字,但却能通过上面的图桉认出来这是一箱啤酒。
搬空了叁轮摩托里的啤酒,那年轻小伙子和那老头子再次离开了停车场,只留下卫燃一脸茫然的看着两侧的卡车和货斗里的东西。
这次过了差不多20分钟左右,那年轻小伙子再次搭乘着叁轮摩托赶了回来。
这次被送进货斗的东西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几大串新鲜的椰枣之外,便是其余的全是一箱箱的各种饮料,以及更多的啤酒!
直到货斗里彻底装满,这年轻人总算满意的递给了那个老头子一沓埃镑,随后手脚麻利的固定好了装甲皮卡的帆布门帘。
直到那老头子驾驶着叁轮摩托离开,这年轻人指了指装甲皮卡的驾驶室,随后他自己也拉开了后排车厢厚重的车门。
等卫燃做进驾驶室并且关上门,这个溷血年轻人立刻打开了一直没有离身的破烂腰包,随后竟从里面抽出了一支微型乌兹冲锋枪和一长一短两个弹匣递给了下意识背过手的卫燃!
看了眼对方紧张和真切的眼神,卫燃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接过了对方手中递来的武器。
直到这个时候,那年轻人再次将手伸进兜里,随后拿出一个小纸条展开递给了卫燃。
打开纸条,卫燃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这纸条上用汉语打印着一段带有错别字的话,“根着我,代你去拍摄现场,如果需要吃反就点头。”
见卫燃收起纸条,这年轻人比划了一个往嘴里扒拉东西吃的动作,直到卫燃再次摇摇头,他这才摸出一个按键手机拨了出去,用卫燃听不懂的阿拉伯语说了些什么。
片刻后,一个挺着啤酒肚,已经谢顶的老男人从酒店里走了出来,热情的朝卫燃的方向挥了挥手,随后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打开了那辆拉着油罐的卡车车门。
与此同时,原本在卫燃车里的年轻小伙子也推开车门,钻进那辆拉着冷鲜货柜的卡车驾驶室里。
片刻后,两辆卡车响起了发动机的轰鸣和有力的喇叭声,一前一后的缓缓开出了停车场。
“不是拍电影来的吗?”
卫燃看了眼放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冲锋枪和两个弹匣,犹豫片刻后卸下了装在枪上的那个32发容量的长弹匣,随后又清空了弹膛,这才将叁个弹匣和武器本身,全都塞进了座椅下面的夹缝里。
直到确定这些自己根本用不上的玩意儿不会跑出来,他这才启动车子,跟着那两辆明显在等着自己的卡车离开了停车场。
第531章 美食、风景和熟人
拥挤的街道上,卫燃驾驶的装甲皮卡跟在两辆乌拉尔卡车的身后,慢悠悠的朝着城外的方向开着,每当遇到红绿灯的时候,周围街道上的小商小贩便会一窝蜂的冲上来兜售各种小商品,从最常见的橄榄椰枣、西瓜和烤鱼烤肉以及五颜六色的阿拉伯毛毯和纱巾,到一包包的纸巾乃至现场制作的冰沙饮料和单只售卖的香烟可谓不一而足。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小商贩的存在,反倒越发加剧了路面的拥堵。
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开过了这片喧闹的街区,就当卫燃以为接下来总算可以稍微提高点速度的时候,前面那两辆卡车却在一个小餐馆的门口停了下来。
“这特么又是闹哪样?”卫燃嘀咕了一句,却并没有离开凉爽舒适的车厢。
在他的注目礼之下,那个谢顶的中年走到了路对面的一个水果摊前,热络的和摊主聊着什么,而那个年轻的溷血小伙子,却已经钻进了餐馆。
片刻后,谢顶老男人横穿马路走到了卫燃的车子旁边,抬手拽了拽后排车厢的车门。
见状,卫燃赶紧解除了门锁,而那个老男人,却已经转身和对面的水果商贩招了招手。
片刻后,那水果商贩将他的突突车开到了打开的车门边上,理所当然的和卫燃的装甲皮卡并排停在一起,顺便挡死了半条公路。
“别傻看着,过来帮忙。”这谢顶老男人突兀的用纯熟的俄语招呼道。
“你会俄语?”
“我为什么不会俄语?”
这老男人说话的同时,已经从突突车里抱出两个新鲜的椰子直接丢进了车厢里。
“说的有道理”卫燃无奈的回应了一句,推开车门帮着一起往车厢里装椰子。
直到叁人清空了突突车里所有的存货,这谢顶老男人又招呼着水果摊贩抬过来一筐橙子和一筐芒果丢进车里,这才满意的结清了费用。
打发走了水果摊主,这谢顶老男人朝卫燃伸出了手,“萨利赫·赛义德。叫我萨利赫或者赛义德都可以。”
“你好,萨利赫。”卫燃赶紧和对方粗糙的大手握在了一起,“我是维克多。”
“我知道你的名字”
萨利赫说话的同时从钱夹子里抽出一张纸条递给卫燃,“这是无线电频道,我看你的车子里装了车载无线电,路上有情况可以随时联系我,接下来有差不多450公里的路等着我们呢。”
“这么远?”卫燃挑了挑眉毛。
“确实远一点,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萨利赫不紧不慢的详细解释道,“这个季节不但是最佳拍摄时间,同时也是当地的旅游旺季。在十月份之前,不但大部分的酒店都住满了,而且城市周围的沙漠里也全都是人。为了拍摄不被打扰,也为了减少很多不必要的开支以及枪炮开火时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只能去沙漠深处了。”
“所以接下来的路全在沙漠里走?”
“当然不是”
萨利赫笑着答道,“我们首先要沿着公路赶到300多公里外的锡瓦绿洲,如果路上不出意外,在太阳落山之前或许就能赶到。我们的拍摄场地,就在锡瓦绿洲正南方向大概120公里的沙漠深处。那段路才是最难走的。”
说到这里,那个年轻的溷血小伙子也抱着一个塑料箱子,带着一个餐厅的服务员走了出来。
这塑料箱子里除了一张张埃及大饼之外,还有几个印着汉字的不锈钢饭盒以及几个一次性的塑料刀叉。
“这是我店里的小伙计巴哈,是个很勤奋的小家伙,他15岁的时候就为我工作了。”
萨利赫说完,换回卫燃听不懂的阿拉伯语说了些什么,那个名为巴哈的小伙子立刻招呼着餐厅服务员拉开了卫燃的装甲皮卡副驾驶车门,现在座位上铺了两张报纸,随后将叁个饭盒以及几张埃及大饼摆在了上面。
等到巴哈带着服务员走向卡车继续分发食物,萨利赫这才指着放在座椅上的饭盒和大饼说道,“这些东西是路上吃的,让我看看...这个,这个蓝色饭盒里装的是冰激凌,这家店的冰激凌是口味最多最好吃的,另外两个饭盒里装的都是菜,可以卷在大饼里吃。我看你的车里有冰箱,如果吃不完可以放进去。”
“我尽量吃完吧”卫燃看了眼后排车厢,他这车里确实有个小冰箱,但早就被那些热带水果给埋起来了。
显然,萨利赫也发现了这小小的失误,不过却假装没看到似的说道,“我们路上大概需要四到五个小时,中途只要我们不停车,你就不用停车,就算我们停车了,你也不用下来。”
“明白了”
卫燃点点头,趁着对方还没离开之前追问道,“萨利赫,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萨利赫重新躲进车子的阴影里问道。
“我们为什么不在你刚刚提到的锡瓦绿洲补给,反而要跑这么远?”
面对卫燃的疑惑,萨利赫却只是抬手指了指前面的冷鲜货柜车,“有些东西在锡瓦可买不到,就算能买到,价格也要贵了不少。好了,其他的等我们到了目的地之后你就知道了,快上车吧。”
说完,萨利赫已经熘熘达达的走向了停在最前面的油罐车。
见状,卫燃也就不再多问,关上副驾的车门,绕到另一边钻进了驾驶室,并在出发之前,调好了无线电的频道。
很快,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仅有叁辆车的车队在萨利赫驾驶的油罐车带领下,继续朝着城外的方向前进。
接下来的一路上,他们除了在出城之前,绕路去一座看起来有些简陋的加油站给油箱加满了燃油,顺便又各自往车上装了一箱冰凉的矿泉水之外,便再也没有任何的停留。
等车子开出马特鲁城区,速度也总算提了起来。凉爽的驾驶室里,卫燃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拿着个略显简陋的塑料勺子,时不时的,便从手边的饭盒里挖出来一大勺冰激凌塞进嘴里。
就像萨利赫之前说的那样,这些冰激凌的味道确实不错,不过相比之下,更吸引人的却是从另外两个饭盒里冒出来的诱人香味。
就在他被一口接着一口的冰激凌冰的脑仁涨疼的时候,最前面的油罐车却停了下来,同时,卫燃也看到了停在路边的两辆破旧警车。
缓缓踩下刹车,卫燃伸手拿起一张大饼,又打开其余两个饭盒,从里面弄了些烤鸡肉烤牛肉之类的东西胡乱卷在一起狠狠咬了一大口。
饿?当然不至于,仅仅只是嘴馋罢了。而且不得不承认,不管这埃及大饼,还是那两个食盒里的配菜,味道倒是都还算不错。
没等他把嘴里这口大饼夹菜咽进肚子,拦路的两个警察已经退到一边挥手放行。见状,卫燃立刻放下手里的吃的,缓缓踩下油门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路途中,除了偶尔被他们超过的越野车队和载满游客的大巴车之外,叁辆车再也没有遇到阻拦,同时车窗两侧的沙漠也显得越发的荒凉。
当然,即便如此,时不时的,他们也能看到在路边的沙漠上拍照戏沙的游客,以及出现频率比游客一点不少的驼队,和在沙漠里随风飘荡的各种白色垃圾。
直到这个时候,他也真正理解了为什么要把拍摄场地选在那么荒无人烟的地方。这离着游客活动范围太近了,说不定随便一个塑料包装袋的出现,就会让镜头穿帮。
吃着冰激凌啃着埃及大饼,彻底放松下来的卫燃权当是在自驾旅行,尽情欣赏着车窗外的景色。
“维克多,前面就是锡瓦绿洲了,要不要在这里休息两个小时?”
沉寂了一路的无线电频道里,萨利赫赶在太阳的屁股尖尖碰到远处沙丘顶端的同时问道,“等我们离开锡瓦绿洲,接下来几天就要在沙漠里睡帐篷了,到时候洗澡都不一定方便。”
闻言,卫燃将车子开到对向车道上看了眼正前方被橄榄树也椰枣林包裹的小镇,犹豫片刻后攥着无线电咪头答道,“我还不累,所以看你们吧,如果你们累了就休息一下。”
“那就进去加个油,然后继续赶路吧。”萨利姆回应了一句之后,电台里也再次陷入了安静。
片刻之后,卫燃的车子也回到了原来的车道里,继续跟在两辆卡车的后面,不紧不慢的开进了锡瓦绿洲。
然而,当卫燃跟着开进加油站的时候,却发现在不远处竟然停着两辆同样各自拉着个不锈钢大罐的乌拉尔4320卡车。
“这些不会也是为了拍摄...”
卫燃还没来得及做出猜测,那两辆卡车旁边站在的一个大胡子和一个大光头便朝着他们热情的招了招手,而打头的萨利赫,也立刻按响喇叭做出了回应。
“看来肯定是了”
卫燃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他刚刚已经认出来,那两位卡车司机,恰恰是当初自己在雅库茨克接受考核时,给自己担当保姆的人。
想当初,在那座能拿来当火葬场的火力发电场里,他们还一起喝过酒呢,只不过自己被灌懵了而已。
第532章 报丧
趁着给车子补充燃油的功夫,卫燃也拿着一个卷满了烤肉的大饼熘达到了那两辆乌拉尔卡车的边上。
“维克多,还记得我们吗?”一个同样手里拿着大饼卷肉的光头中年人热情的问道。
“当然记得,谢廖沙大叔”卫燃和这大光头碰了碰拳头,“当初在雅库茨克的码头,我还把你的胳膊弄脱臼了呢。”
“你这是在挑衅吗?”谢廖沙不满的说道,“你怎么不说被我灌到了桌子底下的事情?”
“那时候我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卫燃极为光棍的摊摊手,随后又和旁边那位手里抱着个西瓜的碰了碰拳头,嬉皮笑脸的说道,“奥西普大叔,我们在发电厂仓库里学术交流的时候,我好像也把你的胳膊弄脱臼了。”
“谢廖沙,这个小溷蛋就是在故意挑衅。”奥西普揪着下巴上的大胡子不满的说道。
“算了,我年纪大了,不想和他动手。”鬼精鬼精的谢廖沙推诿道。
“四五十岁的年纪可不算大”
卫燃拆穿了对方的借口,紧跟着转移了话题问道,“不说这个,你们两位怎么一个把头发剪了一个反而留起了胡子?”
“这鬼地方白天太热,所以把头发剪了。”谢廖沙没好气的敷衍道。
“这里晚上太冷,容易冻掉下巴,所以留了胡子,你有意见?”奥西普以同样的语气问道,“听说你被达丽娅那个疯女人开除了?”
“算是吧”
卫燃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卷饼,不着痕迹的扫了眼站在两人身后,正忙着给不锈钢大罐打水的年轻人。
“放心吧,自己人”
谢廖沙同样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大饼,含煳不清的解释道,“他叫索里曼,是萨利赫的儿子。索里曼,过来打个招呼。”
闻言,名叫索里曼的年轻人这才走过来,先在身上穿着的白色阿拉伯袍子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这才朝卫燃伸了过去,带着阳光笑容,用略有些磕绊的俄语说道,“你好,我是索里曼。”
“维克多”卫燃和对方握了握手。
“你们先聊”索里曼指了指身后的水罐车,“我要盯着点才行。”
“索里曼是个害羞的小伙子”奥西普啃了一口西瓜,“而且比你懂礼貌。”
“而且不会把你们的手弄脱臼”
卫燃故意再次调侃了对方一句,紧跟着立刻问道,“你们不在雅库茨克待着,怎么跑这里来了?”
谢廖沙再次咬了一口大饼,“不用试着激怒我们然后套话,戈尔曼那个老东西教你的东西对我们没用。”
“我只是把你们当朋友了而已”卫燃无辜的摊摊手。
“当你的朋友容易脱臼?”奥西普丢掉手中的西瓜皮嘲讽道。
“好了,别再提脱臼的事情了。”
谢廖沙说话间已经吃掉了最后一口大饼,不等咽进肚子便主动解释道,“安娜缺人手,所以我们跟着一起过来了,而且以后我们也是制片厂的员工了。”
“不用回雅库茨克了?”卫燃挑了挑眉毛。
“不用了,永远不用再去那个在路边撒泡尿都能冻掉水龙头的鬼地方了。”谢廖沙眉开眼笑的说道,“而且连我们的家人都已经搬到喀山了,就在季马他们那个村子。”
“恭喜你们了”卫燃这次的语气倒是格外的真诚。
“这件事还要谢谢你才对”
奥西普故意在卫燃的肩膀上抹了抹手上黏煳煳的西瓜汁,“快去加油吧,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你们半个多小时了,等下一起去拍摄现场。”
“专门等我的?”
“你的脸皮怎么比卡尔普还厚?”谢廖沙说道这里稍稍压低了声音,“我们是为了那辆冷鲜车来的。”
“那里面...”
“等你到了拍摄现场就知道了”谢廖沙说到这里却卖起了关子,“好了,快去给你的车加油吧。”
闻言,卫燃也就不再多问,告别了这俩熟人之后,转身回到了皮卡的边上。
排着队给车子再次加满了油,萨利赫驾驶着油罐车第一个离开。倒是那辆冷鲜车被开出加油站之后,那个名叫巴哈的年轻伙计却推开驾驶室的车门径直走向了路对面的一家不知道在经营什么的小店里。
而之前和谢廖沙二人在一起的年轻小伙子索里曼,则接替了冷鲜车的驾驶工作。
“整的跟独品交易似的,拍个破电影而已至于嘛...”
卫燃哭笑不得的抱怨了一句,任由那两辆水罐车把冷鲜车和自己的装甲皮卡夹在了中间。
在萨利赫的带领下,一行五辆卡车披着夕阳离开了锡瓦绿洲,然后沿着公路继续往前开了十多公里,直到周围已经看不到车流的时候,这才排着队开下了公路。
连续绕过了几道沙梁,残存的最后一缕夕阳也被远处隆起的沙丘彻底挡住,五辆车也相继打开了车灯。
稍稍调低了胎压,卫燃在享受过最开始的越野乐趣之后,此时剩下的也就只有连续驾车奔波带来的疲惫。
继续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开了一个多小时,打头的萨利赫却打着双闪停了下来。
“休息一个小时吧”
无线电频道里,萨利赫用俄语说道,“索里曼,把板子卸下来,让维克多给你帮忙。”
“好的”
听着电台里那个年轻小伙子的俄语回应,原本正准备再来一口融化的冰激凌的卫燃,也只能放下饭盒推开了车门。
在刺目的车灯照耀下,索里曼已经爬上了冷鲜车的车顶,从上门解下了两块叁米多长半米多宽的木头板子,随后又丢下来几个麻袋片。
与此同时,萨利赫等人也没闲着,他们各自从驾驶室的顶上解开一卷土黄色的帆布,在绳子的拖动下盖住了各自车子上的油罐水罐。
等这叁个老男人忙完,卫燃也帮着索里曼将两块木板用锁链挂在了那两辆水车的车尾,并且把装满黄沙的麻袋固定在了上面。
根本不用问就知道,这么做无疑是为了抹平他们留下的车辙印。但为什么这么谨慎,卫燃却根本找不到答桉,至于那辆冷鲜车里到底有什么,恐怕就只能赶到目的地之后才有机会知道了。
忙完了工作,卫燃只来得及撒了泡尿,便在萨利赫的催促中关闭电台继续赶路。
这一次,五辆车从原来的齐头并进变成了首尾相接的方式,那两辆拖着木板的水罐车,也不再护着冷鲜车,而是排在了最后。
正所谓有利就有弊,这么做虽然确实消除了车辙印,但也让速度大受影响,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去,里程表上才仅仅跳了20公里而已。
照这个速度,他们想赶到拍摄场地恐怕还需要五六个小时才行。
“那个冷鲜车里总不能装着核弹吧”卫燃暗自编排的同时,打头的萨利赫却再次停了下来。
视线穿过被黄沙笼罩的后视镜,卫燃只能看到负责驾驶水罐车的谢廖沙和奥西普推开车门走到了车尾,不久之后,他们又回到驾驶室并且打了两下双闪。
片刻后,车队再次启动,这次,不管是后面的水罐车,还是前面的冷鲜车,又再次变成了齐头并进,跟着领路的油罐车提高了速度。
“论越野,还得看毛子的车。”
卫燃看着两侧的卡车忍不住赞叹了一句,无论是常年驰骋于达喀尔赛场上的卡玛斯还是周围那叁辆已经略显过时的乌拉尔4320,即便它们各自都驮着沉重的物资,但在这沙漠上却依旧如履平地一样。
甚至就连自己驾驶的这辆皮卡,都没有因为厚实的装甲和货斗及车厢里的那些水果带来的负重,辱没了它源自嘎斯越野卡车的纯正血统。
当然,这里毕竟是吃人的撒哈拉沙漠,车轮下松软的沙子虽然困不住他们,但速度却难免受到了影响。
强打着精神继续开了将近叁个小时的时间,直到他们再次绕过一道蜿蜒的沙丘时,刺目的车灯下,卫燃总算看到了一片头顶银河,脚踩黄沙的帆布帐篷。
而在这片帐篷的四周,不但停着十多辆乌拉尔卡车,就连那辆已经属于季马的越野车也赫然在列。
“总算是到了”卫燃疲惫的踩下了刹车,这一路可实在是够辛苦。
“维克多,你总算是到了,快把车开到我旁边来。”
无线电频道里,季马打着哈欠问道,“白天的时候我们就帮你搭好帐篷里。对了,你要不要洗个澡?看我手电筒指着的那辆车,那里面可以洗热水澡,旁边紧挨着它的那辆车是餐车,里面应该还有不少吃的。”
透过车窗看了眼站在那辆曾经属于自己的越野车车尾的季马,再看看他手中的强光手电筒指着的那两辆加装了方舱的乌拉尔卡车。
卫燃的脸上已经满是错愕,他以为这沙漠深处的拍摄条件肯定好不到哪去,但却没想到竟然还有热水澡在等着自己。
“你们真的是来拍电影的?”卫燃抄起无线电,一边问一边将车子开到了季马的旁边。
“我们当然是来拍电影的”
车门外的季马以脱裤子放屁的方式在手台里回复了一句,等到卫燃推开车门,立刻嬉皮笑脸的继续说道,“但这里绝对比锡瓦绿洲那个鬼地方的任何一家破旅馆住着舒服。”
然而,还没等卫燃说些什么,更没等他跳下驾驶室,放在仪表台上的卫星电话却响了。
扫了眼屏幕,见打来的电话的是达丽娅老师,卫燃立刻按下了接听键。
“到了吗?”电话另一头的达丽娅老师问道。
“刚好,连两分钟都没有。”
卫燃说完,见电话另一头的达丽娅没有回应,沉默片刻后追问道,“达丽娅老师,怎么了?”
“瓦连京娜太太在刚刚停止了呼吸”
达丽娅老师叹息着说道,“她让我替她谢谢你,谢谢你找到了她的瓦吉姆。”
看了眼外面的季马,卫燃直接关上了车门,犹豫片刻后问道,“她...还说什么了?”
“她说,她终于不用苦熬着了。”
达丽娅近乎呓语般的回应道,“她走的很安详,瓦吉姆同志的尸骨就在她的旁边,她的孙子在她的另一边陪着她。我想,她在这个世界应该已经没有遗憾了吧。”
“我想也是”
卫燃叹了口气,“达丽娅老师,帮我在她和瓦吉姆的墓碑前放一束花和一瓶伏特加吧。”
第533章 一些小麻烦的应对方式
被银河笼罩的荒凉沙漠上,躲在车子里的卫燃挂断了达丽娅老师打来的电话,沉默片刻后这才推开了车门。
“怎么了?”一直在门外等着的季马立刻问道。
“没什么,达丽娅老师的电话。”
卫燃说话间已经跳下了车子,换上轻松的语气问道,“这些天过的怎么样?”
“这地方可比在林场上课有意思多了”
季马开心的介绍道,“我们其实前天才赶到这里,一直到今天白天才熟悉完所有的拍摄场地和场景的转换流程。”
“这么说还没正式开拍?”卫燃诧异的问道,说起来自己都迟到了将近一周了,他还以为已经拍摄的差不多了呢。
“拍电影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季马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说话间还从已经属于他的越野车里,翻出一盏露营灯拎在了手里,引着他一边往不远处的一顶土黄色帆布帐篷一边走说道,“其实这些天我们一直在等一些关键的拍摄道具。”
“什么关键道具?”卫燃不解的问道。
“卡尔普和安娜老师打算用实弹拍”季马理所当然的说道。
“实弹?”卫燃停下脚步,“疯了?用实弹怎么拍?”
“只是其中几个镜头而已”
季马示意卫燃钻进帐篷,随后从怀里掏出一瓶烈酒倒了两杯,这才掰着手指头说道,“让我想想,好像一共就那么几个镜头,第一个是德国记者佩尔用布雷达35型机炮击毁英国侦察车俘虏哈利。第二个镜头是用那挺机炮充当指路的灯塔。第三个镜头是用它来挖掘水井。”
“所以那个冷鲜柜里装的就是拍摄要用的实弹?”卫燃指着帐篷门外隐约可见的冷鲜货柜卡车问道。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了”
季马端起杯子仰头喝的一干二净,一边点燃旁边的煤油取暖炉一边说道,“我听说那些实弹都是走私进来的,好像顺便还买了些防身武器。”
“遇到麻烦了?”
“确实遇到麻烦了,不过都不是什么大麻烦。”
季马浑不在意的解释道,“我们来这里的那天晚上意外遇到了一个专门对游客下手的抢劫犯团伙,他们准备抢我们的卡车,似乎还准备绑架几个人索要些赎金什么。这件事已经让我们笑了好几天了,你能想象吗?一群骑着骆驼的竟然准备劫持一群开着卡车的,而且他们的武器竟然只有几支手枪。”
“抢劫你们?”
卫燃神色古怪的看着季马,紧跟着便笑出了猪叫,比起抢劫这些人,换个目标去抢当地警察的成功率说不定还能更高一些。这已经不是踢到铁板了,这特么已经算踢到小男孩或者胖子了。
季马摊摊手,幸灾乐祸的答道,“除了当时萨利赫驾驶的那辆车的后视镜被子弹打烂了之外倒是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卫燃咧咧嘴,“怪不得刚刚见面就给我塞了一支冲锋枪”
“我也分到了一支乌兹冲锋枪”
季马指了指自己帐篷的方向,“今天中午的时候,索里曼...索里曼你肯定知道吧?就是萨利赫的儿子,他分给我的,据他说还是从以色列那边走私进来的高级货呢。”
“那个萨利赫是什么身份?”卫燃好奇的问道。
“不清楚”
季马摊摊手,“不过当时就是他来给我们接机的,他似乎和卡尔普先生非常熟悉,但两个人又像是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一样。”
“不说这个了”
卫燃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饶有兴致的问道,“还有什么其他有意思的事情吗?”
“还真有”季马说到这里却掏出了手机,敲打着屏幕打出一行俄语递给了卫燃。
接过手机,卫燃扫了眼屏幕,只见上面赫然写着,“英国佬爱德华曾经试图以借用电脑处理工作为借口,给安娜老师的笔记本安装监控程序,但是被发现了。”
“还真是狗改了不吃屎!”
卫燃皱着眉头删除了屏幕上的文字,将手机还给季马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处理的?”
“昨天傍晚”
季马低声说完,重新在手机上敲出一行俄语,“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处理方法,我们把所有的电脑都拆掉了网卡。另外,就连那些顺便买来的防身武器,我猜主要也是为了提防那个英国佬会搞什么阴谋。”
“看来要即时通知一下卡坚卡才行...”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便转移了话题问道,“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有意思的事情就这么多了”
季马说话间已经喝掉了第四杯酒,站起身说道,“好好休息吧我的朋友,我保证明天你就会喜欢上这里了。”
送走了季马,卫燃拉上了帐篷的门帘,转身从兜里摸出卫星电话,又躲进睡袋取出食盒里的认证器之后,给休假中的卡坚卡发了一封邮件,提醒她终止了给爱德华当初留下的监控程序播送虚假内容的工作。
借着睡袋的掩护收起认证器,卫燃抬头时却恰巧看到,纱窗外面正有些人从那辆冷鲜货柜车上往下搬运东西。
犹豫片刻,还没来得及检查帐篷的卫燃索性借着行李箱的掩护,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望远镜,随后熄灭了帐篷里的照明灯,躲在纱窗后面看向了冷鲜货柜的方向。
虽然光线比较昏暗,但好在两者间的距离只有不到50米而已,再加上冷鲜货柜里自带的那盏昏黄小灯,倒是让他如愿以偿的看到了里面有些什么东西。
除了最开始被搬运下来的,那些装在塑料筐里的蔬菜水果和肉蛋奶,以及速冻的各种海鲜之外,接下来被搬运下来的,却是一个个的板条箱子。
在他的窥视下,萨利赫一番辨认之后,招呼周围人将其中两个板条箱搬到了不远处的一辆卡车驮载的集装箱里锁好,而他则拿着撬棍,将剩余的几个集装箱一一打开。
“这特么是防身武器?”
卫燃瞪圆了眼睛,那些排着队的老男人或者年轻人从板条箱里拿出来的,基本上都是AK步枪和配套的弹药包,其中还混杂了几支SVD和同等数量的火箭筒!
这还不算,萨利赫竟然还从最大的板条箱拎出了两支带有两脚架的PKM机枪和好几箱的弹药!
放下望远镜,卫燃怜悯的看了眼朝向营地中央的另一扇纱窗,内心暗自盘算着,如果那位不差钱儿但却喜欢偷窥的爱德华看到刚刚那一幕,会不会后悔的把他那些用来下蛆的优盘全都吃进肚子里。
最后看了眼那些明目张胆背着武器,同时却又忙着把那些食材重新放进冷箱货柜的老男人们。卫燃最终还是解开卷起的厚实窗帘,挡住纱窗外透进来的寒意,同时也挡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重新打开放在折叠桌上的露营灯,卫燃将这帐篷里仔细检查了一便,然后才躺在了折叠床上。
这帆布帐篷里面的空间虽然不算太大,但布置的却格外舒适,不但脚下铺着一层厚实的阿拉伯地毯,而且还放着一台似乎是小鬼子那边生产的煤油取暖炉。
可别以为这取暖炉是拿来当摆设的,眼下虽然是七月份,虽然白天的最高温度能到三十度往上,但沙漠深处巨大的昼夜温差,此时外面的温度早已降到了个位数。
钻进温暖的睡袋,卫燃关掉了露营灯,片刻后便已经进入了梦乡。
转眼第二天一早,叫醒卫燃的却是萨利赫。
“怎么了?”
卫燃打开窗帘问道,此时窗外才刚刚天亮,连太阳都才只冒出了一小块头皮而已。
“把你的车钥匙给我”
帐篷外的萨利赫说道,“趁着温度还没上来,我们要把你车子里的那些水果全都送进冷鲜货柜。”
“我马上起来帮你们”卫燃打了个哈欠,麻利的起床离开了帐篷。
直到此刻,他也总算看清了这片营地的布置,最外围一圈乌拉尔卡车根据背负的方舱不同,分别承担着诸如发电、淋浴舱以及货柜和油料澹水补给之类的各种功能,甚至,他在其中还看到了一辆卡车的方舱上刷着显眼的红十字。
而在这些卡车零散围起来的营地中央,则支着两个看大小恐怕占地有四五十平米的白色大帐篷。这两个帐篷旁边的空地上,还停着一辆已经开始工作的餐车。
而在它们的周围,则是一个个小号的单人帐篷。此时虽然天色尚早,但却有不少人已经起床了。
“别乱看了,快过来帮忙。”
萨利赫招呼了一句,催促着卫燃将他的装甲皮卡开到了紧挨着发电车的冷鲜货柜旁边,招呼着周围人将车里的水果和各种饮料全都放进了货柜里。
让他有些哭笑不得是,他们这边在忙的同时,萨利赫的儿子,那个名叫索里曼的年轻人,竟然还煞有介事的一手拿着铅笔,一手拿着个本子,认真的登记着西瓜有几个,椰子有几个之类的琐碎信息,俨然就是个勤奋的仓库管理员一样。
第534章 男人该不该穿裙子
清空了装甲皮卡上的物资,卫燃简单的洗漱之后,这才跟着季马走进了营地中央的这一座搭帐篷里。
这座帐篷俨然担任着餐厅的功能,此时已经有不少人过来用早餐了。
这些人里包括已经快吃完早餐的卡尔普和安娜老师,也包括了自己那位名义上的同学玛雅,以及夏洛特和爱德华先生。
而且看众人融洽的关系,显然并没有因为爱德华试图用病毒程序入侵这里的电脑受到影响。
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门口那辆忙碌的餐车里工作的,竟然是红旗林场的厨师,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两个人在餐车边的沙地上埋了两个充当火炉的油桶,此时正在忙碌的制作着极具当地特色的埃及大饼和各种配菜。
“维克多,过来喝杯茶吧。”
坐在帐篷角落的夏洛特招呼着卫燃在他旁边坐下,端起桌子上那盏精致的骨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英式红茶,顺便还往里面加了些牛奶。
“快来尝尝”
坐在对面的爱德华热情的用德语招呼道,“这是连我们的女王都喜欢喝的川宁红茶,看看和你们华夏的茶有什么区别。”
“谢谢”
卫燃客气的回应了一句,这俩老家伙倒是有意思。夏洛特穿着一身牌子货复古户外装,俨然一副老驴的打扮,只不过看他腰带上挂着的那些装饰性大于实用性的各种露营工具就知道,这位弄不好连住帐篷都是第一次。
至于爱德华,这个老东西则穿着一套厚实的睡衣,头上甚至还带着个他只在动画片里见过的那种带毛球装饰的睡帽。
拿起托盘上的金属勺子轻轻搅了搅杯子里的液体,卫燃客气的抿了一口,随后便冒出了一连串不要钱的溢美之词。
只不过内心里,卫燃对这所谓“英国女王都喜欢喝的红茶”,能给出的客观评价,最多也就比国内15块钱一杯的奶茶强点有限罢了,甚至考虑到国内的奶茶还会给加些珍珠西米布丁之类的,这评价或许还要再低一些才行。
“看看维克多那虚伪恶心的嘴脸”
已经吃完了早餐的安娜老师明目张胆的用俄语嘲讽道,“简直和勃列日涅夫哄骗苏联百姓时一模一样。”
“那个英国佬也是个自大的蠢货”
刚刚端着早餐进来的萨利赫跟着说道,“他怎么会想到用他们的红茶和华夏的茶作比较?我店里那个从来没离开过埃及的伙计都知道茶叶是华夏人发明的。”
“他该和维克多比比男人穿裙子这件事”
正在用纸巾擦嘴的卡尔普语气平澹的调侃道,“在这件事上,那些喜欢男人屁股的英国佬可比全世界大部分的男人都专业多了。”
“噗——咳咳!”
一直在旁听的玛雅最终没有忍住,将刚刚灌进嘴里的牛奶全都喷到了对面季马的脸上,随后一边比着大拇指,一边将头埋进臂弯里开始抽搐。
“想笑就笑吧”
季马浑不在意的摸了摸脸上的牛奶,“那个穿的像动画片里的蠢老头可听不懂俄语,我昨天白天的时候当面用俄语问他是不是也喜欢小男孩儿他都没反应呢。”
这缺德玩意儿话音未落,玛雅已经彻底忍不住笑声,一边笑出鹅叫的同时,甚至还将桌子拍的砰砰作响。
“比起他听不懂俄语,维克多的德语可要比你好多了。”卡尔普说完,语气中也多了些疑惑,“另外,这个混蛋什么时候学会意大利语的。”
“出发之前我就发现了”安娜神色如常的往嘴里送了一口香煎鱼肉,“这个小家伙是个语言天才。”
“维克多,他们在笑什么?”
这些人编排爱德华的同时,爱德华也朝同样努力憋着笑的卫燃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苏联笑话”卫燃强忍着笑意胡乱答道,“你知道的,苏联笑话永不过时。”
“我们英国的笑话似乎总是和天气有关”爱德华自嘲的摊摊手,“当然,还和钢管舞女郎胸口的纸上印着自己祖母的头像有关。”
“噗!”
这一次,将刚喝进嘴里的牛奶喷出来的,却换成了涵养一直都不错的安娜老师。
“什么意思?”反应慢了半拍的卡尔普饶有兴致的问道。
“看钢管舞的人有皇室血统”
萨利赫神色如常的用俄语解释道,“过时很久的英国笑话了,最新版的说法是,那张纸上说不定永远都不会出现自己父亲的头像,但他们都想印上自己的头像。”
这饭没法吃了...
卫燃整张脸都憋的通红,却是死活不敢咽下嘴里那口埃及大饼,生怕把自己给活活呛死。
艰难的吃完了丰盛的早餐,卡尔普等人明目张胆的调侃,也在平时跟随在夏洛特身旁的,那个名叫马特的男人端着早餐进入帐篷时瞬间转移到了其他方面。几乎前后脚,爱德华也将话题转移到了他的委托上面。
“维克多,别笑了。”
爱德华无奈的用餐刀轻轻敲了敲茶杯,“我第一次知道英国笑话这么好笑,不过现在能不能说说你调查的进度了?能找到我祖父的那些同事吗?”
“这件事可没那么容易”
卫燃和坐在夏洛特身后的马特扬了扬手算是打过招呼,随后推诿道,“不过在8月份之前,我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调查结果的。”
“最好能快一点”
爱德华指了指帐篷外面无垠的沙漠,“如果能在你们的拍摄工作结束之前,说不定我还能顺便把他们带回英国呢。”
“我会尽量的”
卫燃一脸认真的做出了保证,内心却暗中撇撇嘴,虽然这老小子开的价挺高,但他现在却实在没什么动力。
再说了,这距离月底还有二十多天呢,早一点调查出来,对方估计也不会多支付些酬金,既然如此,那就等着吧。
用一个接着一个的保证打发了有些粘人的爱德华,卫燃也在卡尔普的招呼只下离开了帐篷,迈步走向了营地的另一边。
“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卡尔普将卫燃带到一块大号天幕的下面,指着停在里面的战争装备说道,“帮忙看看这些东西,有没有不太对的地方。”
卡尔普说话的同时,卫燃也将注意力放在了停在天幕下的那些二战装备上面。
这里有曾经驾驶过的意大利三轮摩托,有那辆方头方脑的CL39轻型卡车,更有两辆同样来自意大利的L3小坦克以及一辆德军轮式侦查车和两辆二战英军使用的轮式侦察车。
只不过,那两台L3小坦克,虽然被卸掉了发动机换上了一个电动马达当作动力,但好歹那壳子还算是真品,甚至里面的武器系统都没问题。
但德军和英军的侦察车可就拉垮了,他仅仅只是弯下腰,就能通过底盘看出来,这东西大概率是用普通的汽车底盘加了个壳子然后做旧弄出来的。
好在,样子货毕竟是样子货,不管内里有多糙,这外面看上去至少是没什么破绽的,只要到时候摄影师不把镜头伸到底盘下面,应该就不会露馅。
“没有太大的问题”
卫燃肯定的说道,这些道具和自己的记忆里出入并不算大,“不过这辆三轮车上用的油桶规格太统一了,当时的情况基本上都是乱用,里面会混杂各种部队的油桶,甚至还有用来装发动机冷却水的油桶混在一起,连涂装颜色也更驳杂一些才正常。”
说到这里,卫燃却暗暗叹了口气,卡尔普等人准备拍摄的电影,使用的剧本基本上都是按照夏洛特从那口枯井里找出的遗信,以及自己的“调查”出来的历史真相相互勾兑弄出来的。
在这个即将搬上荧幕的故事里,根本没有一个名叫维克多的运输连士兵和他们一起逃离战场,甚至就连那辆三轮车,都是那些意大利坦克手们逃离战场的路上,从一位已经战死的运输连士兵手里捡来的。
那名曾经驾驶着三轮车运送补给的运输连士兵生前曾经历了怎样的战斗,遇到了什么样的人,甚至叫什么名字,却根本没有任何的记录,甚至按照剧本里的描述,他唯一的镜头,也只不过是一个趴在黄沙上的无名尸体罢了。
未来,当这个故事搬上荧幕的时候,那些观众或许会感动于三个国家士兵在战场边缘建立的深厚友谊,但却大概率不会记住那些在镜头前一闪而过的无名尸体。甚至,在镜头看不到的战场上,注定还有更多同样有血有肉,却连一帧画面都没有留下的无名士兵。
这样的遗憾,恐怕就连金属本子都难以两全吧....
卫燃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无力感,不久前的别尔哥罗德战役里,自己替代的那位坦克机电员不也是如此吗?谁会记得他们?相对于那些需要他们付出生命的战斗,他们或许仅仅只是历史书上被省略掉的那些小数点后几位的数字罢了。
“你怎么了?”卡尔普扫了眼情绪突然有些低落的卫燃,奇怪的问道。
“没什么”卫燃笑了笑,“我刚刚只是在想,战争什么时候能彻底结束。”
“彻底结束?”
卡尔普浑不在意的从三轮摩托的货斗里拎出几个看着不顺眼的油桶随手丢到一边,“会有那一天的,等这颗星球上的人都死光了,战争肯定会结束的。
在那之前,为了信仰,为了种族,甚至为了男人是否该穿花格子的裙子这样的蠢事,也总会有无数人义无反顾的拿起武器的。”
说到这里,卡尔普笑眯眯的看着卫燃,“维克多,我突然很好奇的你的观点。”
“什么观点?”卫燃下意识的反问道。
“当然是关于战争的看法”卡尔普摊摊手,理所当然的调侃道,“难不成是关于男人该不该穿裙子的看法?”
“不主动挑起战争,但也不畏惧战争,即便后果是这个星球的人都死光了,该打还是要打。”
说到这里,卫燃同样摊摊手,“至于男人该不该穿裙子这件事,除了英国人之外,恐怕大多数正常人都会给出否定的回答吧。”
“像你这么理智又这么冲动的年轻人不多了”
卡尔普踢开挑出来的油桶,“走吧,和我一起去看看服装和单兵武器有没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
第535章 来历不凡的拍摄道具
烈日烘烤下的荒凉沙漠上,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和一辆枪灰色的装甲皮卡,相互间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在沙丘之间飞驰。
两辆车的车厢里,负责驾驶的分别是季马和卫燃,前者的越野车里,坐着的都是即将参与拍摄的演员,后者的皮卡车里,除了卡尔普和安娜老师之外,还有兴致勃勃的夏洛特先生,以及平时寸步不离,此时只能坐在车载冰箱上的马特。
而在这两辆车的身后相隔百十米,还有两辆乌拉尔卡车在远远的跟着,这两辆卡车的货斗顶上不但加了帆布棚子,其中一辆的驾驶室顶上还架着一挺被毯子包裹的严严实实的PKM机枪。
至于货斗里面,不是坐着手拿武器或者椰子的老男人,就是手拿摄像机或者椰子的制片厂工作人员。
装甲皮卡的驾驶室里,卫燃扫了眼不远处那辆轻松冲上沙丘的黑色越野车,没好气的转动方向盘从旁边绕了过去。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当初红旗林场开除自己的时候,为什么连那辆越野车也一起没收,并且转手送给了季马不说,还不远万里的带到了这个鬼地方。
固然,后来用各种借口送给自己的这辆装甲皮卡不管动力、最高时速、售价还是防护能力都要比之前的越野车强得多,但同时自重也要大的多。
相应的,前者不但能在水面上当船开,而且可以凭借轻飘飘的自重以及粗大的轮胎轻而易举的冲上沙丘甚至来一小段短暂的滞空,甚至就连速度,都能在这松软的沙地上轻而易举的飙到七八十不成问题。
但自己驾驶的这辆沉重皮卡,在沙漠上跑跑路还没什么问题,总归越野性能在那呢。但是想要像季马那样,一脚油门冲上几十米高的松软沙丘顶端,却绝对是在白日做梦。
他不是没试过,可连续两次被陷在沙丘的半山腰上托底然后再空转着轮胎扬着沙子出熘下去,换来的却只是季马这个混蛋在无线电里肆无忌惮的嘲讽。
当然,他们此行并非来豁车玩沙子来的,而是开拍前的最后一次熟悉路线。
当正式开拍之后,那些饰演意大利坦克手的演员们就要驾驶着那辆三轮摩托开始在这片沙漠上开展亡命之旅了。
同时开始拍摄的,还有由季马饰演的德国记者佩尔,在另一处场景俘获英国士兵哈利,并且驾驶着那辆据说从某个富翁的私人博物馆借来的意大利卡车逃亡的镜头。
总得来说,这部电影就是个开始分两条线进行,最后合二为一一起挣扎求生建立友谊的故事。
只不过,一些俄罗斯人,拍摄一部二战北非战场的故事,这现实总归让他觉得有些许无以言说的魔幻。
“前面这座石头山就是卡尔洛和英国俘虏哈利找水的路上,用来中途休息的地方。”
无线电频道里,季马熟稔的介绍道,说话的同时还稍稍降低了车速。
绕着这座并不算太高的石头山转了一圈,季马再次提速,换了个方向继续往前一直开到了身后那座山被连绵的沙丘彻底挡住,这才在一架飓风战斗机残骸附近停住,继续介绍道,“水井就在距离那架飞机残骸不远的位置。”
“安娜老师,那架飞机残骸哪来的?”
卫燃好奇的问道,虽然没有下车,但他依旧可以看出来,那架飞机残骸绝对不是样子货,而是一架真正的残骸。
“说起这架飞机残骸,其实还要感谢亚历山大先生。”
回答卫燃问题的却是卡尔普,“据他所说,这架飞机残骸是几年前那些挖土党们从摩尔曼斯克附近的泥沼里找到的。他买下来之后,就一直放在仓库里,这次听说我们需要一架战斗机残骸,所以非常慷慨的借给了我们。”
“我能下去看看吗?”
卫燃继续问道,他和亚历山大先生接触虽然不多,但也知道那是个非常挑剔的家伙,能被他列入收藏的,哪怕只是一架飞机的残骸,肯定也有些特殊的原因,这自然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当然可以”安娜笑眯眯的说道,“我们这次让你过来,就是看看有没有什么破绽的。”
闻言,卫燃立刻裹上刚来埃及时得到的阿拉伯方巾,下车前额外又往裸露的皮肤上再次喷了一层防晒,这才推开了厚重的车门。
“这个小家伙活的可真精致”卡尔普无奈的摇摇头,同样推开了车门,和夏洛特以及马特不分先后的跟上了卫燃。
坐在副驾驶的安娜翻了个白眼,伸手拿起卫燃刚刚放下的防晒喷雾从头到脚喷了一遍,这才最后推开了车门。
一行人熘熘达达的走到战斗机残骸的边上,卫燃也注意到,在原本被残骸挡住视线的另一边,还有一辆停在沙丘下的乌拉尔卡车,以及一把插在车尾的太阳伞。
那太阳伞的下面,不但有两个人正坐在躺椅上远远的看着自己,在他们二人中间的桌子上,甚至还放着一盘西瓜和两支AK步枪。
装作没看到那两个人,卫燃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了这架盖着帆布的飞机残骸上。
相比当初在北非沙漠的枯井附近看到的那架原本飓风战斗机残骸,这架借来的飞机情况要好的多,仅仅只是少了一边的机翼而已。
也因此,倒是可以让他轻而易举的通过机鼻下的热带型散热器判断出,这些飓风都是IIB热带型。
除此之外,当天掀开帆布,机身上的涂装却让他瞪圆了眼睛,同时也明白了它值得被收藏的意义所在。
这架飞机上除了一颗残存的红色五角星和依稀可辨的编号之外,五角星的左侧,似乎还被砂纸打磨过,隐约露出个原本被油漆盖住的,银白色大写“F”。
“这可真是一架宝贝!”卫燃由衷的感叹道。
“当时亚历山大特意提醒过,就算把另一边机翼拆掉都没关系,但是尽量不要破坏机身上的涂装。”
卡尔普和夏洛特以及那个名叫马特的老男人一边往卫燃的身边走一边问道,“维克多,这些涂装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架飞机最值钱的恐怕就是它的涂装了”
卫燃将帆布彻底掀开,指着被砂纸打磨出来的“F”说道,“这个字母的后面应该还有另一个字母和一组编号,但是仅仅只从这个F,就已经可以大概判断出他的来历了。”
“很特殊?”稍后赶来的安娜老师好奇的问道。
“亚历山大先生说这架飞机残骸来自摩尔曼斯克?”卫燃并没有急着回答问题,反而再次确认道。
“他确实是这么说的”卡尔普饶有兴致的回应道,他这边说话的同时,季马也和玛雅带着其余几位演员赶了过来。
“既然如此,基本上可以肯定,这架飞机最早是在英国空军第151联队服役,甚至通过这个F,还可以追溯到151联队下属的第81中队。”
说到这里,卫燃的手指头也移动到了那颗红色的五角星上,“151联队是在1941年9月,作为英国援苏部队进驻摩尔曼斯克的,当时德国人正联合芬兰以及挪威的伪军一起包围摩尔曼斯克。甚至根据历史记载,连最早的特种部队,勃兰登堡部队都参加了那场丝毫不亚于列宁格勒的围城战。”
“后来呢?”
名义上同为战争史研究生的玛雅追问道,这架飞机的来历虽然和这次拍摄无关,但却丝毫不影响大家听故事的好兴致,甚至就连夏洛特,也在那个名叫马特的男人翻译之下听得兴致勃勃。
“这支英国空军联队抵达之后不久就开始参加了战斗,同时也负责苏联飞行员的培训工作,甚至在战斗中,还牺牲了一位名叫史密斯的中士。他也是英国空军在东线唯一阵亡的飞行员。”
卫燃顿了顿,回忆了一番曾经学过的历史知识,继续开口说道,“等到了1941年的11月初,英国151联队所有的战斗机都移交给了经过紧急培训的苏联空军,并且组建了苏联的第78航空团。同时151联队的士兵们也返回了英国继续参加战斗。”
说到这里,卫燃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机身上的红色五角星,“这颗五角星涂装就来自苏联第78航空团,换句话说,这架飓风战斗机曾经服役于两个国家的空军部队,这也是它的价值所在。”
“所以这个涂装该怎么改?”
卡尔普皱着眉头追问道,他是个过气的KGB不假,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历史领域专业知识的匮乏。
“很简单”
卫燃摊摊手,“只要用双面胶贴一层厨房锡纸,然后用油漆重新刷上英国空军迷彩就可以了,等下我给你们找一个参加过北非战场的英国空军部队涂装的照片,照着样子弄上去就好。”
“其他的不用动吗?”安娜老师笑眯眯的问道。
“其他的不用”卫燃说话间,已经在季马的帮助下重新系好了用来盖住机身的帆布。
“我相信这部电影会成为经典的”刚刚一直在听故事的夏洛特用英语说道,“卡尔普,你们有一个非常出色的历史顾问。”
闻言,卫燃反应极快的让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茫然之色,并且用这副表情看向了卡尔普。
“夏洛特先生在夸你呢”
卡尔普漫不经心的回应了一句,“走吧,我们去那口水井看看,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可以开始正式的拍摄了。”
第536章 拍摄现场内外
卫燃抵达沙漠拍摄现场的第三天中午,两支拍摄团队分别由卡尔普和安娜带领,在几辆保障车的跟随下,带着各自的演员和需要的拍摄道具,相继开往了各自的拍摄场地。
反倒是卫燃,此时却彻底清闲了下来,他需要做的工作早在昨天就已经完成,不管是战争装备,单兵服饰和武器,乃至飞机残骸和那口水井,都尽力按照记忆中的模样提供了建议。相应的,卡尔普等人也抓紧时间做出了对应的调整。
如今,曾经的营地就只剩下了萨利赫父子以及一些提供后勤以及安保服务的工作人员。
当然,还有那位名义上身体不舒服,实际上却想监督卫燃的爱德华先生。
后者自然明白爱德华的想法,这个诡计多端的老东西无非怀疑自己已经查到了什么,担心瞒着他拿走属于他的东西罢了。
这种事别说爱德华,就连当初的夏洛特先生也一样,而作为历史谜团调查者的卫燃,更是早在给阿历克塞教授打工的时候,就已经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
当然,理解是理解,但却并不代表他会惯着对方。
简简单单的丢下一句“需要安静”,卫燃便往自己的车上装了一套还没拆封的帐篷和一顶沙色的遮阳伞,以及几个西瓜和椰子,顺便还搬了一箱啤酒和一箱可乐全都塞进车里,在爱德华无奈的眼神中,径直开到了两三百米外另一座沙丘的阴影里。
这里和营地之间并没有什么遮挡,但如果那位爱德华想监控自己,那就只能劳驾他时刻举着望远镜了。
至于这望远镜举得时间长了会不会眼花头晕想吐,那可就不是卫燃该考虑的事情了。
停稳了车子,卫燃探手取出金属本子里的望远镜,隔着贴了防晒膜的防弹车窗看了眼营地的方向,见爱德华先生的帐篷果然闪烁着望远镜镜片的反光,脸上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留下来看守营地,除了确实没有工作之外,也是应安娜的示意,准备小小的报复一下爱德华先生。
收起望远镜,卫燃从副驾驶的座椅上拿起安娜老师出发之前留下的一个信号接收器,将其插在了车载电台的USB接口上。稍稍调大音量,车载电台的喇叭里也传出了爱德华的咒骂。
“这老东西咋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呢?”
卫燃摇了摇头,开启了信号接收器上的录音功能,随后这才推开了车门。在远处爱德华的望远镜监视,以及身后车厢里传出的来自同一个人的咒骂中,慢悠悠的搭起了帐篷。
故意将帐篷的大门对准了爱德华的方向,卫燃慢腾腾的从装甲皮卡的货斗里搬出卷成卷的阿拉伯地毯铺在了紧挨着帐篷的天幕下面,随后又搭好一个折叠的小桌,支起了躺椅和毫无用处的遮阳伞。
这还不算,为了让爱德华看的更费力一些,他甚至还拿出一卷沙色的伪装网盖在了皮卡和支起的天幕以及帐篷上。
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倒腾完了这些工作,卫燃钻进帐篷换上了刚来的时候,萨利赫手下的那个小伙计送给自己的阿拉伯袍子,随后将冰箱里的西瓜和可乐拿出来一一摆在了折叠桌子上,顺便,还将电台的声音调大了些。
慢悠悠的将冰凉的西瓜切成了八瓣,他舒舒服服的摊在躺椅上,一手拿着西瓜一手拿着冰凉的可乐,脸上也露出的惬意的神态。
但在两三百米外的营地中央,爱德华却早已经被气的咬牙切齿,同时也因为长时间举着望远镜,不但胳膊累的酸疼,眼睛也已经快花了。
就像猜测的一样,他确实担心卫燃已经调查到了什么,进而瞒着他偷偷过去把那些重要的东西带走。也正是因为这份担心,他才决定跟着来这打个喷嚏就能吃一嘴沙子的鬼地方。
但他却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历史学者,不断电脑里每天浏览的都是让他哭笑不得却不带重样的英国黑料,甚至在临近出发的时候,还毫无征兆的放了鸽子,让他自己在这沙漠里苦等了将近一个星期。
这一周的时间里,卫燃到底做了什么,爱德华并不知道,但他至少知道这段时间里,卫燃几乎每天雷打不动的用电脑搜索着有关英国足球流氓以及皇室丑闻的各种花边消息。
简言之,这个年轻人就像个生活规律的网瘾少年似的,但却大概率根本没有调查自己希望的调查的东西。
现如今,卫燃好不容易也来到了这片沙漠,但却像个出来露营消磨时间的公子哥一样,除了西瓜吃了一块又一块,根本不见有任何开始调查的模样!
“不是说华夏人都很勤奋的吗?这个混蛋怎么比那些黑人还懒惰?”
爱德华无奈的抱怨了一句,赌气似的将望远镜随手一堆,随后一屁股坐在了折叠床上。这个头晕脑胀的老家伙全然没有注意到,就在床底下铺着的阿拉伯毯子下面,此时正藏着一个足有烟盒大小的窃听器。
听着爱德华的抱怨,已经吃了小半个西瓜的卫燃虽然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内心却已经笑开了花。
这所谓的报复其实是次要的,吸引下爱德华的注意,别让这个不太安分的客人给拍摄工作添麻烦才是主要的。
当然,卫燃也确实在想着对方委托自己的工作,只不过,此时他却罕有的陷入了犹豫,犹豫到底该先借用那颗帽徽去三八线的战场参加一场奥运会,还是先从爱德华的手里赚他个50万欧零花钱。
思来想去,卫燃在丢掉第五块啃的露白的西瓜皮之后,总算艰难的做出了决定——先搞钱再说。
等赚到了爱德华手里的50万欧,到时候立刻回国一趟,给金属本子里好好补充一些华夏的好酒好菜好吃食,然后再去参加那场运动会。
既然做出了决定,卫燃反倒是不急了,这拍摄工作一时半刻的估计没办法结束,自己也不可能立刻离开,既然如此,倒不如陪着爱德华先生先磨一磨性子,也好让那50万欧的调查费用显得更值一些。
念及于此,卫燃胡乱抓起一把沙子搓了搓手上的西瓜汤,又拧开一瓶矿泉水胡乱洗了洗脸,这才从车里拿出一台早晨特意和季马借来的平板电脑——打开了对方来之前下载的俄语电视剧。
他这边和爱德华先生隔着大几百米逗闷子的同时,相距更远一些的两处拍摄现场,并不算多的两组演员们,也分别在卡尔普和安娜两位导演的指挥下开始了拍摄。
烤的视野都已经发生扭曲的焦阳之下,扮演意大利坦克手的三名演员才刚刚从报废的小坦克里挣扎出来,便被卡尔普喊停。
“你们的表情不对,动作也不对。”
卡尔普等到工作人员扑灭了演员后背上燃烧的火苗之后,无奈的提醒道,“尤其被坦克压在地上,身上都开始冒火的那个,你都快被烧死了,怎么还有心情去调整你头上戴的坦克帽?”
不等在场的人发笑,为了躲季马故意来这边的玛雅也出言说道,“还有负责救人的那两个,虽然那个坦克很小,但明显更理智的做法是挖沙子,不是试图把坦克抬起来,别忘了,你们已经受伤了,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卡尔普大叔,还有玛雅,我们可不是什么专业演员。”
其中一个饰演意大利坦克手的年轻小伙子苦着脸的说道,“四个月以前我还在医院里负责驾驶救护车呢。”
“以后你会是个专业演员的”
卡尔普自信的做出了保证,“两年以前季马那个混蛋还是个乡下小混混呢,所以加油吧,我们再来一次。”
“真不知道我爸爸从哪找的关系,竟然让我有机会来演电影。”
饰演意大利坦克手皮埃尔的演员一边将内里湿透的下半身站进坦克一边嘀咕道,“虽然经过了四个月的培训,但我还是觉得我更适合继续做的我健身教练。”
“如果你们几个混蛋继续废话就去演周围的尸体!”卡尔普举着个高音喇叭喊道,此刻,他只觉得这“带孩子”的工作简直比训练戈尔巴乔夫先生还让人心累。
反观周围那些围观的老家伙们,此时却早已经三五成群的躲到遮阳天幕提供的阴影里,或者抱着西瓜,或者抱着椰子,又或者抱着AK步枪,肆无忌惮的发出了幸灾乐祸的哄笑。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相隔不到公里的另一片拍摄场地。在这里,由季马饰演的德国记者佩尔倒是没有任何问题,这个曾经的小混混毕竟已经有过拍摄电影的经验,而且得到了戈尔曼的亲自培训,所以无论演技还是其他方面,即便是安娜也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但相比之下,饰演哈利的演员,也就是夏洛特先生的那个小儿子却要差远了,在这个频频笑场的年轻人饰演下,英国俘虏哈利简直像个只会傻乐的神经病一样。而另一个负责饰演伤员特伦托的演员也同样没有好到哪去,过分夸张的演技让在场的人一致怀疑他是跟着搞笑动画片学来的表演知识。
“贝利亚同志在上,快告诉我,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尼古拉先生怎么会让我用这些小家伙做演员...”
安娜在内心发出了一声充斥着杀人冲动的绝望叹息,但那张保养极好的脸上,却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温柔神色,同时再一次举手喊停了拍摄工作。
第537章 带着金主逛沙漠(二合一更新)
大半天的拍摄工作结束之后,两位老师带着以季马为首的演员们,却像是打了败仗一样,在众多保障车的护送下,垂头丧气的返回了营地。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卫燃拦住季马之后问道。
“别提了”
穿着一身二战德军制服的季马气急败坏的说道,“那些业余演员更适合去演喜剧!哪怕去当总统都比来这里参加电影拍摄好!”
“闭嘴!”
卡尔普不轻不重的在季马后脑勺上来了一下,“他们只接受了不到四个月的表演培训,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好了。再说了,你第一次拍电影的时候似乎也不比他们强多少。”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安娜不动声色的接过了卫燃递来的信号接收器,“我们的物资足够在这里撑两三个月都没有问题,而且以后说不定你要和他们经常一起搭档演戏,所以多点耐心,如果你觉得他们演技不好,就用你的经验去教他们该怎样演戏,而不是在这里像个怨妇一样发牢骚。”
“努力吧”
卫燃拍了拍季马的肩膀,这第一天的拍摄他虽然没跟着,但经过之前的短暂接触也早已经看出来,其余那些演员确实没什么经验。
“你不是经常说你是个非常有天赋的演员吗?”
声音略有些嘶哑的玛雅也凑了过来,半是激将半是鼓励的说道,“既然这么有天赋,教会其他人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吧?”
“当然不是问题!”上一秒还垂头丧气的季马立刻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我这就去教教他们该怎么演戏!”
“这个白痴...”安娜无奈的摇摇头,“维克多,来一下。”
闻言,卫燃立刻跟着前者钻进了自己的装甲皮卡,而其余人,也在卡尔普的招呼下重新钻进车子开往了两三百米外的营地。
直到车门关上,坐在副驾驶的安娜这才一边看着窗外的夕阳一边问道,“情况怎么样?”
“盯着我看了大半天的时间”
卫燃摊摊手,将之前对爱德华的猜测说了出来,随后又指了指安娜手中的信号接收器,“下午我驾驶皮卡在周围转了几圈,全程都在营地的视野范围内,那个老东西也一直在看着我。所以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冲着我来的。”
安娜点上颗烟,语气疲惫的说道,“尽快解决你的麻烦”。
“如果这边不需要的话,或者我先把他带走?”卫燃临时起意的说道。
“带走?带去哪?”安娜老师此时倒是来了兴致。
闻言,卫燃拿出笔记本电脑,调出之前爱德华给的优盘里储存的那些扫描图片,指着里面的内容说道,“这是他祖父留下的工作笔记扫描件,爱德华先生用50万欧的代价,请我找到他祖父劳斯先生其余同事的遗体在哪。”
“你这份工作赚钱可真容易”安娜老师一边漫不经心的翻阅着电脑里的图片一边调侃道。
“一点也不容易”
卫燃故作无奈的摊摊手,“这些工作笔记都是英语写的,而且肯定隐藏着重要的价值,我单单把它们翻译成能看懂的汉语就已经用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了。”
“需要我帮忙吗?”安娜笑眯眯的问道。
“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卫燃摆摆手,“如果你对这些笔记里的内容有兴趣我倒是可以拷贝给你一份消磨一下时间。”
“算了吧,我的时间可不会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安娜说这话,已经将笔记本电脑还给了卫燃,“说了这么说,你还没说过准备带爱德华先生去哪呢。”
“当然是去这些工作笔记里反复提到的一些地方去看看”
卫燃扣上笔记本丢到一边,拿出当初爱德华留下的地图,指着上面的红圈说道,“而且根据爱德华先生的描述,他的祖父劳斯先生就在今天利比亚和埃及边境,靠近埃及这边一点的位置不远的地方被英国人俘虏的。
那个位置距离我们的营地只有大概一百多公里的距离,我打算邀请爱德华先生一起过去看看。”
说到这里,卫燃摊摊手,“这样不但不会给你们添麻烦,我也能顺便去赚点外快。”
“让萨利赫父子和你一起吧”
安娜接过卫燃手中的地图看了看,继续说道,“另外季马那辆越野车也借给你们,这100公里几乎全在沙漠深处,你和爱德华单车过去很容易出现意外。而且萨利赫也会英语,到时候让他开车载着爱德华,顺便也能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不会对你们这里产生什么影响吗?”卫燃下意识的反问道,他可没想到安娜老师竟然这么慷慨。
“不会”
安娜将地图还给卫燃,重新拿起那枚信号接收器,在手里掂了掂解释道,“这次我们之所以愿意带着爱德华先生过来,也是想借助他影响力做一些事情,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查清他的底细也是一件好事。”
“查清爱德华先生的底细?”
卫燃皱起了眉头,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卡坚卡顺着那个监控病毒追溯到的是一家规模并不算大的财务公司。显然,红旗林场看中的肯定不是那家财务公司。
但是很明显,安娜并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只是推开车门问道,“明天一早出发怎么样?”
“我随时都可以”
卫燃赶紧给出了回应,他临时起意想带走爱德华先生,确实只是单纯不想给安娜老师等人添麻烦。
至于寻找他祖父劳斯先生同事的工作,自然是先在沙漠里玩够了再说了。这难得来一趟埃及,既然没机会去金字塔看看,总得让他在沙漠里逛逛吧?难不成每天窝在拍摄营地里浪费时间?
“把这里收拾干净搬回营地”安娜跳下车子,“这鬼地方晚上不安全。”
“我先开车把你送回去?”卫燃赶在对方关门之前问道。
“不用”
话音未落,安娜老师已经挂上了厚重的车门,叼着烟慢悠悠的独自走向了营地的方向。
看了眼即将被沙丘挡住的夕阳,卫燃老老实实的拆了白天搭好的帐篷和天幕胡乱卷了卷,和搬下来的桌椅一起丢进了装甲皮卡的货斗,只留下了满地的西瓜皮和易拉罐。
慢腾腾的驾驶着车子返回营地,卫燃钻进淋浴车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顺路又打了一份丰盛的饭菜走进了营地中央的大帐篷里。
“爱德华先生没来吃饭吗?”这一次,卫燃主动坐在了夏洛特先生的身边问道。
“他说他似乎高血压犯了,有些头晕,所以不打算吃晚饭了。”
依旧穿着一套户外装的夏洛特先生满脸嫌弃的说道,“我早在十年前就建议他经常进行一些户外活动,可他总是把自己关在办公室浪费生命。看吧?他才五十岁而已,还不如我呢,我可是在拍摄现场待了一整天都没事。”
他可不是高血压犯了...
卫燃暗自发笑,举着望远镜偷窥了一整天的时间,而且还不像夏洛特身边带着个随行的马特帮忙,那位爱德华不头晕才怪呢。
“真是遗憾”
卫燃故作无奈的摊摊手,“我最近才翻译完爱德华先生的祖父劳斯留下的那些工作笔记,正打算明天去当初他俘虏的位置看看呢。”
“有线索了?”夏洛特惊喜的问道,但紧接着,他的脸上却闪过了一丝犹豫。
“没什么线索”
卫燃故作无奈的摊摊手,“就是因为那些工作笔记里暂时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所以我才准备去当初劳斯先生被俘虏的地方转一转。”
闻言,夏洛特犹豫片刻之后,却扭头朝坐在边的马特用英语说道,“去请爱德华先生...算了。”
夏洛特重新看向卫燃,换上两人交流用的意大利语说道,“维克多,不如我们去爱德华的帐篷里坐坐,顺便一起吃完晚餐怎么样?”
“当然可以”卫燃痛快的点点头。
“马特,去给爱德华弄些吃的送过去。”夏洛特用英语说完,立刻站起身端起了装满食物的盘子,第一个走出了充当餐厅的大帐篷。
不着痕迹的朝一直在暗中关注这里的安娜老师笑了笑,卫燃同样端着卷了各种肉食的埃及大饼跟了出去。
在夏洛特的带领下,两人一前一后的钻进了爱德华的帐篷。相比卫燃用的帐篷,爱德华的明显要宽敞了不少,里面不但有煤油取暖炉,甚至还有一台仍在缓缓转动的电风扇以及一个小冰箱,就连头顶,都挂着一盏照明灯。
而帐篷外面那条半埋在沙子里的电线,则一路延伸到了营地边缘的发电车方向。显然,这是属于客人才有的特殊待遇。
“你们怎么来了?”
躺在床上的爱德华颇有些疲惫的用英语问道,这大半天的时间,他一直在偷偷用望远镜盯着卫燃,此时早就头晕眼花了。
扫了眼对方略有些红肿的眼睛,卫燃脸上虽然不动神色,内心里却已经笑开了花。
不管这位爱德华在城市里有多大的能量,但在这沙漠里,无论他想监视谁,就只能身体力行亲自动手才行。很显然,爱德华先生并不能熟练应对这份工作。
“维克多打算明天去你祖父劳斯先生被俘虏的地方看看,而且还想邀请你一起去。”
夏洛特坐在一张折叠椅子上,用英语解释了二人的来意,紧跟着问道,“爱德华,你真的打算继续瞒着为你工作的维克多吗?这对找到真相并没有任何帮助。”
“我可不信任他”
爱德华说完,直接换上德语,顺便把沟通对象换成了卫燃,“维克多,听夏洛特先生说,你打算去我祖父被俘虏的地方看看?你是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吗?”
“没什么线索”
卫燃摊摊手,理所当然的答道,“也正是因为没什么线索,我才准备去他被俘虏的地方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我本来想邀请您一起去的,但现在您的身体状况似乎...”
“我没问题”爱德华像是没事人一样坐起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怎么样?”
卫燃笑眯眯的问道,“根据地图对比,那个地方在一百多公里之外呢,我们明天早晨出发,太阳落山之前肯定能赶到。”
“那就明天早晨吧”
爱德华想都不想的应承了下来,紧跟着却又换回英语,朝坐在折叠床对面的夏洛特问道,“能不能让我马特先生和我一起去。”
“很抱歉,我没兴趣。”
回应爱德华的,却是端着一盘食物进来的马特,这个沉默寡言的老男人直来直去的说道,“我可不是夏洛特的佣人,而且我和你也算不上朋友。”
“马特,你就不能说的委婉一些?”爱德华无奈的接过对方递来的食物。
“当然可以”
马特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敷衍着答道,“从明天开始我拉肚子了,止不住的那种,所以很抱歉爱德华先生,我没办法和你一起沙漠里兜风了。我准备今天晚上就找个安静不受打扰的地方,提前给自己弄个可以安心拉屎的野外厕所。”
爱德华无奈的摇摇头,对盘子里还算丰盛的晚餐也没了食欲,提高声音朝已经走出帐篷的马特说道,“算了,我收回刚刚的话,马特先生,以后你还是直接表达你的想法就好。”
“没问题,我只是不想和你一起共事,拉肚子只是借口。”
已经走出帐篷的马特同样提高声音回应了一句,显然因为某些原因,对这位爱德华先生抱有不加掩饰的成见。
夏洛特看了眼一脸茫然之色的卫燃,无奈的摇摇头,“爱德华,你到底怎么惹到马特了?为什么你们两个只要每次相处超过24小时就会变成这幅鬼样子?”
“我怎么知道?”
爱德华看了看餐盘里冒着香气的索良卡浓汤以及俄式烤串,再想想马特刚刚那似乎...不!肯定是在恶心自己的借口,顿时便没有了任何的食欲。
“算了”
夏洛特习以为常的站起身,“不管马特是否愿意跟着你,爱德华,相信我,维克多是个值得信任的年轻人,不管你是否愿意告诉他真正想调查的到底是什么,至少他肯定可以照顾好你的。”
“你为什么这么信任这个年轻人?”爱德华扫了眼卫燃脸上的迷茫之色,权当他不存在似的追问道。
闻言,原本已经打算走出帐篷的夏洛特停住脚步,“当初他帮我调查我父亲留下的宝藏时,为了不被那个法国骗子看到他找到的寻宝图,他甚至主动找到了英国,而且还主动留下,直到马特把那笔宝藏带回来才离开。”
夏洛特拍了拍卫燃的肩膀,笑眯眯的继续用英语说道,“我当时也有和你同样的顾虑,但这个年轻人很聪明,他不但猜到那个法国骗子不是真正的雇主,而且那时候他同样不知道所谓的宝藏其实只是一些不值钱的遗物,但他同样选择把那张藏宝图亲手送过来,这还不够吗?
爱德华,看看帐篷外面的那些工作人员,这些都是这个年轻人回馈给我的,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部电影的价值早已超过了当初我支付的佣金。”
说到这里,夏洛特也已经再次迈开步子走出了帐篷,只留下了一句“这就是我愿意相信他的原因。”
“会夸你就多夸两句呗?”
一直在装作听不懂英语的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扭头看向了爱德华先生。
“我会考虑一下的”
爱德华先是用英语高声回应了已经离开的夏洛特一句,然后这才换上德语朝卫燃说道,“维克多,明天一早出发,需要我做些什么准备吗?”
“明天会有一辆卡车作为保障车跟着我们”
卫燃拿捏着表情和语气答道,“另外我还给您准备了一辆单独的越野车,所以您可以多带些您认为需要的东西。当然,如果您的身体不舒服,我自己去,或者晚几天再去也可以。”
“我的身体没事”爱德华无比肯定的答道,“就明天一早吧!”
和爱德华约定好了行程,卫燃也就没有过多耽搁,端着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的大饼,熘熘达达的在营地边缘找上了萨利赫父子。
“安娜已经和我说过了”萨利赫等卫燃坐下之后立刻说道,“今天晚上我就提前准备好物资。”
“不用太在意”
卫燃拿起大饼狠狠的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含煳不清的解释道,“先带着爱德华先生在沙漠里玩几天,慢慢赶过去就可以了。”
“带着爱德华先生玩,还是带着你玩?”萨利赫似笑非笑的问道。
“有什么区别吗”卫燃说话间已经咬下了第二口大饼。
“确实没什么区别”萨利赫咧着嘴笑了笑,苍老的脸上已经满是戏虐之色。
第二天一大早,还没等太阳跳出地平线,爱德华便被卫燃叫醒,拎着昨晚打包的行李,穿着那套可笑的睡衣登上了等在营地边缘的越野车。
与此同时,萨利赫的儿子,那个名叫索里曼的年轻人,也已经给一辆带有帆布货篷的乌拉尔卡车尾部挂上了用于抹平车辙印的负重木板。
“我们有必要这么早就出发吗?”
爱德华打着哈欠问道,此时才早晨五点不到,他被卫燃叫醒的时候甚至以为营地被孔布分子袭击了呢。
“早点出发早点到”
卫燃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说话的同时还将两个热腾腾的饭盒递给了越野车里的爱德华先生,“拿着路上吃吧。”
“谢谢”睡眼惺忪的爱德华无奈的接过饭盒,任由卫燃帮他关上了车门。
“准备好就出发吧”负责驾驶越野车的萨利赫话音未落,已经升起车窗踩下了油门。
见状,卫燃立刻钻进旁边的装甲皮卡,沿着对方留下的车辙印跟了上去。
而在他们的身后,名叫索里曼的年轻人同样启动了卡车,沿着车辙印追上去的同时,也用车尾牵引的那块长条木板,轻而易举的刮平了沙地上的痕迹。
三辆车朝着与目的地成90度夹角的方向开了半个多小时,打头的萨利赫在一座并不算高的沙丘旁边缓缓踩下了刹车,顺便打开了双闪。
“怎么停下来了?”爱德华警惕的问道。
“没什么,撒尿。”萨利赫用磕磕绊绊的英语回应了一句,说话间已经推开了车门。
见状,爱德华重新闭上了眼睛,可片刻后,却又睁开眼,弯着腰钻出了车厢,选了个与萨利赫相反的方向,对准一块沙漠里的石头尿出了被朝阳染成金色的抛物线。
不久之后,在后面远远跟着的卫燃也踩下了刹车,透过后视镜看着队尾的索里曼熟练的拆下卡车尾部的木板,将其固定在了货斗的侧面。
直等到索里曼也打了下双闪,萨利赫这才招呼着爱德华重新上车踩下了油门。
从这里开始,三辆车开始径直开往目的地的方向,但领路的萨利赫却让车子的速度慢了不少,一路上还热情的给爱德华介绍着沙漠里的景色以及各种无法辨别真假的传说故事。
和他做着的同样事情的,还有他的儿子,负责驾驶卡车的索里曼,只不过,索里曼的聆听对象,变成了无线电另一头的卫燃。
“索里曼,你们经常来沙漠里吗?”卫燃攥着手台好奇的问道,“听起来似乎你对沙漠里的事情非常熟悉。”
“当然”
索里曼用俄语回应道,“我12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驾驶着车子帮我爸爸一起带客人去沙漠里玩了。”
“带客人去沙漠里玩?”卫燃愣了愣,新奇的问道,“你是导游吗?”
“勉强算是吧”
索里曼略有些腼腆的给出了一个让卫燃惊掉下巴的回答,“平时会接待一些游客,亚洲的、欧洲的、还有北美洲的,我都接过。”
“这还算勉强?”
“做导游不赚钱的”
索里曼话里的内容也越发离谱,“相比之下还是走私赚钱,不管是往利比亚走私武器,还是往埃及走私武器,又或者其他东西,只要跑一次,基本上都比做一个月的导游赚的多。”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导游?”
“我爸爸说我要有个正经工作”
索里曼理所当然的答道,“而且和不同的游客接触,不但能多学几门外语,还能学会怎么和人打交道。
我觉得很有道理,虽然导游的工作确实不赚钱,但我靠这份不赚钱的辛苦工作同时交往着来两个女朋友,她们一个来自法国,还有一个来自美国,而且都很漂亮。”
特么离了个大谱!
卫燃沉默片刻,反倒被勾起了好奇心,没话找话的问道,“你们那个伙计呢?我记得好像叫哈巴是吧?他也是导游?还是和你们专门做走私的?”
“不是哈巴,是巴哈,他是我们的司机,不管是运游客还是运武器,大多时候都是他来开车。”
索里曼知无不言的答道,“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开车技术比我好,只是因为他妈妈是游牧的柏柏尔人,他不但会讲柏柏尔语,而且还能得到一些游牧部落的帮助。”
“你们的走私生意很危险吧?”
卫燃继续问道,他承认自己的是真的看走眼了。原本,他还觉得这个不太爱说话的小伙子是个老实孩子,却没想到对方不显山不露水的,实际上却过比季马那癞蛤蟆玩的青蛙还花。
“确实比较危险”
索里曼的语气既真诚又无奈的答道,“这些年埃及边境越来越严了,我们的生意本来就不大,往往好几个月才有一单走私生意,最多也就能卖些步枪和子弹什么的。”
这特么都从哪找的人?
卫燃暗骂了一句,实则内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无论之前从季马那里得到的信息,还是萨利赫那熟练的宛如母语...不,或许俄语本就是萨利赫的母语。仅从这一点,他基本上就已经能猜测道萨利赫的身份。
毫无疑问,那个谢顶的老男人,很有可能和曾经那位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卡坚卡一样,都是差不多三十年前那场巨变时被雪藏后遗忘的弃子。
可如果往前倒推三十年,那时候的萨利赫岂不是和现在的自己年龄差不多?他又是怎么会流落到埃及的?又为什么没有回去,反而选择在埃及娶妻生子扎了根,并且还做起了走私的生意?
被阳光染成金色的无边沙海里,卫燃和索里曼闲聊的同时,也越发的开始好奇,上世纪90年代时,红旗林场的那几位老师,乃至那位萨利赫以及更多他不认识的人,当时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落得今天这幅下场。
以及,在差不多30年后的今天,他们到底又是因为什么原因,竟然会选择重出江湖,不但不在隐姓埋名,反而大张旗鼓的拍起了电影。
这些疑惑注定在索里曼或者他的父亲萨利赫那里得不到真正的答桉,卫燃能做的,也仅仅只是一边听着电台里的埃及故事,一边欣赏着窗外刺目的景色。
从早晨一直到中午,眼瞅着太阳已经升到了最高点,索里曼也早已停止的讲解,此时他们距离目的地,也仅仅只剩下了不到40公里的直线距离。
无线电频道里,萨利赫突兀的问道,“前面那座石头山后面有个柏柏尔人的聚居点,维克多,要不要过去看看顺便休息一下?”
“那里有什么?”卫燃好奇的问道。
“一小片绿洲,一口水井,当然,还有柏柏尔人和他们的骆驼与山羊。”
索里曼接过话题介绍道,“我们能在那里吃顿饭休息休息,另外那里还有些有意思的东西说不定你感兴趣。”
“什么东西?”起了个大早,又被太阳隔着车窗晒了一上午的卫燃立刻精神起来。
“一辆吉普车”回答问题的变成了萨利赫,“似乎是二战时遗留的美式吉普,怎么样?要去看看吗?”
“当然,既然离着不远,当然要去看看。”
卫燃想都不想的便答应了下来,他这次本就是出来消遣时间,顺便遛一遛爱德华先生的,眼下有“新景点”,自然要去过去长长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