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小侯爷篇(上)
【光熙年间,算第二世】
曾经有将士作了首诗来描述西北边关的环境。
武将嘛,一般没啥文化,遣词造句方面一言难尽,细读更是摇头叹息。
无文笔,无意境,无深度,虽流传甚广,但玩墨的文人看了都不屑于抬眼。
谢玖隅初读时就觉这诗新奇淡雅,优点很多。
甚好!
谢老侯爷板着脸问他哪里好,谢小侯爷一句通俗易懂,一遍就通就把自己砸到了西北边关。
老侯爷的原话是——
既然通俗易懂,那老子这就让你去感受一下。
来了西北边关,迎着满天狂沙,谢玖隅内心十分复杂,但他还是坚定的执拗的死也不改的认为那诗就是好,简直描写到了精髓。
一步一口沙,十步腿半截,百步人无踪。
晨起裹棉袄,午时衣少半,晚夜月伴沙。
边关环境恶劣,尤是西北最甚。
伴随这群人最多的就是无处不在的沙子,夜晚时圆了又缺的孤月。
这里没有草,没有屋,战马喂不饱,将士也难活。
起初谢玖隅百般不适应,他的脾气倔还傲,没少被毒打,几乎被磨尽了棱角。
吃了苦,受了伤,一口碎牙含着血也要往下咽。
行军的第二年,战事紧张,大大小小的战事不断,北国作乱频繁。
十二月的寒冬,离新年不过两月,但西北边关这片满是广袤沙土的地方没有半点新年伊始该有的热闹氛围,有的只是压得人喘不上气的紧迫感。
可每个人都卯足了劲儿。
若是这次战胜,大伙儿可以安安心心过个好年,有甚者还可以回趟家看一眼家人。
若是战败……不过一条命罢了。
敌军突围第二天,营地里针落地可听,将军手划着地图,快速的做着策略。
部署完毕,他沉默了很久,高声说:“打个胜仗!过个好年!”
将士们被冻得脸颊发红,裸露在外的皮肤尽是冻伤,闻言还是站直了身体,高举起手,放声笑道:“打胜仗!过好年!”
这世上最难预料的就是下一秒,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谢小侯爷其实是想回去的。
这是他行军的第二年,是他和魏挽卿约定喝酒的那一年,也是那人说等他回去后给他个答案的那一年。
他满心欢喜,盼着新春,盼着战事平息。
可是,那一年,他依旧没来得及回去。
营地被攻,死伤大半,西北军基本被敌军打散贯穿,后营地不断向沙漠内地迁移,躲过了敌军,躲不过自然。
狂风吹散了沙堆,也吹散了将士们仅有的家。
那个新年,伴着血腥与厮杀。
极寒天气,夜里的沙地更是冷得出奇,仅有的几顶帐篷在狂沙中岌岌可危。
篷内油灯微弱,不少将士相互依偎着取暖,谢玖隅屈着条腿坐着,微低着头。
这两年的生活若是化为实质那便都是苦的,苦如胆汁,没有什么乐趣可言。
最开心的时候莫过于收到信时拆开的那一刻。
特别是那人的信,能让他心跳加速,嘴角难以控制的上扬。
之后的一整天,用战友的话来说,就是个被逼傻了只懂得傻乐的傻子。
第一次收到许归洵的信,他是意外的。
按照许归洵的性子,在自己表明心意后,若是他还没想好,那么他会躲避,直到终于想通了或是不得不面对。
所以这些信代表什么?
代表着那人记着他,念着他,甚至是想着他。
每次那人的信件都很简单,不过寥寥几行,比起亲娘写的长篇思儿信,这就显得十分单薄。
他想着,伸出被冻得通红长了冻疮的手,小心的探进里衣内侧,摸出几张被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
翻开最上边的那张慢慢看起来,这是近期许归洵寄来的信,距离现在,已过去三月之久。
——【京城新开一家酒馆,名为酒肆,日日人满为患,听闻酒味醇香,属上品。知你若在此,必将有意,吾已买之三罐,埋于汝院桃树土,待汝归之,可饮之。京城无事发生,一切安好,勿挂】
最不喜看字读书的小侯爷,将每封信翻来覆去读了十几遍,每个字都快嚼烂了。
他低着头抿紧唇,三个月了,新春已经过了一半。
那酒不知还要等多久才能喝上。
军营内气氛低沉,接连几日都被压着打,士气大降。
在这大漠寒夜里,边关的将士抱团取暖,生死攸关,而远在遥远的繁华井市,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春节。
除了守夜放哨的将士,其余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闭眼休息,谢玖隅睡不着,他将那些信件又看了一遍。
身边的一个将士心里压着事,也睡不着,看了他好几眼,说:“睹信思人,好歹有个可寄托的东西。”
谢玖隅将信件叠整齐放在里心口最近的位置,正要答他的话,就听一声号角冲破天际,在这沉寂的夜里显得狰狞,谢玖隅猛地站起来沉了脸,一把撩开帘子出去。
迎面而来的沙砾扑了一脸,他艰难的眯起眼,远方浩浩荡荡的人群越加的近,气势如山,压人心颤。
“嘟——咚——”
号角声依旧在响,周围的人影不断晃动,错乱慌杂。
谢玖隅从小活得潇洒,想干什么干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京城有名的霸王,诨名在外。
在谈及生死时,以往他是无畏的,大丈夫死得其所,了无遗憾,左右不过一条命,但现在,他惜命,他想活着!
活下去!
活着才能回京城,活着才能见那人,活着才能踏平北国的土地,让西北将士不再守着这寸草不生的广漠,但事与愿违。
开乾二十年,新春时节,西北军被袭,死伤惨重,援兵及时赶到,幸免。
开乾二十一年,摩擦不断,不能将歇。
开乾二十二年,矛盾冲突扩大,战火一路摹延至西南地带。
谢玖隅回不去了。
肩膀被人用长枪刺中,乱刀换不留情的往他身上砍,敌人踩着他的肩膀逼迫着他下跪。
他红着眼意识溃散,身上疼得麻木,视线听觉都在渐渐丧失。
他弯不下膝盖,即使被人踩着往下压,也在拼命抵抗。
他不能跪,若是跪下了,碎的不止他谢玖隅的一身傲骨,更是一国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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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小侯爷篇(中)
长枪被人猛地抽出,喷溅出的血撒了他的半张脸。
紧接着,被刺中的肩膀被用力一脚踹过去,倒在黄沙上,细碎的泥沙都沾上了血。
谢玖隅疼得呼吸都困难,他的手指颤抖着摸向心口的位置,愣愣的想着:
这么多血…信该脏了…
模糊的视线里灿烂如血的夕阳缓缓落下,一个东西被插入沙土逆着光,光线照出一条长长的黑影,那是什么?
谢玖隅费力的想把眼睁大点好看个清楚。
那是......一支缨枪。
将军用过的。
谢玖隅受伤了,伤得极重,后来军医紧扯着他一条命,才好不容易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在这之后,他的身上都是纵横交错的刀伤,气质也越发凌人,眼神冷下来,就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索人性命的恶魔。
过去了一年又一年,战况越发紧急,和京城的联系彻底断了。
先前的信件被血糊了字迹,认不出写的什么。
战事持续多年,直到开乾二十三年,一次边关大捷迎来了转机。
大将军拉长战线,北国大半军力被迫转移东北,西北边关借此机会喘息片刻,便以雷霆之势迅速击垮敌军战线。
与此同时,东北地带淮准之战大胜,北国被迫迁出南国土地,达成了一种微妙平衡,战事没个一年半载起不了。
战争胜利,举国欢呼。
为庆祝,将士们喝着酒吃着肉,高声交谈,大肆拼酒。
夜晚时,谢玖隅望了眼那轮不知看了几年,已经看腻了的圆月,提笔在即将送往京城的信件上写道:
山河已无恙,戎马皆平,将士可归。
过了近十天,京城传来书信。
纸上只有一言:玖隅归不归?
离开了近五年,再次踏上京城这片土地,内心复杂之余便是恍惚。
他一步一步的,慢慢的走向镇北侯府,走到门前,门口的侍卫挡在他前面。
谢玖隅顿了下,心里想着,要么侍卫是新来的不识他,要么他变化太大这些人不敢认。
他还在冥思苦想,内心更偏向于前者。
谁知侍卫们看着他,面面相觑后,颤声问:“小………小侯爷?”
谢玖隅啧了声,一贯的痞气:“是小爷我。”
镇北侯府沸腾了。
娘亲闻声而来,没半点儿以往的端庄姿态,扑进他怀里就是一阵痛哭,边哭边打他,胸膛上的新伤差点被捶裂,他无奈咳了两声。
谢老侯爷在一旁站着,冷硬面庞面无表情,只是眼里多了几分不易显的柔和。
后来聚过谈了会儿话,他回到小院,这个时节桃花未开,只绿着枝叶在微风中细细颤动,他盯着桃树底下的土壤想着,那酒是埋在哪儿了呢?
身后传来细微声响,谢骁燃站在后方,目光瞥向桃树,说:“他在这埋了三坛酒。”
“我知道。”
进了屋子,谢骁燃执杯喝了口茶,说:“去了近五年,是够久了。”
“就在你走后不久,老爹就后悔了,毕竟你那时年纪尚小,正是一生中最轻狂的年纪。”
谢玖隅一口闷了茶,说:“我不是从小就轻狂吗?”
谢骁燃顿了下:“是,狂到六亲不认,认定的事九牛都扯不回来。“
他继续说:“正是因为你狂,因为你傲气,老爹怕你意气用事,怕你莽撞不懂退步,怕你不惜命,就此葬在那边沙之地再也回不来。”
“他后悔一时冲动将你扔到西北边关,就算要去,也应让你在军营磨练个两年再上战场。但你知老爹的脾气,他放不下面子,也不肯承认自己后悔。”
“所以每次你寄回的信,老爹嘴上说着矫情,却偷偷将信看了几遍。”
谢骁燃叹了口气,“折磨谁呢,后来西北战火连天,一道一道的急报送往朝廷,与你的联系彻底断了。老爹每日关注西北战事,悔得肠子都青了。在战事最危急的时候,娘亲更是每日以泪洗面,看到老爹就骂。”
谢玖隅翘起腿笑了两声:“我就知道老爹会后悔。”
他指腹摩擦着茶杯外壁,轻声道:“我惜命,我也怕死,所以我会回来。”
在那片大漠,死了就是死了,尸首被狂沙湮没,茫茫无际中再瞧不见痕迹,尸骨无存。
有时脚踩着这片沙土,他都忍不住想,自己脚下是否踩着一位烈士忠骨。
谢骁燃轻嗤了声:“我自是知你惜命,归洵还在,你不想死我与老爹说了你有分寸,死不了。他不信,将我骂了一通。”
谢玖隅说:“若是老爹知我对许归洵的意思,怕是巴不得让我死外边。”
“你倒是知晓得清楚。”
谢玖隅匆匆用过饭,就急迫的往许府赶,不想耽误时间,就施轻功翻了墙。
站在门前,他忍不住顿住,理了下被疾风吹得凌乱的衣袍,顺了下头发。
手指摸到下巴边的硬茬时,咯噔了一下,慌乱之余就想回去再打理一番。
最终心一横,推开门就进去了。
屋内有些安静,淡雅的清香像极了那人身上的味道,他压下内心的悸动,进了里屋,发现榻上隆起一个小包。
想来应该是许归洵在睡觉。
谢玖隅放轻脚步走上前,半蹲起身体细细的看他,呼吸差点滞停。
不知过了多久,许归洵略睁开眼,眼里闪过讶异,两人互看了半响,许归洵轻唤他:“玖隅?”
谢玖隅刚要搭话,就反应过来这人嗓音都是哑的,他猛地站直:“生病了?”
他伸手去探许归洵的额,摸不出个所以然来,俯身低头额贴着额,说:“有些发烫。”
温热的触觉让许归洵觉得踏实,他说:“吃过药了。”
微低的嗓音响在耳畔,谢玖隅心神一颤,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喉结滚动了一番:“给个机会吗?”
“什么?“
“你懂得的。”谢玖隅撑着塌,耳垂泛红。
“自然。”许归洵反应过来,莞尔一笑,轻声道。
谢玖隅震惊片刻,整个身体覆着他,捧起面前人的脸就吻了下去。
吻技谈不上好,却比原先的好上太多。
许归洵还病着,他不敢太过粗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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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小侯爷篇(下)
谢玖隅爬上床,点点吻向着心爱的人落了下来,温柔而又缱倦。
……
可是他过于急切了,有些鲁莽。
一想到面前人该视若珍宝的,不敢太过放肆,便停了下来。
可还是心疼这人的紧,就又小心翼翼凑了上去,亲昵的摸摸脸,摸摸头头发丝
……
他这副带着孩子气的模样让许归洵忍不住想笑。
谢玖隅看着徐归洵,突然锢紧面前人的腰身,直直地看着面前人。
有时候,他恨不得将这人揉进骨血。
两人闹着……
不多时,谢玖隅僵了一下。
他低低的看着许归洵,最后呢喃道:
“我……我欢喜你。”
许归洵也怔了一下:“我知道,我也是。”
谢玖隅手撑着塌,重重地亲了面前人一下,然后道:“等我,我去沐浴一下。”
许归洵看着他,毫不留情地笑出声。
谢玖隅被他笑得有些撑不住,偏开头,闹得脸红脖子粗。
他像恼了般,就要起身下榻。刚坐起身手腕就被人攥住,许归洵说:“换个法子。”
说着便慢慢凑近了他……
谢玖隅僵了一下,而后像是明白了过来,按着许归洵的肩,虔诚地吻了下去。
少年人心中泛起涟漪,自然对面前人的爱意不减反增。
谢玖隅自然也是如此。
…………生命大河蟹…………
当天,谢小侯爷总算是苦尽甘来,有情人终成眷属,欢喜得差点找不着北。
他憋不住事,归府后就着急着和谢骁燃分享,谢骁燃提笔写字,闻言溢出一声轻哼,再不多言。
自家弟弟咧开嘴傻乐的模样,像极了隔壁府上养的一条狗。
他知道谢玖隅按耐不住,若是情况允许,巴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
但他实在没想到这人胆大到去和老爹分享,进了一趟书房,出来时鼻青脸肿
谢骁燃看着他,都不想多说一言,顿了半响,才憋出一句:“老爹怎么说?”
“啊,”谢玖隅痛苦的哼了一声,“让我滚回西北边关。”
起初他明说喜欢许归洵时,老爹的原话是,家门不幸!大逆不道!
怒气冲冲的问他:“你喜欢的人在哪?!老子就要棒打鸳鸯,啊呸!还鸳鸯!说清楚!老子这就去劈了这人!”
谢玖隅就眼睁睁的看着老爹拔刀,杀气十足,望着他的目光像是要把他凌迟。
他思考着哪个人是老爹不敢砍的,想预先来个铺垫。
因此他斟酌了一下小声说:“在魏挽卿那。”
“哐当”一声,大刀落地。
谢老侯爷双目瞪大,惊得手指颤抖,随即一声怒吼:“你要死!还是想拖着镇北侯府一起死!!”
冲过来就是一顿揍,谢玖隅憋着口气任他打。
老侯爷声如洪钟:“你怎么敢!!谁给你的胆子??敢喜欢太子身边的人!!”
揍过一顿后,逼问他:“还喜欢吗?说一次喜欢,老子就揍你一次,揍到你不喜欢为止。”
谢玖隅:“不喜欢了。”
老侯爷呆怔半响,尚未回神,就听谢玖隅闷着声又说了一句:“我爱许归洵。”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伴随谢老侯爷一声怒吼,惊得外边的婢女浑身一颤。
“你是闲你爹命长啊!许老头那老匹夫若是知道,你就等着入土吧!!!逆子,大逆不道!惦记太子殿下身边的许归洵,我谢家怎么会有你这种玩意儿?!”
完蛋,事情完全脱离轨道,谢玖隅被自己蠢到了。
老老实实又挨了一顿揍,憋得差点怄过气。
等老爹平复得差不多了,他才说:“刚刚吓唬你的,我是喜欢许归洵,可他如今不是魏挽卿的人。”
非皇亲国戚,非帝王进臣,应该可以的。
老侯爷又是一声吼,且重点抓得令人称奇:“唬我!!??老子打死你!”
了解真相后,因为前边所带来的冲击和惊吓,老侯爷对于他只是单纯喜欢许归洵倒是没那么反应剧烈,只说了句——
逆子,还不如滚回西北边关。死了那都是为国争光,死得其所!
谢玖隅回了句:“那可不是,大丈夫战死沙场死得其所为国争光忠魂烈骨,总比在家被自家亲爹打死来得强。”
“搁这跟老子秀成语呢?四个成语还和老子重了两个!滚回去!”
然后他就拍拍屁股滚了。
待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开乾帝崩,新帝即位,新帝登基那天,谢玖隅去了皇宫。
时隔五年,再次见到魏挽卿,谢玖隅有些莫名的不敢认,这人话变少了,人也冷了,眉间堆积着阴郁。
他不着调的行了个礼,魏挽卿只看他一眼嗯了一声。
之后二人相视几眼,都没说话。
终是有了隔阂,隔在这之间的东西是什么,他却说不清楚。
他能看出魏挽卿心里压着事。
很多事,不可言说,只能憋在心里独自消化。
君卿殿很冷清,混着檀木香,在谢玖隅起身要走时,就听身后人说道:“我记得你曾问过我,爱而不得是什么滋味。”
谢玖隅顿了下:“嗯。”
那人微低的嗓音里带着自嘲:“我现在知晓了。”
之后的很多年,谢玖隅才知道魏挽卿原来真的是女子。
他也逐渐明白她当年这话的意思。
魏挽卿喜欢上的,是一个不得归宿的人。
喜欢上了,难逃大劫,轻易被人主宰,碎得满身裂痕。
一切事件平息,谢老侯爷肝火旺,没有一天是不在吼他的,天天嚷嚷着让他滚。
他滚了,待不过半年,就又滚回了西北边关。
他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自是不想与许归洵分开,更不想许归洵跟着自己去边沙吃土。
但这人面上温和好脾气,实则倔得要死,上奏请批前往西北,他知药理,可充军医。
奏折是当朝首辅大人陈秉生批的。
折子上就只一字,精短有力——
【可】
自此,大漠孤烟,他们一同观赏。
若是有一日为国捐躯,也的确是——死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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捋一下,魏舒从现代穿越之前为第一世,即陈秉生重生前那一世。
魏舒带系统见重生后的陈秉生为第二世。
从主神那要到机会一个投身魏府一个投身皇家为第三世。
不知不觉竟然还写了个三生三世的纠缠哈哈,可能写的有点乱了,大家凑合着看,枝枝第一本文,bug还是有,只能说能力不足,希望宝们轻点喷,下本会总结经验,努力改善的,谢谢大家~
明天写魏子约的番外,宝子们晚安,记得交出推荐票哈哈~
番外——魏子约篇(上)
【第一世】
我姓魏,名子约,尚未取字。
小时的记忆不多,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娘亲喜欢抱着我坐在石桌旁,温声的与我说话,说得最多的就是我的长姐,她也姓魏,名舒,字挽卿。
我从小就对娘亲口中的长姐带有一股无法言说的感情。
我对她很好奇,很想见她。
所以我经常问娘亲:“长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娘亲就笑了,轻声说:“她啊,是个傲娇别扭的小大人,面冷心热,暖心得很。”
后来,娘亲病逝了,再没人对我说有关长姐的事。
我被人接走,留在一个人身边,那个人姓陈,名秉生,字未知。
陈秉生年长我很多,不喜欢讲话,那是一种由内向外的冷血。
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我从没见他笑过,也没听他的语气里带过情绪,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冻得人连与他讲话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有一日,我问他:“娘亲说我有一个姐姐,可我从未见过她。”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的语气里带了情绪,他说:“会见的。”
我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试探问:“长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偏身看了我很久,眉眼渐渐冷了下去,再不言语。
我能明显的感觉到他对长姐带有一股莫名的态度与感情,可我又说不透是什么。
陈秉生身边的暗卫皆唤他为主上,我随着那群暗卫做事。
一次出行任务时,我戴了面具,就只露出一双眼,回来报备执行情况,我说完后,久久没传来声响,抬眼时,就见他望着我的眼睛,看得格外认真。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情绪,深藏眼底,满是克制与隐忍,我看不懂却愣在原地。
第一次见兄长是在开乾二十三年,开乾帝,也就是我传说中的父亲驾崩了,长姐女扮男装登基时。
我隐在角落,越过漫漫长阶望向坐在高处的女人。
不是娘亲所描述的样子,娘亲说兄长小时可爱极了,七八岁了脸上还有婴儿肥,她还很喜欢笑,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傲气与朝气。
可是,这个女人身上傲气犹存,朝气不在,面无表情,嗓音清冷低沉。
我就这样看了好久,慢慢的回想着娘亲说过的话,试图从长远的记忆长河中寻出长姐以前的影子。
后来,透过旒珠,我看见了长姐的眼睛,她的眼睛生得极为好看,眼型狭长,眼尾上挑满是倨傲,瞳色极浅,带着疏离感。
我突然之间就明白了很多年前主上为何会那般望着我的眼睛,因为,我的眼睛像极了长姐。
那个眼神我那时还是不懂,直到后来,我知晓了很多事。
灭族之事,丞相府出的计,开乾帝下的旨,将军府派的兵。
主上心冷,手段狠,这些人都没个好下场,我知晓我与主上之间应是隔着仇的,但我知道,我并不恨他,我没有理由恨他。
将军府覆灭,左丞相死,开乾帝崩,大仇算是报了。
主上可以走了,但是他没有。
那时我是不解的,清嫔死的那天,我站在门边,推门进去时,就听清嫔与主上讲——
“阿生,要看清本心,皇上死后,大仇已报,你就可以回家了。”
“再也不要回来……这里太脏了…”
是啊,这里于主上而言就是炼狱,太脏了。
若是我身处这样的地方,怕是觉得呼吸都困难。
一道不大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我看见主上低了头,淡声说:“臣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大臣齐跪,声势浩大:“臣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收紧的手指慢慢松开,我轻扯起一丝笑。
这一刻,我终于懂了那个克制隐忍的眼神。
那是深藏心处,不可言说的爱意,就算掺杂了太多东西,爱意依旧纯真。
大仇既报,主上为什么没有走呢?
因为长姐登基,江山不稳,他要留着,护着长姐,替她守着这片江山。
主上风评很差,百姓惧之,官员避之,谁人都对他退避三舍,恶人的名声已经打响,主上却从未在意。
欺君罔上,大逆不道者,杀。
长姐没见过我,我却时常躲在暗处看她。
其实长姐现在看上去并不好相处,面极冷,不爱笑,情绪总是藏得很深,但我发现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她不易怒,生气时也不会迁怒他人,君卿殿的宫女奴才在她面前虽不敢放肆,但活得最是轻松自在。
她念旧,小时玩过的东西收藏至今,完好无损。
她专情,虽女扮男装,可也为那人荒废后宫,身边没有不清不楚的男男女女。
长姐喜欢主上,我看得出来。
早朝时,长姐的视线总会若有若无的看向主上,又极快的收回,撑着膝盖的手指也因此收紧。
主上做出的决定,长姐一般不会更改。
每听到身边的奴才说起摄政王之名,长姐都会不自觉的抿紧唇线。
我躲在暗处,躲了好几年。
两情相悦中间隔了太多东西,事事与愿违,后来主上成了亲。
我不可置信之余,便是对主上的不满,这个举动对于长姐来说无疑于锥心之痛,可这婚是长姐亲自赐的……
那是我第一次见长姐喝酒,喝得烂醉,红着眼眶将酒坛砸碎,声音很低:“我不想喜欢他了。”
主上娶的妻叫徐若嫣,是一个轻狂的女人,我对她并无好感。
此人行事太过残忍,蛇蝎美人,就是对她的最精准概括。
可是后来,主上与长姐的关系越加的僵化,如同陌人。
主上的感情过于克制,我却依旧寻得出蛛丝马迹。
每年佳节宫宴,主上总是会百忙抽空去皇宫,去了就会寻一座距君卿殿近的宫殿待一晚,自光熙元年开始,大大小小的节日他都会去。
我曾不经意间在一次元宵节听主上自语说着“元宵快乐。”
这只是我偶然撞破的冰山一角,在我未曾撞见的背后,又有多少数不清的话语?
“春节快乐,下雪了。”
“生辰安乐,祝愿岁岁平安。”
“今日腊八,记得吃腊八粥。”
他不喜皇宫,更不喜宫宴吵杂,但他喜欢皇宫君卿殿中的魏挽卿。
这场感情终是走到了尽头,没有谁断了,也没有谁是不爱了,能阻隔这场情的,只有阴阳相隔。
番外——魏子约篇(下)
长姐死了,死于一场大火,死在光熙八年的初春,听承允说,春天是长姐最喜欢的季节。
以前只觉长姐专情长情,未曾料到,她最是绝情。
一把火烧得什么都不剩,尸骨无存不说,属于她的东西什么都没留下。
主上也变了。
变得找不到以前的半点儿影子。
我坐上了那个位置,改年号为晨微,取自光熙晨微之意。
太医说,长姐身体状况极其糟糕,不过油尽灯枯,全凭药物吊着命,除此外,更在于心病,夜夜失眠,一闭眼就陷入梦魇。
太医还说,起初长姐求生意识很强,凭意识苦苦撑着,但后来紧绷的弦断了。
托付江山于主上,长姐也是在赌,赌主上心里有她一席之地,赌主上兴许念在与她的情分上不会让魏家江山覆灭。
她赢了。
君卿殿重建后我去过一次。
去的那天,阳光极烈,晃得人睁不开眼。
长风一吹,带着夏日独有的燥气,悬挂在窗棂的风铃叮铃作响,殿前的树木繁茂遮天蔽曰。
太安静了。
我撑着桌案,指尖摩擦着细微的纹路,耳边的蝉鸣聒噪,却衬得殿内越发冷清。
我先前从未进过君卿殿,却不曾料到,第一次进时,君卿已无君。
主上退隐朝廷,再寻不到踪迹,好在信还会回。
一次去往藏书阁查卷宗时,找到了长姐曾批注过的卷宗,字迹眼熟,一笔一划虽潦草却又端正。
我一时恍惚,这样的字迹前两日看主上的回信时才见过。
可这分明是长姐批的。
我想了很久,最终哑然失笑。
原来,看似平淡如水毫无瓜葛的表面背后全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易显,却都有迹可循。
登基初,并不太平,主上虽不现身朝廷,但朝中之事却也没有漠视不管。
因为长姐生前女扮男装的缘故,在主上助力下,我推行了一场变革——
争夺女权。
这场变革的战线将会被拉得很长,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让我想不到的是,推动变革的第一人会是徐若嫣。
也是那时我才知道,主上与徐若嫣的成婚不过表面形式,挂着个名分罢了。
她申请入朝为官。
女子入朝,不用想也知会引起多大的轰动,我向主上明说此事,主上回信,只一字:可。
之后,朝中有了第一个女人的身影。
徐若嫣此人,我先前并无好感,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人有谋略有手段,比起满朝文武百官毫不逊色。
起初她入朝为官,自是受到了其他官员的百般阻挠,明里暗里都给她使绊子,更因徐青州之事,没人对她有好脸色。
但这人也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手段又凶又狠,专往人逆鳞戳,戳完又笑吟吟的与人谈笑风生,这人笑起来都带着一股子轻蔑,不屑又讥讽。
我明明不喜欢她的性子,孤傲要强,太难伺候,却没想到有一日会栽在这人手里。
视线不受控制,总是追随着她的身影,对于她大胆逾越的行为包容度越来越高,她放肆,她无礼,我面上肃然实则心里并没有多在意。
但我还是低估了这人。
夜里寂静,徐若嫣坐在矮桌前,热茶的水汽腾起,模糊了她的脸,我不知她来找我所为何事,但她既不开口,我也没必要上赶着问。
“臣今日前来也没什么大事。”徐若嫣说,“只想和皇上聊会儿。”
“聊什么?”
“臣好奇啊。”徐若嫣嘴角轻扯着笑,语调拉得很长,“皇上登基许久,却还未纳后,这是为何?”
我心里倏然一跳。
徐若嫣手轻搭着桌沿,身体往前倾:“莫不是,心里有了人?”
我紧绷着脸,直盯着她没说话。
我该说什么?
说我心里的人是你?
这是一个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事实。
徐若嫣啧了声,猛地凑近,我呆怔片刻,就感觉到她屈起指尖在我耳垂边弹了一下,听见她用气音说:“别装了。”
“皇上的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臣身上。”
这人就是这样,她明明是在笑,含着笑意的眼风情万种,但语气里就是听不到半点笑意,淡到漫不经心,带着微微的讥讽。
我收紧手指,冷眼看她:“好大的胆子。”
“承让。”
徐若嫣笑了一声,抬手摸着我的后颈,偏头,红唇贴着我的侧脸,嗓音含糊:“皇上喜欢臣,就不在乎臣的答案吗?”
她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体香,在这静夜里更是让人无法忽视。
我怀疑这女人有毒。
不过几句话,几声笑,须臾就让我失了神智和心思。
我沉声笑了:“若是朕不打算罢休呢?”
“怎么?皇上是想许我个后位?”
我站起身,轻敛着眼,抬指捏起她的下巴:“倒是真敢想,无名无份,充其量一个床伴罢了。”
对于徐若嫣这种女人,若是玩真感情,没几个人玩得起,一个收不住便会伤得遍体鳞伤。
于她而言,只要不是她心里想的那个人,掏心掏肺都是拙劣之举。
而我好像知道一丝关于她欢喜之人的想法。
可惜,一定不是主上,却也不是我。
我想,只有看似不在乎,才能让她放松警惕。
相互玩玩,是她最想要的的状态。
……
后来不知道过去了几年,记不清了。
宫中进了一批巫医乐师,我自是不信这些邪术,原想找人将此打发,但未料到,主上要留下这些人。
画镇招魂?
真的能招回长姐吗?
我虽不信,却也带来一丝微妙的期待。
那群巫师整日叨叨念念,选址选材,从民间搜罗的巫术成堆的往皇宫搬,大费周章后换来一句:“现世有亡灵所憎之人。”
我当场就气笑了,恨不得把这些装神弄鬼的家伙砍了。
回头去看主上时,就见他怀里抱着一只老猫,垂着眼不知在看什么,我心里泛酸,终是什么都没说。
南国史书记载开国皇帝至当下的所有大事,距今一百多年,只是,从某一天开始,里面没了一个人的名字。
史书一段话,就是人生在世的岁月,后代王朝回顾历史,断然不会在几行字间多做停留,被抹掉的历史痕迹,更不会有人深究。
当听完史官的话,我又忍不住想,若是后人从残缺史书或是野史中了解到南国首任摄政王陈秉生,是否会心存疑惑?又或是会加以考证?
主上跌宕起伏的一生,就只存留几个字。
后世查无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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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觉得这番外比正文写的有感觉哈哈,明天的番外属于九一,大家一起期待(?˙ー˙?)记得交出你们手中的票票!
番外——九一篇
云巅之上,一座古老楼阁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楼阁前聚集着大大小小的白团,白团飘来飘去,伴随着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芜湖,我终于回来了,你们是不知道,我这次遇到了个什么奇葩宿主,简直无语住了。”
“我碰到个更奇葩的,凭借着强大的执念来到前台,结果你知道执念是什么吗?就因为被前男友甩了咽不下一口气,穿回去,渣了前男友就又回来了!”
“呜呜呜,我碰到的好虐,最后还是没在一起,又死了。”
“我的宿主轮回了五次,至今没成功,目前打算准备第六次。”
“……”
众系统飞来飞去,交谈着自己的见闻,沉默喜静的独自待在一边一动不动。
系统们聊着聊着话题就偏了。
“九一大人上哪了?我回总部这么久都没见着。”
“我也。”
“听说带住务去了。”有系统弱弱开口。
“!!!”
众系统瞬间炸了,连沉默寡言的系统都飘了起来。
“带任务?!”
“我的天,怎么可能?他可是主神之子!”
“完蛋,哪个宿主这么倒霉?任务没做完,可能就被他怼死了。”
“哈哈哈哈哈救命,这是去了多久啊?”
“应该快一年了吧。”
集体沉默了一瞬,还未重新热闹起来,就听楼阁高处钟声一响,声波似乎化为实质,荡出去好远,云雾都在震动,这是有系统回本部的提示音。
一扇大门突然出现。
“嘿?又有统子回来了。”
“让我猜一下,会不会是小十一?”
“不太可能,前阵子不是差点儿被他的宿主绞杀吗?闹得鸡飞狗跳的,一时半会儿应该回不来。”
系统们叭叭叭的讨论着,这时门内出现一道人形身影。
“哦豁?还是个高级统子?”
系统们每完成一个任务都会获得对应积分,积分达到一定程度才能化为人形,但做到这种程度的基本都是大佬。
人形开始清晰,一截白净的手指攀上门框,冷冰冰的声音传过来:“都在说什么?”
当他跨进来后,门消失不见,来人通身雪白,给人的感觉飘渺到抓不住,声音又是实打实的冻人。
白团子系统们当场瘫了,掉在地上软塌塌一团。
九一绕过他们,朝总部走,刚走没几步,钟声又是一声响,门重新出现,九一偏身转过去,就见一白团子飞出来,‘啪’的一下撞在他身上。
“嘤嘤嘤!”
九一皱起眉,啧了声,嫌弃的面无表情拎开:“走开。”
“!!!”
是走开不是滚开?
白团子哭得惊天地泣鬼神:“呜呜呜!九一大人!救命!我不想活了!”
“那就去死。”
“……”
一如既往的会说话。
小十一哭得差点儿崩了:“不要!我的事业才刚起步,我还不想死,我怎么这么倒霉?我这么可爱的统子为什么为碰着一个鬼宿主??”
“不可在本部骂宿主,会被罚。”有系统好心提醒。
“我没骂。”小十一抽抽嗒嗒,“她真的不是人,她是妖,彼岸花妖,对象是鬼王,哇呜哇呜!一提就气,那只妖的执念是什么玩意啊,我问她的执念是什么,她说没和她对象上床!呜呜呜!气死我了,还整天逗我,还吓我,想把我绞杀…”
系统们飞起来去安慰他,九一看了一眼,走进总部,刚跨进去,就响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回来了?”
九一绷着脸:“不会看?”
一人走过来,与九一相反的是,他的衣袍暗沉如血,密密麻麻的咒文爬满裸露在外的皮肤,鲜艳而又诡异。
“回来了就去找主神吧。”
九一抬脚就走,顿了下,偏身问:“问你个事。”
“哦?什么?”
“该如何延长所带宿主的寿命?”
红衣男人低低笑了起来,嗓音透过白雾,带着漫不经心:“那简单,用积分换啊,十万积分一年。”
九一没说话,转过身去。
身后传来带笑的声音:“你目前有两百三十万。”
“让我算算,若要换,你可换个二十三年,但是积分一旦下了一百万,你就不再是执事,那么你就会成为系统,需要做任务带宿主,然后照你那性子,任务成功率百分之三十,其中百分之十是运气…”
“闭嘴。”
九一垂下眼,睫毛雪白似乎冻着冰渣子。
任务他会做,魏挽卿的长命百岁他无法保证,但是,他会尽力。他不是人,可以活很久,积分没了慢慢攒就是了。
九一想了下,说:“多看着小十一,他这次带的宿主危险系数太高。”
“我知。”
白雾慢慢聚拢,系统们的声音越来越小,楼阁似乎沉了下去,渺渺云海中,再看不到痕迹。
(全文完——20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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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把主神的地盘具体描写了下~(唉,本来想写从九一的视角梳理一下挽卿和阿生的三生三世,但我发现自己废话有些多,可能不是一两章就能写完的(┯_┯),所以暂时就不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