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刘盈:穿越,然后开始造神运动……
辽南半岛北部。廐
樊哙站在茫茫丛林之外,莫名想起刘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
如今在辽南,这句让他最初有些懵懂的话,如今得到了验证。
在他身后,不仅有征调而来燕代军队,还有从东胡肃慎招募而来的部族勇士。
只是相较于汉人而言,那些部族勇士对这里的环境更加适应。
他们不仅从不迷路,重要的是还能够在茂密的森林之中纵马驰骋,丝毫不担心会被树枝挂住,从马背上摔落……
或者说,其实是他们并不怎么惜命。廐
尤其是在樊哙开出‘巨额’悬赏令的情况下。
此次讨伐箕国叛乱的战争,北路军的使命并不是攻城拔寨,和刘盈会师王险城下,他们的主要任务其实就是掳掠人口,毕竟在如今这个年月,土地并不稀罕,劳动力才是最为稀缺的存在。
但让樊哙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卫满的坚壁清野之下,穷苦潦倒的百姓纷纷逃离家园,或向北走、或向南行,背井离乡艰难跋涉,只为了讨一个活路。
所以,本来以为自己要扮演恶人的樊哙和北路军,瞬间成了解民倒悬的王师……
因此,为了尽可能多的搜集逃难的人口,熟稔森林的部族勇士就派上了用场,按照樊哙给他们开出的赏格,每户难民价值食盐半斤,亦或是相应价码的烈酒、布匹。
尤其是棉布,更是敞开量兑换。
但一切的前提是,战后结算。廐
这并非是樊哙小气,主要是东北的部族勇士们没有什么敬业精神,你若是每单都给他们现结了,他们赚够一匹驮马的物资之后,拍拍屁股就回家享受去了……
所以,先干活,后结账……
当然了,为了安抚人心,主要是给别人一点盼头,对于那些想要兑换烈酒的部族勇士,樊哙并不刁难。
毕竟对于酒鬼而言,没有一滴酒可以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于是军中粮米布匹堆积成山,但烈酒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一箱箱的飞速减少……
也就是此刻大军距离海岸线不远,可以通过货船进行补给,否则不仅没有足够的烈酒用来支付赏金,就连轮换的汉军,以及随行的民户也早就断了顿……
嗯,樊哙停留在燕国的那几天不仅又在加紧训练军队,更重要的等待卢绾承诺给刘盈的二十万户燕国移民,以及给代国强行摊派的五万户移民。廐
不过考虑到补给问题,以及前期的基建速度,跟随大军出行的只有代国的五万户移民,以及燕国的第一批两万户移民,至于后续的十八万户移民,要在未来三年时间慢慢迁徙。
而这种分批次迁徙的政策,也同样适用于从楚、燕、赵、中山等国迁徙的民户。
但尽管如此,足足七万户的移民,再加上好几万的军队,也组成了十几条首尾不相见的庞大队伍。
辽南半岛的道路虽然烂,但迁徙的百姓大多都有一辆或是多辆四轮马车,虽然拉车的牲口大部分是牛、驴、骡这样的经济实用型牲畜,但总归比单纯依靠两条腿要快得多。
此刻行走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人声鼎沸,牛吼驴叫,热闹极了……
如果卫满见了这一幕,也许就不会对于刘盈所说的百万大军心有疑虑了……
而同样信心倍增,对于天朝上国的实力再无怀疑的,还有被东胡、肃慎的部族勇士绑在马背上抓回来的箕国百姓。廐
最初的时候,他们以为小命休矣。
但部族勇士的不打不骂,还是让他们心中升起一抹安全感。
为奴为婢,总要好过曝尸荒野。
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下令将他们抓走的,居然是汉人!
原来,这世上真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原来,被他们奉为人间美味的野菜窝窝头,在汉人那里只是用来喂猪的饲料……
原来,就算是连他们的头领村长也舍不得多穿的棉布,在很多汉人家庭里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抹布……廐
原来,人,还有另一种活法!
这一刻,他们对于军中的汉官让他们签署的放弃家乡田宅的文书再无抗拒!
反正那些东西他们也不打算再要了,而只要签署这份协议,他们就能签署另外一份协议!
长佃协议!
这份协议是他们和汉人移民所签,规定汉人移民抵达定居点后,将划定给自己的土地交他们耕作,他们出劳动力,汉人出农机,最后五五分成!
重要的这份协议可以继承!
也就是说,他们的儿子、孙子,也将会在汉人的土地上劳作,世世代代,子子孙孙都有了保障!廐
嗯,这个世界上没有傻子。
箕国的百姓在签署协议之前,早就对一切有所了解,比如靠牲畜驱动的播种机、收割机,只用手摇就能轻松实现脱粒、去壳的联合脱粒机。
这些机器都将决定了,在可见的未来,种地将不复从前的辛劳!
所以,这种让子孙后代都受益的天赐良机,怎么可能放过?
因此,他们自发的组团在难民队伍里劝说新来的同胞签署协议,和他们一起抓住这个给汉人世世代代做佃农的机会。
毕竟,做汉人的狗,是天下一等一的幸运啊!
…………………………廐
王险城。
刘盈正在替箕国王太后举办丧礼。
毕竟汉国是宗主国,而箕国也算是华夏一支,如今绝嗣,善后事宜理当由汉国负责。
重要的是人家的国土尽数为你所有,举办一场丧礼也是应有之义。
只不过刘盈脸上的哀伤,并不是为了箕国王太后,而是不舍。
浓浓的不舍。
他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很多封建国家的富裕程度,不能用其疆域辽阔与否,人民多寡与否来衡量。廐
如果说在别的地方,财富以二八定律汇聚,那么在箕国,就是只有数量微乎其微的几个上等人,掌握着近乎全国的财富!
比如箕国王室。
那些被他从叛军手里获得的金玉饰物,其精美豪奢的程度,完全不亚于他在长安城东西二市里看到的!
不过金玉不算什么,重要的青铜礼器。
卫满带领的军队九成以上的人大字不识一箩筐,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美的欣赏。
那些被他们特意留下来,没有被融化成铜锭的青铜礼器,样样精品,无论从器型的大小还是制作的用心,都毫不逊色于刘盈从殷墟中获得的珍品!
总之,就是不舍……刘盈吸了吸鼻子,哗的一下扔出一把纸钱:“魂归来兮,尚飨……”廐
随着他这一句念诵,丧礼顿时进入尾声。
摆放着棺椁和随葬品的木车,顺着铺设在墓道的滑轨直入墓室之中。
轰!
石门落下,隔绝了生与死,以及所有的贪婪、荣耀和耻辱。
“班师回朝?还是继续留在这里一段时间?”张不疑慢吞吞凑过来问道。
“当然回去啊!”刘盈摇了摇头,旋即兴高采烈:“我还准备去封禅泰山呢!”
一旁的刘邦走过来点点头说道:“奉行正道,拓土开疆……勉强算是配得上泰山!”廐
刘盈毫不畏死的皱皱鼻子:“哼!勉强?爹,我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孩子大了,大庭广众之下揍他有些不合时宜了……刘邦暗暗点头,笑着说道:“好吧,配得上泰山!这样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刘盈双手插腰,脑袋扬起:“我不仅是打算封禅泰山,还准备在那里给大父建个庙,顺便再看个日出!”
“建庙?”刘邦愣住,问道:“在那建庙干嘛?”
“当然是为了每年去旅游……呸,是祭祀。”刘盈忙不迭改口,接着说道:“泰山为五岳之尊,意义非凡、我准备把咱们之前祭祀的那个平台改叫圣皇顶,建圣皇庙,同时再给大父上几个尊号……这样,咱们就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代天牧民了。”
嗯,其实就是和尚们的到来,让他心中产生了几分危机感。
论传教,以及编造神话故事的能力,道教属于是烂泥扶不上墙的那种,别说是战斗力爆表的沙漠教派了,就算是有了中央政府下场拉偏架,道家也没有干过外来的佛教……廐
甚至于拉跨到连他们的道教群仙,也大多都是换皮的佛教神仙……
所以他就只能亲自下场了……
但这种话很明显不能给刘邦说,因此他就只能编纂诸如代天牧民之类的说辞。
听完刘盈的话,刘邦稍稍愣神一下,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脸上的神情却无疑在表示赞同。
毕竟他早年间为了造声势,也斩白蛇,号称赤帝子,后来吕雉和他又打了一波配合,也就是刘邦藏在芒砀山里的时候,吕雉总能找到他,当别人好奇问起来的时候,吕雉说刘邦头上有云气。
就这样,忽悠了许多沛县子弟跑到山里和刘邦一起喝风……
重要的是,这时候的人本就相信怪力乱神之说。廐
比如撞鬼了,就用狗屎洗澡……
“呵呵,建庙祭祀?那老头要是泉下有知,非得被你气活过来……”刘邦笑呵呵的摇着头向远处走去。
“为甚?”张不疑悄悄凑近刘盈,压低声音。
“怎么?你不知道我大父是这世上最后一个农家学子?”刘邦脸上露出几分缅怀:“农家素来讲究君民并耕,勤俭节约……如今我大兴土木为他建庙,可不得把他气活过来?”
张不疑忍俊不禁,很有义气的说道:“放心,到时候大父打起人来,算我一个!”
“我呸!”刘盈啐了他一脸:“从小到大,那老头啥时候打过你?尤其是你和我阿姊订婚之后,老头就惦记着抱漂亮重孙了,更不舍得揍你了!”
“你自己长得丑,怨我咯?”张不疑抹把脸,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吐槽咽了回去。廐
刘盈等了一会,见没有把张不疑坑到,轻轻摇头说道:“话说,我阿姊也该生了吧……也不知道是个男球还是个女球……”
“什么球不球的,女孩子胖点好看!”张不疑皱皱眉头,回想了一下说道:“算算日子早该生了,但咱们那段时间不是飘在海上吗?所以收不到消息也属正常……”
“胡扯!咱们不还有电报吗?”刘盈脸上浮现出一抹坏笑:“要我看,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我老师有了孙子,忘了还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张不疑悚然一惊,很想反驳,但考虑到自家老爹一贯的尿性,以及陆续又给他生了两个弟弟的事情,最终一言不发,一副金毛败犬的模样耷拉着脑袋离开……
刘盈笑了两声,转身叫过周亚夫:“朕不日即将西归,向南征讨不臣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所以,趁着朕还在,有什么困难赶快说。”
周亚夫稍稍沉默了一下,斩钉截铁:“两万汉军,再加上皇家海军助阵,臣有十足把握!”
刘盈笑着轻轻颔首:“很好,朕就是喜欢你这种劲头!等到你彻底荡平辽南三郡之后,朕加封你为南部校尉,从属樊哙的护东胡中郎将,统辖辽南三郡!”廐
一瞬间,周亚夫大喜过望。
毕竟他的上司是樊哙,属于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不会给他小鞋穿,也不会抹杀他的功绩。
于是周亚夫抱拳行礼:“臣定当殚精竭虑,不负陛下重托!”
…………………………
未央宫,椒房殿。
吕雉手中拿着多日前受到的电报单,越想越气。
看吧,她就说能够千里传音,但她家那臭小子居然敢说实现不了,所以只能够书信往来,不能用电报交流!廐
简直鬼扯,怎么报捷的时候就可以了呢?
而且,还只有区区六个字!
怎么,多写几个字会判死刑吗?
还有对面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大怨种女儿,她明明洋洋洒洒的写了好几百字,结果被她删的只剩下了四个字!
怎么,以为给自己生了个漂亮的外孙子,她就不会动手打人了?
刘乐卡兹卡兹的磕着瓜子,翘着二郎腿斜靠在榻上,对于吕雉杀人一样的眼神视若无睹。
一回生二回熟。廐
她已经从张澹那里积累了很充足的带娃经验,因此直接将一切甩给了早就准备好的奶娘和老妈子,自己安安心心的在山庄里坐月子,完事再到处跑着玩……
反正,她的任务已经完成,无论是张家还是她的公主府,都已经算是后继有人。
往后余生,她就只剩下玩一个选项了。
所以吕雉暴走不暴走的也不重要了,所谓小仗受、大仗走,不能还手还不能跑的远远的吗?
比如去西域耍耍……
张不疑多次给她讲过西域的美景,大漠孤烟、瀚海阑干,终年不化的雪山,悠扬清脆的驼铃……
这些,都是她从未见过,但一直有在梦到的场景。廐
所以,为了能让自己玩的更开心,在吕雉的碎碎念中,刘乐蹭的站起,敦敦敦敦的扭头就走!
她,决定对长(长安)罗(罗马)铁路追加投资!
…………………………
琅琊郡,青县,码头。
秋九月,大地褪去了夏日的高温,暴躁的海也平静了下来。
清晨,太阳从海面升起,刹那间金光浸满了天地,光芒万丈,摄人心魄。
但这种美景,让早已见怪不怪的刘交、刘肥等人丝毫提不起兴趣。廐
他们心中的焦灼,在于盼望海船准时进港。
昨天他们已经在港口等了一天,从清晨到黑夜,却始终没有等到想要见到的人。
嗯,其实就是刘盈班师回朝,他们来此迎接。
毕竟刘盈准备封禅泰山的消息早就传了回来,一同传来的还有在改封禅岭为圣皇岭,并且在泰山上为刘太公修庙祭祀的事情。
所以,刘氏诸侯王齐聚港口,准备伴驾同上泰山。
等到刘肥饥肠辘辘,准备抽空把上午茶吃了的时候,远处的瞭望塔上,顿时响起一声悠扬的号角。
嘟!廐
一瞬间,无数的号声、鼓声,黄钟大吕之声次第响起。
这表示着皇帝的御船即将进港!
刘肥等人忙不迭的整理衣冠,尤其是刘贾、刘喜两人,更是反复让侍从检查自己的仪容仪表。
刘太公已经不在人世,刘喜这个纯粹依靠血脉封王的刘氏子自然要格外注意,毕竟刘邦会念在兄弟之情给他留几分面子,但刘盈不会,稍有差错,必然会遭到刘盈下旨申斥!
刘贾虽有战功,但却是刘氏旁支,他的父亲是刘太公的堂兄弟,因此和刘盈隔着一层,同样担忧授人以柄。
片刻之后,刘盈从芒砀山号走下,身穿绣有十二章纹的黼黻,头顶金冠闪耀,按剑而行,龙骧虎步,越发显得威风凛凛。
一时间,就连素来很是不服的刘肥和刘如意也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心中满是畏惧。廐
刘盈,已经不再是他们家的老三,而是他们的皇帝,生杀予夺的皇帝!
人群中,依旧保持直视的唯有吕泽。
毕竟亲舅舅。
此刻吕泽的眼中满是欣慰,欣慰当初的稚子,终究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只可惜他家就全是孽障……
吕泽无声叹息,和身边诸侯王一起三拜九叩。
“臣等拜见陛下,恭贺陛下凯旋……”廐
“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盈很是骄傲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自己人,就免了吧……”
一瞬间,刘如意有一种吃了苍蝇的感觉,眉头紧皱。
免了?
怎么不早说?
大家磕头如捣蒜的时候你是没反应过来吗?
他和一旁的刘肥对视一眼,心中同时闪过相同的念头。廐
老三就是虚伪!
刘盈对此浑然不觉,只是向大家宣布了自己要和他们一起爬泰山看日出的决定。
于是,刘肥的脸色越发黑了起来。
让一个三百斤的胖子,连夜爬山看日出?
想让他死就直说!
但很明显,他拒绝不了。
刘盈只是在陈述自己的命令,而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一如之前要求从齐国迁徙人口那样。廐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没有人可以拒绝。
尤其是刘邦也是满脸向往。
上次沛县兄弟会游泰山的时候,恰好赶上社日,泰山脚下人山人海,天南海北的商贾齐聚一地,因此他们只是玩了个痛快,并没有真的爬到山上去看日出。
所以,这次正好补上!
在一片哀鸿遍野之中,刘邦拉着凑到他身边的刘如意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刘如意皱眉说道:“三哥让我来的,说是要封禅泰山,然后顺便在大父的庙里给我举办冠礼……”
“嗯?哦,对对对,虚岁二十二了……也到了加冠的年纪了。”刘邦恍然,无视了刘如意一脸受伤的表情,笑眯眯的问道:“你母亲呢,她也来了?”廐
刘如意扁扁嘴:“没来。我母亲住在泰山行宫,和太上皇后在一起。”
刘邦的脸上,顿时浮现起满是失落的神情。
如今已经无力争夺皇位的戚姬也大鹏展翅了起来,但偏偏这样,越发戳中了刘邦的癖好……
所以,人以群分……刘盈耳朵抖了抖,视线不经意从刘邦身上掠过,旋即看向和虞姬站在一起的卢绾,轻声长叹,但嘴角向上翘起。
…………………………
泰山行宫。
刘乐挥舞着手中的电报单,蹦蹦跳跳,哼着荒腔走板的歌曲。廐
“我有一只小毛驴,被我做成驴肉火烧……”
在她身后,小步快跑跟着的张澹愣了一下,于是有样学样,蹦蹦跳跳,唱着同样荒腔走板的歌曲。
吕雉看着眼前一大一小闯了进来、同样没规矩的身影,银牙暗咬,准备发火。
不过下一秒钟,多云转晴。
“你弟弟说已经到了青县,过几天就来泰山……还说要和大家一起去泰山看日出……”
吕雉喜滋滋的说完,同时脸上开始犯难。
毕竟她养尊处优这一二十年,当初那个白天在地里干一天农活,晚上还能织布到凌晨的体格早就废了,真让她猛然间也去爬那么高的山,说不担忧是假的。廐
于是吕雉猛然站起,一把攥着刘乐向外走去。
“走,从现在开始陪娘锻炼身体……”
“可是、可是弟弟没说让我也去爬山呀……放开我,九敏!”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刘邦:这娃不像我……
秋高气爽,适宜外出运动。鴋
因此现如今的泰山脚下,多出了一大群穿着窄袖短衣的男男女女。
当中那个穿着洁白箭袖猎装,头上金冠缀有火红绒球,整个人看起来很烧包的男人,正是刘盈。
在他身边,则是兴高采烈的刘邦,以及垂头丧气,一副下一秒钟就会昏过去模样的刘肥和刘如意……
于是刘盈迈步上前,大声宣布:“《礼记·月令》有云,是月也,天子乃教于田猎……故此今日登山,可以理解为一次秋狩,登上山顶者,无赏,有掉队者,必罚!”
看着刘盈不似作伪的神情,刘喜刘贾,以及他俩的那群儿子脸上的神情迅速变得慎重起来。
毕竟对于他们这样的刘姓诸侯王来说,刘盈所谓的罚,必然是削减食邑封地……
刘邦只是咂咂嘴没有说话,刘乐却一脸谄媚的凑过来,轻声问道:“弟弟,你准备怎么罚呀……”鴋
关你什么事……刘盈皱眉:“说了这是秋狩,女人和小孩若是走不动了,可以坐滑竿……那边就有,早就准备好了。”
毕竟封建王朝,虽然汉朝女性地位其实不低,但这种场合最多就是个背景板。
因此刘乐丝毫不觉得自己受到了歧视,美滋滋的走到之前还满面愁容的许负面前,小声嘀咕:“看吧,我就知道臭弟弟早有安排……”
许负轻轻点头,心中巨石放下。
虽说她身体素质很强,而且从小也练过一些阴阳家的秘术,能够一跃而上一丈多高的院墙,但毕竟这时候的泰山可不是什么旅游景区,没有石板路和索道,全是土路不说,而且坡度还很陡……
所以她此前一直很是担忧,尤其是刘盈说会有惩罚之后……
别的她不在乎,怕的就是罚钱……鴋
嗯,刘盈虽然两天前就住进了泰山行宫,但之后要有祭祀活动,自然要沐浴斋戒,更是不能亲近女色……
但就在许负和刘乐准备携手去坐滑竿,让人抬着上山的时候,吕雉却伸手拦住了她们。
这一刻,吕雉那颗不愿雌伏的魂在熊熊燃烧……
嗯,主要是她半月前看了一出戏。
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不如男……
所以她大声说道:“不就是爬个泰山?女人怎么了,我们女人就一定比不过他们男人?除了刘启刘德那几个小孩,谁也不准坐滑竿!”
一瞬间,哀鸿遍野。鴋
代王后应氏更是恨得牙痒痒……
但她的脸上却也不敢有丝毫表露,毕竟从前她和吕雉的关系不好,后来更是联合刘邦的大嫂闹腾分家,将刘邦、吕雉从家里赶了出去单过……
从前刘太公活着的时候,吕雉收拾起来她属于是投鼠忌器,但现如今皇帝是刘盈,更不会对她这个几乎没有什么印象的二伯娘手下留情……
所以,登山开始之后,不仅男子组喘气连连,女子组这边也是喘息如牛……
刘盈开始后悔。
他也高估了自己的体能,这一刻他想起了后世的某个说法,说是其他地方的售票口都是在景区之外,唯有泰山的售票口是在半山腰,为的就是让你知难而退的时候毫无负担……
不过牛逼都已经吹出去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向上了。鴋
反正他这个年纪在这摆着,虽说当了皇帝之后日理万机,锻炼的少了,但咬咬牙也勉强能上去。
尤其是他看着从登山开始就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的刘邦,更是铆足了劲追了过去。
这老头其实是终结者吧……刘盈看着他和刘邦之间越拉越开的距离,挥汗如雨,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
“老三,你要是不行了,就去小孩那边……”刘肥汗流浃背,但攻击性拉满。
“呵呵。”刘盈冷笑,吭哧吭哧的继续向前。
…………………………
圣皇顶。鴋
当刘盈拖着酸胀的双腿终于爬上来的时候,刘邦光着膀子站在临时搭建的棚子下面擦拭着身体,不时向后方回望,鄙视着每一个比他晚上来的男男女女。
很快,刘盈也加入其中,尤其是当刘肥被七八个亲卫推搡着爬上来的时候,他更是凑到刘邦身边大声说道:
“爹,我想起一个外国的神话故事,你要不要听?”
刘邦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点点头:“说。”
刘盈看着满头大汗蹒跚而来的刘肥,笑着说道:“据说有个叫做西西弗斯的人,他得罪了天神,于是神就让他永无休止的推石上山,但石头快要到达山顶的时候,就会立刻滚落……”
“好在我大哥没有得罪神,不会从山顶滚落……”
“就这?”刘邦愣了一下。鴋
“不然嘞?”刘盈摊开双手。
这小崽子不类己,攻击性太差了……刘邦一步三摇,满脸讥讽的迎向坐着滑竿上来的吕雉。
啊这?这老头又去作死去了……刘盈以手扶额,只是目光炯炯的看向正在和吕雉唇枪舌剑中的刘邦,直到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阵卡兹卡兹的声音。
“吃?”刘乐举起一只小胖手,上面赫然是一把炒熟了葵花籽。
…………………………
圣皇庙。
刘邦背着手左看右看,频频点头表示满意。鴋
“嗯,现在只是初步改造……”刘盈站在一旁解释道:“这一串院子只是在从前封禅时住的那几间房子的基础上扩建而来,前殿只是临时摆放一下塑像,之后还会进行二期、三期扩建……”
嗯,他此刻的态度略显谦卑。
毕竟建造泰山上这座圣皇庙的费用,是由诸侯王们‘乐捐’而来……
其实就是酎金。
按照汉国的律令,诸侯王们每年需要向宗庙敬献黄金作为祭祀和维修房子的费用,标准则是千人四两。
也就是说,诸侯王每拥有一千户臣民,每年需要向宗庙进献四两黄金。
比如海昏侯墓里挖出来的那些造型精美的麟趾金、马蹄金,就是宗庙的酎金。鴋
所以此刻站在刘盈面前的,不仅是他的本家亲戚,还是甲方爸爸……
刘交看了看刘盈摆出来的规划图,同样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富得流油,尤其是如今海运兴盛,作为靠近大海的一个诸侯国,虽然他在刘肥炫耀齐国是天下第一强藩时点头称是,但心里却很是嗤之以鼻。
在如今的大汉帝国,他楚国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下第一强藩!
所以,对于在泰山上给自己亲爹修庙祭祀这件事,刘交从来都是刘盈要多少他给多少的!
毕竟,他还有另外一个小心思。
那就是他的母亲李氏,其实是刘太公的续弦,在李氏之前,刘太公还有另一个妻子,也就是梦见神灵所以生下刘邦的昭灵皇后。鴋
那么,此次建庙他出钱最多,是不是可以让他的母亲配享在刘太公的神位之侧?
但刘喜很明显对此很抗拒。
孝康皇后的名号已经给了李氏,难不成还要将配享的位置也让出去?
说破大天,李氏也只是个续弦。
而他的母亲,才是刘太公的正妻,也是刘邦的亲生母亲,刘盈嫡亲大母!
就在代、楚两方暗暗较劲的时候,刘盈笑眯眯的收起建筑蓝图,用力推开紧闭的殿门。
然后,所有人愣住不动。鴋
无他,正殿之中的景象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同。
毕竟这时候无论是官方祭祀,还是民间祭祀,都是在高台上摆个写着字的牌位,没有后世那种泥胎塑像。
因此,当刘邦刘喜等人看着那个栩栩如生,穿着皇帝的冕服笑呵呵看着他们的刘太公塑像时,眼眶顿时变得红润起来。
“灰尘好大,迷眼了……”刘邦仰起头。
“就是,也不知道找人打扫一下……”刘喜顺势以袖遮面。
“嗯,二哥三哥说的对,刘盈那臭小子就会死要钱……”刘交成功将锅甩到刘盈身上。
看见了吧,他们老刘家没好人……刘盈狂翻白眼心中吐槽。鴋
不过很快,刘邦几个的注意力就放在了塑像之上,准确的说是刘太公身边的那两个塑像。
刘媪、李氏。
准确的说,是昭灵皇后和孝康皇后。
刘邦轻轻咦了一声:“二哥,你觉得像吗?”
刘喜端详了几眼,先是点点头,旋即摇头说道:“有几分像……但你也知道,咱娘走的时候我也还小,若是大哥在,必然能够分辨的清楚。”
刘邦长叹一声,心中满是遗憾。
毕竟那是他的生身母亲,虽然生恩不如养恩,但世上又有哪个儿子,不想亲眼看一看自己母亲的模样?鴋
于是他一把抓住刘盈,很是严肃的问道:“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这竖子又是如何得知?”
看到了吧大父,晚上记得托梦揍他……刘盈将视线从刘太公的塑像移开,沉默了一下说道:
“自然是大父告诉我的,那时候我恰好招募了不少的名画师,给大父画像的时候,顺便让他们按照大父的描述,把昭灵皇后的画像也画了出来……”
“只不过大父不想让你们知道,所以一直将画藏着,直到……直到……”
刘盈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刘邦松开他,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但最终还是放下,很是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很好……很好。”
在他们身后,不光刘肥,就连刘如意也是满脸艳羡。鴋
毕竟儿子,总是想要获得父亲的认可。
而现如今的这种画面,就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及,恨不能以身相待的那种……
哼,老三……刘肥咬了咬嘴唇,将视线移开。
哼,老二……刘如意攥紧拳头。
刘交左看右看,笑眯眯的走到龇牙咧嘴的刘盈身边:“三哥,松松手吧,别把咱家皇帝拍死了……”
这老头劲也太大了……刘盈揉了揉肩膀,满脸戒备的远离刘邦。
看清楚了,我打你孙子了,今晚给我托梦……刘邦尬笑两声,视线从刘太公的塑像上移开,旋即再度满是惊奇的咦了一声:“你那俩大母都很喜欢孩子不假,但为何塑像上还要有这么多的小孩子在她们身上爬来爬去?”鴋
“这你就不懂了吧。”刘盈笑着解释道:“这叫做送子娘娘……我觉得大母她们是有几分运气在的,尤其是有关人丁兴旺的那种。”
“比如刘肥,昨天爬泰山的时候,虽然只来了十三个儿子,但还有二十多个是因为年龄太小,所以来不了……再比如我大哥刘信,他那一百多个呢……”
“所以加封个送子娘娘,也算是名副其实……”
嗯,这其实和钞能力神马的关联并不大。
比如某些号称富得流油的皇朝,就出现过各种生不出儿子,最终靠过继完成皇位传承,再比如某些穷逼王朝,甚至连太宗都被改成了成祖……
听到刘盈的解释,刘邦等人先是面面相觑了好一会,最终用力点头。
这种事情其实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重要的是刘盈说的很有道理,这二十多年来人丁兴旺的不仅是刘邦这一系,刘喜和刘交的那一支也是如此。鴋
尤其是刘伯那一支,刘信以一己之力,生生将只有他一个人的血系,扩大到如今的上百人,而这,其实只是宗室玉碟上有名有姓的,若是加上那些因为皮肤颜色而被禁止写入玉碟的小孩,只怕人数更是惊人!
在周围一群人的满脸称赞中,刘盈微不可见的笑了笑。
这世上并没有千年王朝,要想让一个泥胎木塑享受千年香火,必然要赋予其不一样的意义。
尤其是大部分的中国人对待信仰的神灵,都属于是‘反正不要钱、多少信一点’的状态,因此才会有驾考之神、奥特曼之神诸如此类的奇葩……
所以,安一个‘送子’的旗号,至少在丁克主义大流行之前,可以保证这里的香火不断……
刘邦回头问道:“你之前说过,想给你大父上尊号,说来听听,准备上个什么样的尊号?如果听起来不错的话,乃公给你提几个字,保证蓬荜生辉……”
刘盈想了想:“我大父那边,圣祖的名号不动,这是咱们定下的庙号,至于尊号,则称太上无极九天司命天尊大帝……”鴋
“好长的名字……”刘邦重复了一遍,和刘交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轻轻点头:“可以,听起来很厉害……那你大母那边呢?”
刘盈挠了挠头,边想边说:“左边的叫做清灵元君昭灵圣母,右边的则叫做太真无极玄天圣后……怎么样,听起来还行吧。”
“不懂什么意思,但乃公很喜欢。”刘邦笑着点点头。
刘喜等人也是如此,尤其是刘交,对于刘盈没有厚此薄彼的行为更是满意。
“拿纸笔来……”刘邦回头招呼了一声,旋即看着刘如意说道:“等到给你大父重新做套匾额,就给你举办冠礼……嗯,回去给你母亲说说,要是她没有中意的儿媳妇,乃公就给你指婚了……”
………………………………
长安城。鴋
如今是改元正朔的第一年,但接近十月之后,市面上还是多出了许多摆摊售卖年货的商贩。
毕竟惯性的力量,不是一时半刻所能消解。
因此当窦广国带领巽伽王朝的使节团抵达关中的时候,一路上各种发出惊叹的阿三们,更是被眼前的场景惊掉了下巴。
尤其是笃信佛教的阿耆尼密多罗·巽伽,更是目不暇接,口中呢喃。
“难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极乐世界?”
“不对,不对……极乐世界的道路是七宝铺就,而这里只是水泥,虽然水泥的价格不比黄金低多少……”
“汉国,居然奢靡到了如此境界?”鴋
阿耆尼密多罗慢慢向前走着,直到看到了远处屹立在龙首塬上的长乐、未央两宫。
这一刻,他再也忍不住的顶礼膜拜起来。
这里,即便是神话传说中的大雄宝殿也不过如此!
嗯,作为统治者的一员,他虽然笃信佛教,但对于和尚们吹逼的事情却并不怎么相信,或者说是有选择性的相信,对于动辄就恒河沙、无量之类的形容词更是完全免疫……
所以,如此天上宫阙,绝对值得他下跪叩首!
窦广国撇了撇嘴,把乡巴佬这三个字憋了回去。
作为土生土长的关中人,虽然从他记事起,雄伟壮丽的咸阳宫就已经成了断壁残垣,但他或多或少从别人那里听说过,昔日咸阳宫的富丽堂皇,胜长乐宫十倍不止!鴋
毕竟长乐宫是在旧有的兴乐宫的基础上改建而来,而兴乐宫在昔日秦国的诸多宫室之中,其实是排不上什么名号的!
但‘烂怂长乐宫’的说辞,只能由他们这些本地人来说,外来的番邦使臣跪地膜拜,还是让他们感到很是骄傲。
尤其是道路两边行走的汉人,更是对这几个看起来像是杂耍艺人的阿三很是友善。
于是他们纷纷驻足,准备等到阿三们站起来之后,有钱的捧个钱场……
一瞬间,窦广国被这帮家伙气笑了。
他扬起手,大声呼喊:“展旃……”
与此同时,他从怀中摸出了用牦牛尾装饰的使节,安装在了插在马鞍上的一根木头棒子上。鴋
马戏团,瞬间变成了使节团!
“嘁……早说啊!”
“浪费时间,走了走了……”
没有热闹可看的吃瓜群众连声指责,掉头就走。
如今的大汉万国来朝,胡人使者大家见多了,况且这群人中也没有衣衫褴褛的美貌胡姬,他们自然毫不停留……
在阿耆尼密多罗满脸懵逼中,窦广国见怪不怪的策马缓行。
城门口,接到报告的典客府官员等在门口,他看到来的是窦广国,先是迟疑了一下,旋即主动迎了过去。鴋
“哈哈哈,没想到来的是你!”窦广国从马背上跳下,拱手行礼:“见过绛候嗣子……”
周胜之用了捶他一拳,笑着说道:“什么嗣子不嗣子,同窗三年,如今好不容易再度见面,你倒是给乃公装起来了?”
“粗鄙……”窦广国摇摇头,脸上满是笑容:“呐,人我给你带回来了,至于后续该怎么安排?安排到哪?就看你们典客府的了。”
周胜之上前半步,拉着窦广国问道:“若是无事,你我同去新丰城买醉如何?”
窦广国沉默了好久,才叹气说道:“还是你们典客府的官吏过得爽啊……我当初怎么就听了陛下的话,准备扬威海外,没有留在典客府呢?”
周胜之笑着说道:“现在也来得及啊,只要你有这个想法,其他的交给我!”
“周兄美意,小弟心领了。”窦广国轻笑摇头:“天色不早了,你我就此别过吧,等到后日休沐,你我再一醉方休……”鴋
周胜之皱眉问道:“刚过午时初刻,哪来的天色不早?”
窦广国笑着说道:“我从外面回来,还想着入宫去见见阿姊,还有我那个年岁虽小,但聪明伶俐的外甥……宫门申时落锁,禁绝外臣入内,如今已过午时初刻,天色自然不早……”
周胜之摇摇头说道:“莫非你还不知?”
“知道什么?”窦广国满脸疑惑。
“陛下东征大捷,此时已然返回,意欲封禅泰山……”周胜之喜气洋洋的说了一句,旋即摇摇头:“陛下不在宫中,你个外臣如何能够进入内宫?”
“哦?陛下又大捷了?”窦广国一脸惊喜。
“是啊,又……”周胜之轻叹一声:“我家二弟又立新功,如今受封南部校尉,官职做的比我这个大哥都高……”鴋
嗯,这就是他虽然是绛候嗣子,且职位比窦广国高,但还是选择主动迎上来的原因。
毕竟窦广国的姐姐是窦漪房,而窦漪房不仅曾经是吕雉的贴身女官,还是龙凤呈祥的缔造者,平日里更是受到刘盈恩宠。
所以,交好窦广国,就意味着交好窦漪房,也就意味着在将来的某一天,他击败周亚夫,顺利继承周勃的绛候之位的把握更大了!
“不说这个了。”周胜之笑了起来:“所以,你还是来我家住吧,我家足够大,且老头子不在,家里的舞姬歌姬就随我差遣了……你懂得。”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刘盈:我刘某人与赌毒不共戴天!
十月,秋高气爽,封禅业已结束。
夜幕降临,但泰山行宫中刘盈居住的那间宫室,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刘盈伏在书桉上写写画画,不时停下来思索片刻,然后化身无情的盖章机器,噼里啪啦的在送呈他御览的奏疏上盖上大印……
他现在审批的奏疏是典客府送来的,有关和巽加王朝贸易往来的提案。
嗯,说是提案,其实是早就议定好的内容。
主要就是利用封建统治者的贪婪,将一个人口上千万的大国,转变为汉帝国的产品倾销地和原材料生产地。
这其实是一种双赢。
对于那种视万民为奴仆的封建统治者来说,发展实业,哪怕是他们亲自来发展实业,都不如当买办赚的钱多。
毕竟当买办没有成本。
进口越多,关税越多,自己就越有钱。
至于国内的百姓以及产业,这些对于统治者而言并不重要。
准确的说,国内的产业越凋敝,他们越开心。
最好,国内所需要的一切工业产品、手工业产品都从国外进口,这样他们的收入才会节节攀升!
所以,哪怕刘盈提出的条件很苛刻,比如永久性租借恒河口等九处港口,汉商拥有法外豁免权,以及每年的出口量和进口量要成正比,也就是他们想要进口更多的汉国商品,收取更多的关税,就必须要向汉国出口相应比例的初级产品。
但巽加王朝的使团除了对进出口商品的税赋和比例有所争议外,其余条约近乎照单全收!
毕竟汉国重点需求的产品,其实对于阿三来说俯拾皆是。
比如棉花,比如水稻,再比如铁矿和煤炭。
嗯,巽加王朝那边的铁矿石和煤炭储量很大,且品质很高。
尤其是用来生产弹黄钢、不锈钢、滚珠轴承之类工具的铬铁矿,储量更是位居全球第三!
所以刘盈觉得,等到和阿三正式签订协议,货船满载而归之后,国内的很多煤矿和铁矿也就到了关门的时候了。
在国内挖矿污染环境,尤其是对水资源、山体结构的破坏不说,而且矿工的工作又辛苦,赚钱还不多。
至于失业的矿工,可以到工厂上班,工资涨不涨另说,至少要比下井挖矿安全很多。
毕竟井下作业的矿工,属于是人埋了,但还没有死……
于是这一刻,刘盈内心有些庆幸。
还好他早早就点出蒸汽机等高效挖矿的必备科技,导致挖矿成了一个重资本投入的行当,进而使得国内的小煤窑、小铁矿的数量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因此,等到海外廉价煤炭铁矿石到来之后,他主导的产业转型受到的阻力就不会太大。
不过正所谓鸡蛋不能放到同一个篮子里,所以未雨绸缪之下,供货商的人选不能只有阿三一个。
比如还可以有澳大利亚的古利人。
不过古利人困居孤岛,和其他地方的人类隔绝了好几万年,因此即便是到了十八十九世纪,总人口也不超过百万。
所以,指望让他们去挖矿,然后便宜卖给汉人,就不太现实了。
因此,还是掠地吧,反正那边的露天矿挺多,正好进行机械化开采。
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国际秩序尚未形成,大国吞并小国,强大的民族灭绝弱小的民族,都是如喝水吃饭一般的正常行为。
刘盈暗暗点头,回想了一下他签到的堪舆万国图……
嗯,其实就是高清但海岸线以及河流走向并不保真版世界地图。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详细标注有各地的矿脉和储量情况,这就给了他能够用很低的成本,拿下一大片在当时人看起来的不毛之地,然后按图索骥找到矿藏的可能。
所以他准备回到长安之后,就组建几个大型的建工集团,不光是去阿三那里建设港口、前往矿山的道路,更重要的是南下大洋洲,去帮着当地的土着开发他们完全用不上的煤铁资源……
只是在那之前,还需要加强对东南亚诸岛国的投资和掌控。
毕竟澳洲那地形,人口大多分布在岛上的边边角角,在前期的水利、农田建设不成功的时候,还需要汉国源源不断的向那里调拨粮食之类的生活必需品。
看来,又要连夜赶工ppt了……刘盈无声笑笑,准备肝一个通宵。
但就在此时,房门吱呀作响,许负举着一盏花灯,拎着食盒慢吞吞的挤了进来。
“陛下,宵夜来了……”
刘盈转头,看了看彩灯映照下明眸皓齿、靥妍唇鲜的白裙少妇,伸出手环着许负纤细的小蛮腰,让她斜坐在自己的大腿之上。
“好香……”刘盈一语双关。
“陛下……别这样。”许负低着头,只觉得一双有些发烫的大手开始不老实了起来。
她并不抗拒刘盈的触碰,只不过这和她设想的剧本不一样。
在她的想象之中,她将扮演一个贤妻良母的角色,给勤勉国政的刘盈送来果腹的夜宵,然后红袖添香夜读书,最后才是你农我农,被翻红浪……
但没想到,剧本还没开始,就直接进入了最后一个环节……
尽管她对于刘盈此刻的表现很满意,毕竟作为一个妻子,总是喜欢看到自己的男人对自己如痴如醉,如同一只急色鬼……
然而,她戏瘾犯了……
于是许负开始反抗,可她的腰肢根本使不上力,双腿较劲的唯一结果,就是身体越发陷在了刘盈的腿上,竭力反抗,顿时变成了欲迎还拒……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老实的嘛……”刘盈邪魅一笑,尽显霸总风采。
许负银牙暗咬,索性不装了。
“哎哟?你来真的?”
“别扯朕的衣服,很贵的……”
“朕是皇帝,苍天之下万万人之上,你居然敢……”
……………………
泰山行宫前,车马辚辚,旌旗招展,上万精锐士兵按前中后三军列阵,做好了扈从刘盈返回帝都的准备。
只不过在一片庄严肃穆中,刘盈和张不疑等人勾肩搭背的走了出来。
而在他们后面,则是同样很没有形象的刘邦卢绾等老一辈的沛县兄弟会成员……
站在吕雉身边小声说话的吕泽轻声叹息:“人说富三代才为贵,如今看来,确实如此啊……”
于是,扎撒着双手,追在刘乐身后要糖的刘启和刘德就倒霉了……
吕雉一手一个把他俩抓了回来,开始碎碎念……
在刘乐一双豆豆眼的目光炯炯中,吕泽愣了一下,旋即装作没事人一般的背着手往其他地方熘达了起来。
而作为对等报复,刘盈和张不疑几个人正在强力围观吕台。
吕台一瘸一拐的左突右闪,想要逃,但最终没有逃掉,于是双手合十:“几位施主莫要欺人太甚……须知我佛虽慈悲为怀,然亦有明王之怒……”
“看吧,我就说他被人忽悠瘸了吧……”刘盈搂着吕产的脖子,笑眯眯的问道:“我大舅也不管管?”
吕产冷笑:“弟弟啊,你以为我大哥的腿是怎么成这个样子的?”
“别什么施主不施主的,我看你就是闲的!”刘盈一把抓住吕台,不容拒绝的说道:“泰山就在你鲁国境内,因此修路上山,建圣皇庙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反正这一路看过来,你们鲁国也有不少赋闲的人力。”
“如今正好快要农闲,把他们组织起来到工地上赚钱,也算是你造福众生了……”
吕台想了想,欣然点头,只是靠近刘盈小声问道:“那……如果有多余用不完的材料,我可以在这泰山之上,修一间小小的庙宇吗?”
“当然不……”刘盈想了想,改口说道:“想修就修,但不准用我给大父修庙的材料!而且我警告你,修庙的工程但凡有丝毫克扣和马虎,休怪我不念及兄弟之情!”
吕台双手合十:“贫僧谢过陛下……”
“你是个屁的贫僧!”刘盈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人家僧人都不吃肉不喝酒,还不近女色……你个花和尚!”
听到刘盈的话,吕台满脸诧异:“陛下此言出自何处?贫僧怎不知还有如此规矩?”
刘盈捏了捏下巴,半扬起脸说道:
“朕金口玉言,言出法随,何须寻求出处?”
“正好,如今你要给胡人修庙,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朕说的那几条,就是你们这些人的清规戒律了!”
“今后,尔等须得谨记教条,切不可越雷池一步!”
吕台愣在原地,内心很是挣扎了一番后拱手说道:“陛下所言句句振聋发聩,细想之下微言大义,臣等下就将陛下所言,一字不差的告诉那些胡人!”
“臣?那些胡人?”刘盈轻声呢喃,旋即笑着说道:“前头不还自称贫僧,如今怎么又变成臣了?”
吕台很自然的说道:“子曰,食色性也。不吃肉不喝酒还行,但唯独不近女色,我属实是做不到……所以,为了不给我佛蒙羞,我不做僧人啦!”
我也是这么想的……刘盈笑着摆摆手,掉头就走:“大舅,你听到了吧,这些可都与我无关哈……”
吕台慢吞吞的转过头,刚想说话,听到的就是一句满是威严话。
“拿孤金锏来!”
…………………………
长安城。
雪花零星飘落,冷冽的寒风席卷而来,却丝毫没有降低长安百姓外出的欲望。
此刻,长安城万人空巷,数不清的百姓齐聚城南驰道两侧,准备迎接至高无上的皇帝,回到对他无比忠诚的长安城……
远处,当静室令带领数百骑飞驰而来之时,道路两侧的百姓瞬间明白。
他们的皇帝,回来了!
于是金钲鼓乐之声不绝于耳,更是有阵阵大象嘶鸣,雄狮勐虎的怒吼之声此起彼伏。
这些,都是昨天连夜赶赴雒阳的全副仪仗。
渐渐地,伴随着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十八头长着长长象牙,身上披着红色摊子的大象走了过来。
这一刻,即便是见惯了大象的巽加王朝使团,也情不自禁的惊呼出声。
大!
这是连阿三在内,包括汉人吃瓜群众的第一印象。
现如今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再是汉国本土的亚洲象,而是船队从非洲带回来的非洲象。
因此最直观的体现,就是非洲象的个头比亚洲象大了不止一圈!
而且象牙也更长,脾气更加暴躁,如果不是此前有过血腥训练,只怕那几头最大的非洲象,早就发动战争践踏了……
但越是如此,越彰显大汉帝国的强盛!
大象走过、鼓车走过、仪仗走过、郎骑走过,最后才是刘盈特意挑选的那辆敞篷版金根车。
准确的说,这是一辆戎车,车厢的形制延续自西周,只不过从两轮,变成了四轮……
六匹浑身没有一丝杂毛的黑色大马拖着戎车踏地而来,哒哒哒哒,蹄声如雷,刘盈手扶战旗迎风而立,目视前方,威风凛凛。
一瞬间,无数百姓跪倒。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声中,刘盈目光移动,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呼喊,只是很高冷的轻轻颔首,微微挥手致意。
“陛下、陛下看到我了……”
“胡说,明明是我……”
“都别争了,陛下是在向他忠诚的臣民挥手示意!”
“不愧是大汉公学的高材生,就这水平,今年的左贰官考试必然名列前茅!”
…………………………
千里之外的塞琉古帝国的首都安提柯(安条克),围观人群的数量也毫不逊色此刻的长安城。
除了没有大象和勐虎雄狮外,道路两侧人山人海,如果不是穿着皮甲的士兵在奋力维持秩序,只怕根本就没有道路可言。
今天,是汉朝使节国事访问塞琉古帝国的日子。
这里的百姓早就从往来东西的商人口中听说过了,在远东之地,有一个无比庞大的帝国,国力之盛,军力之强,即便是昔日的马其顿帝国也难以望其项背!
起初他们不相信。
毕竟如今这个雄霸一方的塞琉古帝国,只不过是马其顿帝国的一小部分而已,而比马其顿帝国还要强大的帝国……
对不起,他们实在是想象不出。
所以,那传说中无比强盛的大汉帝国,很有可能只是商人吹嘘的一个噱头,方便他们将自己的商品卖出天价,一如他们所说那些香料都是由狮鹫或是巨龙看守的那样……
但现如今,他们相信了。
这并非单纯是南边的商人所吹嘘的汉人的战舰如何庞大的问题,而是汉国的使者将要前来国事访问他们,而他们的使者连汉国在哪里都不知道!
所以,或许在远东的地方,真的有一个无比强大的国家!
但他们中的很多人,还是只承认汉国大,而不承认汉国强。
看看吧,在远处的空地上,站满了他们的战士,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战士!
汉人,又算得了什么?
当太阳渐渐爬升到最高点的时候,远处的惊呼声也渐渐由远及近。
汉人的使者,来了!
于是围观的塞琉古人拼命踮起脚尖,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就是数百匹高头大马。
他们本来以为他们自己的马匹就很高大了,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些驮着行李的劣马比他们最好的马也要高出一头!
重要的是,从那些武士骑乘的骏马行走的速度和姿态判断,这些马,个顶个的都是极为优秀的战马!
要知道,塞琉古帝国最出名的就是铁甲骑兵,这是他们引以为豪的骄傲!
如今,这种骄傲被汉人扯下,任由他们胯下的骏马踩来踩去!
而这,只是一种开始,在阵阵惊呼中,所有塞琉古人的视线渐渐集中在了汉人甲士身上的盔甲。
厚实,坚固,烨烨生辉!
一些塞琉古人酸熘熘的在心中吐槽,汉人的甲好看归好看,但不适合他们这里,尤其是不适合他们和安息人作战的时候用。
无他,那里的太阳过于炙热。
但并非所有人都会如此充满羡慕嫉妒恨。
比如塞琉古帝国的女人。
当汉军骑士旗帜飘扬而来的时候,女人们顿时发出了阵阵尖锐的欢呼之声。
毕竟女人无国界,而且她们的头上仅仅裹了一层很薄的,用于遮挡风沙的彩色丝巾。
但此刻,这种丝巾成为了她们吸引汉国骑士的工具。
更有甚者,一些年龄偏小的少女,趁着维持秩序的士兵不注意,勐然低头从人群中钻出,很是大胆的跑到汉国骑士旁边,在对方的马鞍上系上自己的丝巾,同时大声说着自己的名字。
爱情,是等不来的!
此时,就体现出社会总体层面积极昂扬的好处了。
那些大胆的少女,并没有遭到她们族人的唾骂,更加没有石如雨下,而是受到阵阵掌声,以及由衷的祝福。
嗯,除了她们的追求者……
不过很明显,大胆少女们的所作所为都是徒劳。
这并不是她们不美丽,也不是汉国骑士不近女色,单纯的就是语言不通……
此刻看着缠绕在自己马鞍上的彩色丝绸,汉国骑士只是忙不迭的说着谢谢,瓮声瓮气,但语气真诚。
毕竟这些最精锐的骑兵,大多来自陇西、北地诸郡。
在那里靠近汉国的游牧部族中,如今流行着见面之后互送哈达,也就是彩色丝绸的习俗……
所以他们只恨使团中带来的丝绸都卖给了用黄金交易的安息人,否则必然要将那些最精美的哈达,敬献给这些热情且美丽的少女!
…………………………
塞琉古皇宫。
习惯了椅子的武涉很不适应的坐在地毯上,愣愣的看着侍女送上来的葡萄酒,对于塞琉古的民风越发感到惊奇。
毕竟大中午就喝酒,尤其是现如今是国事访谈……
但所谓入乡随俗,武涉端着银杯,一口闷了下去。
在他对面,安条克三世也同样一饮而尽。
毕竟地中海气候,适宜种植葡萄胜过小麦,大量饮用葡萄酒不仅是补充水分,更多的还是补充热量……
酒是粮食精,果酒自然也是如此。
所以安条克三世大手一挥,一个身材窈窕的灰眸少女上前,再度为武涉斟酒。
还喝?我还有正事……武涉皱皱眉头,示意自己带来的翻译凑到跟前:“鄙臣此来,除了国事访问,还想和大王谈一笔交易。”
安条克三世皱眉问道:“什么交易?”
武涉看了看翻译,慢吞吞的一句一顿:“鄙臣听闻,贵国之内有一个名叫汉尼拔的流亡贵族,此人被罗马人通缉,如今罗马更是放言,说是贵国不将此人交出,即刻发兵灭国?”
安条克三世听完翻译的话,脸上浮现出很惊讶的表情。
他收留汉尼拔帮着他对抗罗马人的事情,他们国内的很多权贵都不知道,千里之外的汉人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也许,这就是商人们盛传的强汉吧……
于是他笑着点点头说道:“没错,汉尼拔确实在我国内,罗马也正在通缉他,这也不假,但发兵灭国这件事……哈哈,让他来好了……”
武涉很想说你连南边的安息人都打不过,哪来的脸敢叫嚣更加强大的罗马人,但他毕竟是使者,代表和平友善而来,自然不会做出激化两国矛盾的事情。
于是武涉也是笑容满面:“大王所言真实不虚,鄙臣一路走来,亲眼目睹贵国之疆域辽阔,物阜民丰……因此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不少,况且此人乃罗马手下败将,只怕不堪大用。所以还是由鄙臣将他带走的好……”
嗯,他多少有些底线,让他闭着眼睛吹对方军队强大,他做不到……
但安条克三世却很满意,能够得到东方强国的认可,是他这段时间听到的最开心的消息!
重要的是武涉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毕竟汉尼拔虽然战胜过罗马,但很快就又被罗马打败,而且再起不能!
这样的人,恐怕真的会将坏运气带给他!
比如此前他接连失利的帕提亚和巴克特里亚战争,或许就和他收留了汉尼拔有关……
但不管怎样,他不会就这么将汉尼拔送给对方!
除非,对方拿点什么出来。
比如那种看起来就牛逼的不行的铁甲!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刘盈:关于我成为武器贩子这件事……
许是看出了什么,亦或是武涉本就有此意。瑤
他笑着说道:“鄙臣此来,不单为带走人,尚有另外一个请求。”
安条克三世愣了一下,皱眉问道:“说。”
在他看来,汉人属实是有些贪得无厌了。
一味索取,而不回报。
难道汉人不知道,如今统治着这片大地的,是一个何等强盛的帝国?
难道汉人不知道,统治着这个无比强盛帝国的,又是一个何等伟大的君王?
武涉并不知道安条克三世内心的想法,或者说他知道,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自顾自说道:瑤
“想来大王听本国商人说过,大汉的皇帝陛下重农而不抑商……因此鄙臣的另外一个请求,就是代表皇帝陛下,和大王签订正式的通商文书。”
“从此之后,贵我两方的商贾,只要拿有本国发给的文书,在通关过卡的时候就能省去很多麻烦……”
“重要的是互通有无,对于贵我双方都期盼的商品,可以最惠条约,减免税收……”
嗯,塞琉古帝国是马其顿帝国崩溃后留下的希腊化国家,无论从政治经济,还是民间习俗都和希腊一般无二,尤其是重视商贾,因此和农业文明的孔雀王朝不同,塞琉古帝国的商业税法相对完备,虽然也没有汉国的那种伪现代关税体系,但对于如何征收商人的税赋,很有自己的理解。
于是,听到武涉的第二个请求,居然是要求双方签订通商条约,安条克三世立刻转怒为喜,笑着说道:
“我也正有此意,没想到被你抢先了……”
“嗯,说说吧,都有哪些商品可以减免税赋?”瑤
塞琉古帝国首都所在的安提柯城虽说也是地中海气候,但却背靠着整个小亚细亚半岛,因此无论是农产品还是手工业产品的产出量都很大,尤其是美酒和各类果干,以及各色挂毯更是堆积如山。
从前,这些商品大多销往南边的安息,以及海对岸的罗马,但如今塞琉古和安息以及罗马之间剑拔弩张,小摩擦不断,商贸自然断绝。
所以若是能够和汉国建立贸易关系,想来是极好的。
武涉笑着摇头说道:“大汉地大物博,无所不有,故此全看大王需求什么了……鄙臣出使之前,皇帝陛下殷殷嘱托,言说让鄙臣为大汉多交些朋友,因此大王不妨贪婪一些。”
嗯,这其实是尚贤堂海外甲仗专卖商社的嘱托。
毕竟汉军已经开始全面列装火枪火炮,因此对手身上穿的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即便是那些顶尖铠甲师所打造出的氪金强化版板甲,也同样挡不住燧发枪的射击。
所以,铁甲禁售令自然不复存在。瑤
当然了,这主要说的是国外的政治势力,国内依旧禁止百姓私藏铁甲。
在武涉近乎明示之下,安条克三世顿时笑的合不拢嘴。
罗马的公民兵虽然骁勇善战,但他手下的军队战力也不差,如果能够装备上此前看到的汉人穿的那种铁甲……
于是安条克三世笑着问道:“不知那些武士身上穿的铁甲,卖多少钱一套?”
武涉想了想之前和安息人商谈的价格,点头说道:“万钱一套,再赠送强弩一把,弩箭百枚……嗯,只是箭头,毕竟箭杆运输起来太占地方,而且木头杆子,也没有什么制作难度。”
“万钱?”安条克三世皱皱眉,招手叫过一个仆从问了几句。
少顷,一个塞琉古本地的商人走了进来,和安条克三世很是嘀嘀咕咕了一番,武涉身边的翻译眉头紧锁了好一会,才有些心虚的看着武涉摇摇头,示意自己听不懂。瑤
但其实他听懂了,只是不敢说。
毕竟武涉等人是汉国的使节,而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贾,若是得罪了安条克三世,恐怕看不到第二天的日出……
只不过武涉也不在意,他此前打听过了,塞琉古帝国不仅输给了安息,而且也被罗马人打的灰头土脸……
所以,汉国绝对不会吃亏就对了!
片刻之后,果然如武涉所料想的那样,安条克三世眉开眼笑的看着他:“敢问贵使,本王可否用黄金付款?”
……………………………………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瑤
大圣二年的第一场新年大朝会,就在雪后初晴之中开始了。
按照从前的惯例,文武百官、功候诸王朝觐完天子之后,就轮到番邦使者、夷狄君主来叩首膜拜了。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尤其是在西域都护府的野蛮扩张,以及重新制定新的秩序之后,很多只有一座城镇,臣民数千的小部落也得到了帝国的承认,从此除了臣服于汉国,听从西域都护府的调遣之外,再也不需要向他们从前的宗主国称臣纳贡。
因此,此刻跪倒在丹陛之下,屁股撅的很高的夷狄君主,数量就达到了惊人的三百多!
嗯,这里面还有三成左右是东南亚岛国的酋长。
刘盈轻轻颔首,站在丹陛之下的谒者顿时抑扬顿挫的念诵着诏书,不过那些跪拜的夷狄君主以及番邦使者,在意的并不是汉国的夸奖,而是更加实打实的赏赐。瑤
比如丝绢,比如他们最想要得到的五铢钱。
毕竟朝贡,其实就是一次官方和官方之间的交易,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的那种……
当然了,个别中原王朝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厚往薄来,甚至于养肥了狼子野心的掘墓人,这就是另外一个事情了。
不过此时的汉国不是这样。
因此,在夷狄君主、番邦使者的侧耳倾听中,他们果不其然的听到了最想听到的信息。
但很快,他们陷入疑惑之中。
数目不对!瑤
准确的说,汉国皇帝赏赐给他们的钱,要比他们朝贡的货物价格高出好几十倍!
疯了吗?
这三个字,不仅萦绕在夷狄君主、番邦使者的心中,也同样浮现在端坐一旁,参与朝会的许多文武官员、功候诸王的脑海之中。
于是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谒者嘴瓢,念错了……
毕竟人总会有失误的时候,虽然此时谒者念错诏书,轻则罢官夺爵,重则斩首示众,但无所谓,只要国家不当这个冤大头就行。
借汝人头一用的事情,并非是某些人的专利。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了,谒者并没有错,错的是他们。瑤
此次赏赐给夷狄君主、番邦使者的钱,不是从前的铜钱、银币或是金饼,而是一种印刷精良的纸片片。
这种被称为纸钞的钱币,就是新一代的官方货币,和新五铢钱的兑换比例,是一比一百,也就是说,一枚崭新且边缘没有丝毫切削磨损的五铢钱,可以兑换一百张这种纸币!
虽然所有人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能,但细想想,即便是把这一百张纸币拿去卖废纸,也差不多能换半枚多的五铢钱!
问题的关键是,官府不能只管发行纸币,而不收纸币,也就是每年收税的时候,允许百姓上交纸钞充当货币,而且兑换比例不能说变就变!
不过对刘盈不胡乱搞金融市场的这种信心,不光是汉国的文武官员、功候诸王有,那些国外的夷狄君主、番邦使者多多少少也是有一点的。
大不了,他们一拿到纸钞,就立刻到汉国官方经营的店铺里买成商品不就好了?
比如他们早就眼馋了许久的铁甲!瑤
所以,纸钱也不是不能接受。
于是在一片皆大欢喜中,大圣二年的新年朝会进入了最后一个环节。
吃。
毕竟大家都是从凌晨两三点就等在宫门外,就等着太阳升起的时候来给皇帝和太上皇一家恭贺新禧,重要的是大家都不是空着手来的,于情于理,皇帝需要管一顿饱饭……
嗯,国宴。
由于人数众多,众口难调,关键是要照顾到很多老臣的肠胃和牙口,国宴用菜自然讲究一个中正平和,重油重辣的菜式自然是不在考虑范畴之内。
所以无非就是鲁菜、刘盈魔改的淮扬菜、粤菜、川菜中的官府菜等诸多清淡,且食材非山珍海味不用的菜式为主。瑤
而考虑到现如今的天气问题,宣室殿地方还是有限,最多容纳千人,于是会有很多官员、使臣只是匆匆上殿磕两个头,旋即坐回殿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了好几个小时……
所以用小火喂着的炖锅自然必不可少。
汉国作为一个封建王朝,等级制度自然贯穿方方面面。
比如此刻摆在众人面前的三足铜鼎,六百石以下官员只有一个,锅里除了肉丸子和酸白菜、红薯粉条这样的基础菜品,还铺了满满一层的鸡肉片、猪肚片和五花肉片。
而千石以下六百石以上官员,则是两个铜鼎,除了和六百石官员同等的一个砂锅外,多出来的砂锅里面小火炖煮着酱肉、熏鸡、糟鱼、腰花等十多种品类各异的食材。
至于两千石官员,他们面前则是三个砂锅,多出来的那个里面满是海参、鲍鱼、干贝、熊掌、猩唇之类的山珍海味。
在一片热气腾腾,香气四溢中,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低阶官吏,纷纷下定决心,十年之内,他们的面前,至少也要摆上两口铜鼎!瑤
大殿内,刘邦微微皱眉,悄悄靠近刘盈问道:“有酒……嗯,麦芽发酵汁嘛?”
在他旁边,吕雉一副智商受到侮辱的神情。
啤酒就啤酒,麦芽发酵汁是个什么鬼?
真的以为她头发长,见识就短了?
于是吕雉手中象牙筷子敲了敲瓷盘,不容拒绝的说道:“不许喝!”
你看,这是你老婆不让你喝,可不是我……刘盈摊了摊手,很是挤眉弄眼了一番。
刘邦满脸无奈,但也无可奈何。瑤
毕竟他过年之前和卢绾几人大吃大喝了好几天,血压一路飙升到了一百八十多,属实是把所有人都吓坏了,因此在吕雉联合了曹氏等人的讨伐下,他做出保证,说是禁酒一月……
而今天,距离刘邦做出保证的那天,还不足两天……
“哎……”刘邦望着丹陛之下的觥筹交错,轻声长叹,旋即塞了满满一嘴的芹菜,用力咀嚼,仿佛那就是不让他喝酒的某个女人。
“你还有脸叹气?”吕雉压低声音,柳眉倒竖:“你自己说,我不让你喝酒是在害你吗?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平时总是让你少喝点、少喝点,你就是不听……好啊,现在干脆别喝!”
你娘真烦人……刘邦注视着刘盈,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这是你自己选的,忍着吧……刘盈眨眨眼,旋即把脸扭到一边。
吕雉一脸狐疑的左看右看,但最终一言不发。瑤
姓刘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不过很快,她像是发现新大陆了一样,轻轻咦了一声:“此为何物?”
刘盈转过头,解释说道:“红薯粉条,和酸菜一起炖砂锅,绝配……嗯,毕竟今天国宴,只能用鼎,上砂锅显得有些不庄重了。”
吕雉恍然,点点头:“红薯?就是你阿姊前几年烤着吃了,然后被你追着从东宫打到椒房殿的那种?”
“嗯!”刘盈很是气愤的重重点头,虽然已经过了很多年了,但想起来依旧直咬牙:“吃就吃呗,反正祭田足够肥沃,红薯产量很高,也不差她吃的那几个,但她吃我留着当种子的红薯,这就不能忍了!”
“吃种子粮确实不应该……”吕雉虽然口中指责,但脸上的神情却始终笑眯眯。
她就喜欢看着刘盈和刘乐在一起嬉笑打闹……瑤
刘邦在面前的铜鼎里一通搅和,将铺在底下的粉条翻了上来,旋即美滋滋的吸溜了两口,点头说道:“弹、软、滑,顶级享受!”
土鳖……刘盈撇撇嘴。
吕雉无声笑笑,挑起几根粉条放在小碟子里,旋即抬头看向刘盈问道:“这是怎么做的?看上去和那个什么面条有些像,只不过这个透明……”
刘盈想了一下:“差不多,就是先磨粉,然后分离一下淀粉和杂质,然后淀粉加水,放在有细孔的笊篱上,让粉团顺着小孔滑到热水里,最后捞出来晾干就好了……”
刘邦皱皱眉头:“没想到小小一种吃食,居然如此费事……不过,你是怎么想起来把红薯加工成这什么……嗯,红薯粉条?”
“爹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刘盈默默向吕雉身边挪了一点。
“假话吧。”刘邦很认真的点点头:“你小子说真话,容易把乃公气死……”瑤
这老头不按照套路出牌啊……刘盈扁了扁嘴:“假话就是粉条好吃,不光能做砂锅的时候炖着吃,还能做酸辣粉……嗯,等过两天我亲自给你们做一回!”
“那好,娘就等着了!”吕雉很兴奋的点点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刘盈的后脑勺,脸上露出了一本满足的神情。
说实在的,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摸过刘盈的脑袋了,尤其是刘盈当了王太子之后,更是端了起来,鲜少有在她面前撒娇的时候。
吕雉在心中轻叹,有些理解当初曹氏急吼吼的要让刘肥成亲生小孩。
毕竟小孩子三岁之前长在母亲怀中,到了五岁的时候,就不会再让母亲抱着了,而到了七岁之后,甚至会抗拒母亲的怀抱。
也就是说,一个母亲最多就只能抱自己的孩子三五年的时间,下次再抱上小孩的时候,已经十多年过去了,而且抱的也是孙儿,不是儿子……
不过作为一个直男,刘邦没有那么些的多愁善感,他只是被自己的好奇心战胜,于是轻轻颔首,假装不在乎的问道:“真话呢?说来听听……”瑤
刘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眯眯的说道:
“我最早的时候弄出红薯,其实是让黔首种着用来备荒,毕竟红薯的叶子也能当做食物,而且那些不适合种植水稻麦子的土地,也能种上红薯……”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种了红薯不假,可基本上都不怎么吃,而是煮熟了拿去喂猪……”
“我觉得有些暴殄天物,所以就搞出了这种粉条的做法。”
刘邦皱皱眉头:“也就是说,这满朝公卿赞不绝口的粉条,其实是在和猪争食?”
“话糙理不糙……”刘盈轻轻颔首,再度默默向吕雉靠了过去。
但没想到,刘邦只是切了一声,摇着头说道:“乃公还以为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呢?人猪争食太正常不过了……”瑤
吕雉也是频频点头。
虽说这时候的猪大多养在厕所旁边,但很明显的一点,猪和老八不一样,不能只靠奥利给活着,还需要补充一些粮食作为饲料。
因此前院养狗,后院养猪,也是评判一个家庭是否富裕的标准。
毕竟穷人连自己都养活不起,就别说拿出来部分粮食去养殖猪狗鸡鸭之类的牲畜了。
吕雉放下筷子笑着说道:“但愿你弄出来的这个粉条,不要影响到红薯的价格,使得黔首们没有养猪的饲料可用……”
刘盈好奇问道:“娘怎么突然关心起民生了?”
他很清楚,自家老娘是一头伪装成小猫咪的大老虎,因此防微杜渐、未雨绸缪就很有必要了。瑤
吕雉摇头说道:“娘关心的其实是猪鬃……嗯,就是猪脖子上那一排长毛。”
刘邦怒气冲冲:“你说猪就说猪,干嘛指我的脖子?”
刘盈憋笑,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娘是担心没有人喂猪,就没有猪鬃,进而影响到牙刷的销售情况,最终波及到牙粉的销量!”
“聪明!”吕雉笑着点头:“娘现在可就指望着这些小商铺赚点脂粉钱了……”
鄙视……刘邦翻了个白眼,脸上露出了仇富的神情。
他心里很清楚,吕雉那哪里是小商铺,分明是开遍了全国的连锁店、批发店……
那些很高端的,专门卖给巨富豪右家眷的化妆品就不说了,单就说刘盈提到的牙刷和牙粉,虽然便宜,但架不住出货量大,不光国内人人都用,更重要的还大量出口到了海外……瑤
装穷吧你就……刘邦心中吐槽,但脸上却渐渐浮现起了骄傲的神情。
如吕雉这般女强人,最终不还是做了他的女人,虽然有时候会乾坤倒置,而且生下的两个孽障一个比一个能气人……
但不管怎么说,夫妻一体,他将最尊贵的称号给了吕雉,那么……对吧。
于无声无息中,刘盈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几分鄙视,那种鄙视,是看到了某些老流氓准备化身小白脸吃软饭时的鄙视。
…………………………
新年大朝会结束,但并非所有朝臣都各回各家的去欢度新春佳节。
比如曹参,就被刘盈叫住,留下来加班……瑤
再比如计相张苍,治粟内史阎泽赤等几个有关财政的大臣,也同样在大过年也要被黑心老板叫去加班的行列……
御书房内,刘盈一脸亲切的笑着说道:
“都坐、都坐……”
“那谁,将益州郡去年送来的普洱拿出来泡上……”
“嗯,这新普洱茶虽然没有陈年的香,但凑合着喝吧,毕竟益州郡的茶树才刚刚长起来。”
曹参和张苍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轻声问道:“不知陛下找我等前来有何要事?”
刘盈捧着茶盏说道:瑤
“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这不是新钞发布了吗,就是想要叮嘱一下你们,平日里多注意一下市场,听一听商贾黔首们的反馈,免得一项好的政策,最终变成了坑害万民的恶政。”
阎泽赤附和的点点头。
其实他对于发行价值一分钱的纸币很是不以为然,面额太小了,除非刊印上百亿张,否则对于现如今的市场来说起不到什么颠覆式的作用。
毕竟他名下有个属官叫做水衡都尉,也就是负责铸币的官吏。
不过尽管水衡都尉更多的还是听命于直属皇帝的少府,但铸造货币的账目总归要由治粟内史府进行审计。
所以阎泽赤很清楚五铢钱的发行量。
于是等到曹参等人不说话了之后,他看向刘盈说道:“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瑤
通常这么说的时候,一定都是当讲了……刘盈很是腻歪的在心中吐槽,点头说道:“故市侯但说无妨……”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刘盈:常回家看看……
“故市侯但说无妨……”
听到刘盈的话,阎泽赤拱手说道:“陛下推陈出新之举值得称颂,然有些过于束手束脚,反倒显得比我等老臣还要老成持重……”
做皇帝真难,莽一手被他们说莽撞,稳一手又被说怯懦……刘盈心中吐槽,但却保持着聆听的姿势。
毕竟每年花大价钱养的这帮大臣,不就是为了让人家挑刺?
嗯,或者说查遗补漏。
在刘盈的目光炯炯中,阎泽赤正色说道:“以臣之见,不妨增印些当十、当百的纸币,那些百张当一的小钱,可增印上亿张,如此方可保证黔首商贾有钱可用……”
“当十?当百?”曹参眉头紧锁,轻声呢喃。
毕竟当初刘盈准备印刷小额钞票的时候,曾经和曹参书信往来反复探讨,因此他对于刘盈所说的‘良心’……嗯,也就是通货膨胀问题有着很深的理解。
治大国如烹小鲜。
作为继承萧何之志,同样笃行黄老的曹参来说,其实也是反对锐意进取,大刀阔斧的对国家进行改制。
在他看来,刘盈的老成持重,才是为君之道。
所以他摇摇头说道:
“增印小钱我没有意见,但当十、当百的大钱,还是先缓一缓,看一看民间对小钱的认可程度再说……毕竟纸钞的印刷和制作成本虽然不低,但大家总归是习惯用铜钱或者金银交易。”
“我其实是有些担心的,如今民间好不容易脱离了以物易物,民众使用钱币买卖商品,使得商业振兴,若是强行颁行大额纸币,会不会有掠民之财的嫌疑?”
“这种质疑,必然会动摇国人对官府的信任,进而使得市场重新回到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从而影响商业,以及五铢钱在汉国主导的贸易体中的地位。”
“去岁衡水都尉府的上计文书中,每铸造一百枚五铢钱,其纯利润为十七钱……”
“所以,只需要保持现有状态,每年稳定铸币,则朝廷就相当于多了一颗摇钱树……”
刘盈沉默不语,曹参其实说的也有道理,毕竟铸造铜钱的时候,不光要用到铜料,钱币里面还会有其他诸如铅、锡之类的杂质,而这些杂质,就是铸币的利润。
因此使用五铢钱的人越多,汉国变相赚的钱也就越多。
嗯,其实铸币的纯利润不是十七钱,而是二十三钱,其中有五钱并没有上交国库,而是入了他的私帑……
曹参之所以点出这一点,就是在暗中向刘盈传递一个消息。
那就是你已经赚的很多了,不要贪得无厌,毕竟所谓通货膨胀的理论,是你首先提出来的,因此莫要利令智昏,等到苦酒酿成才追悔莫及。
但阎泽赤不这么想。
他放下手中茶盏,站起身正色说道:
“相国所言乃老成谋国之道,然如今之汉国,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一味谨小慎微只会错失良机!”
“陛下可知,水衡都尉府每年铸造铜钱、银元数以千万计,但为何依旧杯水车薪,完全不够民间正常使用?”
知道,但有些话还要你来说……刘盈装作茫然的摇了摇头。
阎泽赤立刻大声说道:
“如今很多地方斗米数钱,即便是这天子脚下花花世界的长安城,夏秋之际斗米十一二钱,冬春之交也不过二十余钱,因此以一当百的银元自然无太多用武之地。”
“所以,铸币就以铜制的五铢钱最多。”
“然而铜矿产出有限,而且还有相当一部分开采出的铜料被用作电线,电机之类的工业用途,这就造成了铸币原材料的进一步供给不足!”
“最后,则有赖于陛下的英明果决,在汉国周边,建立起了一个由我大汉绝对领导的贸易体系,无论是靠近极北之海的丁零,还是西域诸国,乃至于南洋而至所谓的非洲之地的很多国家,使用的官方货币就是我大汉铸造的五铢钱!”
“如此,以汉一国之力,引领这数以万万计算的人口使用同一种钱,必然心有余而力不足!”
阎泽赤说完,曹参变得有些目瞪口呆,汉国国力辐射的辽阔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于是,曹参开始动摇了。
但刘盈知道,阎泽赤所说真真假假,其实就是想要游说所有人,同意他印刷大额纸币的建议。
不过刘盈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需要稳步推进,重要的是要储备足够的金银铜之类的重金属,最终以黄金为锚定物,然后再去发行信用货币。
所以刘盈笑着说道:“贫铜之事不劳故市候担忧,最多再有五年,大汉缺少铜料的现状将得到根本性的扭转!”
听到刘盈信誓旦旦的声音,坐在角落里喝茶吃点心的张苍愣了一下,白白胖胖的脸上满是疑惑的神情,抬眼问道:
“陛下此言,可当真?”
“当然。”刘盈点头:“朕何时在国事之上说过假话?”
张苍放下手中的板栗糕,正色问道:“老臣可否贸然问一句,铜料从何而来?”
刘盈边回忆边说:
“短期内的铜料,还是要依靠益州郡的红铜,那里的铜矿已经开始了二期建设,产铜量相较之前提升三成以上。”
“至于中期,还是要从北方获取。”
“嗯,长城以北。”
“当年朕随同匈奴女王共赴龙城的时候,曾四处派出勘探队寻找草原之上的矿脉,果不其然,在北庭都护府统辖的北海(贝加尔湖)以东山脉丛林之中,发现了一座储量极为庞大的铜矿(乌多坎铜矿)。”
“只不过受限于当地的地理条件,一年最多开工半年,所以朕才说这是中期供给。”
“至于长期供给,还需要靠天南州(澳洲)的铜矿。”
“唔,那里不仅有铜矿,煤铁资源也很丰富,且铁矿石含杂质极低,可以将冶炼加工的难度和成本降到最低!”
刘盈说完,顿觉有些口干舌燥,于是捧起面前的普洱茶小口啜饮。
而在他对面,曹参等人面面相觑,脸上满是疑惑。
益州郡的铜矿他们知道,而且不只有益州郡,这两年几乎全国各地都发现有铜矿,这也是铜钱大量流出,但汉国之内依旧有充裕的铜钱可用的原因。
但北庭都护府发现有铜矿这件事,他们就完全不知情了。
毕竟山川河泽之利归皇帝所有,刘盈可以合理合法的将铜矿据为己有。
少顷,张苍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几分了然的神情。
作为计相,他对于证券交易所的信息极为关注,尤其是每个月证券交易所上交印花税的时候,他更是会拉着曹参一同到场,当天就将所有的钱收归国库,免得某个掌握最高权力的皇帝心血来潮,将这笔巨款挪作他用……
因此他记得很清楚,内史府发行的通向匈奴都城,也就是北庭都护府办公之处的长(长安)龙(龙城)铁路开发债券,仅用了九天时间,既两个交易周期就售卖一空!
当时他就觉得很蹊跷,虽说如今的大汉铁路热,但也绝对没有热到这种程度,如今看来,出钱的要么是那帮子沛泗功臣,要么就是皇帝直属的少府!
毕竟铁路修好之后,运回的不仅是铜料,而是钱,熔铸之后,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的五铢钱!
因此曹参满脸迷茫的点,就在于刘盈提到的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地名。
“天南州?”
看出了曹参的疑惑,刘盈笑着说道:
“那个,就是出产那种兔子怪的地方……嗯,从南海郡出发,一路向南,穿过许多小型岛屿,可以看到一座近乎广袤无边的大陆,这里就是天南州。”
“咱们现如今吃的海参,大多都是从那里捞回来的……”
“不过天南州气候特殊,大陆中央多是荒漠,适宜居住的地方主要集中在岛屿东南,因此向那里航行的时候,需要绕开一处密密麻麻的暗礁(大堡礁),然后登陆的时候,还要提防毒蛇、毒虫以及生活在海水之中的巨鳄……”
听完刘盈的解释,曹参喟然长叹:“富贵险中求,古人诚不欺我……”
刘盈点点头,笑着说道:
“其实也没有多少‘险’,只要提前做好准备,那里其实并不危险,重要的是富贵……”
“因此朕已经授意少府组建天南州开发商社,在国内和南阳诸国招募工人,成立诸如建工集团、铜铁集团等诸多营建、采矿机构,同时派遣天南州采访使,比两千石,将天南州纳入我大汉治下……”
于是,曹参瞬间换了一副面孔,开始夸夸:“这么说来,大汉即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如此,臣恭贺陛下文治武功,更上一层楼!”
马屁精……张苍和阎泽赤几人对视一眼,忙不迭站起拱手下拜:“臣等恭喜陛下……”
刘盈放声大笑了两声,旋即板着脸看向曹参问道:“曹相有什么想要说的,不妨直说,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曹参抬眼,脸上谄媚之情更甚:“臣闻古之圣者言,内举不避亲……”
刘盈摆摆手笑着说道:“可惜了,曹相晚了一步。有人已经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曹参满脸疑惑,歪着头问道:“何人?”
刘盈挑了挑眉:“自然是很近之人……嗯,就是太仆夏侯婴!他向朕举荐了夏侯灶担任这个采访使,朕准了。毕竟夏侯灶此前在蜀中,结识了善于采矿冶炼的卓氏一族,因此对于如何经营铜铁矿场很有心得。”
曹参愣住,咬了咬牙,但又无可奈何。
毕竟此前刘盈出征辽南的时候,他作为相国留守长安,夏侯婴却作为车夫跟了过去,自然要比他和刘盈更加亲近……
所以,错失良机啊!
不过张苍和阎泽赤就没有这种懊恼的情绪,他俩一贯奉行的是儿孙自有儿孙福的理念,只要子孙能够保住他们现有的荣华富贵就行了。
而在君主制国家,子孙能否不坠先辈威名,主要还是仰仗和君主的关系,和自身的福泽是否深厚。
因此,阎泽赤依旧不愿意轻易放弃他发行大额纸币的提案。
刘盈看着阎泽赤轻轻摇头:“故市候的提议很好,只是现在时机尚不成熟,正如同先贤曾言,治大国如烹小鲜,还是先看看那些一分钱的纸钞效果如何。”
“况且,发行大额纸币也有先决条件,那就是让国人认可,而要让国人认可,咱们手中就必须要有足够的黄金,随时可以让他们用纸片片兑换回黄金。”
“所以,还是同样的等上两年再说,到时候咱们大概率就不缺少黄金了……”
这一次,刘盈就没有过多的解释了。
毕竟开发金矿的事情充其量只是八字刚有一撇,后续还有很多工作要完成。
嗯,他说的金矿,就是后世的南非,毕竟南非被称为黄金之国,黄金储量占全世界的六成以上,重要的是主要分布在奥兰治河的支流瓦尔河流域,矿脉绵延五百公里,基本上算是俯拾皆是了!
所以,这算是达则自古以来,回老家拿钱,自然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同意!
刘盈轻笑一声,看向曹参等人很是理直气壮的说道:“大过年的,朕就不多留伱们了……回去好好和家里人团聚一下,欢度佳节,然后以更好的姿态开始新一年的工作。”
曹参等人愣了一下,想要骂人,但又不敢,只是站起身拱手行礼,慢慢向御书房外走去。
“嗯,对了,还有件事……”刘盈突然叫做正准备离开的曹参,笑着说道:“上元节过后,就是佐贰官的初选考试了,曹相好好准备一下,此次考试,你为主考官……”
…………………………
上元节。
这就是后世的元宵节,元宵二字,指的就是上元节的晚上。
只不过现如今的汉国还没有过这个节日,于是这就给了刘盈自由发挥的空间。
今日长安城金吾不禁,按照内史府的安排,每个里坊至少要做一组花灯,悬挂在长安城的中央大街之上,然后所有花钱参与游览的百姓,都会获得一张选票,最后哪个里坊或是豪门的花灯获得票数多,就可获得官府颁发的巧匠文书一张……
嗯,其实略等于白嫖……
但对于长安城的百姓来说,钱不钱的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参与感,以及脸面。
所以中央大街之上,凡是很显眼的彩灯,必然出自朝中勋贵之家!
而其中最吸引眼球的那一个,莫过于樊哙出品。
那是用木料和铁丝做成的一株灯树,最高处有绢布染了绿色做成的树叶,中间托着一个花蕊。
花蕊正吐着火苗,在远处看时,这朵花与普通的花朵一般大小,到了这灯树底下,才发现仅是花蕊的高度就达一丈多高!
而整株花树还缀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全都做成了各式水果的样子,发出明亮的光芒,从上面往下看,斑斓一片,色彩纷呈。
“樊哙真是有钱哈……”刘邦站在灯树之下,满是艳羡。
“我看他就是穷显摆……”吕雉抱着刘德,满脸鄙视。
嗯,吕雉之所以不抱刘启,主要是因为刘启从小的时候胃口就很好,如今比刘德高出一头,而且胖墩墩的,吕雉抱不动……
于是为了安抚刘启,刘盈随手给他买了个糖葫芦,拉着他站在灯树之下,让他慢慢吃完再和大家一起游玩灯会。
另一边,逛吃逛吃的刘乐满载而归,怀中抱着一大堆纸袋子,走到刘盈身边满是兴奋的说道:“太划算了,这里的商家是在做慈善吗?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才花了我不到十沓钞票!”
在刘德扎撒着双手想要找刘乐要零食的时候,刘盈一脸仇富的神情,别人花钱都是按张,但自家的富婆姐姐,却是按沓……
吕雉放下刘德,正要说话,但远处啪的一声巨响,让她下意识的抬起头,然后看到的就是满天星斗的天空中,骤然出现一朵绚丽的烟花。
而后,是第二朵,第三朵,直到漫天火树银花,美不胜收。
吕雉轻声呢喃:“这就是上元节传说之中的燃放烟花,迷惑天神的行为吗?”
刘乐耳朵抖了抖,满是好奇的凑了过来:“母亲,什么传说呀,我怎么不知道?”
吕雉头也不回的说道:“去问你弟弟去……真是的,作为大长公主,连这些都不知道,真是丢死人了!”
刘乐哼了一声,鼓着腮帮子走到刘盈身边:“究竟是什么呀?”
刘盈同样头也不回:“我想吃糖炒栗子了。”
刘乐愣住,满脸不舍的看着手中的纸袋子,这是她排了好长的队才买到的吃食,还没有来得及吃呢!
但她想了想,还是毅然递了出去:“呐,给你,可以讲故事了吗?”
刘盈欣然接过,随手递给扒着他衣裳下摆,满脸期盼的刘启:“慢点吃,记得给弟弟也留几个……”
在刘启的欢呼声中,刘盈转过头,看着恋恋不舍盯着糖炒栗子的刘乐,清了清嗓子:“阿姊,你还听吗?”
“当然!”刘乐双手插腰:“我东西都给出去了,不听还不亏死了!”
刘盈笑了笑,摇头说道:“话说那是去年秋上的事情……秋天嘛,按照惯例地方官要组织猎人进行田猎,打杀野猪之类破坏农田的猛兽,但猎人的捕兽夹,却无意中伤到了一只金乌神鸟。”
“于是,帝俊和羲和不答应了……”
刘乐咦了一声,打断刘盈的话:“帝俊?羲和?那是谁?他俩为何不答应?”
刘盈满是疑惑的反问:“怎么,阿姊没有看过《山海经》吗?”
刘乐挠了挠头,理不直气也壮:“弟弟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不能看书,一看书头就晕……”
屁嘞,当我不知道,那些情啊爱啊的话本,你看的不亦乐乎……刘盈心中吐槽但脸上神色如常,只是笑着说道:“没关系,如今最新版的山海经有彩绘版,画多过文字,阿姊不妨回去买一本看看……”
“日中有鸟,名为金乌,和普通乌鸦不同,金乌三足,乃帝俊和羲和的孩子。”
“于是看到其中一只金乌受伤,帝俊就下令其他金乌在上元节这天来人间放火,把人间烧成一片白地!”
“但是,神仙中总归有好人。”
“比如许多的乡间黔首,在不久前都梦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那老头告诉大家,只要在上元节这天,每户人家都在家里张灯结彩、点响爆竹、燃放烟火,这样帝俊派出的金乌就会认为人们都被烧死了,于是就会返回天界……”
刘乐食指抵着下巴,吸了吸鼻子问道:“白胡子老头?莫非是教授你诸般奇巧的那个老头?真是的,难道我不够聪明美丽招人喜欢吗?怎么白胡子老头就是不来找我呢……”
你说这话丧良心吗……刘盈满是鄙夷的翻了个白眼,旋即摇摇头说道:
“不是那个……最初梦到白胡子老头的乡间黔首也不相信,直到他们第二次梦到了对方,虽然白胡子老头示警结束后,如上次那般飘然离去,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终于想起来询问一下对方的名号了……”
刘盈说道这里,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衣服一沉,于是他低下头,看到的就是举着剥好的板栗,示意他也吃一个的刘启。
于是他弯下腰,轻轻摸了摸刘启的脑袋:“你自己吃吧,父皇……我不喜欢吃。”
旁听了全过程的吕雉无声笑笑,对于这种父慈子孝的一幕很满意,但更满意的,其实还是窦漪房。
毕竟刘盈日理万机,日常忙的脚不点地,所以刘启如此,必然是窦漪房教育出来的。
而窦漪房,又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
因此,吕雉被烟花映衬的忽明忽暗的脸上,就满是与有荣焉的笑容。
不过另一边,刘乐急得直跺脚:“叫什么,快说啊……”
刘盈转头,轻声说道:“那白胡子老头说,他的名号叫做太上无极九天司命天尊大帝……”
“啊,是大父!”刘乐顿时一蹦三尺高。
“对呀,是大父。”刘盈回忆了一下自己和某个阴阳家魁首在你侬我侬之后的密谈,轻声呢喃:“天上地下,唯一的至高神……”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刘盈:天下英才入吾彀中,所以教育改革吧!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譥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就在无数人嘀嘀咕咕的念诵声中,新一届的佐贰官招募初试开始了。
长安城南,从前的皇家园囿宜春宫被改造成了考试的考场。
嗯,主要原因是此地曾是胡亥的埋骨之地,刘盈觉得有些不吉利,再加上他在各地修建了不少的行宫,自然就高风亮节的将宜春宫捐了出来,然后按照他的恶趣味,魔改成了后世专门用于举办科举的贡院的模样……
只不过没有‘天开文运’和‘明经取士’的匾额,唯独留下了一块‘为国取士’……
此刻在宜春宫外宽广无比的道路和广场之上,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不时传来阵阵喝骂之声。譥
但对于那些好几天前就开始在广场上打地铺的考生来说,心中却满是庆幸。
毕竟他们从前辈学长那里了解过,考场之上的好位置并不多,因此先到先得,若是机缘合适,还可以将座位高价出售给那些被拥挤的人群不知道挤到哪里的土豪,小赚一笔……
不过在此之前,最先乐的见牙不见眼的人,还是那些在宜春宫周边开客舍的老板,以及将自家房子装修成民宿出租的百姓,还有那些挑着笔墨纸砚的文具,提着烧鸡卷饼的吃食的小贩。
毕竟成千上万的考生一下子涌入长安参加考试,很多人甚至还带着三五个书童仆役,吃住自然就是最先要解决的问题。
尤其是住宿。
长安城首善之都,房子的价格虽然不如后世那般夸张,但也绝对不是地方上的土豪所能随随便便就买得起的,重要的是这时候卖地收入并非官府的主要收入来源,故此房子的升值空间其实不高。
所以,有买房子的钱,不如投资兴办工厂,亦或是购买地方官府发行的开发债券……譥
也因此,几乎九成以上的外地考生,都是租房居住。
这导致了原本有些荒凉的宜春宫周边,迅速变得繁华起来,在那些从前野兽出没的荒地上,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平地起高楼。
不仅有住宿,更多的还是餐饮,以及各种名为茶社,但其实是专供做题家们交流和学习的地方。
而这,就是让他们提前半年时间就齐聚长安城的重要原因。
毕竟长安城汇聚了天下最有学问,且历年猜题最准的一帮老儒生……
虽然因为某些原因,之前搞教培的老儒生大多被流放到帝国边陲的小城市,需要在那里教书十年赎罪,但一鸡死、一鸡鸣,行业的空缺自然会有另外一批人来顶上。
一如许多被流放到海外的佐贰官那样……譥
这就是今年这一届‘国考’异常火爆的原因。
而有参加国考资格的考生来源一般有三种,即郡县长官推荐的地方豪右、青年才俊;勋贵高官的子侄亲朋、门客故旧;以及大汉公学的当届或是往届毕业生。
前两者的数量并不多,毕竟封建王朝,不是所有人都必须遵循逢进必考的原则,他们会有各种入仕的途径。
因此来参加‘国考’之人,主要还是大汉公学的毕业生。
这就是刘盈之前假借审讯叔孙通大不敬之罪的时候,很是株连了一大批儒生的原因。
自家的田,如何能长出别家的苗?
刘盈可不等同于刘彻这样的土著,他深知‘派对’的力量有多么强大……譥
儒家的经史子集可以读,但朝中官员以儒生的旗号拉帮结派,党同伐异,就必然遭来铁拳!
“所以,这就是你搞官办教培的原因?”张不疑斜眼,满脸鄙夷。
“当然不是!”刘盈斩钉截铁:“那才能赚几个钱?我这人对钱没有兴趣……真的。”
“呸!”张不疑冷笑连连,对于某些人假公肥私,垄断了年收入上百万的大市场的行径表示不屑,尤其是想起了自己每年给出去的巨额专利费,脸上的鄙夷之色越发浓重。
在他俩旁后,刘邦望着远处街市之上的车水马龙,感慨莫名。
这一刻,他和李二一样,心中升起了‘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的念头。
“今年要招收多少佐贰官?”刘邦回头问道。譥
刘盈稍微想了一下,摇头说道:
“具体多少人现在还没有完全定下,毕竟如今帝国疆域过于辽阔,内陆地区的各级官府好办,共计招收三千七百四十九人……毕竟去年出了那档子事。”
“而诸如丞相府、御史大夫府、太仆、奉常、典客之类的中央直辖官府,共招收一千一百二十一人,其中主要是派驻到海外诸国的采访使,大多都是斗食小吏……”
“不确定的数额,主要是各个都护府、总督府。西域都护和护东胡中郎将那边就不必说了,一东一西都属于飞速扩张中,至少需要两千以上的佐贰官负责维持秩序,安抚人心……”
“但更多的,其实还是南边。”
“比如咱们之前拿下了被称为临高的崖州岛,当时琐事繁多,腾不出手,因此崖州岛暂时由南海郡郡守陈婴,以及象郡郡守杨武共同管理……”
“现在陈婴做了中山国丞相,杨武调任泗水郡郡守,继任者缺少对于岭南地理和人心的理解,因此崖州岛单独设郡,由专人管理,自然需要一整套从上到下的官吏来进行掌控。”譥
“至于另一边,则是日南都护府,那种能治疗疟疾的金鸡纳树已经成林,也就意味着日南都护府的管辖范围可以深入中南半岛,而中南半岛的土著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人口翻倍,重要的是荒地也养成了熟地,自然需要大量的佐贰官进行屯垦的指导和管理工作……”
“林林总总算下来,即便是保守估计,至少需要四五千人的佐贰官才行。”
“所以,咱们这里只管招人,后续的分配则走一步算一步……”
听完刘盈的话,刘邦还没有说什么,张不疑则手指着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小声问道:
“你觉得,那些人会愿意到蛮荒之地做官?我认为不会,初试完你看吧,报考朝廷官吏和地方官吏的人数,绝对是其他地方的数倍之多!”
刘邦也轻轻点头,表示认可张不疑的判断,但出于某些原因,他是绝对不会夸赞那头拱了自家白菜的猪!
哪怕他的外孙女是个美人胚子,而外孙也越长越漂亮……譥
刘盈摇摇头:
“无所谓,反正从历年的招考来看,边陲的佐贰官也能招满。很多人都是你那种心理,这就导致了热门职位万人追捧,但问题的关键是招考的原则是择优录用,这就导致了很多人通过考试,但最终竞争不过别人,然后需要备考再战一年……”
“因此会有很多有自知之明,或者说家境普通的考生,主动报名冷门职位,为的就是通过率高……”
“毕竟国家有专项津贴,这就导致了在边陲和内地任职的两个佐贰官虽然同级别,但到前者每年的综合收入是后者的五倍之多!”
“不错、不错,你考虑的很周到!”刘邦用力拍了拍刘盈的肩膀,在刘盈的龇牙咧嘴中,转头满是鄙夷的看向张不疑:“凡事多用用脑子,别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你现在也在朝中为官了,更是需要勤勉用心,别总是惦记着赚钱做买卖……”
在张不疑低头受教中,刘盈强忍着笑意,做出满脸鄙夷的样子。
虽然他和刘乐都遗传了刘邦的败家子天性,尤其是刘乐,从小就没有为钱发过愁,更是养成了喜欢就买的性格,但人赚钱比钱赚钱难上一百倍,因此刘乐即便是全年不休的买买买,拥有的财产照样是与日俱增……譥
因此张不疑所谓的努力赚钱养活老婆孩子,其实是一种自我感动,为的就是心安理得的当小白脸吃软饭……
不过刘盈虽然附和着刘邦做出了鄙夷的神色,但却并没有做出落井下石的言行,只是眺望远处人群,沉默不语轻声叹息。
“你也觉得乃公说的对吧……”刘邦一脸找到知音的神情。
啥玩意……刘盈满脸懵逼,在张不疑惊诧的眼色中,弱弱说道:“嗯,其实我是在感慨人太多了……”
刘邦皱皱眉:“什么人太多了?”
刘盈指了指街市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参加考试的人太多了……保守估计,差不多得有五万人吧。”
刘邦愣了一下,左看右看,轻轻点头:“你说少了,按照乃公的理解,至少要有八万人之多!”譥
毕竟他打了半辈子的仗,此刻居高临下看上一眼,自然可以大致判断出有多少人。
刘盈感叹的说道:“这只是第一天的初试,后面还有两场,虽然人数不一定有今天这么多,但总体加下来,二十万人总是有的。”
“问题的关键是,名额有限,说一句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不为过……”
刘邦凑了过来,用只能由他和刘盈听到的声音说道:“这很好呀,总归要给人点盼头,否则……”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刘盈秒懂。
比如科举初创的大唐,在安史之乱爆发前期,河北的士子已经很多年不去长安城参加科举了,毕竟他们去了也照样名落孙山,反倒不如留在节度使的幕府里做个幕僚,然后和中央朝廷死磕到底……
比如黄巢,虽然科举失败,但却天街踏尽公卿骨……譥
再比如写下‘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满川龙虎辇,犹自说兵机’的张元,也同样是科举不第……
还有就是我大青果,前脚废除科举,后脚人就没了……
所以有些时候让毕业生都来参加国考这件事,也不失为一个稳定社会的定海神针。
而且一战二战,乃至三战四战,如此漫长的时间,既让他们遵纪守法,不敢越雷池一步,进而让治安越发良好的同时,也能让开培训班、卖教材的商人小赚一笔……
但刘盈觉得,是时候让孔乙己脱掉长衫了……
因此他看向刘邦,摇了摇头:“话虽如此,但就这么吊着他们,属实是一种浪费……尤其是大汉公学的学费由国家财政和大户募捐为主,入学者连食宿都不用花钱!”
“最初的时候这种教育模式,本就是为了培养出大量识文断字的人才,充实帝国的各个阶层。”譥
“但现如今国考一出,很多读了理工科和土木工程的学生,也惦记着考佐贰官,做行政工作,不再去按照咱们预期的那样,成为一个技术性人才……”
“如果人人如此,我干嘛还要在大汉公学开那么多的学科?”
“只开一个文法专业不就行了?而且这些学生做起行政工作来更加得心应手!”
刘邦沉默一下,赞同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国家总归需要各行各业的人才,全来考佐贰官确实浪费……但木已成舟,又如之奈何?”
刘盈想了一下,手指轻敲栏杆:
“其实我并不反对他们报考佐贰官,毕竟帝国的扩张太快了,也需要大量的基层官吏,我唯独有些在意的,就是我花大价钱培养出的技术人才,也去了行政岗位……”
“所以我打算拆分大汉公学,将之按照不同的学科,组建独立的院校,同时取消部分专业的补贴,也就是不再全面实施免费教育,减少国家的财政负担。”譥
刘邦皱皱眉头,咽下指责的话,只是盯着刘盈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刘盈字斟句酌:
“各地面向幼童的义学依旧免费,这种基础性的扫盲工作,值得朝廷持续投钱。”
“而对于诸如土木、冶金、电力等学校,依旧不收学费,只是入学之后需要签订就业协议,也就是他们毕业之后,必须要在专业相关的工厂或是机构工作十年,否则按照每年四千钱收取学费……”
“至于豪右勋贵最喜欢送孩子去念的文法学院,则每年收十万钱的学费……”
“嗯,对了,还有军校,附属讲武堂每年十万钱,但考入军校的不仅不收学费,还要按月发津贴……”
“军校?”刘邦愣了一下:“这也是能教的?”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刘盈: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军校?”
“这也是能教的?”
刘邦满脸诧异的神色,一副你我父子之间定然是有一个疯了的样子。
毕竟在古代,这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
豁达如同刘邦,也将刘盈编纂的《大汉百科全书》中有关兵家和兵法的内容全部抽了出来,将底稿藏在了宫禁之内密不示人!
当然了,这只是不公开传播兵书,至于民间收徒教学,亦或是家族传承,则放任不管。
因此刘盈觉得,这就是封建王朝大一统的弊端。
为何会有百家争鸣?
就是因为列国犬牙交错,战国七雄中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粗暴干涉别国内政,禁止对方任用本国‘叛逃’的人才。
比如张仪。
无独有偶,欧洲也是这样。
比如哥伦布。
哥伦布是热那亚人,也就是后来的意大利人。
他一直有一个理想,就是找一条可以从欧洲直达亚洲的航路。
他最先找的是热那亚商会,但被赶走了……
因为热那亚靠直布罗陀海峡赚钱,如果有了新航路,他们的利润就会受损。
哥伦布第二个找的是威尼斯总督,然后又被赶走了……
威尼斯人和绿萝勾勾搭搭,就指着欧亚大陆之间的陆上通道过活,新航路必然损害他们的利益。
哥伦布接着找的是髪国,不出所料,又被赶走了……
作为天主孝子,老路易和绿萝暗地里有秘密盟约,绿萝会支付一定数额的陆路商税给髪国佬……
没奈何,哥伦布又找到当时还不是日不落帝国的英国,许是哥伦布昏了头了,竟然将自己开给热那亚的条件开给了亨利家,亨利家的海军司令,是一个意大利人能做的?
于是先写伏辩,后来是打,最后好不容易才跑了……
再然后哥伦布又去找既不神圣也不罗马的神罗,于是,又双叒叕被赶走了……
那时候的神罗正忙活着和意大利人打仗,顺便收拾教皇这个刺头,哪里顾得上开拓新航道,不过马克西米利安一世这个人还算厚道,写了封介绍信,将哥伦布送到了自己的亲家,也就是西班牙女王伊丽莎白一世那里。
六年之后,哥伦布扬帆起航,开启了大航海时代。
毫不夸张的讲,如果换到某大一统王朝,就哥伦布开出的条件,只怕一开口人就无了……
于是刘盈摇头说道:
“当然可以。”
“人人知兵,等于人人不知兵……”
“孟子曾曰过,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
“终归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比如暴秦的灭亡,不就和办不办军校神马的也没有太多关系……”
“而且正如同治粟内史阎泽赤多日前曾给我说过的那样,如今之汉国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别的不说,派驻在各都护府的驻军,也需要大量合格的中下级军官来坐镇指挥,总不能平定个数百人的小叛乱,就要动用绛候、舞阳侯这样的名将吧?”
“他俩还名将呢?”刘邦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
刘盈回想了一下他俩的水平,觉得刘邦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纵览整个楚汉战争,周勃樊哙等人都是在打顺风仗的时候大放异彩,但是一到了大军溃败之际,几乎没有什么力挽狂澜的举措,因此刘邦当日才会说诸将是猎犬,大抵就是这个原因。
毕竟狗的天性就是如此……
“这不重要。”刘盈食指轻敲栏杆笑着说道:“我就是拿他们俩个出来打个比方,那淮阴侯算是名将吗?”
刘邦毫不犹豫的点头。
功劳是功劳,过错是过错,他从来不会因为个人的好恶就抹杀别人的功绩,尤其韩信还是他钦点的汉初三杰,因此说一声名将也丝毫不为过!
于是刘盈嘴角扬起,回忆着说道:
“上次我领军征战河西,淮阴侯被我请去做了军中参议,然后还有很多的功候子弟一同随军出征,结果操练军队的时候,他们差点没把淮阴侯气死……”
“后来我不信邪,西征辽南的时候又在他们中选拔了一次,然后差点没把我气死……”
“不过想想也正常。”
“毕竟他们的本事,大多来自于他们那没什么本事的爹的言传身教……”
“在军中任职多年的勋贵子弟尚且是这么个样子,那些每年只训练一两个月的戍卒就更不用说了!”
“难不成将来我大汉想要再出一两个名将,还要靠类似抽奖的模式?”
“所以我从那时候开始,就在考虑军校的问题。”
“虽然科班出身的不一定能成为名将,毕竟指挥作战是一种艺术,靠的主要是天赋,但至少经受过系统化的培训之后,军校生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中下级军官!”
刘邦捏着下巴上掉了不少,已经称不上美髯的胡须,沉默良久,最终满是赞同的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既然你这么想的,那就先这么去办,至于别人若是有意见,就让他们来找乃公!”
这一刻,他霸气侧漏,不复之前那种吊儿郎当的老游侠的样子。
刘盈笑容满面,心中慢慢浮现起了一句话。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刘邦所谓的别人如果有意见,指的自然是国内的军功贵族,以及很多拥有中等爵位的中产阶级。
如今的汉国依旧保持着二十等军功爵制度,也就是说,军中的很多中下级军官,主要就是那些爵位在三级以上的爵户担任,战时是兵,平时是民,若是机缘巧合,还能被选拔成亭长之类的基层小吏。
若是军校建立,也就意味着军队开始了职业化的进程,中下级军官必然会由军校生担任,而这些人中,未必各个都有三级以上的爵位。
而很多诸如百将、屯长之类的中级军官,年龄普遍在三十岁左右,让他们从讲武堂开始扫盲,然后再上军校念书,直到获得毕业证书重返军队做回下级军官,前前后后最少也要三四年的时间,一些文化水平低的,甚至要七八年的时间……
这,必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那些曾经参加过历次战争,然后积攒功劳获得土地,进而成为地方豪强的老兵,心中肯定会有意见。
问题的关键是,军功爵制度下,豪强可不是后来的地主阶级那么好拿捏。
因此,这就是刘邦所说,如果谁有意见就去找他的原因。
作为一手建立汉国的皇帝,刘邦虽然已经退位成了太上皇,但依旧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威望,足以压服国内任何不和谐的声音!
…………………………
十日之后,长乐宫,宣室殿外。
正在带着上百名属吏批阅卷子的曹参,突然接到了刘盈的传唤,于是急匆匆而来,只是正在殿门口脱鞋的时候,被从另一边急趋而来的中行説叫住。
“相国请随我来,陛下已移驾御书房……”
曹参愣了一下,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跟在中行説身后向御书房而去。
毕竟按照春秋时期的传统,国家有事,其实是君主前往丞相那里商议,刘盈这个二代皇帝对他这个一代功臣召之即来,已经很不合规矩了,如今召见之时又不在正殿而是御书房,就更加与礼不合了。
但没办法,毕竟如今不是春秋,而是汉,皇权至高无上!
少顷,御书房内,双脚只有足衣的曹参急趋而去,脸上的神色变得越发疑惑。
“拜见太上皇、拜见陛下……”
“见过相国……”
“见过燕王……”
曹参的疑惑,自然是卢绾也在。
不过卢绾和他见礼之后,就再度坐回原位,只是黑着脸,仿佛谁都欠他钱一般。
刘盈摆摆手示意曹参坐下,笑着说道:“初试如何,通过率和往年相较可有变化?”
曹参欠着身子说道:“回陛下,虽然尚有部分试卷并没审阅完毕,但从现有的情况来看,和往年无异,大约都是十进其六……”
刘盈轻轻颔首:“那还可以,不过不妨再放低一些标准……如今岭南的统计结果也出来了,比咱们之前预期的还要多五六百人。”
“遵旨。”曹参拱手应命,只是依旧看着刘盈。
果不其然,刘盈接着说道:“嗯,朕准备拆分大汉公学,将之改建为不同专业的学校……这是朕写的提案,你看看,若是没有其他意见,就颁行天下吧。”
曹参接过,匆匆看了几眼,轻声呢喃:
“帝国理工大学、帝国文法大学、帝国财经大学、皇家海事大学、皇家医科大学……长安师范大学、长安建筑工程大学、兰池水利工程大学……”
“嗯?帝国陆军军官大学,帝国陆军讲武堂……”
他抬起头看向刘盈,满脸疑惑:“陛下,这是不是有些重复?已经有军官大学,为何还有讲武堂?而且讲武堂的学费也太贵了一点吧?一年二十万钱?黔首如何负担的起?”
作为汉帝国的相国,刘盈准备建军校的事情自然早就和他透露过些许口风。
刘盈摇摇头:
“谁说讲武堂招收平民子弟了?”
“帝国陆军军官大学才是面向天下人招考的学院,而讲武堂,主要用于功臣勋贵子弟进修,系统学习之后才保送军校,学费高一些也很正常啊。”
“这和文法大学一年十万学费一样。”
“毕竟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嘛……”
曹参看看刘邦,见他虽然目无表情,但很明显是在默认,于是拱手说道:“臣明白了,这就照办……”
“先别急着走。”刘邦叫住起身正准备离去的曹参,换上了一副笑脸:“既然阅卷已经接近尾声,你这个相国不妨将之交给别人去做……朕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曹参愣了一下,躬身行礼:“请太上皇明示。”
刘邦看了看黑着脸一言不发的卢绾,笑眯眯的对曹参说道:“燕王公主年过及笄,品貌端庄,可为帝妇……况且这门亲事也是太太上皇生前就定下来的……所以,你去让太卜算个吉日,然后上门求亲……”
这一刻,曹参为何明白卢绾是这么个神情了。
同为丰沛功臣,他和卢绾平日里虽然私交不密,但或多或少了解过一些,作为一个女儿奴,哪怕女儿嫁的是皇帝,但一想到刘盈在此之前已经有了好几个女人和子嗣,卢绾必然很不情愿。
但这种事情,很明显卢绾说了不算。
毕竟这门婚事是燕王后找到太后以及当时的太上皇所定,朝野皆知,自然反悔不能!
当初我找你提亲你不同意,活儿该……曹参微不可见的泛起冷笑,但很是谦逊的拱手说道:“贺喜太上皇,贺喜陛下,贺喜燕王……”
喜从何来啊……卢绾心中长叹,黑着脸拱手还礼。
喜从何来啊……刘盈心中长叹,面无表情。
毕竟卢虞小了他九岁,如今他二十五,卢虞勉强十七(虚岁),这个年龄差即便是放在后世也一样会让人不齿,虽然前两天刘邦在新丰城举办的家宴上他见过卢虞一面,正式场合下显得仪态端庄,加上自小练习舞蹈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亭亭玉立前凸后翘,但毕竟幼齿加太熟,还是会让他有些下不去手……
但这件事情,也同样由不得他。
封建王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为重要,尤其是他和卢虞的婚事不仅是刘太公亲自定下,更重要的还标志着皇家和丰沛功臣的深度联合!
而且现在还卡在他搞出军队改革的时间节点。
卢绾是太尉,名义上的三军统帅,如果做了他的岳父,改革之事必然会更加的顺风顺水!
只是他如今已经有了三个女人,若是再加上卢虞,雨露均沾之下每四日才能休沐一日……
当皇帝,果然是天下一等一的苦差事……刘·和赌毒不共戴天·盈再度长叹,开始在心中编排日程。
………………………………
当汉使,果然是天下一等一的美事……武涉站在安提柯城外,满心愉悦。
今日是他结束在塞琉古帝国的国事访问,向南取道安息,然后登船返回汉国的日子。
因此让他感到开心愉悦的,不仅有之前那段时间的走到哪里都受到礼遇,还有此刻送行的人山人海。
只是他很开心,但随扈的汉军骑士就不是那么开心了。
这些天,他们基本上在安提柯城中都多了一个外室。
毕竟当初虽然语言不通,但随后人家姑娘找上门来,再加上有了翻译,他们自然知道女孩绑在他们马鞍上的丝带并不是表示问候,而是表达爱意,而他们没有立刻摘除,就意味着他们同意接受姑娘的爱……
所以,为了汉国的声誉,为了不让自己落下了始乱终弃的骂名,他们只能无可奈何的再做一次新郎……
嗯,再。
这就是所谓多了一个外室的原因。
至于他们没有把姑娘带走,倒并不是使团的规则不允许,也不是女人乘船不吉利,而是被安条克三世给扣下了。
汉国和塞琉古帝国之间从无往来,双方之间谁都对对方毫无信任可言,安条克三世自然要多给自己抓一些筹码。
毕竟塞琉古帝国继承了希腊人的很多制度,因此在他看来,如此威武雄壮的武士,在汉国之内必然会有很高的话语权,他扣住了对方的女人,就有更大的把握,汉国会将承诺给他的武器铠甲运过来!
嗯,雅典所谓的公民议会,主要成员是由担任过重步兵,能够备得起全套铠甲武器的男人,比如苏格拉底……
而雅典四面皆敌,要想保住城邦,必然要将权力让渡给重步兵,因此不管干什么事情,都需要征求那帮丘八的同意……
只是以己度人,必然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所以在武涉看来,安条克三世很明显是多虑了。
作为曾经混迹在大汉公学的元老,他对于帝国很多最顶尖的科技和工业有所了解。
比如售卖给海外的铁甲,通常可以获得十倍的利润!
虽然卖给塞琉古、安息的铠甲武器是为了遏制罗马人的东扩,因此价格相对便宜不少,但利润至少也在五倍以上!
如此巨额的利润,纵使道路再艰难险阻,海外甲仗专营的那帮商贾也必将武器铠甲成功送到……
因此在无数塞琉古人的恋恋不舍中,武涉和身边一个深目高鼻,皮肤呈小麦子的男子小声攀谈起来。
此人,正是刘盈心心念念的汉尼拔。
毕竟战术战法会随着时代的变化、武器装备的革新而发生变化,但战争的理念不会,比如《孙子兵法》,即便是几千年过去了,其论证的理念依旧很有参考价值。
最不抵,也让某鱼贩子变成了叱咤风云的大佬……
所以刘盈想要把汉尼拔弄过来,自然是想让他写点诸如《汉子兵法》之类的著作,然后西学东渐一下,让他山之石攻一下自己这边的玉。
而这种邀请,对于汉尼拔来说也如同救命稻草。
比如此刻在塞琉古的王宫之中,一个身后跟着穿环片甲的武士,自己穿着白色镶紫边托加长袍的男人,愤然转身离去,嘴里骂骂咧咧。
“等死吧,罗马军团将很快让你,还有那个什么汉国皇帝明白,违抗罗马的下场究竟是什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刘盈:小白脸可恶,吃软饭的老白脸更可恶!
渭水之南,在远离人潮汹涌的长安城的地方,是一片生机盎然的农田。庖
五月,小麦进入收获期,纵横交错的麦垄,仿佛是写在广袤大地上的一行行诗句,大片的小麦长势喜人,泥土的芬芳混杂着麦苗的清香扑面而来,麦田如诗如画,满是令人心醉的金黄。
不过很多的麦田边上都扎有篱笆,田边树下还有人结庐而居,从隐约可闻的犬吠声判断,麦田周围悬挂着的内有恶犬字样的警示牌并非是说说而已……
这里,是原本大汉公学农学院的试验田,而现如今聚是一团火的大汉公学散是满天星了,大汉公学农学院正式更名为皇家农业大学。
校址虽然没变,但办学经费和招生规模将更上一个台阶。
这一点,从麦田旁边水泥路上往来不绝运送水泥砖头等建材的马车可以证明。
“麦田果然治愈……”刘盈张开双臂,满脸感慨的看着远处的风吹麦浪,完全无视了那些顶着太阳在田间拔草的农学生的异样的眼神。
今天,他微服出巡,头上戴着如今风靡大汉的刘氏冠,身穿黑色曲裾,外披红色纱衣,俨然一副外地游客的样子。庖
事实上,大汉公学这边的试验田,也是来长安的游学士子、商贾旅人必打卡的一个景点……
因为在这里种田的可不是什么老农民,而是被称为天子门生的大汉公学的学生……
嗯,主要是嘲讽。
毕竟这时候农业人口占比很高,考不上大汉公学的少年在家乡务农,结果好不容易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考上了大汉公学,可依旧要在田间务农……
所以,大汉公学农学院也多次蝉联友善度最低学院的称号……
但尽管如此,每年报考农学院的人数也远比很多学科多得多,农学院的毕业证书也被称为含金量最高的学历证书。
国以农为本。庖
凡是能通过考试,成功获得毕业证书,就将直接上岸,被任命为食禄百石的田典,负责教授乡里的百姓如何科学种田。
而和农学院并称双壁的,还有旨在为帝国培养畜牧、兽医等各类高级技术人才的帝国高等农牧综合大学。
毕竟乡一级的下属官吏中,有一个叫做‘牛长’的小官,主要负责在农时将公家的耕牛驽马借给并监督乡里的贫民使役,然后在农闲时期负责牲畜的喂养和繁育。
所以在试验田的另一侧,被一道低矮围墙圈起来有许多牛羊马匹优哉游哉吃着草的地方,就是外地人来到关中之后的第二个打卡点……
嗯,其实还有一些是骡马商人。
刘盈今天溜达到这边来玩,另一个目的就是旁观这里的一场拍卖会。
天马拍卖会。庖
说是天马,其实只是一个噱头,源自于第一年的时候一个压箱底的拍品,是一匹被西域商人走私而来的汗血宝马,种公马。
此后,拍卖会的名字就沿用了天马之名。
所以在刘盈身后,张不疑看着一名画师打完《刘盈在农田》的底稿之后,满是不耐烦的说道:“行啦,再不去好东西就卖完了……”
上次大军远征辽南,他从箕准的王家厩舍中挑选了近百匹良品果下马,但要想维持一个大型且产出丰硕的马场,必然还需要别的一些优良血统的种马。
如今刘盈通过册封阿雅为匈奴女王的政策,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匈奴人不断南下侵扰的问题,也因此,偌大的北方草原,顿时变成了汉国权贵的后花园。
比如张不疑,在获得了上百匹优良的果下马之后,就和一支匈奴小部族签订协议,由张不疑负责给匈奴牧民提供粮食布匹等生活用品,然后雇佣匈奴人在划给他们自己的草场上为张不疑照料牛羊马匹。
如此,匈奴人可以享受更好的生活,张不疑可以获得一批专业的畜牧人才为他所用,然后得到更多的财富。庖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双赢。
而如张不疑这般和匈奴人签订盟约的汉国权贵数以百计,毫不夸张的讲,正是有了这种汉人权贵和匈奴普通牧民之间的深度合作,才使得帝国北部边疆再无烽烟。
毕竟匈奴牧民跟随头领南下劫掠的目的,是为了活下去,为了获得更加美好的生活。
如今匈奴单于是汉人的媳妇,只有获得汉国的支持才能坐稳王位,而匈奴牧民也不需要再和汉人玩命,就可以获得理想中的生活。
所以,何必再有战争?
所以,必然铸剑为犁。
刘盈放下手臂,收起拥抱前方的姿势,回头看了看张不疑身边那两个皮肤粗糙,双颊满是高原红的男人,接着看向张不疑笑道:“你先去吧,我还要再见个人……”庖
“神神秘秘……”张不疑小声嘀咕,旋即转身就走。
在他身后,那两个发型做匈奴人打扮,但穿着汉人袍服的男人愣了一下,慌忙跟了上去。
他俩,就是张不疑为了这次拍卖会请的专家。
嗯,其实就是和他签订有契约的那个匈奴小部落的族长。
匈奴人和后来的蒙古人一样,都不怎么会培育优良马种,通常都是野放,任其自然,等到需要的时候再去草原上把马套回来用,等到马瘦了,再放归野外回去换一匹……
但作为马背上的民族,他们相马的本事天下无出其右。
所以,尽管张不疑和他们交流之时大多还需要翻译,但依旧是将他们千里迢迢的请了过来。庖
刘盈站在原地,目送张不疑等人离去,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几分有些复杂的情绪。
他今天来见的人叫做审食其,是刘邦在西征灭秦时委托来照顾刘太公和吕雉的一个门客。
嗯,就是很多无聊的人编排为吕雉情人的辟阳侯。
只是当年他斜插了一杠子,带领全家人玩了一场大逃杀,抢在项羽尚未成为西楚霸王的时间节点上离开沛县,到关中投奔了刘邦。
所以,审食其的辟阳侯爵位没了……
但审食其到底是刘邦的门客,当年也是托妻献子的交情,刘邦自然会想着给他安排个好一点的位置养老。
比如皇家农业大学的学监祭酒……庖
嗯,学监是依旧延续了之前的称呼,至于祭酒,则是刘盈的魔改,比如国子监祭酒。
只不过国子监祭酒类比校长,而这年头讲究天地君亲师,况且拆分后的大汉公学,也除了碰瓷某大、某华的两所大学外,其余尽数挂上了皇家、帝国的前缀,祭酒这个词自然就不再指的是校长……
刘盈考虑到自家老爹是个出风头没够的性子,于是懒得和他抢,依旧由刘邦担任各个大学的校长,自己只是担任副校长,也算是尽些孝心……
不过刘邦那个性格,最多出席一下校园运动会的开幕式、教学楼的奠基仪式以及迎新大会和毕业典礼,至于具体的学校管理工作,还是由诸如审食其担任的学监祭酒全权负责。
试验田边,刘盈拉着那些有些厌烦的学生尬聊,浑不在意对方已经翻到了天上的白眼。
嗯,他特意学着刘邦的口音,让对方真的以为他是外地来看热闹的游客……
远处的大路上,审食其大袖飘飘而来,所过之处和每个遇到的学生都笑呵呵的打着招呼,同时也收获了对方的问候,直到他看到站在田埂之上,正在骚扰着一群做大田试验的学生的刘盈。庖
“陛……”审食其匆匆上前,刚想躬身行礼,但看到刘盈警告的眼神,于是换成了一副平和的样子:“这些学生毕业在即,这位公子还是莫要打扰他们的为好……若是想要游览,可随本祭酒而行。”
“如此甚好。”刘盈点点头,背着手跟了上去。
在他身后,一众年轻学生顿时松了口气,面面相觑。
“太烦人了!”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田舍翁……”
“早知道咱们这里也用围墙圈起来,最好上面再拉两条铁丝网!”
“笨,他们不来了,咱们的冰粥、馄饨卖给谁吃?不赚钱拿什么去和皇家卫生学校的护士联谊?”庖
…………………………
远离了人群之后,审食其立刻放慢脚步,从在刘盈身前,变成了落后他一步。
刘盈无声笑笑,边东张西望边问:“此地种的,便是圣祖贰号小麦?”
审食其轻声回答:
“回陛下,正是。”
“圣祖贰号是在圣祖壹号的基础上选育而成,相比之前的品种更加低矮抗倒伏,而且吸收养分的能力也越强,因此圣祖贰号的每穗小麦,要比圣祖壹号的多出十粒左右……”
刘盈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只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他的耳边响起了一声正版的沛泗口音。庖
“不在宫里试穿你娘给你置办的吉服,怎么跑到这里闲逛了?”
审食其赶忙转身,躬身行礼:“拜见太上皇。”
嗯,刘盈今天其实是借着出来巡查大汉公学拆分情况的由头,躲避吕雉的碎碎念……
国不可一日无君,自然不可一日无后。
刘盈升储御极多年,虽然开了后宫,生下了好几个儿子,但始终没有正妻,也就是皇后。
如今他和卢虞大婚在即,吕雉一口气给他定制了一百多套吉服,再加上要和卢虞的吉服相互搭配,导致他每天都要试穿好几套不同样式的吉服,层层叠叠不说,还要佩戴上十几斤的玉饰……
关键是吕雉选择困难症犯了……庖
所以,这就别怪我跑路……刘盈回头,皱眉看着神头鬼脑的刘邦:“爹你咋也来了?”
“乃公是来抓你回去的!”刘邦理直气壮的双手抱臂,心中却哀叹自己到老还是没有守住,做了金钱的奴隶,沦落到吃女人软饭的地步。
“我不!”刘盈同样双手抱臂:“爹你告诉我娘,未来俩月我不回长乐宫了!反正长安附近宫舍众多,我到哪都能住!”
刘邦笑着摇摇头:“我来的时候,她已经妥协了,不再逼你试穿吉服,到时候就用最先做的那一套……”
“真的?”刘盈将信将疑:“爹你跟我念,大汉人不骗大汉人……”
刘邦愣了一下,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是看向审食其问道:“你之前说的那种圣祖壹号贰号的是什么东西?”
看吧,我就知道……刘盈微不可见的鼓了鼓腮帮子。庖
审食其拱手说道:
“回太上皇,所谓圣祖壹号、圣祖贰号,指的是这片试验田中的小麦品种……”
“太上皇请看,以这条道路为界限,北边的是圣祖贰号,南边的圣祖壹号,然后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另一边用道路隔开的对照组……”
看到刘邦越发迷惑,刘盈哼了一嗓子,满脸傲娇的说道:
“这些是我早年在汉中时培育的一种新品种小麦,最先叫做后稷系列,不过那时候没有条件,导致种系退化……但不管怎么说,最早那几年的时候,亩产还是比前秦的那些旧品种高出了那么一两斗!”
“一亩地多一两斗,十亩地就多出一两石……”刘邦掰着指头算了算,喜气洋洋:“不错、不错!”
“这算啥!”刘盈昂起头说道:“其实多出的那一两斗,主要是堆肥,以及新品种长得比较矮的缘故……毕竟地里的养分有限,小麦长得高了,养分就浪费在了秸秆上……但可惜的是,还是土壤肥沃程度不行,最终导致的结果是麦粒的数量比预期的要少了一些,而且还长的很不饱满!”庖
“那时候大父各种嘲讽我,说我搞的新品种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光籽粒多算个屁啊,磨出来的面粉比从前的旧品种还少有什么用?”
“但没办法,肥料跟不上……所以后来后稷系列就泯然众人,亩产和那些旧品种差不多了……”
嗯,所谓的后稷系列,其实是他签到的抗倒伏矮化小麦,只可惜那时候没有化肥,贫瘠的土地供不起这种高产的植株消耗。
举个栗子的话,就是二战结束之后,日本人吃的比从前好了,平均身高从一米五一米六暴涨到了一米七……
“呵,狂欢喜一场。”刘邦脸上满是悻悻。
“所以就有了后来的圣祖壹号!”刘盈再度变得满脸傲娇,接着说道:
“咱们打下关中,我开办大汉公学之后,重启育种计划,将原本的后稷三号改为太公壹号,并且让大父广撒英雄帖,也就是把他农家的那群老家伙们招来,共同培育新品种!”庖
“然后差不多用了十年的时间吧,在关中这片沃土上,加上不限量的堆肥供给,太公壹号重新有了几分高产的样子……”
“嗯,至于圣祖壹号,圣祖贰号,是大父去世之后才改的名字。”
“但问题是,试验田中一亩地动辄使用肥料一两千斤,这对于普通的农户而言,是完全没有这个条件的!毕竟堆肥堆的是农家肥,养分太少……”
“是这个道理。”刘邦点点头:“我也听人说过,说是长安城这些年多出了许多上门掏茅房的人,不仅不要钱,还按照人数多寡,贫富不同给钱……女人多的给的钱就多,富贵人家给的钱也多,为的就是弄点好肥料……”
刘盈也附和着说道:
“关中这地界人口稠密,农家肥尚且不够用,若是换到关东各处,肥料就更不足了。”
“毕竟咱们这片土地,从夏商周以来就开始大面积的农耕,土壤的肥沃程度本就很低,但从前人们是春种秋收,土地可以得到半年的时间进行休养生息。”庖
“然而咱们现在普遍是一年两熟,土地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虽然很多地方搞起了三圃制,也就是一块地春播、一块地秋播、一块地休耕的模式,但终归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土地贫瘠的问题。”
“所以爹你看,无论是圣祖壹号还是圣祖贰号,不光籽粒多,而且植株的密度也比别的地方高了太多……”
刘邦很是认真的走过去看了几眼,用力点头。
他少年的时候虽然没怎么干过农活,但和吕雉成婚之后人变得稳重许多,做泗水亭长的时候经常请假回家打理农田,因此打眼一看就已经全然明白。
于是刘邦微微皱眉问道:“那岂不是说,这种高产的品种无法推广了?”
“原本是这样的。”刘盈笑着继续说道:“所以就有了圣祖贰号,这种在圣祖壹号的基础上改良后的品种,对于肥料的耐受性更高,吸收效率也更高,虽然使用农家肥已经不能满足它的胃口,但我做出了一种新的肥料,足以让圣祖贰号的亩产达到每亩四石以上!”庖
刘邦愣了一下,眼睛慢慢睁大。
如今一亩地的产量普遍在两石到两石半,而这还是风调雨顺的结果。
所以四石以上,无疑是将产量直接翻番!
“又在说大话了!”刘邦依旧按照从前的惯例,保持质疑。
刘盈撇撇嘴:“等下让爹你见识见识,只是到时候你可别捂鼻子!”
刘邦哼了一声,满脸自负:“乃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不就是臭一点,乃公有何惧之?”
…………………………庖
“呕……”
刘邦捂着嘴,回头看了一眼戴着严严实实口罩的刘盈,心中满是懊恼。
兔崽子真不是个东西,乃公说不戴,你就真的不给?
等回去就让你娘揍你!
房间内,刘盈继承自吕雉的大眼睛也快睁不开了,但他和刘邦杠上了,刘邦不出来,他也不出来!
嗯,此刻摆在他们的面前的是氨水。
准确的说是土氨水。庖
毕竟他现在的化工产业才刚刚开始起步,因此只能用这种土办法制备化肥。
但毫无疑问的是,这种相对原始的化肥,更加适合他那些种系有所退化的高产作物,反正即便是真正的化肥,也同样需要稀释后再行使用。
刘盈曾经听人说起过,大约在改开之前,很多地方的农村就是使用这种原始的化肥。
因此每到庄稼需要追肥的时候,县里的土化肥厂就开工了,以至于那些天整个县城都弥漫着一股土氨水的味道……
“不行了……”刘邦捂着鼻子退出房间,立刻深呼吸了起来。
“呵呵。”刘盈紧随其后,只是眼睛被熏得睁不开,否则一定让那老家伙感受一下什么是鄙视。
而在他俩之后,对他俩身份一无所知的几个学生走进房间,抬着装有土氨水的大桶就往外走,一副早就习以为常的样子。庖
刘邦和刘盈相视一笑,摇头说道:“这味也太大了……”
刘盈笑着附和:“民间有句俗话,叫做庄稼一枝花,前靠粪当家……所以臭点好,臭点粮食产量高。”
刘邦看向始终跟在他们身侧的审食其:“这种臭儿吧唧的肥料,还有那种高产的小麦,什么时候能推广出去?”
审食其看看刘盈,见到刘盈不做声,于是回答道:“回太上皇,氨水的配方早就已经传抄到了各地田典的手中,只需要多加点水,稀释后使用即可,至于圣祖贰号小麦,今年即可在关中推广。”
刘邦点点头:“不错不错,这么说来,很快全天下的农户都将用上这种高产品种啦?”
刘盈摇摇头:“恐怕不能。”
刘邦追问:“为何?”庖
刘盈摆手制止了审食其,自行解释道:“因为这种高产种子,倾注了无数人的心血以及海量的金钱,因此不像玉米土豆红薯那样,会免费提供给农户使用。”
“谁想要种咱们的种子,需要支付一笔费用,同时签订协议,既他可以留种在自家的田里随意种植,却不能借种给邻居,尤其是不能售卖给番邦使者,让外人白白拿去!”
“否则,就将按照实际损失的二十倍进行赔付!”
刘邦愣了一下,眉头紧锁:
“钻钱眼里了是吗?须知国以农为本,这种造福天下黎庶的好东西,居然要人家花钱买?怎么的,不就是农业大学冠了皇家的名号,一切开销从你的私帑中出……”
中出?哪有中出……刘盈嘴角微扬,笑着摇头:“道理不是这么个道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刘盈:理念胜于技术啊……
“道理不是这么个道理……”
刘盈摇摇头说道:
“诸多冠了‘皇家’名号的院校,之所以经费由皇帝的私帑支付,只因为君主食万民膏血而活,自当做出些许回报天下的举动。”
“而诸如皇家农业大学这样投入和回报完全不成比例,且关乎国计民生的学院,自然需要由皇室来专门供养。”
“但话虽如此,也不代表学院的研究成果可以无偿的和大家分享。”
“《吕氏春秋》曾言,鲁国之法,鲁人为人臣妾于诸侯,有能赎之者,取其金于府。子贡赎鲁人于诸侯,来而让不取其金。孔子曰:‘赐失之矣。自今以往,鲁人不赎人矣。取其金则无损于行,不取其金则不复赎人矣。’子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曰:‘鲁人必拯溺者矣。’孔子见之以细,观化远也。”
“今天把最新研究出的高产种子无偿和大家分享了,明天再把别的什么技术也无偿和大家分享了,长此以往,谁还会埋头做研究?”
“当然,可以由国家和皇帝不限量的拨款,但问题是,国家的钱难道是无限的吗?”
在刘邦的沉默不语中,刘盈无声叹息。
这就是古人的局限性了。
准确的说,是老一辈中国人的局限性。
什么是工业革命?
是蒸汽机吗?
不是的。
工业革命实际上是一次人类思维方式和理念的大变革。
其根本一点,在于知识有价。
在此之前,如果某个工匠发明了一种能够提高生产效率的工具或技巧,他会怎么去做?
答案显而易见。
他会保守这个秘密,或在家族之中传男不传女,或收徒教授,但只在临终之前才会将这种技巧传给自己的关门弟子,从而确保自己能够从中获利。
毕竟一旦秘密泄露,那他就失去了赚更多钱的可能性。
这种理念,一直绵延至今。
问题的关键是,这种工具或是技巧,会因为掌握这项本领的人的意外身故,而永久性的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最终不为人所知,也无法让后人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发明出更好的工具或是技巧。
但工业革命之时的专利制度改变了这一点。
专利制度首先规定新的发明创造与普通可见财产一样,属于发明人所有,确保发明人的收益权力,其次可以让发明人通过收取专利费,扩大自己的收益。
只是要想获得这种权力,发明人必须将其详细公开,使得知识得以传播,让其他人能够受其启发,进而产生自己的发明。
这样一来,就能树立一个理念,那就是知识能够带来有形的价值,从而刺激人们投入新发明,最终使得知识得到了广泛的传播,让更多后来人能够说出如牛爵爷说的那句话:
如果说我比别人看的更远些,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而知识有价,还会催生职业科学家,以及知识信息的广泛传播。
比如改良并发明新版蒸汽机的瓦特。
瓦特开始仅仅是一个工匠,在伦敦作为学徒学习过仪表的生产加工技术。
他人生中第一次接触蒸汽机,是给某所大学维修一台纽卡门蒸汽机的模型,原因是大学拥有的这台模型和纽卡门蒸汽机的结构完全相同,但却无法正常工作。
然而瓦特在修理这台模型的时候,带入的并不是修理工的视角,而是工程师的心态,也就是抱着一种研究的思维在进行修理工作。
于是他对气缸的直径体积进行了测量,计算了模型的结构参数、蒸汽冷凝能够产生的压力等等,修改了模型使其正常工作。
而他能够完成这一切,说明他接受过很不错的数学和物理学教育,而且还掌握着一定的热力学知识。
一个普通工匠,能够跟踪掌握最前沿的热力学研究,能够完成复杂的工程学计算,这离不开英国皇家科学学会以及诸多‘野生’科学家发表的学术期刊。
但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当时的社会支持瓦特一夜暴富,而就是这种一夜暴富,对科学研究尤其是工程学的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因此,工业革命绝对不是发明个蒸汽机,建起工厂,开始大工业生产,顺便再搞个议会之类的机构改组一下最高执政机构,就瞬间步入工业化现代化了。
这种思维,和师夷长技以制夷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晚清洋务运动,民国黄金十年,都秉持着这种理念,最终落得一场空……
正如同瓦坎达人拥有最先进的科技,可最终却依旧是部落氏族的制度,虽然这是因为某些特定人群的有色眼镜,但细看一下生活在那片太阳下的沃土上的人搞出的一系列骚操作,也不难得出如果瓦坎达真的存在,或许就是如此的想法……
科学技术落后不可怕,大不了埋头苦干奋起直追,但若是推动理念发展的文科落后了,那就真的没有可能了……刘盈摇了摇头看向刘邦,接着说道:
“不说这些了,爹你饿不饿,我请你去那边的美食城搓一顿?”
“你请?当真?”刘邦瞬间乐了。
刘盈压下脸上鄙夷的神色,伸手向前边指了一下:“准确的说不是我,是狗大户……”
刘邦顺着刘盈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的正是头戴金冠红缨,腰佩羊脂美玉,身穿蜀锦长袍的张不疑。
阳光下,那厮不输绝色美女的漂亮脸蛋不仅吸引了无数路人,同时也散发着满满的土豪气息。
刘邦嘿嘿怪笑两声,和刘盈对视一眼,准备等下连吃带拿,吃穷那厮!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是愣了一下,皱眉问道:“美食城?上林苑如今全数被拆分后的二十多所大学占据,而且学生不都是免费食宿吗,哪里还有开美食城的必要?”
审食其默默低头,一言不发。
刘盈笑眯眯的说道:“爹你有所不知,学校食堂只是为了吃饱,除了干净这唯一一个硬性指标可以称道一二外,其余一无是处……因此才有了美食城的诞生……”
嗯,这其实是他故意为之。
毕竟大学城汇聚数以万计的学生,这其中不乏有地方上来的土豪,美食城既给他们改善生活,同时也拉一拉GDP,然后宣传一下日入九千枚五铢钱的夫妻档……
虽然刘盈不清楚小老板们赚不赚钱,但至少一点他可以保证。
那就是摊位费,他赚麻了……
………………………………
南海郡,番禺港。
虽是夏季,天气酷热,但码头上依旧满是光着膀子晒得黝黑的工人在忙忙碌碌,只是和从前全靠两膀子力气不同,如今港口装卸的主要劳动力,是那些一字排开的蒸汽吊臂。
在一片咯噔咯噔的金属巨响中,一条条货船被搬空,运载着货物的马车川流不息,既繁忙,又显得井井有条。
不过在港口另一边,则是一片肃穆的景象。
郡守府的士兵站在码头两侧,禁绝一切闲杂人等靠近,同时派出巡逻小艇,引导靠港的货船驶向旁边的泊位。
渐渐地,远处入港的航道上出现了一条硕大无朋的战舰。
如果有番禺县本地那些有钱又有闲的大爷在场的话,就会一眼认出,这条船正是担负着外交使命的‘万国亲善’号……
战舰靠港停泊后,武涉双脚如同踩着棉花般走在码头上,看着迎向他走来的那个身穿大红色官服的男子,满是感慨。
长江后浪推前浪……
呸,是有个好爹是真的好,以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毕竟此刻向他走来的男子名叫庄婴,是武强侯庄不识的嫡子,而庄不识是丰沛功臣,在楚汉战争中证明了自己绝对的忠诚……
但最重要的还是庄婴乃昔日的东宫舍人。
因此庄婴外放做了贺兰县县令后,曾经到大汉公学进修了一年,接着从县令,一跃而成了新任南海郡的郡守!
银印青绶、秩二千石,封疆大吏,牧守一方!
武涉轻轻摇头,脚步虚浮的迎了过去,不过却在等着对方先对他行礼。
虽然庄婴如今的官位在他之上,但毕竟他曾经是大汉公学的学监,勉强算得上是对方的老师,况且他此次出使手持节杖,自然不需要向除了刘盈之外的任何人行礼。
于是庄婴小步快走的迎了上去,躬身行礼后问候道:“一别经年,老师身体无恙否?”
武涉笑眯眯的说道:“托你的福,我好得很……”
“老师还是如此促狭……”庄婴笑了笑,搀扶着双腿发软的武涉向港口外走去,小声嘀咕:“那个长得一脸苦大仇深状的老头,就是陛下要的什么西方名将?”
“是啊。”武涉叹息一声:“国破家亡,从此再也无返回家乡的可能……心如死灰之下,人衰老一些也很正常。”、
他这种感慨,不仅说的是汉尼拔,还有和他同为纵横家的蒯彻。
自从汉国灭亡滇国之后,蒯彻就此告病在家,他出使之前曾登门拜访,只见对方形容稿枯,只怕也没多少年可活了。
不过武涉并不同情对方。
单不说华夷之辩,就说作为纵横家,最先丢掉的就是良心这种东西,只需要留下职业操守就行。
比如张仪。
难不成张仪作为魏人,帮着秦国坑魏国的时候还会有心理负担?
只不过武涉想起他在长安城时闲逛书店,找到的一本据说出自宫禁密档的图书,内里有张仪的些许典故,说是张仪曾被楚国令尹污指窃玉,后来果然窃国以雪耻……
所以,对于那些欠了他一字千金的家伙,他也定当窃国以报!
武涉摇了摇头,将一切记在心上,和庄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如今国内可有大事发生?”
庄婴笑呵呵的说道:“当然有,只怕陛下此刻,已经知道老师从海外返回了……”
“哦?”武涉睁大眼睛:“莫非有什么新品种的信鸽,可以展翅万里?”
“信鸽没有,是一种机……电报机。”庄婴边想边说:“那是一种据说是研发时长两年半的机,通电之后就滴滴滴哒哒哒的响个不停……我也不太懂,反正就是能够千里传音!”
武涉虽然满头雾水,但还是笑着点头:“想来,这定然是出自陛下手笔!”
“老师果然一猜就中!”庄婴恭维的说了一句,旋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啊,对了,老师恐怕不能在番禺县过多休整,需要尽快返回长安城了!”
“为何?”武涉皱眉问道。
庄婴咧开嘴笑道:“陛下大婚在即,老师从海外返回,想来携带了不少的奇珍异宝,正好用作陛下大婚之用!”
“大婚?”武涉恍然大悟:“嗯,是该大婚了,燕国公主如今也到了可以婚配嫁人的年纪,只是不知道……哎,反正陛下宫妃众多,无所谓的。”
庄婴眼睛斜了一下,轻轻摇头没有说话,心想这老货真是胆大,别人他不清楚,但这句话若是让燕王卢绾听到了,只怕分分钟人头落地,就算是皇帝也保不住……
只不他老爹庄不识虽然食邑不多,但却是丰邑人,刘邦当亭长的时候他是亭卒,刘邦当武安侯的时候他是贴身的舍人,所以在汉国勋贵圈子中很吃得开,因此连带着他也见过几次燕国公主。
燕国公主尽管受到了燕王强大基因的影响,但燕王后毕竟是名满天下的美人……
所以,他就只等着看这帮嘴毒的老家伙们被啪啪打脸!
…………………………
长安城。
秋收的喜悦刚过,如今的大街小巷再度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他们的皇帝,终于要大婚了!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了与民同庆,直接免去了天下所有新生幼童以及未成年人一年的口赋。
钱不多,只有二十钱,但问题的关键是这钱是年中被官府收缴的,如今宣布免了,百姓可以从官府手中再把这笔钱拿回来!
虽然不是铜板而是纸钞,但纸钞也同样是钱啊!
最最重要的是,过去几千年里,只有官府从百姓那里拿钱,如今换成了百姓从官府手里拿钱,属实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所以,他们的皇帝是个好人,未来的皇后也是个好人!
好人一生平安……
呸,是好人一胎十八个!
…………………………
未央宫,椒房殿。
刘盈最终妥协,此刻正在试穿着吕雉为他定做的第不知道多少套吉服。
不过当殿门外出现了中行説匆匆而来的身影后,刘盈觉得自己终于将要解脱……
“陛下,武涉回来了……”中行説弯腰如同虾米,躲避着吕雉忿然的目光。
“哈哈哈……娘,国事要紧,我先走了……”刘盈手忙脚乱的脱着衣服:“这套衣服不好看,老气横秋,穿上之后别人还以为我三十了呢……我别的不怕,就怕人家看到我和娘站在一起的时候,说咱俩是兄妹……”
吕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刘盈,回头看着刘邦说道:“这臭小子就是爱说笑……你觉得呢?”
刘邦愣了一下,很想问自己觉得是什么,是衣服不好看还是长得像兄妹,但最终他还是附和着说道:“你说啥就是啥……瞪我干啥?”
这老头绝逼是故意的……刘盈无声笑笑,在吕雉好看的眉毛上扬、准备发飙之前,抢先一步逃离了案发现场。
…………………………
长乐宫,宣室殿。
手持牦牛尾节杖的武涉躬身行礼:“拜见陛下,贺喜陛下……”
刘盈随手拎了两个蒲团,自己坐一个,然后将另一个甩给武涉:“坐。”
武涉看了看蒲团的位置,满脸迟疑:“这与礼不合吧……请陛下恕臣难以从命。”
刘盈无所谓的摆摆手:“让你坐就坐,此地没有第三个人,没有必要那般拘谨,难不成你想要抗旨?”
武涉这才小心翼翼坐下:“臣此次去国万里之遥,所见山川异域,方知陛下所绘舆图果然真实不虚……”
我只是一个搬运工罢了……刘盈笑着说道:“这话你说早了,若是当着太上皇和一干老臣的面说出来,就可为朕正名了!”
武涉笑笑,最终没有说话。
毕竟纵横家讲究疏不间亲,他自然不会参与刘盈和刘邦之间的彼此攻讦,相爱相杀……
刘盈凝目看着武涉,问道:“你快马送来长安的奏疏我看了,此次最远处到了塞琉古的安提柯……所以,你觉得那个国家如何?比照沿途国家又如何?嗯,不和汉比。”
武涉想了想说道:“塞琉古乃西方大国,人口比巽加少了许多,但论及富庶程度却远胜于他,只可惜兵弱,恐怕会为人鱼肉。”
“兵弱?”刘盈反问:“说说你的看法。”
武涉正色说道:
“臣并不懂兵事,大多是听随行的武官,以及被陛下称为西方名将的汉尼拔所言。”
“昔日那个战无不胜的亚历山大死后,继承他国家之人是他的幼子,但小孩子如何能够掌权,于是野心勃勃的将军们纵横捭阖,期间他的母亲也参与其中,最终让一个强大无比的帝国分崩离析……”
“然后,他们的战术战法就变了。”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继业者掌控的力量,导致了他们军事思想继承与发展的不同,比如塞琉古,就主要以骑兵为主,甚至还组建了一支精锐的铁甲骑兵……”
“因此从前那种以大量轻步兵作为突击力量、以方阵维持战线、以骑兵迂回穿插侧后袭击的战术战法终成绝唱……”
“但臣觉得,要想在错综复杂的战场上,亲自率领骑兵准确找到敌人的破绽,然后一击奠定胜负谈何容易?”
“臣,只在一人那里见过。”
刘盈点了点头,他自然明白武涉说的是谁。
自家这边的楚霸王千年难遇,隔壁的亚历山大也是如此。
“有精锐的铁甲骑兵还弱?”
殿门口,韩信很随意的甩掉鞋子,兴冲冲的走了进来,望着刘盈躬身行礼:“拜见陛下。”
“坐。”刘盈言简意赅。
韩信坐好后,继续之前的问题:“有那么多骑兵还能输给步兵?他们不是还有战象和战车吗?这还不能吊打那什么罗马兵团?”
刘盈问道:“你见过汉尼拔了?”
韩信点头说道:“臣见过了,不过那个翻译的水平太差,我俩完全不能交流……好在我技高一筹,他说的大致内容我能猜出来,但是他搞不懂我在说什么,无聊……”
“汉尼拔不过一蛮夷尔,又岂是淮阴侯的敌手?”武涉很是谄媚的恭维了一句。
“别搞这套!”韩信摆摆手:“我之前问你的话你还没说呢……”
“这可太难为我了……”武涉满脸无奈的看向刘盈。
刘盈笑了笑:“但说无妨,反正今日只是闲谈,你姑且说之,朕和淮阴侯姑妄听之……”
武涉这才边回忆边说:
“塞琉古有精锐骑兵不假,但因为长期镇压叛乱与东方小国等组织化低的军队作战,战象和战车成了其人公认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致胜杀招。”
“所以他们当初在和罗马人作战的时候,虽然用铁甲骑兵冲垮了罗马人的步兵战线,但战象却被罗马人的箭雨击退,从后面踩进了己方精锐的银盾方阵,而装有镰刀的战车冲锋失误,刮断了己方边路步兵的腿……”
“然后,就是罗马人三面合围,塞琉古人大败亏输……”
韩信渐渐睁大眼睛,想破脑袋也没有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指挥出来的战斗,毕竟这完全属于是自己把自己给打败了……
刘盈皱皱眉头:“也就是说,塞琉古人已经被罗马人打败过一次了?”
武涉点点头:“不止一次,他们的海军此前已经被罗马人击败。臣这次离开的时候,塞琉古的国王正在抽调国内的军队,准备和跨过达达尼尔海峡,登陆小亚细亚的罗马军团决一死战……”
坏了……刘盈捏了捏下巴,神色莫名。
毕竟按照他的记忆,这一战过后,塞琉古彻底战败,不仅割地,而且赔款,还要限制军队的人数……
第一百三十章 刘盈: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莫非要再来一次抗罗援塞?啑
刘盈稍稍沉吟了一秒,旋即将这个念头抛到九霄云外。
塞琉古所在的地界虽然还是亚洲,但距离汉帝国的中枢长安城直线距离超过了六千多公里,按照古代军队每日行进三十里的速度,最少也要四百天的时间!
而这,只是直线距离,如果按照实际行走的距离来算,只怕真的要上万公里,光是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就需要两年之久!
所以,大概率只能将支持改为线上了……
“嗯,忘了问了,铠甲换无花果干的交易做成了吗?”刘盈笑着看向武涉。
另一边,韩信满脸懵逼。
铠甲换果干?啑
疯了,一定是疯了!
武涉笑眯眯的说道:
“铠甲换无花果干的交易没有谈成,但铠甲换黄金的交易却已经谈妥。”
“臣自安提柯城离开的那日,据说第一批五百套铠甲已经运到了塞琉古和安息的边界,正由塞琉古的铁甲骑兵亲自护送前往安提柯城……”
“等到了臣抵达安息,登船返航的时候,后续的两千五百套铠甲也在陆续运往塞琉古的路上……”
“毕竟陛下舆图中规划的运河尚未开挖,想要和塞琉古做生意,除了绕行非洲,就只能从安息陆运……”
韩信皱眉问道:“我好像听说过,塞琉古和安息是敌对关系……而且舆图我也看过,从那什么埃及转运,走水路运往塞琉古好像更加便捷吧?”啑
武涉看了他一眼,满脸自豪的说道:
“回淮阴侯的话,某此次出使天下,为的不单是交好诸国、签订商盟,更多的便是如所乘坐旗舰的名字那样,止战宏义,宣讲仁爱……”
“故此在我的斡旋之下,安息和塞琉古签订和平条约,安息保证不侵扰塞琉古的边界,而塞琉古承认安息是一个独立主权国家地位,从此不起兵戈,永享太平!”
虽然听着武涉的话,韩信满脸鄙夷,但刘盈却一脸认同。
毕竟一个混乱的地区有利于军火贸易,但汉国能出售给他们的只有铁甲和弓弩,尤其是汉国的铁甲对于他们而言完全属于是天顶星科技,防御力有些过剩了。
重要的是冷兵器时代杀人效率太低,而且士兵也需要长时间训练。
因此对于很多国家而言,哪怕是在全国的军队有十万人的情况下,但买上两三万套盔甲用于武装最精锐的一部分士兵就足够了。啑
毕竟打起仗来并不是大家一窝蜂的冲上去乱打,前方一人作战,基本上后方需要三人为之提供后勤补给。
即便是营销号们所说的不需要补给的蒙古骑兵也不例外。
长子西征的时候,前方是浩浩荡荡的骑兵,但在骑兵身后百里,却是数量更加庞大的牧人,他们驱赶着牛羊马匹,沿着欧亚草原一路走一路放牧。
这也是蒙古人喜欢屠城的原因。
所以在汉朝这个年代,售卖武器固然暴利,但总体获得的利润却比不过售卖棉布、铁钉、蜡烛等工业品的细水长流。
这一波,属于是要给欧洲人留下几个诸如洋灰、洋油、洋钉之类的词汇……
刘盈摸摸下巴,笑着看向韩信说道:啑
“淮阴侯有所不知,从埃及运货固然方便,但他们早就臣服了罗马,或者说他们不敢得罪罗马,而购买咱们甲胄的塞琉古,此刻正在和罗马人作战……”
“所以,怕就怕埃及人首鼠两端,将这一情报送给罗马人知晓,然后咱们的商队半路被蒙着脸的强盗给打劫了……”
韩信点点头:“陛下所言在理,是臣疏忽了。”
不,主要是你的天赋不在于此……刘盈摇摇头问道:“适才善道君言,罗马人已经渡过达达尼尔海峡,兵发小亚细亚,而塞琉古正在集结军队与之殊死一战……所以淮阴侯说说你的看法,此战谁的胜面更大?”
嗯,善道是盱眙的古称,武涉是盱眙人,此次万里出使也算是有功在身,因此封个不世袭的封君不算过分。
而听到刘盈的问话,韩信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道:
“绝无获胜之理!嗯,臣说的是塞琉古。”啑
“之前他们精锐在手的时候尚且没有打赢罗马,如今精锐的士兵损耗殆尽,凭借着匆匆在各地抽调的部族兵和镇守各地的地方军队,如何能够和战胜过他们一次的罗马人对抗?”
“兵家有云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塞琉古的国王很明显就是那个无能之将。”
“如此,士兵不行,将领无能,又如何能够克敌制胜呢?”
刘盈沉默了一下:“如果加上三千套步人甲呢?”
韩信稍加思索,边回忆边说:
“恐怕还是不能。”
“那个叫做汉尼拔的人说过,罗马人作战时以短剑大盾为主,辅以轻骑,再加上标枪弓弩以及所谓的弩炮……”啑
“按理来说,如果塞琉古凭借着三千名身穿重甲的士兵正面迎敌,再有本就比罗马人精锐的骑兵配合作战,想来要获得最终胜利不是难事……”
“但臣还是那句话,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刘盈再度问道:“如果是三千套步人甲,再加上三千张强弩呢?”
韩信愣住,沉默许久才抬头说道:
“如此,臣就不确定了……毕竟汉军强弩远胜罗马人的弩箭,近距离的杀伤效果甚至不虚他们的弩炮……”
“所以,臣想不出塞琉古人如何会输……但臣也想象不出塞琉古人如何能赢……”
“因此,还是那句话……”啑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咯?”刘盈笑着抢答,无视了韩信带着几分哀怨的眼神。
嗯,其实罗马人的那些弩炮很垃圾。
事实上,机械从来不是因为它的复杂而先进,相反,机械的先进体现在它能否以最简单的结构实现尽可能高的效率。
很多人尬吹罗马人的扭力投石机、扭力弩炮,无非就是吹嘘其中应用了多少机械结构,也就是扭力装置、绞盘、齿轮卡齿、击发装置等等等等。
并且还要强调其中使用了多少金属零件,仿佛这样会有更高的逼格……
然而无论是弩还是投石机,无非是看材料的储能效率,结构的做功效率以及射速、重量之类的指标。
说简单点,就是威力有多大,射程有多远,射速有多快,精度有多准,以及整体的重量有多少,方不方便快速转移等等。啑
只有抓住这几个核心问题,才能去讨论战争机器的先进与否。
古希腊、罗马人使用的扭力机械,其材料以动物毛发为主,动物筋腱和皮绳反倒用得少。
原因很简单,扭力结构带来了大量的能量损耗,不仅对材料的伤害很大,同时无法有效利用材料。
动物的筋腱生来就是做拉伸运动的,而动物的皮肤也是舒展伸缩为主,如果非要将之拧在一起,其结构纤维必定快速折断。
于是,为了适应扭力结构,并且把扭力转换为弹力,机械的结构必然变得复杂。
但与此同时,因为材料的问题,又不得不将器械的体积做得很大,使之无法成为单兵武器,这就是工业领域所说的无效重量。
而汉国继承自春秋战国的弩,就只有弓臂、弩机等寥寥三两个部件,简单粗暴之下,不仅能做成骑兵用的臂张弩,也可以做成步兵用的蹶张弩,甚至放大一点,就是床弩。啑
重要的是还有望山,这种原始的瞄准器具,可以进一步增强弩的射击精度。
大小随意,结构简单,用途广泛,材料性能优,人机功效好,机动能力强,这才是先进的机械!
所以刘盈看向韩信,接着说道:
“那朕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
“也就是说但凡安条克三世的骚操作少一点,就让重步兵正面迎敌,强弩破阵,然后铁甲骑兵从侧翼迂回包抄,这仗就算是打赢了?”
“是!”韩信重重点头,但旋即摇摇头:“但这是陛下的打法,不是安条克三世的打法。”
反正你就把人家钉死在耻辱柱上了呗……刘盈无声笑笑:啑
“那这样的话,早知道买武器装备给他的时候,也给他写个使用说明书了……”
“哎,还真有这种可能!”
武涉眼前一亮:“陛下所说,莫非就是那种可以千里传音的电报机?”
刘盈颔首:
“正是。”
“之前不是和巽加的那个王子签订了永久性租借恒河口等诸多港口的条约吗?外派出改建港口的舟桥公司携带有电报机,不止他们有,年初‘国考’招聘的一众佐贰官,很多也被任命为了采访使,前往了南洋诸国充当联络的使者,他们手中也同样有电报机!”
“如果我所料不差,运送物资前往无流之岛建造垦殖点的货船应该已经目的地了。”(注1)啑
“也就是说,我等到辰时,就可以将最新的命令传到无流之岛,然后让他们通知海外甲仗专卖的那帮人,看看里面有没有懂得指挥作战的中级以上军官,尝试着从安条克三世手中获得指挥权,或者成为他的幕僚,帮助他正确使用咱们的武器铠甲!”
韩信皱眉问道:“为何非要等到辰时?现在不可以吗?须知军情如火,万一耽搁了,塞琉古人战败,则罗马人的触角将迅速向东方延伸!”
武涉摇摇头:
“这就是淮阴侯多虑了,塞琉古到底大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纵使再战败几次也亡不了国,况且罗马人的宿敌乃居住在他们北方的蛮族,此次和塞琉古的战争,说到底其实是塞琉古主动挑起来的……”
“所以,只要塞琉古无力干涉罗马人和希腊人的战争,罗马就会立刻撤军!”
韩信这才放下担忧,转头注视刘盈,等着他给自己另外一个疑问做出解答。
“很简单。”刘盈笑着说道:“离开汉国之后就没有了发电站,电报机要想工作,就需要外接一台手摇式发电机,所以约定时间统一开机,方便传送接受信息。”啑
“反正如今座钟的精准度其实也不差,一个时辰的时间,足够完成消息的传送和接受了。”
韩信点点头:“那这个说明书的起稿,不妨由臣来代笔吧!”
刘盈伸了个懒腰,哈欠连天:“固所愿不敢请耳。不过你写的时候尽量往简单里写,免得别人又看不懂……”
韩信再度点头,脸上闪过几分窘态:“臣晓得了……”
刘盈看向武涉:
“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了。若是安条克三世听咱们的,保家卫国想来不难,而且还可以给咱们的武器装备打打广告,让更多的人来买咱们的产品。”
“而他不听咱们的也无妨,吃了个大亏之后就必然会把更多的心思投入在建设国防上,到时候还得找咱们买更多的武器装备!”啑
“反正等过两年海外的钢铁煤炭源源不断运过来了,咱们这边产能过剩,就需要海外市场来消化那许多钢材了!”
“陛下所言甚是。”武涉恭维着说道:“难怪陛下令臣万里出使之时,多签订商盟,甚至连铁质的工具也在通商名录之上……果然高瞻远瞩,臣万万不及!”
刘盈笑着摇头说道:
“对呀,不过那不是为了倾销过剩产能,而是为他们提升一下生产力,让他们从穷困潦倒变得丰衣足食。”
“先贤曾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如今汉国如日方升,强盛无比,自当应当承担起上苍交付你我之使命,使得天下万民脱离蒙昧,丰衣足食!”
武涉正正衣冠,大礼参拜:“天不生陛下,万古如长夜!大汉有了陛下,实在是天下之幸,万民之幸!”啑
马屁精……韩信撇撇嘴,自顾自伏案书写。
爽……刘盈竭力让自己变得面无表情。
毕竟他很清楚,所谓的提升生产力其实是个幌子,只是为了是让那些人变得富裕起来,因为只有他们富裕起来了,才有多余的钱拿来消费汉国的工业产品。
市场,才会是一片积极健康的样子。
反之大家都穷困潦倒,日子过得紧巴巴,哪里会舍得花钱呢?
所以资本主义的理念,有时候比封建农奴制度要多少进步那么一点点……
刘盈清了清嗓子:“好了,反正该说的也都说了,善道君一路辛苦,还是回家休息去吧,再过十天就是朕大婚之日,到时候来喝杯喜酒!”啑
武涉再度拱手下拜:“臣遵旨!”
………………………………
此时虽是秋季,但一夜过后,整个长安城变成了一片花的海洋。
叶片枯黄的行道树上,满是用巧手匠人制作的剪纸花朵,就连道路两旁的电线杆和路灯之间,也满是彩色丝绸扎成的花朵。
今天是刘盈举办大婚的日子,不管是皇家还是燕王,最不稀缺的就是钱,这场婚礼举办下来自然毫不吝啬。
尤其是卢绾,前些天还在频繁找刘邦商量,说是带卢虞回丰邑或是燕国,然后一路风风光光的嫁到长安城,在万人敬仰中成为大汉帝国的第二个皇后!
只不过他的建议被所有人无视。啑
毕竟大家都清楚,这只是某个女儿奴想要把自家宝贝女儿多留在自己身边几天罢了……
所以在太卜测算的吉时中,卢虞坐着装饰豪奢的马车从长安城南的燕王府出发了。
不过送嫁的车队并没有驶向长安城,而是向着太庙而去。
皇后是和皇帝平起平坐的存在,是正妻,自然要向祖先汇报一下,让列祖列宗看一看宗子的媳妇长什么样子。
因此在太庙之中,刘盈穿着吕雉精心为他准备的吉服,气喘吁吁望眼欲穿。
无他,太重……
整套吉服内外共有九层,虽然每一层都不厚,但架不住层层叠叠,展开超过十二米的外套上,光是金线就足足用去了好几斤黄金,最要命的是那一长串一长串用来压着衣服,不让其乱动的玉饰,更是足足有十斤之多!啑
而且,还有头冠和佩剑……
还好,这辈子就这么一次……刘盈摇摇头,为自己鞠了一把辛酸泪的同时,心中也开始释然。
不患寡而患不均。
他身上满是累赘,作为皇后的卢虞身上,累赘的东西只会比他多,不会比他少!
毕竟他的衣服上最多就是一些金线绣的纹饰,而皇后的吉服上却还有许多细碎的宝石和珍珠拼成的图案!
所以,正好借着这个由头不洞房花烛夜……刘盈顿时变得美滋滋。
毕竟太熟,不好下手……啑
片刻功夫,太庙之外响起中和韶乐,这表示着送嫁的车队已经到了。
于是刘盈迎上前去,不过却并没有将卢虞从花车上接下,而是静静等着谒者念完那满满一张纸的册封诏书,以及礼官代表国家授予卢虞金册、金宝。
………………………………
长乐宫,长秋殿。
因为吕雉住在未央宫椒房殿,因此卢虞就只能住在长乐宫长秋殿了。
夜幕降临,持续了一整个白昼的冗长礼仪终于结束,尽管刘盈表面上百般不愿,但还是很老实的走入了这间闲置了很久的寝殿。
“皇帝哥哥……”啑
见到他走入,在人前文静了一个白天的卢虞顿时哒哒哒哒的跑了过来,手中捧着一块板栗糕:“你饿不饿?给你吃!”
刘盈这才第一次有空打量卢虞的样子。
惊艳没有,惊吓倒是满满。
不是长相的问题,而是卢虞此刻的妆容,只见她脸上糊着厚厚一层脂粉,白森森的,偏又在脸蛋上画了两团明显的腮红,整个人看起来宛如一个瓷娃娃,白天还好,此刻红烛高照,看上去就有些渗人了……
“咦……这是什么装扮?丑爆了,快去洗了!然后把你这身衣服换了,沉不沉啊……”刘盈接过板栗糕边吃边指挥。
卢虞撅了噘嘴:“可是娘说很好看啊!”
刘盈皱眉:“不会吧,燕王后的审美一向很正常啊……”啑
“不是我娘!”卢虞摇了摇头,但从小的教养让她即便是此刻脑袋晃动的幅度很大,可头上的步摇却并没有乱晃乱颤:“是你娘,太上皇后。”
刘盈以手扶额,指了指屏风之后的盥洗间:“去洗……小姑娘干净素雅最好看了!”
“真的吗?”卢虞满心欢喜的蹦蹦跳跳离开,嘴里小声嘟囔:“皇帝哥哥,其实吧,我也不喜欢这种打扮,太累人了,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先用绿豆粉、香粉和成面搓,再用蜂蜜、花瓣捣成浆糊洗,最后涂了一层羊脂和素馨香,接着又扑香粉,画眼线,涂眼影,描青眉,抹红唇……”
只是在她的碎碎念中,刘盈的眼睛渐渐睁大。
原因很简单,屏风之后,灯光亮起,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抹纤细窈窕的倩影。
只见那清晰无比的倩丽身影轻轻一扯衣带,长裙飘然落地,挺拔端庄的颈项,内凹纤细的腰肢,修长笔直的大腿,玉碗倒扣的酥胸尽皆映在屏风上,撩人心弦。
接着又看到她换上了一套小衣,披上纱衣,似乎还想要换双鞋子,于是弯下腰去,摆弄了几下,曼妙多姿的身影在屏风上一阵摇曳,摇的刘盈心头也是一阵乱七八糟,顿时变得头角峥嵘起来。啑
在刘盈心里乱糟糟之时,又见那抹倩影拧开水管弯下腰去,哗啦啦的水声之中,屏风之上的影子越发摄人心魄。
然后,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紧接着,是一个有些惊讶的女声。
“皇帝哥哥,你也要洗脸吗?”
“唔唔唔……哎呀,你嘴巴上还有板栗糕,好香啊……嗯,那里不可以……不可以……”
…………………………
长安城外,燕王府。啑
夜深人静之时,哼着小曲的虞姬心情大好的走入寝殿,有些惊讶于这里的黑灯瞎火。
“咦?怎么不点灯?”
虞姬随手拉开电灯,看到卢绾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有些好奇的坐过去:“回来的这么早?我还以为你要和刘季喝一宿呢……”
她边说,边拉开卢绾盖在头上的被子,旋即笑的前仰后合。
“哈哈哈……”
卢绾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别笑……那臭小子此刻定然在为所欲为了!”
注1:阿拉伯半岛因为没有河流,所以被称作无流之地。啑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刘盈:邻家有女初长成,春宵苦短日高起……
清晨。
刘盈遵循着生物钟睁开眼睛,微微侧目,找到了整晚反复梦见那只被佛祖压在山下的猴子的原因。
在他身侧,穿着一身素色单衣的卢虞,如八爪鱼般抱在他身上。
这一刻,刘盈明白卢虞的嫁妆里,为何会有一个高度大约两米的毛茸茸玩偶了……
也就是在此时,阳光从轩窗洒入,刘盈才真此时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他这个新婚妻子的模样。
沉沉睡着的卢虞腮上红潮未退,皮肤幼滑鲜嫩,刘盈轻轻用手触碰,心中轻轻感叹,或许这就是时光吧。
时光给了二十许岁的少妇丰韵撩人的气质,但却不可避免的在她们的脸颊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而这种痕迹,无论多么昂贵的化妆品也无法弥补……
眉毛,她把眉形修了……刘盈手指在卢虞脸上滑动,渐渐向上,旋即脸上露出了几分恍然。
他一直有些抗拒的原因,在于如刘太公刘邦等人说的那样,卢虞长得和年轻时的卢绾很像……
只是随着年岁渐长,卢虞愈发像起了虞姬,唯一和卢绾很像的一点,在于那一双又黑又亮的眉毛。
虽说鹅蛋脸上长着那样的一双眉毛也不是不好看,相反,会显得卢虞很是英气勃勃,但问题的关键是,她爹是卢绾,看着那样一双像极了那个老头的眉毛,刘盈哪里还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但如今卢虞的眉毛变细、变弯,一扫之前的英气,变得越发娇媚可人。
刘盈掐了掐自家小娇妻带着婴儿肥的小圆脸,许是用力过大,只见卢虞长长的眼睫毛一阵乱颤,口中发出阵阵不耐烦的轻声都囔,很明显即将醒来,于是刘盈刷的一下收回手臂,如做贼般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吔?我为何会这样?算了,装一会是一会……刘盈调整呼吸,仿佛自己真的还在沉睡。
几秒钟过后,卢虞睁开眼睛,看向身边躺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而且还光着膀子,一瞬间把自己吓了一跳,旋即释然。
对哦,我已经嫁人了……卢虞咧开嘴笑了笑,想要拍拍自己如同藏了两只乳鸽的胸膛,但却发现自己如八爪鱼般缠绕在了刘盈身上,于是脸上红晕更盛。
这是在害羞,但不关乎男女之情,只是因为自己的癖好即将被一个男人知道而感到下意识的羞涩。
但是很快,卢虞的目光开始发直。
清晨的阳光洒在床上,洒在刘盈不着寸缕的上半身,纤毫毕现,结实健硕的肌肉更是泛起澹澹油光。
“坏家伙……”
卢虞扁了扁嘴,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既为刘盈昨夜的‘蛮霸’而生气,也为自己昨夜的懵懂和后知后觉而感到羞涩。
如今的汉朝民风开放,那些满满少儿不宜的话本她也没少收藏,但纸上得来终觉浅,到了真正实际应用的时候她就全然慌了手脚,完全任由刘盈摆布……
只不过那滋味、那滋味……
卢虞想了许久,也只能用一句‘怪怪的’来形容。
如果能够重来,我一定能做的更好……卢虞心中暗暗为自己打气,同时有些贪婪的伸出手,在刘盈结实健硕且高高隆起的胸肌上抓了一把。
“好硬……”
卢虞轻声呢喃,:“咦,为什么我的就这么软?好奇怪……”
但下一秒钟,她觉得有一只陌生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好呀,皇帝哥哥你装睡!”卢虞满脸娇憨,同时伸手去掰刘盈紧闭着的眼睛。
然后,她就觉得那只大手松开了自己,紧接着,她觉得自己身上多了一座大山,湿乎乎的鼻息顺着自己的耳后、脸颊、脖颈一路向下……
一瞬间,她变得软绵绵,大脑渐渐空白。
但窗外明媚的阳光唤醒了她最后一丝理智,两只之前很有力量,但如今绵软无力的手臂推搡在刘盈硬邦邦的肩膀,嗓音湿糯,小声说道:
“别,别这样……压着我头发啦……皇帝哥哥,等下还要去太上皇后那里请安……今天是第一天啊,迟到了会被说的……”
但箭在弦上的刘盈哪管得了许多,只是瓮声瓮气的回答:“没事,只要我在你这里,今天你去不去我娘那里问安都没有关系……”
………………………………
未央宫,椒房殿。
早餐过后,吕雉抱着一只通体洁白的狮子猫坐在窗前,只是唇角露出了丝丝笑意。
刘邦熘熘达达的从别处走来,和吕雉隔着一张茶几坐下,很随意的拿起紫砂壶,就着壶嘴灌了几口凉茶:“吔?这个点刘盈还没有起吗?”
“没有起来不是好事吗?”吕雉美滋滋的抬起头,只是在看到刘邦手里的紫砂壶后,脸色陡然阴沉了起来。
那是她最喜欢的一个茶壶,听着刘盈的话足足养了三年,即便只是白水依旧能喝到茶水的味道!
现在,算是被糟蹋了!
刘邦浑然不觉自己接下来将要遭遇何等厄运,愣了一下满脸淫荡:“没错、没错,新婚燕尔起不来很正常,咱俩当年刚成亲的时候你不也是如此?”
吕雉满脸鄙夷,但一言不发的低下头继续撸猫。
她可是一只装成小猫咪的华南虎,如今整个长乐未央两宫,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耳目,长秋殿中发生了什么她自然也有所耳闻。
所以……呵呵。
刘邦见吕雉低下头撸猫,下意识的认为对方是因为羞涩,于是又一连飚了好几个黄段子,接着满脸促狭的说道:“嗯,这件事可要保密,要让卢绾那老货知道了,还不得把他气死?”
“知道又如何?”吕雉哼了一声:“卢虞如今是咱们刘家人,他一个姓卢的凭什么指手画脚?”
刘邦很想说卢虞是刘家人,你就不是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还是在很多时候都偏着吕家人?
但他想了想,还是面露笑意的向吕雉竖了竖拇指:“霸气!怪不得咱们当年在沛县的时候,那帮家伙都对你很是信服!”
嗯,他说的当年,指的是他押送徭役去给秦始皇修坟,结果半路上人跑的差不多了,所以他干脆落草芒砀山之时。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沛县有过谣言,说是他畏罪潜逃,被官府抓住已经处决了,因此当年跟着刘邦混的很多小弟都嚷嚷着散伙分行李回高老庄……
还是吕雉站出来说刘邦如今生死未卜,大家就这么走了,若是日后刘邦回来了,你们还有什么脸面来见他?
所以,刘邦在沛县的势力就没有散掉,也正是如此,才有了后来沛县县令反悔,但刘邦只是将书信送入城中,就可以扇动城中百姓诛杀沛县县令,打开城门迎接刘邦入城。
至此,刘邦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有了一个稳固的根据地,可以招兵买马,筹集粮草。
当然了,刘邦的成功也离不开项梁给的天使轮投资和自身的努力。
但不管怎么说,如果没有吕雉帮着稳定人心,至少奠定大汉四百年基业的第一筒金是无论如何也没有的!
吕雉得意的扬了扬头,但想想自己那个被刘邦糟蹋了紫砂壶,还是黑着脸懒得跟他说话……
刘邦没话找话了一会,看看远处的廊桥之上,依旧没有看到刘盈的身影,于是摇头说道:“臭小子还没来……我记得从前可不是如此,他现在这般的厚此薄彼,那边那几个会如何想?”
吕雉冷笑一声:
“想就随便她们去想,卢虞既是太尉加燕王卢绾的女儿,又是皇后,本就比她们高贵许多……若是按照我前段时间为了给刘盈办婚礼找的那本《周礼》来看,在周朝时,只有‘后’才能和天子共处一夜,其他嫔妃只能共同服侍天子,或者到了一定的时间就会被抬走!”
“所以,有什么好妒忌的?”
刘邦捏了捏下巴上稀稀疏疏的胡须,觉得对面那婆娘好像话里有话。
毕竟昨夜,他留宿在了赵子儿那里……
吕雉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接着又说:
“臧儿就不说了,她乃罪臣之后,若非有几分姿色哪里能够随侍刘盈身侧?窦氏出身寒微,是我身边的女官,虽然生下长子,但终归是个庶长子,况且她的兄长得以封君,如今自己又加封了可以比肩王侯的夫人,她也应该感到知足了!”
“再说许氏,虽说出身官宦人家,且是子房的师妹,如今隐隐有执阴阳家牛耳之势,但论及成为刘盈的左膀右臂,终究比不过卢虞这个燕国公主,而且她们家不是喜欢钱吗?”
“我早在卢虞没有嫁过来之前,就和那个臭小子提过一句,让他将蜀中的盐铁、海外售卖甲仗的事情交给了许氏的那几个兄长去干……”
“如此,也算是对她们做出了些许安抚。”
“所以,她们还有什么底气去嫉妒?”
刘邦很想说女人嫉妒起来还分什么底气、资格?不过他细想想,后宫多闹腾闹腾,也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比如他的那群女人,如果没有彼此之间的竞争,他又如何能够享受那么多年的贴心服侍,尤其是诸如赵子儿戚姬那些人,更是在竭尽全力让他感受到做一个男人的快乐。
虽然今时不同往日,母老虎们纷纷现了原形,小鸟依人也都变成了大鹏展翅……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刘盈只需要稍微继承他一点点,生活就乐无边了……
想到这里,刘邦笑容满面的拎起紫砂壶,吨吨吨吨的牛饮了几口,浑然不觉吕雉早已是银牙暗咬,脑海中已经出现了十八种方法吊打折磨他……
…………………………
长秋殿。
日上三竿,终于梳洗沐浴收拾停当,用脂粉将脖颈上刘盈故意留下的吻痕遮住的卢虞,一脸羞羞答答的神情,准备跟在刘盈身后前去吕雉那里晨起问安。
虽说卢虞年纪不大,且又是新婚,但她自小在虞姬的监督下练习舞蹈,后来又跟着卢绾偷偷出去骑马射箭,因此行走之间虽然有些别扭,但却依旧仪态端方。
而这,让刘盈又变得蠢蠢欲动。
只是这不是为了男欢女爱,而是想要撕裂对方此刻的伪装。
毕竟这其实是个地地道道的逗逼……
于是他放慢脚步,让尽管身高腿长,但却囿于礼法只能小步慢走的卢虞能够跟上他行进的速度。
“皇帝哥哥你真好。”卢虞压低声音如同蚊子般哼了两声。
“刚才不是还说我坏死了吗?”刘盈同样压低声音:“那你说我到底是坏还是好?”
卢虞一言不发的低下头,神色间既有少女的娇羞,也有少妇的妩媚,一瞬间让刘盈再度看呆,不过还没等他调戏一下卢虞的时候,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夹子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哎哟,真是甜蜜啊……”刘乐手中拎着一袋松子,明知故问:“这是从娘那里问安回来了呀,还是正准备去?”
“关你屁事!”刘盈毫不客气:“再哔哔让张不疑去罗马做采访使!知道罗马在哪吗?告诉你,光是从咱们这走过去就要一年的时间!”
张不疑满脸受伤的神情,为什么那姐弟俩相爱相杀,但每次倒霉的总是他?
刘乐则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如今她儿女双全,张不疑在不在身边的其实也不太重要……
但小白脸是自家的,而且长得漂亮看起来很养眼,自己也从来舍不得欺负,因此如何能让刘盈欺负?
于是刘乐攥紧拳头:“你敢,我就让娘揍你!你还以为你是娘的小可爱?告诉你,如今娘的小可爱是刘启刘德他们!”
刘盈愣了一下,一脸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的神情。
然后他岔开话题,瞪着张不疑问道:“这里是朕的后宫,外男擅自闯入是个什么罪你不知道吗?还是说你想和中行説他们做伴了?”
顷刻间,张不疑脸上受伤的神色更重。
“呐,这里有一份加急电报,是巽加那边的长波电台发出来的,你虽说大婚休沐,但却不能连国事都不管了吧?曹相始终在前殿等不到你,可不就让我来找你了?”
张不疑边说,将手中的加盖着绝密印章的信封递到了中行説手中。
刘盈没有直接拆看电报,而是看向站在他身边,努力让自己仪态越发端庄,好配得上皇后这个称号的卢虞:“我还有国事要处理,你自己先过去我娘那吧,反正这地界你也熟得很……”
卢虞轻轻颔首,头上的步摇丝毫不乱:“遵旨。”
遵旨……刘乐愣住,满脸诧异。
毕竟她是刘邦的独女,卢虞是卢绾的独女,虽然她俩年龄相差的有些大,但却是就差斩鸡头烧黄纸的姐妹淘,自然知晓对方秉性如何。
所以,刘乐颇为大跌眼镜,绕着卢虞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看了起来。
遵旨……刘盈也同样愣住,不过他只是轻笑一声,摆摆手:“嗯,对了,今天中午我去椒房殿用膳,记得告诉我娘一声,让她多做几个我喜欢吃的菜……”
于是,刘乐放弃审视卢虞的目光,满脸谄媚的说道:“放心吧,我会提醒娘的……新媳妇第一次见长辈,还是由我来陪着保驾护航吧!”
她说完,不等刘盈反应,直接拉着卢虞就跑。
“哎呀,裙子,踩着裙子啦……”
“笨,你不会像我这样提起来?”
“可这样好失礼啊……”
“礼能当饭吃?”
……
刘盈看了看满脸羞惭的张不疑,一言不发。
不过张不疑旋即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他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难道还敢教育金主不成?
所以,公主如此这般,完完全全是你们皇家的锅!
刘盈懒得搭理他,从验看无误的中行説手中接过电报,快速读了一遍,旋即又一字一句的慢慢读了一遍。
电报的内容其实很简单。
就是说之前韩信写的说明书已经收到,也派出了专门的人才前往安提柯城,而且还携带有一部长波电台,方便将战报送往长安。
至于最后,则是请求增加沿途各处电台开机的时间。
毕竟军情瞬息万变,他们需要韩信或者其他什么人的智慧,来帮助他们判断敌情,克敌制胜。
刘盈又看了看组成所谓观摩指挥团成员的名单,笑着对另一边探头探脑,但始终被中行説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张不疑说道:
“如此,朕无患矣……”
张不疑皱着眉头:“什么无患矣?上面写的什么?让我康康……”
刘盈随手将手中的电报递了过去,笑着问道:“你看看观摩团是谁带队的?”
“樊亢?”张不疑渐渐睁大眼睛:“我说最近这些时日没见过这小子,没想到跑那去了?”
“是啊,他不离长安远点,咱姨非得活活打死他不成!”刘盈摇了摇头:“那厮今年多大?十三?十四?居然也学着大人的样子去喝酒狎妓?还把一个来酒肆售卖吃食的小女孩给弄到床上……如今那女孩快生了吧?”
“大概就这个月了。”张不疑点点头:“我听止阳说,姨娘和太上皇后商议来商议去,最终好像将樊亢的悖逆之举归咎到了建成候(吕释之)的身上,说是他带坏了樊亢……”
屁嘞……刘盈皱眉说道:
“小姨就那一个儿子,往日里溺爱无度,要什么给什么,再有身边一众狐朋狗友的唆使,做出什么事情都不稀罕……多想想自己是个什么德性,别把什么锅都往别人身上扣!”
张不疑摊了摊手,一言不发,意思是这话你别和我说,有本事和太上皇后说去……
刘盈也很明智的点到为止,轻叹一声:“不过那小子虽然荒唐了点,但要说领军作战的本领还是有的,能让淮阴侯说一声犬父虎子,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张不疑笑容满面,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当日樊会那想要发火但最终拱手抱拳的样子。
在他看来,韩信那般说多少带上了点私人恩怨的成分……
不过他摇了摇头:“我就担心一点,塞琉古的王,会不会因为樊亢年纪小,而不信任他……”
刘盈用下巴点了点张不疑手中的电报:
“这个没什么,观摩团里还有我那个大舅哥,他可是县尉出身,武艺不凡,再加上有过领导经验,湖弄一下没什么本事的安条克三世应该不难。”
“反正大家语言不通,到时候真正指挥作战的还是樊亢……”
“嗯,对了,你等下给樊亢回电,就说他的要求我准了,但有一条,让他看看能不能从商队里凑一两百善于骑射的护卫,到时候万一兵败如山,好第一时间跑路……”
“他可是我小姨的独子,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小姨得把我也拆吧拆吧吃了!”
张不疑抬头看了看远处高耸的钟楼:“嗯,约定发报的时间还有几个时辰,我等下再去。”
“那你现在要干嘛?”刘盈问道。
“咱是你们老刘家的女婿吧?这都快饭点了,多少不管顿饭?”张不疑满脸理所应当。
…………………………
塞琉古帝国,安提柯城。
地中海气候下的雨季来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小雨,缓和了笼罩在小亚细亚半岛的战争氛围。
毕竟若是淋雨之后导致伤寒,而这种没有特效药的传染病在军营这种人口密集的场所感染开来,那就真的很要命了!
但最重要的还是下雨会遮挡视线,影响指挥官对战场的判断,以及不利于士兵结阵厮杀。
因此在塞琉古的皇宫之中,正在举办着一场盛大的宴会。
樊亢和安条克三世并肩而坐,看着一队队侍者将各色美食次第呈上,又有许多穿着彩裙,赤着雪足,露着小臂的靓丽舞女沿着红地毯姗姗地走向宫殿正中。
那些舞女歌妓尽是年轻貌美的姑娘,如今为了表演又是刻意打扮的,更显惊艳动人,冰肌雪肤、蛮腰半露,走动间腰臀款摆,风情摇曳,让食髓知味的樊亢看得目不暇接。
安条克三世见状,用很是生硬的汉语说道:
“哦我的将军,如果你喜欢,我就下令她们今晚去你的房间陪伴你……”
第一百三十二章 刘盈:父母爱情……
“哦我的将军……”
听着安条克三世那种奇怪的强调,樊伉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但接着又听到对方如此慷慨,他顿时喜笑颜开。
毕竟他在长安城住的时候,刘盈有次在家宴上喝多了,口无遮拦的说是塞琉古的北方,有一个叫做巴尔干半岛的地方,那里盛产美女,相传还因为一个美女,而引发了一场战争……
所以,这也是樊伉不在东南亚舒舒服服的待着,而要千里迢迢跑到西亚来的原因。
于是他举起银杯,笑着说道:“谢谢、谢谢……”
安条克三世同样举杯:“哦我的将军,你不必感谢,只要你能帮我打败罗马人,这样的女人你要多少有多少……如果你能带领我的军队攻入罗马人的领地,或许也可以品尝一下那里女人的滋味……”
他说完,对着身边的翻译叽里咕噜的说了好长一段话。
樊伉有些心痒难耐的等了一会,才缓缓点头。
安条克三世通过翻译向他讲述的是罗马人的历史,当年罗马人在七座山头上修建了城镇之后,为了扩充人口,不论是罪犯还是流浪汉,以及各种各样的流民,只要来了罗马城就是罗马人!
但问题是,这些人大多都是光棍,甚至连当时罗马人的王,罗慕路斯也是个单身汉。
所以他们打上了隔壁邻居,也就是萨宾人的主意。
于是罗马人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祭祀活动,邀请萨宾人前来参加,可当祭祀活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罗马的单身男人们突然冲了出来,见到年轻的萨宾女子就抢,而萨宾男人因为没有携带武器,只能先行跑路。
就这样,罗马人抢了很多萨宾少女。
然后,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的萨宾人发动了对罗马的战争,只可惜战争持续了三年尚且没有分出胜负,这时候那些被抢走的女人,早就成了罗马人的形状,并且生下了罗马人的孩子……
最后,萨宾人放弃战争,和罗马人合并成一个国家,至于国王则有两个,分别是罗马人的首领罗慕路斯和萨宾人的首领弟提斯共同担任。
不过没过几年,弟提斯遇刺身亡,罗马就只剩下了一个罗慕路斯这一个王。
但好景不长,罗慕路斯对外战无不胜,他的权势和威望日渐上升,最终让元老院感到畏惧,于是在某一天罗慕路斯在练兵场阅兵的时候,当时突起风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风暴过后,罗慕路斯就失踪了……
而安条克三世之所以对樊伉说这么多,不是为了给他科普罗马人的历史,只是想要间接的告诉他,罗马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帮着自己打罗马,是一件正义的事情……
但樊伉其实无所谓的。
他此次跑出来,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躲避自己老娘的唠唠叨叨,以及那个只是看他一眼就让他吓得不敢大喘气的太上皇后大姨的耳提面命,再有就是逃避作为一个父亲和丈夫的责任。
毕竟他这个年龄放在后世,充其量就是个初中生,身体初步发育成熟了,但其实还是个孩子。
一个孩子,如何能给另一个孩子当父亲?
所以,他就先跑了再说,出来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然后做出一点名震天下的举动,昂首挺胸的回家,让那个恐怖至极的大姨对他刮目相看!
也因此,他放下酒杯,中二气息十足的拍了拍胸口:“放心,罗马,定叫他有来无回!”
一瞬间,安条克三世变得底气十足起来。
说实在的,他指挥作战的本领有些菜,但作为王者,政治水平还是有的。
他之所以将樊伉这个大言不惭的少年拜为座上宾,不单是因为对方是汉人,而且出身贵族,和汉国的皇帝是异父异母的同族兄弟!
更多的还是对方有真本事。
别的不说,樊伉刚来第一天绘制的那种名为重力投石机的兵器,就是他们国内的能工巧匠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大杀器!
上次他和罗马人作战的时候虽然有所失误,象兵踩踏了己方的银盾步兵,而卷镰战车又冲散了己方的侧翼战线,可他率领的主力骑兵,却实打实的撕裂了罗马人的战线。
但没奈何,象兵、战车和重步兵军团全部溃散,导致依旧保持优势的骑兵只能撤退。
他们的骑兵虽然名为铁甲骑兵,但没有马镫和马鞍,冲不垮罗马人的龟甲阵……
嗯,哪怕是有了马镫和马鞍,重装骑兵也不敢贸然冲击步兵方阵,尤其是对方近乎大获全胜,气势如虹之际。
所以再有下次,当他带领的铁甲骑兵遭遇罗马人的龟甲阵时,就可以用这种投石机将他们全部砸死!
重要的是他从汉人那里买的盔甲是成套的,不仅有配套的长刀,还送一副强弩!
三十步之内,谁来都是个死!
如此长短配合,才是克敌制胜的方法!
因此,这也是樊伉向他提出收缩军队主力,坚壁清野不和罗马军团决战,然后利用雨季罗马人无法立刻发动攻击的时候,多打造一些投石机以及再等一等,等汉商慢慢将后续的五千套铠甲也运过来,再和罗马人决一死战的建议,而他立刻照办的原因。
这一次,时间站在他这一边!
罗马人还是那个罗马人,而塞琉古不再是从前的塞琉古!
安条克三世觉得,若是能够在小亚细亚半岛全歼那个由罗马前执政官大西庇阿率领的罗马军团,巴尔干半岛上的希腊城邦必然倒戈向他!
这样,他就有了足够的舰队,重新将罗马人势力赶回巴尔干半岛以西的地方!
说不定还能顺手将埃及也打下来!
塞琉古帝国,将取代从前的马其顿帝国,而他,也将成为下一个亚历山大大帝!
嗯,这时候马其顿国王菲力在库诺斯克法莱战役已经被罗马人打败,超长枪方阵被罗马人的百人队拉扯麻了,最终大败亏输,马其顿人割地赔款,放弃对希腊城邦的所有权,同时裁撤军队,让儿子到罗马当人质。
这场战斗,雅典城邦出力不小。
但雅典最终却没有得到罗马人撤军,让自己重获自由的承诺,雅典步兵跟着罗马人和马其顿人打了一仗的结果,就是给自己换了个新主人……
所以安条克三世只要真正兑现承诺,恢复希腊城邦的独立地位,双方结成同盟攻守互助,就可以获得雅典人的真心帮助!
毕竟塞琉古帝国,也是个希腊化的国家,和雅典城邦多少有些香火情……
于是安条克三世举起酒杯,大声欢呼:“必胜!”
樊伉也同样如此:“必胜!”
…………………………
安提柯城向南大约几百公里,一队十多人的汉军骑士快马疾驰。
此地虽然人烟稀少,时常有盗匪出没,但这群骑兵却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毕竟他们之中,还竖着一支迎风招展的大旗。
汉。
赤红如血,掌天下之生杀!
骑士正中的那个青年,正是许负的三哥,如今被加封为繁阳君的许安。
毕竟家天下,讲究的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许负如今在后宫之中位居仅次于皇后的夫人,身份尊贵,比肩诸王,她的哥哥弄一个不世袭没有食邑的封君,其实还有些小了。
因此,樊伉在王宫之中大吃大喝的时候,许安就屁颠屁颠的往来停泊在安息的舰队,和塞琉古的都城安提柯城之间。
他现在不光是去催促舰队转运铠甲,将安条克三世已经付过全款的那五千套步人甲尽快装车送过去,至于同样付了全款的安息人,就让他们再等等……
不过许安更重要的任务,还是去召集雇佣军。
准确的说,是海外商队的护卫。
汉国以武定天下,如今四海宾服,自然马放南山刀枪入库转入经济建设,没有什么大规模的全面战争。
因此,国内那些从小练习战阵之道,跟在刘邦或刘盈麾下打了十几年仗,如今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老兵就没有用武之地。
重要的是二十等军功爵制度之下,士伍籍的黔首要想实现阶级跃升,最好的办法是打仗!
虽然如今有了读书,考入各个大学,然后再参加国考这条相对曲折的道路,但这条路对于那些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来说还算好走,对于那些经历过楚汉战争的老兵来说,让他们拿笔写字,用功读书,这种可能绝无仅有!
读书,哪有杀人简单?
同理,这帮老兵也不会进厂去拧螺丝……
所以他们的出路,就是到海外商队那里充当护卫,碰到水匪就杀水匪,偶尔遇到不在大汉贸易体系下的商船,亦或是没有臣服于汉国的蛮夷聚落,他们也会升起别的什么旗帜,来一票没本的买卖……
这帮半路出家的私掠武装虽然不精通水性,但风帆战舰时代的海战,最终奠定胜负的还是接舷战,光着膀子只穿一条短裤的战士用短刀或是战斧决定生或死!
因此许安前来招募的,就是这帮早就生死看淡的杀才……
尤其是海上跑的大型商队,要么是汉国官方的,要么是刘盈私人以及朝中勋贵直接或间接掌控的,所以许安要做的就很简单了,那就是一支穿云箭……
准确的说是一封电报,至少在地中海地区的雨季结束之前,能聚集三四千年龄普遍在三十五岁左右,战斗技巧和体能尚在巅峰期的老兵。
尤其是骑兵。
如今的汉军骑兵全面列装火枪,主要以轻装的龙骑兵为主,负责重装冲阵的枪骑兵仅保留了寥寥数千,因此商队护卫中熟稔弓马者也比比皆是。
而铠甲方面也完全不用许安担心。
汉国境内虽然禁止私人收藏铁甲,尤其是板甲,更是在禁绝之列,但这道禁令却管不住海外的汉人,他们只要不穿着或是携带铁甲进入汉国境内,剩下的就随他们去了。
因此樊伉和许安商议的结果,就是想办法招募一千名携带有板甲衣的汉军退役骑兵。
这是一支能够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的力量!
比如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医院骑士团的骑士老爷们莽了一波,直接击溃了萨拉丁率领的军队。
许安骑在马上无声叹息,可惜舰炮都太重了,不方便在陆地上使用,而且炮架也和步兵炮或骑兵炮不同,否则此次作战就不需要那么麻烦了……
炮兵轰骑兵冲,足以吊打他们遇到的所有敌人了……
…………………………
未央宫。
秋日阳光明媚,而重重叠叠的高墙也阻隔了长安城的喧闹。
但在庄严肃穆的宫闱之中,却响起了一声有些刺耳的夹子音。
“弟弟、弟弟,我都把衣服换好了,你就让我骑一圈吧……”
“就一圈,真的,说话算话……”
“求你了、求你了……”
椒房殿前平整的地面上,穿着一身骑装的刘乐颠颠的跟在刘盈身后,脸上满是祈求和谄媚的神情。
刘盈对此视若无睹,只是双脚用力,登着自行车在空地上绕圈。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终于再一次骑上了自行车,摇摇晃晃着找寻当年学骑自行车的感觉,只不过和那时候的清静不同,此刻他的身边多了一只嗡嗡乱叫的苍蝇……
嗯,他现在骑的自行车是古早经典款,也就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家家户户都有的二八大杠……
只不过受限于橡胶工艺,自行车的轮子使用的是和共享单车一样的实心胎。
费力,但没有爆胎的风险……
台阶上,刘邦满脸艳羡的神情,但还是装作很不在意的切了一声:“还以为什么好东西,自行车?你不蹬让它自行一个我看看?跑得慢不说,还要人用脚蹬,有这功夫骑马早就到了,还不费力!”
吕雉横了他一眼:“吃不着葡萄就开始说葡萄酸了……”
按照刘邦的性格,他若是没有骑过自行车,早就把刘盈从车座子上揪下来了,因此他此刻站在一边旁观,很明显是因为不会掌握平衡,翻过几次车罢了……
毕竟对于从没有骑过自行车的初学者来说,先骑一个小一点且带辅助轮的自行车练习一下,找找平衡感,之后再去学大车比较好。
因此出现在未央宫的是一辆二八大杠,这就是刘盈的小心思,保证不会有人和他抢……
听到吕雉的冷嘲热讽,刘邦瞬间大怒,转过头瞪着眼睛:“你说谁?”
吕雉哼了一声把脸扭到一边:“说那只吃不到葡萄的酸狐狸,谁是酸狐狸谁心里清楚……”
刘邦用力的甩了甩袖子:“气死乃公了,你等着,乃公骑给你看!”
说完,他怒气冲冲大步走下台阶,一瞬间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完全没有半分昨夜那种畏缩怯懦的神情。
吕雉嘴角上扬,为自己今日份的胜利而感到骄傲。
在她身后,神情庄重服饰一丝不苟的卢虞渐渐睁大眼睛,视线在远去的刘邦和吕雉身上反复徘徊。
学到了,学到了……
卢虞暗暗点头,满心期盼着刘邦再摔个大马趴,然后再来和吕雉较量三百回合……
毕竟,家长是孩子最好的老师……
空地上,刘盈满脸无奈,只是吩咐几个內侍紧紧跟着摇摇晃晃的刘邦,免得他把刚做出来的自行车摔坏了……
“看吧,这就是吃独食的下场!”刘乐竖了竖拳头,一脸愤然:“要是早点让我骑上去,怎么会被爹抢走?”
某黑心小棉袄很清楚,那个老头是个女儿奴,绝对不会和她抢玩具……
刘盈也做出悔不当初的表情,但指责道:
“都是阿姊今天出门的时候穿裙子,否则我不早就将自行车让给你骑了?就是你去窦氏那里换衣服的缘故,从未央宫跑到长乐宫,又从长乐宫跑回未央宫,一来一去太费时间,导致爹不知道从哪得到消息,也跑了回来!”
“实话实说,自行车昨天就做好了,我就等着爹去卢叔家里吃酒,然后才拿到娘这里显摆的!”
刘乐满脸问号,但也无可奈何。
毕竟她从前留在未央宫里的衣服都不太合身了,而且还都是裙子,不方便骑这种前面是横梁的自行车,而后宫之中能让她穿上的且服帖的男装就只有窦漪房那里有。
嗯,她俩身高仿佛,都是一米六多,但窦漪房胸怀宽广,刘乐自然能穿她的衣服。
“看看、看看,乃公骑得好不好?别说骑了,我还能只用一只手就扶好车把呢!”刘邦边在空地上兜圈子,边扭头向站在台阶上的吕雉大声呼喊。
吕雉哼了一声,只当没听见,但其实也有几分心痒难耐。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和刘邦相处了这么多年,她和刘邦之间互相影响,如今她对于这些新奇玩意也没有什么抵抗力。
可一想到要和刘邦抢一辆车骑,吕雉就又有些兴致缺缺了。
但站在吕雉身后,早就得到刘盈面授机宜的卢虞,立刻上前半步,贴在吕雉耳边小声嘀咕起来。
卢虞的身高冠绝后宫,隐隐超过一米七的她甚至要微微低头,才能让自己的嘴巴和吕雉的耳朵处在同一高度。
吕雉虽然有些不习惯,但听着听着,还是喜笑颜开:“就知道那臭小子不会只做一辆!走,跟娘一起去换衣服,咱俩也骑上车在宫中转几圈!”
她说完,牵着卢虞向椒房殿走去。
汉国尚武,即便是宫妃贵妇,每年秋狩的时候也会骑马射猎,因此椒房殿中,吕雉做有十几套不同样式的猎装,为的就是每年也出去玩玩乐乐,放松放松,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嗯,女人穿的猎装和男人形制类似,都是昔日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产物,窄袖长裤,方便骑马,而在那之前,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尤其是贵族大多穿裙子,衣服下摆的周长普遍有七八米,甚至于十几米。
如此层层叠叠,不仅不好骑马,就更不要说有牙盘、链条和车轮的自行车了。
片刻后,刘邦看着出现在他面前,不仅后轮两边各带有一个辅助轮,且比他的二八大杠小了一些,型号分别为二四、二六的女式自行车,刚想冲着刘盈发火,旋即愣住。
椒房殿的长阶上,身穿猎装的吕雉缓缓走下。
此时风和日丽,阳光明媚,越发衬的吕雉如同一朵盛世牡丹,雍容华贵,而她此刻穿的一套干练的猎装,让这种华贵显得满是英姿飒爽。
这,就是朕的皇后啊……刘邦面露欣赏之色。
而刘乐就直率多了,她一个飞扑窜到吕雉身边,蹦蹦跳跳:“娘你这身衣服真好看,啥时候也给我做一套呗……”
“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没规矩!”吕雉横了她一眼,但脸上却满是笑意:“这套衣服是窦氏给我做的,你想要,找她去啊,反正你俩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嘛……”
于是,刘乐自行车也不骑了,一溜烟向长乐宫跑去,不过她又折返了回来,指着其中一辆型号为二四的自行车:“这是我的,谁也别动啊!”
“知道了,等下让人给你送去公主府……”刘盈摆了摆手,如同赶苍蝇一般将刘乐赶走。
吕雉笑了笑,在剩下的一辆二六、一辆二四里挑选了那辆二四型号的女式自行车,她心里很清楚,那个更加大一些的自行车很明显是刘盈为卢虞准备的。
帝后和睦,也是她所乐见的事情。
另一边,刘邦将手中的二八大杠扔给旁边的內侍,快步走到吕雉身边,但整个人却有些拘谨:“那个,我教你吧……”
“不用,有那两个小……”吕雉刚想拒绝,但猛然间看到刘邦此刻的神情,旋即展颜笑道:“好呀。”
那笑容,一如多年之前的丰邑,夜半无人之时,妙龄少女望着逾墙而入敲开自己窗户的游侠,回答自己愿意嫁给他时的神情。
ps:现在欧美人在结婚的时候有一个仪式,就是让新郎要抱着新娘跨过新房的门槛,据说这种仪式的源头,就是来自于罗马人劫夺萨宾妇女这件事情……
第一百三十三章 刘盈:感觉身体被掏空……
“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刘盈脸上画满了问号,用力扶着自行车,避免将卢虞从车上摔下来。
面对着刘盈的指责,卢虞羞羞答答的低着头,双手食指相对,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
只不过她此时的姿势有些奇怪,她整个人正襟危坐,也就是跽坐在二八大杠的后座之上,看起来颇有一种行为艺术的美感……
事情的起源也很简单。
刘盈看到旁边那对中老年夫妻在秀恩爱,心想凭什么自己娶了四个媳妇还要吃别人的狗粮?
这没道理,所以他准备给旁边的老刘老吕上一课,带给他俩一点小小的年轻人的震撼。
只是他想了想,并不打算东施效颦,而是准备别出心裁。
比如他骑车带着卢虞在后宫中兜兜风,既秀恩爱,又弥补一下自己从前大学时代只能眼馋别人骑车带妹的遗憾。
毕竟他当时的那个学院全是大学僧,就连流浪猫都没有几只母的……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卢虞那清奇的脑回路属实是天下无敌了……
另一边,手扶着吕雉虽然生育过,但依旧纤细紧致腰肢上的刘邦,无意中看到了刘盈这里的发生的一幕,顿时向吕雉努了努嘴,然后同时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一瞬间,卢虞变得越发手足无措起来,弱弱的说道:“皇帝哥哥,我能下来吗,硌得小腿好痛……”
毕竟她是跪坐在车座上,这和跪搓衣板也没有什么区别。
刘盈深呼吸一口,放缓语速说道:“可以,但你再坐上去的时候,不要跽坐,而是像骑马一样坐在后座上……”
卢虞揉了揉膝盖,岔开双腿坐了上去。
刘盈摇摇头再度纠正:“不是这样,淑女骑。”
汉国以武立国,这些年又在刘盈的潜移默化下,男性衣服的主流样式不再是从前那种男女同款的直裾曲裾,而是军队服装的改良款,虽然依旧是宽袍大袖,但内里却是裤装。
而女人的衣服依旧是裙装。
因此普通女性在日常骑马的时候,是侧坐在马鞍上,也被称为淑女骑。
但权贵人家的女眷则不同,她们日常出行乘坐马车,只有在特定环境,比如秋狩、马球之类的活动才会骑马,故此是身穿骑装,骑马的姿势也和男人无二,都是跨骑在马背之上。
所以卢虞听刘盈说让她如骑马一样坐在后座上,下意识的就是跨坐而不是侧坐。
不过在听到刘盈的纠正之后,卢虞立刻从谏如流,迅速换了一种姿势。
“搂着我的腰坐稳咯,我们要出发啦!”刘盈欢呼一声。
“出发、出发!”卢虞挥舞着另一只拳头,一脸兴奋。
如今这里没有外人,而她又脱下了那套时刻提醒她要注意礼法的皇后袍服,少女爱玩爱闹的天性,迅速击败了她出嫁之时虞姬的耳提面命。
刘盈也满感慨,卢虞虽谈不上倾国倾城,但如今懂得如何打扮妆造之后,说一声小美女也不为过,尤其是自小练舞,腰肢纤细有力,更兼有一双又细又白且没有一丝赘肉的大长腿……
若是放在后世,谁能载着这样一个小女生穿梭在校园之中,无疑会在第一时间引爆全场,成为整条街上最亮眼的崽……
但如今,这只是他后宫的一员而已。
所以,我爱死这该死的封建社会,爱死这让人如临深渊的权柄了……刘盈嘴角上扬,双腿用力,自行车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沿着未央宫整齐干净的道路风驰电掣。
“哈哈……”
“皇帝哥哥跑快快……”
“这年轻人……嘿!”刘邦满是艳羡,同时恍然大悟了自行车的后面那个怪模怪样的东西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要不,我带着你也骑两圈?”吕雉有些羞涩的说了一声,此刻的神情不再是曾经母仪天下的皇后,而是一个怀春的少女。
“可拉倒吧,就你那歪歪扭扭的骑法,不得把乃公摔死……”刘邦头也不回的嘟囔了一句。
一瞬间,吕雉柳眉倒竖,将自行车甩给刘邦气呼呼的掉头就走。
“吔?你不学了?”
“不学了,气死了!气死了……”
望着吕雉远去的背影,刘邦满脸莫名其妙,小声嘀咕:“说翻脸就翻脸,莫非真是那个小崽子说的,更年期了?”
……………………
长乐宫,长宁殿。
夜幕降临,许负斜靠在贵妃榻上,手中捧着一卷画本,但很明显她有些心不在焉,而且脸色也有些阴沉。
“陛下载着皇后在宫中游览,好浪漫啊……”
“陛下以皇帝之尊,居然给皇后做起了车夫,帝后情深,实在是让人羡慕呀!”
“那是自然,戏文里怎么唱的来着……这叫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许负脑海中回荡着无意间听到的那群小宫女的闲言碎语,神色越发萧索。
是我,是我先,明明都是我先,定亲也好,成亲也好,爱上那家伙也好,都是我先……许负心中嘀嘀咕咕,满脸悲苦,周遭的气氛也笼罩在了一片凄风苦雨之中。
直到刘德倒腾着两条小短腿从外面走了进来,有些心虚的凑到许负身边,奶声奶气:“娘,我肥来啦……”
许负微微侧目:“违反门禁该怎么罚你自己清楚……吃过饭了?”
刘德点点头:“嗯,是在刘启哥哥那里吃的……娘,新来的老师夸我背书背的好,奖励了我一朵小红花呢!”
许负看着献宝般举着一张纸片片试图萌混过关的刘德,嘴角咧了咧,轻声问道:
“背的是什么书啊?”
刘德从身上背着的小挎包里掏出一卷厚厚的书本,仰起头:
“《今上诗集》……就是父皇写的那些诗,这第一卷我几乎全部背完了,刘启哥哥才背了一半不到!老师说,要我再巩固巩固,争取用明年一年时间,将五卷诗集全部背下来!”
“老师还说了,熟背五卷父皇的诗集,不会作诗也会编!”
嗯,毕竟刘盈已经是皇帝了,无论是民间还是官府自然都要有所避讳,比如从前的《刘盈诗集》,如今就改成了《今上诗集》……
一瞬间,许负变得兴致缺缺。
不过她还是看向满脸夸耀刘德,有些慵懒的说道:“你说你第一卷背会了?好,敢不敢让娘挑一首考考你?”
刘德满脸自信,将诗集交到许负手上:“敢!”
许负随手翻了几页,目光微微凝滞了一下:“就这首吧,《佳人》,娘给你起个头,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接下来呢?”
刘德顿时开始摇头晃脑,很有节奏的背诵:
“关中昔丧乱,兄弟遭杀戮。官高何足论,不得收骨肉。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侍婢卖珠回,牵萝补茅屋。摘花不插发,采柏动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许负点点头:“写的好,背的也好!”
“那你说说哪里写的好了?”刘盈背着手走了进来,身后是几个满脸惶恐的小宫女。
毕竟他是皇帝,这里是他的后宫,因此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足以制止那几个想要先一步进来通报的宫女……
嗯,其实他在外面偷听了好一会……
许负愣住,脸上有些被戳破内心想法的羞囧,但更多的还是喜悦。
因为她相信,如果眼神有实体的话,她现在应该已经被刘盈用眼神扒成了小白羊,扔到床上……
好色之徒……许负轻轻啐了一口,但内心的喜悦更盛。
女为悦己者容,如今她素衣木钗,只是略施粉黛,就将那个没良心的迷成那样,要是她盛装打扮,那还了得?
不过刘德却没有那么多心思,他只是一声欢呼扑了上来:“父皇,抱抱……”
刘盈低下头看着抱着自己大腿向上爬的胖小子,摇头笑道:“嚯,这是谁家的小肥猪啊?你这要是再发展下去,可要赶上你刘启哥哥了……”
刘德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腿上,许负则笑着说道:“长泰殿那边的伙食太好了,可不就吃胖了?”
“真的?朕怎么不知道?早知道不来这了……这么说来朕是不是该走了?”刘盈装作很是惊讶的样子。
你敢……许负咬了咬牙,旋即似乎是漫不经心的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一双媚如春水的眸子轻轻眨了一下,唇角也露出了几分笑意:
“陛下若是真的想走,臣妾自然也不会拦着……但陛下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德儿了,难道就一点也不想念?”
她这一笑,百媚横生,媚人魂魄,那娇脆语音带了些柔气,更是甜的发腻。
小狐狸精……刘盈也不得不承认,许负实是绝代尤物,在他后宫的四个女人中,只怕也就只有臧儿再年长几岁,风韵足了之后才能与之稍稍匹敌。
扒着刘盈腿的刘德也同时昂起头,奶声奶气:“父皇给儿臣讲故事……我想听黑旋风大战白骨精的故事!”
嗯,这就是刘德格外想念刘盈的原因。
黑旋风大战白骨精的故事他已经听了很多次,但却始终没有听厌烦,只因刘盈每次讲述的故事主人公未变,但故事的内容却大相径庭。
比如上次,就是黑旋风手持倚天剑,在白骨精率领的天灾军团里七进七出,在被砍断了两条手臂的情况下,救出了即将被白骨精用香油煎着吃的刻晴……
所以,他格外想要知道黑旋风的手臂长没长出来,毕竟上次黑旋风断臂的时候,就找郭靖要了黑徐断续膏,然后用莲藕做成了新的手臂!
但刘盈此刻哪有心思给这小崽子讲什么睡前故事,于是他低下头:“现在已经很晚了,到了小孩子该睡觉的时候了!”
刘德扁了扁嘴:“才没有,我看着表呢!而且我现在也不困!”
但在他身后,许负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不,你困了!兰嬷嬷,将公子抱去偏殿睡觉!”
此刻,她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身体开始微微战栗,毕竟宫中寂寞,刘盈可是稀缺资源,如今刘盈好不容易过来一次,她自然不会错过!
哪怕,阻挠她的是她自己的亲儿子!
等到满脸不情愿的刘德被名叫兰嬷嬷的奶娘带走,刘盈慢吞吞坐在了许负身侧,依旧不依不饶:“你还没说我那首诗哪里写的好呢?”
许负微不可见的翻了个白眼,径直翻身跨坐在刘盈身上,声音湿糯无比:“陛下难道真的想听臣妾的解释吗?”
刘盈本想点头,但却突然觉得似乎有一条灵巧的小蛇钻入了自己的衣服之内,从上而下,缓缓游走……
这一刻,他突然不想多说什么了。
…………………………
锦被松软,香盈绣帐,烛光摇曳,清幽的熏香弥漫流散,帷幄之中的情景若隐若现。
一条鸳鸯戏水鱼戏莲的双人长枕,铺着一榻青丝。
许负躺在刘盈身侧,肌肤经帷幔过滤后的灯光一照,隐隐泛起一层玉光,直与满床绮罗夺辉……
刘盈伸手搂住一只香香软软的肩膀,自顾自说道:
“今日收到你那三哥的电报了,他正在安息国,准备召集雇佣兵北上,帮助塞琉古人和罗马人作战……”
许负吃了一惊,猛然扭过头看向刘盈:
“陛下是知道的,臣妾三哥从前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尉,连连兵抓抓盗匪还行,哪里能够领兵作战?”
刘盈笑了笑:
“不逼一下,如何知道人的潜能有多大?朕领兵攻灭齐国的时候,还没有马高,不照样水淹龙且,一战擒杀十万楚军精锐?”
许负顿时急了,猛然坐起:
“可、可陛下乃天子,天命所归,一举一动皆有天地庇佑!臣妾三哥如何能比?”
刘盈顿时呆住。
所谓无限风光在险峰,如今他面前的山峰虽然不甚险峻,但却玲珑有致……
许负虽然对刘盈的这种眼神很满意,但此时涉及到了许安的性命,那种女为悦己者容的骄傲一闪而过,脸上满是惶急。
毕竟许安没有领兵作战的经验,万一丧师辱国,只怕就只有覆军杀将这一个下场!
刘盈微笑摇头,伸手搂在许负柔若无骨的腰肢,用力将她拉入自己怀中,小声说道:
“逗你玩呢,负责指挥作战的是舞阳侯的嗣子樊伉,许安就是去打个下手……”
“况且如今的汉军可不是那帮穿着锁子甲,手持大盾短剑的罗马人所能击败的,哪怕樊伉不指挥,光凭那些老兵的自我判断,就足够打赢对手了!”
许负这才安心,一想到自己又被这个家伙骗了,于是抓起刘盈的手臂咬了一口。
“疼疼疼,松松松,你属小狗的?”
“什么是属?不管了,看陛下还敢不敢再欺负妾身!”
许负洋洋得意的皱了皱鼻子,用手指轻轻戳着刘盈的胸口,小声嘀咕着没良心就会欺负人巴拉巴拉……
啊这,你啾咪我是吧……刘盈皱皱眉头,决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中计了,这是引蛇出洞……刘盈心中警铃大作,但还是屈服在了自己的本能之下。
……………………
小孩手臂粗细的蜡烛堪堪烧尽之时,寝殿之中重归寂静。
“装有电灯为何不用?”
“陛下难道不觉得烛光摇曳,更增妾身姿色?”
她好懂哦……刘盈轻声叹息:“是啊,所以现在伸手不见五指。”
许负笑了一声,旋即摸索着打开床头小夜灯,很是优雅的打了个哈欠,满脸睡意。
刘盈侧卧在床上,问道:
“明年的新历编写的怎么样了?如今快到年底了,需要留出些时间去印刷,然后送到各郡,若是耽误了时间,等到过完年,买历法的人就少了!”
一听到赚钱的事情,许负顿时不困了,她匆匆披上一身单衣,三两步走到寝殿另一侧的书房,拿着一沓竹纸走了回来。
“陛下请看,这就是臣妾和诸多师兄弟合力编写的新历,相比于去年匆匆编写的历法,今年这一版更加精确,只可惜杭爱山的观察站尚未建好,否则就可以将误差降到最低!”
许负满脸自信的说道:
“毕竟咱们这片大地绕着太阳转的时候,运动轨迹并非规则的圆形……”
“嗯,如今陛下所说的日心论,已经充分得到了验证,尤其是关中的天文台开放参观之后,民间所有的质疑声也都消失不见,这就更加方便在各地修建观测站,然后汇总日影长度,进而推算出最准确的时间!”
刘盈捏了捏许负的脸颊,笑着说道:“我怎么从这番话里,听出‘打钱’这两个字?”
许负嘿嘿一笑,旋即嘟着嘴巴:
“当初是陛下让臣妾组织人编纂新历,又承诺给妾身修建观天台……陛下金口玉言,如今莫非要反悔不成?”
刘盈一语双关:“看来,朕非让你榨干不可!”
许负一双水润的桃花眼轻轻眨了眨,不过她今天已经很满足了,因此岔开话题:
“旁人不晓得,臣妾可以很清楚,陛下如今日进斗金,可是富得很呢!”
“别的不说,单说陛下今日和皇后骑乘的自行车,臣妾可听人说了,那种新奇玩意已经开始在长安城的东西两市同步销售,不论大小,统一售价九万九千八……”
“听说预售时万人空巷,这还能说是没钱?”
刘盈无声笑笑,懒得解释。
如今的自行车可不是交通工具,而是大户人家的玩具,所谓的万人空巷,其实就是图个新鲜,就和那些造型精美的座钟一样,属于是个摆件。
这时候的人真要出行,还是以马车为主。
毕竟实心胎,长途骑行太累了!
他做出自行车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考验一下如今汉国的机械加工水平。
自行车看似简单,但其实工艺流程,以及原材料的制作都很复杂,而且也有很高的技术含量。
要知道,即便是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很多国家依然不掌握自行车的生产和组装工艺,而且还有某些国家,甚至将自行车当做奢侈品,不仅价格高昂,而且还是发给优秀骨干最好的奖品!
刘盈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双眼中闪着孔方兄的许负说道:
“没钱了就去找窦漪房要,反正你俩关系好,如今这宫中的内帑,不还是由她负责打理吗?”
“到时候她问起来,你就说是我答应你的。”
许负点头,趴在刘盈耳边小声说道:“陛下,如今后宫之主乃是皇后,内帑还依旧由窦漪房管着,会不会不合规矩啊?”
“怎么?是她让你来问朕的?”刘盈反问。
“不是、不是!”许负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臣妾就是好奇。”
刘盈笑着说道:
“皇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暂时还顾不上那些,你让她放宽心,就说是我说的,皇后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断然不会找她麻烦,所以账目只要对的上,一切就都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臣妾知道了。”许负点点头,同时满脸好奇:“什么是更重要的事?就连接管内帑都顾不上了?”
刘盈咧嘴笑了笑:“真的想知道?把耳朵凑过来我告诉你。”
许负有些迟疑:“臣妾的耳朵最敏感了,陛下你可别咬臣妾的耳朵哈!”
我怎么觉得她在暗示什么……刘盈颔首:“朕保证!”
许负慢慢凑了过来,只觉得自己耳朵上先是感受到一阵湿湿热热的鼻息,旋即听到刘盈很没有正经的声音。
“当时是生儿子啦……哈哈哈……”
“陛下又在调戏臣妾了……你好坏呀!”
刘盈搂着在他怀里扭啊扭的许负,笑而不语,只是开始动手动脚,准备梅花三弄。
其实他说的理由是假的,卢虞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主,若是让她舞上一曲,那自然是摄人心魄,但若是让她算账管钱,必然看不出别人做的假账……
所以,管家婆自然要另有他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刘盈:老兵不死,重焕生机!
穿过马六甲海峡,沿着海岸线继续向西,就是汉国颁布的《堪舆万国图》上标注为谌离国的蛮夷部族。
清晨太阳才刚刚升起,被当地部族卖给汉人的丽水(伊洛瓦底江)河口三角洲两侧,绵延不绝,散布着上千座大大小小竹木材质的干栏式房子内,陆陆续续走出了大量皮肤微黑的青壮年男人。
嗯,他们的皮肤只是被晒黑,若是细看他们的五官,倾听他们的声音,就会发现他们都是地地道道的汉人。
这里是汉国在东南亚地区的一个屯垦点。
大约在五年前,汉国的舰队自马六甲海峡驶出,通过合理的外交手段获得了这片洪水泛滥,但土壤却异常肥沃的三角洲,而后又通过其他手段雇佣了大批的土著蛮族,在这里兴修水坝,排干沼泽,足足耗费了五年的时间,以及不知道多少的人力物力,才有了这上万平方公里的肥沃农田!
只不过今天清晨,这些汉国男人肩膀上依旧扛的不是农具,而是背着一口有叮叮当当之类金属碰撞声的木头箱子。
他们站在台阶上,对早就等在下面满脸谄媚的土著管家说完了最近这段时间的工作计划后,又换了一副笑脸,很是温和的向走出房间送行的七八个女人和十几个孩子告别。
深秋时节依旧炙热的阳光洒在房间周围,照亮那些女人和孩子的脸颊。
因此可以很清楚的分辨出,那些孩子的长相大多有几分汉人的血脉,而那些女人,则是土生土长的东南亚土著模样,头发卷曲,皮肤呈现黄黑混合的棕色,脸型圆而宽更加接近球形,如同一颗被拉宽了的鹅蛋脸。
但那些正在和她们一一送别的汉人却浑不在意。
这些是他们战利品,是他们养在这里外室,只要身材好,性格温顺能生孩子就行,反正他们在汉国还有真正的妻子儿女。
嗯,他们就是那些三十多岁的退役老兵。
出于汉人的天性,他们将自己这些年跑船给商队当护卫赚来的钱都买成了这里的土地,而他们有时候在想,也许是时候将家里的妻子也接过到这里来住,然后把老家的授田租赁给别人耕种。
毕竟相比于汉国那些耕种了上千年的贫瘠土地而言,这里的土地肥沃至极,再加上充沛的降雨和高温,一年三熟完全不是问题!
不过他们还有另外一个小心思,那就是让自己的妻子来帮着管理这些外室。
土著蛮夷没有什么礼法和贞操观念,哪怕是他们那些在垦殖点社会地位很高,且格外畏惧他们的外室,一旦和那些干农活的奴隶看对眼了,他前脚刚离开,后脚狗男女们就钻小树林了……
好在汉人的基因比较强大,生出来的孩子能够一眼就分辨出是不是隔壁蛮子的种,所以即便是喜当爹了,但给别人养儿子的事情倒也没有发生。
只不过这种事情传出去,面子上过不去。
所以自然需要由他们那些骄傲且忠贞的妻子来这里当真正的管家!
嗯,孩子不能来。
毕竟这里只有农业,而他们老家却有着完全免费用于扫盲的义学,以及可以实现阶级跃升的各种大学!
只可惜义学有严格的入学要求,别说他们这些黄棕混血,一眼就有异于常人的奸生子了,就算是那些和皮肤白皙的胡姬生下来的小孩,也同样没有入学的资格!
当然了,金钱可以打破这种规则。
但一年十万钱以上的学费,即便是王侯之家也要反复掂量!
所以他们的这些小黑孩,就只有在这里务农这唯一一个选项了。
而这其实也附合汉国的那种庶子、次子一同供养长子的继承法,毕竟封建社会,唯有一家人抱团取暖,才不会被豪强大户以及官府小吏所欺辱!
嗯,这就是商鞅变法主张‘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的原因。
三口之家,五口之家的原子化社会,更方便君主独裁国家的统治,这就是所谓的弱民。
……………………
太阳渐渐升起,汉人面前毕恭毕敬,奴隶面前趾高气昂的土著管家走到农场工人们的集体宿舍旁边,用力吹响口哨,同时手中的鞭子也在空中飞舞,啪啪作响。
几乎是十几个呼吸之后,剃着光头,脸上有些鲜明烙印的农场工人匆匆走出房间,拿起打着各种汉字商标的铁制农具,准备开启今日份的劳动。
他们要趁着天气还不炎热,尽可能的多干一点,毕竟这里的天气太过炎热,中午十点过后还在农田劳作,分分钟就会被晒得中暑。
所以农场工人们都是早上干一会,然后回来烧火做早饭,休息到两三点天不太热的时候,继续出去干活,直到太阳彻底落山,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才会回家,休息洗澡,然后摸黑将早上的剩饭吃掉。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农业社会下农场工人们的生活就是这么的悠闲且浪漫……
而在另一边,背着叮当作响木头箱子的汉人男子,则开始陆陆续续向停泊在海边港口的大船而去。
嗯,说是大船,其实就是夜邑造船厂最初建造的那些双桅风帆船。
如今汉国下饺子的是载货量更大且跑得快的飞剪船,以及装备有更多炮位的战列舰,从前的那些小船自然就退出水师序列,按成本价抛售给了权贵之家组建的商队,或是如他们这些归属于尚贤堂的各类武装……
港口边,一个马脸少年有些烦躁的抖着腿,有些无奈的盯着那些磨磨蹭蹭的老兵。
此人名叫虫仲,是刘邦钦定的十八功候中曲成侯虫达的二儿子。
毕竟是次子,家中爵位与他无缘,虫达找到刘盈攀了攀从前的交情,于是虫仲就被送到了尚贤堂,做上了黑帆骑士团的大团长……
嗯,黑帆骑士团,是尚贤堂海外四大护卫队的其中一支,满编五千人,但此刻事起仓促,能召集的也就是两千不到。
“能不能快点?昨天一晚上都不够享受的,非要早上再来一轮?不想去赚钱了?”
虫仲戟指而立,大声指责,丝毫不担心自己这个功臣二代目会被对面那些彪悍至极的老兵乱锤。
毕竟他爹是虫达,剑术天下第一,虫仲从小练武,虽说阵战打不过这些老兵,但若是混战,则虫达传授给他的那种擅长以一敌多的剑术就派上了用场!
当初虫仲能够坐稳这个大团长的位置,不单是刘盈的指派、他爹虫达的威名,主要是在一次较量中,他一个人干趴下了十九个老兵,自身毫发无损!
所以那些老兵只是发出阵阵笑声,下意识的按照什伍列阵。
不过人群中,还是传出了些许质疑的声音。
“公子,你说的赚钱是真的吗?”
“就是,别等咱们到了,人家把咱们骗了……”
“是啊是啊,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怕啥,他不仁咱不义,他欺骗咱,咱就攻破他的城池,抢走他的女人和财富!”
“嗯,是这个理,反正我是听人说,塞琉古的娘们白的很……”
听到这帮家伙越来越没有正经的议论,虫仲怒喝一声:“都给乃公闭嘴!谁在瞎鸡儿乱说,乃公打爆他的狗头!”
于是,议论渐渐停歇,但一双双渴盼金钱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虫仲,仿佛他就是那个皮肤白皙,胸大屁股大的塞琉古女人……
虫仲瞪了回去,大声吆喝:
“说了给钱就一定给钱,人家塞琉古也是个大国,不差咱们这仨瓜俩枣!”
“按照繁阳君许安发来的电报,说是塞琉古的王在舞阳侯嗣子的建议下,允许咱们斩首记功,只是这种功劳不是二十等军功爵的爵位,而是给钱!”
“每一个罗马士兵的脑袋,价值十枚达利克钱!”
“军官则按照职位大小不同,从从一百枚到一万枚不等,若是谁能够阵斩罗马军官那个叫做西庇阿的将军,则赏赐一百万钱!”
听完虫仲的话,老兵们满脸兴奋的畅想了一下自己获得一百万钱之后的生活。
但到底是务实的人比较多,人群中再度响起询问的声音。
“公子,一个脑袋才十个钱,是不是少了点?咱们那边可以一级爵位呢!该不会有谁中间吃了回扣吧?”
刹那间,一双双质疑的眼睛再度盯向了虫仲。
自家的贵族姥爷自家晓得,不卑鄙无耻,上下其手还能叫贵族姥爷?
“胡说什么?这是咱们的卖命钱,谁敢克扣乃公第一个拔剑砍了那狗东西!”
虫仲大声喊了一嗓子,接着解释道:
“十个钱不少了,那种达利克钱我见过,咱们的五铢钱是方孔钱,中间有缺口,人家那是实心的钱,重量是咱们五铢钱的两倍!”
“关键是大汉的五铢钱是铜钱,达利克钱是金子,黄金你们懂吗?”
“十块金子换一个脑袋,这还少?”
听完虫仲的解释,老兵们纷纷点头,十个金币换一个士兵的人头,这个价钱确实公道,毕竟是黄金,如果金币不掺假的话,十个钱在他们老家,大概能置办三四十亩的旱田,剩下的钱说不定还能再盖一串小院子!
虫仲环视左右,用一种传销似的语气吼道:“还有迟疑的吗?如果有就留下,想赚钱的现在就上船!”
而回应他的,则是一声声更加高亢呼喊。
“搞钱!”
“搞钱!”
“搞钱!”
当初招募雇佣兵的消息传来的时候,这些休沐在家的老兵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念头,就是来活了!
而后一个念头,则是天助我也!
毕竟他们想要将家中妻子接来同住,自然而然的,不能让家里那个泼辣的老娘们看到他名为节约简朴,实则夜夜大被同眠的一幕。
因此需要在农场之上再盖一间房子。
而这,需要钱。
如今这个杀敌换钱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况且最重要的是,他们这次是正义的一方,是在帮着被罗马军团入侵的塞琉古人保家卫国!
师出有名,再有金钱激励,自然气势如虹!
于是一个个背着板甲强弩,长刀圆盾的老兵,开始陆续登船,踏上不远万里也要主持正义的旅途。
而这样的场景,不止发生在这里的三角洲屯垦点,在整个的大南洋(印度洋)之上,到处都是扬帆起航的船队!
…………………………
巴尔干半岛,雅典城。
淅淅沥沥的小雨中,一个身穿姿色托加长袍的男人闯入了一座乡野间的别墅。
此人三十多岁,看上去很是威严,而事实上他的身份也确实如此。
他名叫提图斯·昆克蒂乌斯·弗拉米宁,正是当年率领罗马军团在库诺斯克法莱战役中击败马其顿,一举让罗马人成为希腊城邦新主人的前执政官。
嗯,之所以说前,是因为他在巴尔干半岛征战的时候,被大西庇阿一方的反对派偷家,成功改组了元老院,也迫使他放弃了对塞琉古的亲善政策。
而弗拉米宁此刻闯入的豪宅,正是他的敌人普布利乌斯·科尔内利乌斯·西庇阿的住所。
他今天过来,是接到了一个雅典商人的报告,说是塞琉古的首都之中突然出现了一群汉人,而且还有大量武器铠甲从南边的安息运了过来!
所以,和塞琉古的战争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汉国,是他们从来没有交手过,但早已经如雷贯耳的对手!
重要的是他从到罗马做生意的商人口中了解过,汉国这些年战无不胜,就连那个传说中拥有几十万骑兵的北方蛮族也被汉国打败,彻底臣服于汉国!
要知道,此刻击败腓尼基人的罗马人最大的威胁,也同样是北方的蛮族,比如高卢,比如日耳曼。
前者要等到百年之后,才会被凯撒大帝所击败,而后者始终和罗马纠缠,甚至一度大败罗马,让罗马皇帝喊出了那句‘瓦卢斯还我军团’的名言……
也因此,他们必须要赶在汉国全面介入之前,就彻底击败安条克三世,逼迫他签订和平条约!
不过当弗拉米宁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大西庇阿时,忍不住轻声叹息:
“你的病还没好吗?”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刘如意:老二最不是个东西了……别让我逮到!
“你的病还没好吗?”
弗拉米宁眉头紧锁,因为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大西庇阿面色晦暗,双颊偏又红晕异常,而且喘气声也格外的沉重。
大西庇阿一脸郑重:“我已经杀羊祭祀过神灵,神灵会保佑我的。”
弗拉米宁愣了一下,点头说道:“但愿吧,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多向别的神献祭一下。”
毕竟罗马是多神信仰,弗拉米宁的言下之意,就是让大西庇阿逢庙就拜,遇佛烧香,广撒网之下,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病就好了……
大西庇阿深以为然,他就是淋了一次雨,没想到就病了,然后这么多天过去了,不仅时常觉得头有些晕,动不动就一身汗,重要的是咳嗽、恶心以及为特别怕冷!
尤其是那几个自称是希波克拉底学生的雅典人,说他是体液失衡,只不过一番灌肠、催吐之后,他觉得自己的病似乎越发重了……
于是没等那几个骗子给他放血,他就先一步让护卫将他们拖出去放血了……
又感到一阵恶寒之后,大西庇阿赶忙让人去拿过来一条纹饰精美的丝绸被子披在身上:“这汉国的东西就是好,摸起来滑熘熘,如同少女的肌肤……”
弗拉米宁摇头说道:
“这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有两个雅典商人说,安提柯城中出现了好多汉人,而且还有传言,说是安条克三世从汉人那里买了好多武器铠甲,如今正在快速运来的路上!”
大西庇阿仰起头,打着摆子问道:“然后呢?”
弗拉米宁正色说道:“汉人不容小觑,他们能击败自己北方的蛮族,仰赖的就是他们那些坚不可摧的铠甲……”
“哈哈哈。”大西庇阿笑了出声:
“汉人的甲胃又能强到哪里去?我又不是没有见过商人从东方贩运来的汉人铠甲,据说是牛皮做的,又薄又短,而且连手臂都遮挡不住,还马其顿人的铠甲!”
“要我看,要么是安条克三世被几个汉人奸商骗了,要么就是你被那群商人骗了!”
“小心一些总归无错。”弗拉米宁摇了摇头:“我觉得……”
“别你觉得了。”大西庇阿再度打断他的话,冷冷说道:“莫非你想要劝我退兵?还真被他们说中了,你就是收了安条克三世的钱,所以从一开始就在帮他说话!”
“记住,只有面对狗的时候才能安全退后,而面对狼的时候,退后就只会被它咬死!”
“安条克三世无疑就是一头狼,只有等我把他打成狗,罗马军团才会撤出小亚细亚!”
“而且,汉尼拔这个罗马人的大敌至今还活着!”
“我问你,你睡得着吗?”
弗拉米宁平复了一下心情,再度摇头说:
“其实我不是来劝你撤退,我是想说绝对不可轻敌大意,要尽快趁着汉人没有来的更多,他们的武器铠甲没有运来更多之前,和塞琉古决战,让安条克三世退出小亚细亚半岛,让那些被他占领的希腊城邦早日独立!”
大西庇阿愣了一下,咳了几声后说道:
“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好了,不说那些了。”
“今年的雨格外的多,前一场雨刚停,不到半日就又开始下雨,如今安条克三世当起了缩头乌龟,他的军队都藏在城里,从不出来和军团作战,而这种天气下又如何能进行攻城战?”
“所以,只能等,等到不下雨了,地面干了之后再说!”
弗拉米宁点了点头:“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他也算是带兵打过仗的人,自然知道野战和攻城战有所不同。
不过罗马军团中以公民兵为主,这些家伙从事各行各当,尤其擅长土木营造,既然拥有大量骑兵的塞琉古人不愿意出城和军团野战,也正合了他们的意。
罗马军团在欧洲打仗的时候,面对藏在城市或是要塞中的敌人,甚至能绕着敌人的城墙再修建一道城墙,不仅将敌人彻底困死在城里,还能站在高处对敌人发动攻击!
所以,重步兵结阵攻城,才是罗马军团最擅长的东西!
于是弗拉米宁看着打着摆子,咳嗽不断的大西庇阿说道:“你要尽快把病治好了,军团离不开你!”
大西庇阿笑着说道:“西庇阿家族又不止我一人能打仗,我的弟弟,卢基乌斯·科尔内利乌斯·西庇阿也同样很能打仗,如今他代替我在小亚细亚半岛统领军团。”
弗拉米宁回忆了一下,点点头,他对于卢基乌斯的印象不深,知道对方有些死板,但做事严谨一丝不苟。
塞琉古以骑兵为主,主要的打法就是出其不意,在运动中寻找战机,而卢基乌斯那种结阵打硬仗的战法,正好克制塞琉古人的战术!
“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弗拉米宁说完,转身就走。
不过等到弗拉米宁转身之后,大西庇阿却一反常态的叫住了他:
“先别急着走,我这里也有雅典商人送来好东西,据说是他们千里迢迢从汉国运来的白糖,可是花了我不少钱,咱俩一人吃一罐!”
…………………………
长安城。
夜幕降临,长安城中央大街两侧的电灯陆续点亮。
不过最亮眼的,还是不知道里坊中的哪个大户炸响的烟花。
五彩多姿,绚烂非凡。
但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也仅仅只是驻足观看几眼,并没有过多停留。
今天是大年三十,按照惯例,官府都会在长安城中举办赏灯大会,还会在凌晨举办焰火晚会!
所以,他们要先去抢一个好位置!
只不过现在才涌入城中,大多都是外地人,或者说不是长安城本地的百姓。
毕竟好位置就那么多,很多长安城的百姓都是天一亮就开始去占位置,现在才赶过去观看花灯、焰火的百姓,最多就是凑个热闹。
于是,对这一切很熟稔的刘盈顿时埋怨了起来:
“爹啊,你一个大男人有啥好打扮的?左一件右一件的试穿衣服,这也不行那也不好,现在好了吧,逛灯会变成了看人家后脑勺,而且还不一定能挤进去!”
刘邦有些心虚的挪开视线,但站在他身边的卢绾却跳了出来,挥舞着拳头:“臭小子没大没小!刘季你揍不揍他,你不揍我可揍他了!”
毕竟今天跟着刘邦一同微服出游的,不仅有吕雉刘乐张不疑,还有卢绾一家子,以及刘盈那一后三夫人……
所以,卢绾就等着这个机会了!
听到卢绾的话,卢虞顿时抢上两步,正色说道:“父亲虽是当朝太尉,但皇帝哥哥却是天子,你敢对天子大打出手,这就是大不敬的罪过!”
什么是黑心小棉袄啊……刘盈愣住,但悄悄伸手环住卢虞纤细的腰肢。
嫁出去的女儿果然是泼出去的水……刘邦看向卢绾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同情和物伤其类的悲凉。
毕竟,他家那个黑心小棉袄也不遑多让!
卢绾也愣住,耳边隐约传来了几声心碎的声音,默然良久,如金发败犬般慢慢退到虞姬身旁,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嗯,只是他单方面的泪千行,虞姬则是一脸笑嘻嘻的表情。
该,就该这么治他,几个月过去了还没缓过来呢……虞姬笑归笑,但还是悄悄瞪了卢虞一眼,示意她今日是微服私访,不能直呼大家的名讳和官位。
卢虞吐了吐舌头,在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探头探脑的时候,慢慢从刘盈身边离开,和窦漪房等人站在了一起。
其实她们完全多虑,刘盈素来爱惜自己,从不做白龙鱼服的事情。
因此在他们周围的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似是游玩的百姓,但其实是他精挑细选的六郡良家子,以及脸上擦粉,穿着女人衣服的内侍……
又向前挤了一会,在一片骂骂咧咧中,他们终究没有挤过真正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于是因为臭美而耽误了大家出来玩的刘邦,再一次成了众失之的。
这一次对他抢先开炮的,则是他自己的黑心小棉袄。
刘乐单手插腰,如大茶壶状:“这么大的岁数了,还打扮什么?怎么,还准备给我和刘盈再找几个小妈?”
今日的灯会上据说有手工现做的棉花糖卖,她惦记好久了,如今肯定是吃不上了!
所以,都是那老头的错!
但很明显,吕雉不会惯着她:“没大没小成何体统?今日回去把你弟弟的诗集抄上二十遍,什么时候写完了什么时候回你自己的家!”
吕雉的恼怒,在于刘乐将张澹和张无忌送到了张良那里,只是和张不疑两人一同前来这次家庭出游!
难道她的大怨种女儿不知道,她有多么想念她那两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外孙和外孙女?
嗯,张无忌就是给刘乐那个儿子起的名字。
张良取的。
那时候刘盈不在关中,等到知道了才追悔莫及。
毕竟张无忌这个名字被金大爷搞得太过响亮,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家喻户晓……
但问题的关键是,这时候的汉朝人不知道。
无忌这个名字,自从刘邦将自己的偶像信陵君魏无忌捧上神坛之后,立刻成了毫不逊色于民间惯有的不疑、去病、去疾,食其之类的常用名……
而在另一边,刘盈接收到刘乐发出的‘姐弟情深、救苦救难’的信号后,轻声咳嗽了一下,笑眯眯拉着吕雉说道:
“我阿姐那手指头粗的跟萝卜似的,娘让她抄我的诗集,那不得抄上个十几二十年?等到走出宫门的时候,人老珠黄满头白发,脸上褶子能夹死苍蝇……哎哟,谁打我?”
在他身后,刘乐双手插腰,怒目而视:“臭弟弟,你气死我好啦!”
我这是在帮你啊你这个睿智……刘盈捂着后脑勺,一脸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模样。
吕雉做出慈母状,在刘邦和卢绾两人的眉头紧皱中,踮起脚尖揉着刘盈的脑袋:“乖,娘给揉揉,不痛不痛……”
刘盈配合着吕雉演了一会,在刘邦卢绾以及刘乐嫌弃的眼神中,刷的竖起手指:“知道我为何总能成功吗?那就是在于我永远有备用计划!”
吕雉做惊讶状:“什么备用计划呀?”
娘你给我正经点……刘盈嘴角向下垮了一下:
“那就是我将灯会的广场设在了明光宫前!也就是说,我们现在从明宫光南门进,然后从宫墙绕到西门,再从角门走出去,正好进入到最佳观看花灯和焰火的地方!”
这时候的宫禁其实是堡垒,城墙下方是百姓禁区,若是有人擅自靠近,巡弋宫城的甲士可以直接开枪!
毕竟封建王朝。
听到刘盈的话,刘乐顿时竖起拇指:“奸诈!不愧是你啊臭弟弟!”
好吧,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刘盈默不作声的转过头,旋即看到一张白发苍苍,但怒气冲冲的脸。
刘邦的脸。
“所以,你这竖子明明有直接过去的路,却偏偏要乃公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安的是什么心?”
“吔?乃公和你说话,你敢掉头就走?”
…………………………
未央宫,茞[]若殿。
这里灯火通明,但和外面的热闹不同,偌大的前殿之中仅有窃窃私语。
此处是戚姬所住的寝殿,今年大年三十,刚刚成婚就藩没两个月的刘如意从封地返回,准备在明天的大朝会上向刘盈恭贺新禧,顺便送上大约价值他今年一半收入的贺礼和酎金……
“哎,不离开长安城不知道,曾经的天下大都会邯郸,和长安城一比就如同乡野的小县城……”
刘如意左看右看,满脸感慨。
毕竟诸侯王的封国不发展工业,是汉朝上下的一个共识,因此别的不说,光是没有电和自来水,就让刘如意好一阵不适应。
戚姬闻言,有些心疼的说道:“那当初你还不听母亲的话,非要急匆匆的去就藩?你父皇不催着你走,谁还能把你从长安城赶走?”
刘如意摇了摇头:“我就是想过去看看,偌大的一个赵国,是不是每年只能收一百万钱都不到的赋税?”
戚姬问道:“结果呢?”
刘如意满心沮丧:“还真是……不过儿子觉得,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