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南朝春色TXT下载南朝春色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南朝春色全文阅读

作者:林家成     南朝春色txt下载     南朝春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1章 从此威名大显 4000字

    当下那老头急忙朝张绮走来,翻开她的嘴唇看了看后,老头说道:“伤毒入血。//更新快//[~]”他转过身走向一侧角落,一边翻出几种草药胡乱嚼了几口,便涂在张绮的伤口上。然后朝一个少年叫道:“去,把老弯家的怪牛角拿过来,就说我要熬水用。”

    老头的医治,越到后来越是有条有理。

    把一种不知明的粉未喂入张绮的嘴里后,老头说道:“看看吧,过了这一夜,如果有所好转,便是有救。”

    兰陵王也不打扰他,令众护卫就在老头的帐蓬外扎营后,他静静地跪坐在张绮身边,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着她,直到天亮。

    天亮了。

    老头走了过来,他碰了碰张绮的额头,又分开她的嘴唇看了一眼,转向兰陵王道:“叫醒你的妇人吧。”

    兰陵王腾地站起。

    他大步走到张绮面前,伸手摇了摇,轻轻的,温柔地唤道:”阿绮,醒醒,醒醒。“

    老头在一侧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小,多用点力,你这妇人不会因为你喊得大声,就吓死了的!”

    这一晚的接触,老头渐渐感觉到,这个动则喊打喊杀的俊美中原汉,其实性还不错。因此,他说起话来也就没有那么小心了。

    兰陵王给他说得哼了一声,推着张绮的动作便用了些力,唤她时,声音也大了些,“阿绮醒来!”

    在他的连连推搡下,张绮慢慢睁开了眼。

    对上她渐显清明的双眸,兰陵王狂喜,他刷地转身,朝着那老头深深一礼后,向左右命令道:“给老丈封上五百两黄金!”这话一出,轮到那老头笑得合不拢嘴,委屈尽去。

    张绮额头上的伤,其实很轻只不过是因为受了伤后得不到救治,伤口处又沾了脏物和冷水,才导致病情几致危笃。

    这个老头治这种病,确实颇有一手,不过两天,张绮便已痊愈,只是发际下一寸的左侧额头处,不免留下了一道二寸长的伤疤。

    在她绝美无暇的脸上,陡然有这么一道伤疤,还是很触目惊心的。看把铜镜递张绮后兰陵王便瞬也不瞬地注意着她的表情变化。

    张绮的表情很奇怪,她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表情似悲似喜,直过了好一会,她才低低说道:“这有什么用?”

    确实没用,只是让她不那么完美罢了,至于姿色,没损几分。

    这时,她感觉到身一暖。[~]

    张绮怔了怔,感觉到兰陵王贴着自己一股属于他的体温充斥左右。

    她慢慢抬向他看来。

    只看了一眼,她便垂下眸。

    他的眸中,倒是她的倒影……他在怕她伤心!

    抬了抬长长的睫毛张绮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突然的,她拿过放在一侧的胭脂额黄青黛,小心地在额头描弄起来。不一会,镜里,红色的伤疤,变成了一团开得艳艳的,以暗色的花枝花苞儿为底紧紧簇拥在一起的美丽木棉。

    几乎是瞬时间镜中的张绮不但再次变得完美无暇,而且在那完美处还添了一分难以言状的娇艳和张扬,那盛放在雪白额头上的一大片小小木棉花成了一道独有风景。

    只怕从此之后,世间都会兴盛木棉花妆!

    兰陵王怔怔地看着,看着,慢慢的,他唇角向上一弯,低低说道:“如此甚好。”转眼他认真地说道:“总有一日,我会让你消去这伤疤的。”

    他转过头,嗓一提,朝着外面命令道:“叫那老头进来!”

    “是。”

    兰陵王又休息了一天,见张绮确实大好后,拿了些老头自制的药丸以防万一,这才离开了这个小部落。

    回去的路上,他依然把张绮紧紧搂在怀中。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没有松开。

    张绮大病刚愈,也没有力气与他对抗,便只好由着他摆布,这样,日则同骑,夜则同宿,一昼夜后,一行人再行回到了武威郡。

    而这时,他们得知,宇文护部在折损了七万人马后,会合了宇文邕,已杀回了武威郡。

    得知这个消息时,兰陵王已与他的大部会合。

    凝听着手下把最近的军情一一汇报后,那俾将禀道:“郡王,周主曾数次派出使者想要联系我等,我等谨记郡王所言,一直不曾与他们接近。”

    兰陵王点了点头。

    几个俾将相互看了一眼,一人走上前来说道:“郡王,臣等以为,自武威城破之后,突厥柔然两部士气大振,如今草原诸部,均是蠢蠢欲动,隶属两族的小部落,也在络绎赶至。此战胜负已定,我们还是早日回到国内,防备突厥人入境!”

    另一个俾将更拿出地图,他指着地图,认真说道:“郡王你看,突厥人如今已占有这,这,这,这,七处城池,郡王再看,如此一来,他们是不是已对周主所率的十来万人,形成合围之势?尽管这几处城池中,另有三四十万周军在,可他们已被突厥人吓破了胆,根本不足为惧。[]”

    分析到这里,那俾将说道:“我等以为,此事已无取胜之机,不如先回国内再做打算。”

    说罢,几人齐刷刷地看着兰陵王,等着他拿主意。

    兰陵王仲手移过那地图。

    他低着头,把那些特意标明了的城池细细看了一遍后,慢慢把地图一推。

    抬头看着诸将,兰陵王面具下的双眼发着光,“不,此战大有可为!”

    在诸将大为不解的表情中,兰陵王负着双手,慢慢说道:“如今的局势,任何人看了都会以为无计可施。”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众将,沉沉说道:“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我们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那么,千秋功业,百世美名,毕此一役!”

    这话一出众将齐刷刷地昂起了头,他们的眼中,光芒变得狂热!

    兰陵王微微一笑,重又拉过那地图细看起来:而且,我还要凭这一场胜仗,让宇文邕那小欠我一个人情,也要凭着这场战役,让陛下他不得不重视于我的所求!

    他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突厥人所在的地方一一点过,冷冷说道:“恰好他们突厥人所擅长的,也是我高长恭擅长的!我相信在武威郡这块地盘上,突厥人,不会比我们更熟悉地形。那么,从明日起,十则围之!步步蚕食!”

    接下来,整个武威郡,被一股黑色的浪流充斥了。他们无所不在,如果在路上遇到突厥人,数千上万黑色洪流直接碾过去直到把他们碾成碎末。如果遇到突厥人在村落,城镇中抢劫,则由熟当地地形的斥侯把情况一一标明后要么把突厥人引到某处陷阱中,要么在他们必要的路上埋伏,要么直接火攻,要么巨石碾压。

    便这样,不过一个月,被碾碎的突厥人总数已达了一万五六。

    当然,武威城和其余六座突厥人主要据守的城池除外。

    突厥人入驻武威城后,显然迷上了这等繁华安逸的所在。他们纵驶疾驰在街道上兴致起时不是对着城下撒尿,便是抱着城中的中原美人当众享乐。那种自由自主兴奋满足,真是无以言状。

    这一日放纵了一夜的突厥人络绎起来时,天已不早。几十个摇摇晃晃,替换守夜的士卒的突厥人刚来到武威城南门处,突然间,一人发出一声尖叫。

    这尖叫一出,众突厥人以为遇到敌袭,迅速清醒过来。就在他们急急挥起兵器抬起头一看时,瞬时,张大的嘴再也合不拢了,然后,尖叫声越来越多,马蹄声也充斥在整个街道中。

    ……却是武威城南门处,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由血色的头颅组成的“杀”字!数千上万颗胡拉杂的,他们同伴的脑袋叠得高高的,宛如一座小山,而这蜿蜒的小山,便成了一个突厥文字“杀”!

    头颅显然多数还新鲜着,头颅下面,血流成河,都沁到了城门口了!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为什么守夜的突厥人无一发现?什么时候,他们竟然死了这么多同伴?

    兰陵王对周围零碎部落地攻击,纵有几个漏网之鱼向城中的首领报告了。可下面的人,都是不知道的。知道的首领,也还没有来得及布置出妥当的应对措施,便出现了这一幕!

    而且不止是武威城,另有三处靠近武威,也被突厥人所占领的城池边,也出现了这么一个由头颅组成的“杀”字!

    从来没有一刻,让这些横行塞外,一向所向披靡的突厥人,感到如此的恐慌!

    那由头颅组成的,或腐烂不堪,可血迹末干的头颅,每一个,他们都似曾相识,每一个,都曾是马背上的骁将,草原中的大好男儿,每一个背后,都背负着一个家庭,无数妇孺老小的期待和幸福。

    而现在,这些横行一时,不可一世的人,全部取下了头颅,全部被某个不知明的人,摆在了城门外!

    也许,对于这群草原群狼来说,最可怕的,便是同类的尸首。也许,对于这些抢劫了大量的财宝,早已经可以安好富足地过完下半辈的人,对杀戮其实已不是那么积极。要享乐,有了那么多财宝,他们回到草原一样的可以享乐!

    不管哪种原因,这个由头颅组成的“杀”字出现后,以刚勇而不畏死著称的突厥人慌了,乱了,怕了!

    起先只是一阵躁乱,到得后来,也不知是谁带头,那躁乱渐转为嘶吼,“我们回去!”“对,回草原去!”“我们已经抢了这么多,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中原再好,财宝最多,我们现在也带不动了。回去,回去!”

    渐渐的,无数个声音汇成了“回去”两字!

    随着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多,终于,“滋滋——”一声·武威城的西门和北门同时打开,一队一队的突厥人,挟带着满满的金银珍宝,驱赶着一批不多的汉奴和汉人美女,冲出了城门。

    ma#ma#ma#ma#ma#ma#ma分割线ma#ma##ma#ma#ma#ra##ma

    站在一处树林中,那姓方的幕僚看到前方四散扬起的烟尘,顿时双眼嗖地大亮,他朝后方看了一眼,转向兰陵王,大声问道:“长恭,你说那些周人,会不会听你地安排?”转眼他又不屑地说道:“只是让他们在后面拖着树枝扫扫灰尘,装装气势,再不听安排,这些周人真没得救了。”

    刚说到这里,他又哈哈一笑,看向兰陵王的眼神是已尽是崇拜赞许,“不管他们听不听,长恭,有了这一战,从此后,你高长恭的名字,都会名留青史!”想了想,他不好意思地说道:“长恭,呆会回去,我就再次上本,我会向陛下力承错误。”

    眼前这个年少的郡王,他其实想的计策也不是那么高明,可就凭着他这并不太高明的计策,凭着那种狠和血淋淋的辣,凭着他对突厥人的了解,硬生生地击跨了那些草原之狼的士气,令得他们仓惶而逃!凭一已之力,竟然真地扭转了整个大战的局势!

    此战之后,不管是周人还是突厥柔然人,只怕一提高长恭,便已心寒胆战了!

    *记住牛屁屁书院*本站正确网址。nppsy。把。改成

    在齐地时,那些贵族和贵女们总以为兰陵王高长恭的军事才能不过如此,他最好的选择便是守着他的郑氏妻族,享受他前三场小战得来的成果荣华一世。像他以前,虽是不说,也觉得兰陵王冷落高门大户的娇妻,却执着一个已不属于他的狐媚女,实是愚蠢固执之极。更让他叹息的是,堂堂丈夫,竟然甘愿为一姬妾守节。不但冷落娇妻,还特意放出风声,说什么自家王妃依然是冰清玉洁之人,那架式,简直是欢迎天下贵族攀自家的墙头,其行为当真可叹可笑。

    可经过这一战,他才明白,所有的齐人也会明白,高长恭实是绝世悍将,他的荣光,他的威名,他的才华,压根不需要任何人来添砖加瓦。光凭着他自身,便可令得整个世人为之侧目,为之俯首!

    被他这么称赞着,兰陵王依然毫无表情,静静地看着前方,听到林中不时传来的兴奋的鼓躁声,他手一挥,沉声命令道:“告诉他们,我等会在突厥人走出五十里后出击!”那些人赶着上千汉奴,行动不便,相信他们走出五十里后,突厥人的高层和精锐,已经冲到了前面,留在后面的,只会是一些汉奴和押送汉奴的普通突厥人,而且突厥人人数也不会多。

    而他们现在,就埋伏在前方,只等这些突厥精锐入网!

    *记住牛屁屁书院*本站正确网址。nppsy。把。改成

    对于兰陵王来说,被驱赶的,是他们周国的百姓,他此行的目的,只是尽量多的杀死突厥,至于那些汉奴是自行逃跑,还是由宇文护的人去解救,那就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事了!

    当然,将卒们击杀后突厥人后,顺手捡一些突厥人抢来的财宝,这点兰陵王是不会阻拦的,甚至是允许的。他凭着五万人横行至今,要是每一笔军费都靠齐国,早就跨了残了。

    求票票!四千字求粉红票票!!

第182章 相依而行 4000字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更新快//[~]

    渐渐的,突厥人的队伍越拉越长,越拉越长。

    就在突厥精锐和汉奴之间,相隔已达三十来里时,兰陵王手一挥,厉声喝道:“杀!”

    “杀——”

    “杀——”

    沉沉的,如闷雷,如海啸一般的喊杀声传出的同时,大地也被五万黑甲卫的马蹄,冲击得震荡不已。

    撤退的突厥人,不是没有想到会被人追杀。因此,在这边喊杀时陡然而起时,那一边已嘶吼声大作,“周人杀上来了,准备,准备,准备……”那将领的最后一声准备,却被生生的哑在了嗓中。

    他算到了一切,却没有算到,对方会有这么多人!

    足足数万,曾令得他们震惊过的黑衣黑甲骑士后面,竟还是烟尘滚滚,看不到边际,似乎整个天和地,都被他们霸占了!

    天啊,究竟有多少人啊?难不成,还有十万二十万不成?

    这些突厥人,总共不过十四万,前后被兰陵王和周人杀了五万,现有的九万人,分属于七个城池。做为最大最重要的一个城,武威城,其中只有突厥人二三万。

    二三万人,在平时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可此刻,他们人人怀中揣有大量的珍宝,有的还抱着掳来的美人,再加上这些日来,他们在武威城中没日没夜的睡女人,饮酒,狂欢,这些都严重耗空了他们的体力,消磨了他们的意志。

    因此。面对着远远比自己还有多的对手,面对着这一支一看就是无比精良,论战力绝对与全盛的他们有得一拼的黑骑甲士,面对着他们高举的血色旗帜。那旗帜中,除了一面黄旗上写了一个“高”字外,其余都是用煞白煞白的旗面,上一个血淋淋的“杀”字。一个与堆积在城门外,那个由头颅组成的“杀”字一模一样的血字!

    瞬时,突厥人慌了。陡然间,他们的脑海只有一个念头浮出:我得了这么多珍宝,只要逃出了这里。那就想过啥日便能过啥日,我用着得与他们血拼吗?

    这时刻,看到“杀”字旗后的恐慌,搂有珍宝后的惜命,使得一些平素彪悍如狼,杀人如麻的突厥人竟是不管上令,策着马便朝旁边的草原冲去,他们想夺路而逃!

    这逃亡一旦有了个开头,便再也挡不住了。这一点,最精锐的突厥部也不能幸免。在那突厥首领尖哨的嘶吼声。命令声中,在他气急败坏的马鞭挥甩中,在他的部下四散逃逸中,五万黑甲卫冲上来了!

    一个怀抱珍宝美人,士气已泄。【叶*】【*】一个杀气正隆,这结果可想而知。

    短短半日,草原已被鲜血染血,无数个突厥人,在冲过黑甲卫的铜墙铁壁后,又遇上了随之而来的宇文护部。

    到了后来。这已成了单方面的围杀。

    这一役,突厥人最后逃跑者,不过三千余人,其余都成了草原上的枯骨。

    战争还没有结束。

    解决了武威城的突厥人后,略略休整,黑甲卫又用同样的手段,分兵两部,拦下了另外二个城逃出来的突厥精锐。那两个城的突厥精锐,各有一万余,黑甲卫对上,仍然是绝对的优势,更何况后面还有疑兵?

    一样的布局,一样的不战先逃,不过几日,兰陵王部便灭杀了五万余突厥人。

    不过,黑甲军毕竟还少了些,七座城池的突厥精锐,最后还是有三座城池的逃回了草原。

    最后,这一场规模空前的突厥与周人之战,突厥人共有十四万七千人加入,最后逃出者,不足四万人。

    这一场战役,成就了兰陵王的绝世武将之名。

    这也是一场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战役。公元577年,周灭齐后,周武帝宇文邕马上令齐地史官删掉了关于这场战役的一切,并把随之而来的一场发生于北齐与突厥之间的普通战役覆在其上。

    真实的历史中,世人只知道兰陵王高长恭是从公元564年,也就是两年后变得功高震主的。可他从执有兵权到564年,齐国历史上的大小事,几乎都难看到他的身影。那他是在什么时候起成就了累累威名的呢?这两年间,他到底有哪些出色的战绩呢?却一直是众说纷坛。世人只知道,凭借他在历史上留下的那些战役,远远达不到功高震主,绝世悍将八字之评。

    这一场战役,黑甲卫威名大振的同时,也个个收获巨大。召集众俾将开了一次秘密的会议后,同时各寄了一封帛给齐国皇帝和郑瑜后,兰陵王出现在一辆马车中。

    马车只有一辆,马车旁,也只有五百来个一袭便服,却一人两骑的护卫。

    张绮坐在马车中。

    她身躯挺得笔直,双眼睁得老大,正在愤怒地瞪着那倚在车窗边的高大身影。

    这些日,她没有参与那一场场的厮杀,她被兰陵王寄放在一处农户,还派了两个人时刻盯着她。在她还没有回过神时,人又被强行驾上了这辆马车。而马车中,便坐着这么一个男人。

    怒瞪了他一阵,见男人自顾自地翻看着一本帛,张绮咬了咬牙,冷笑道:“我不会与你回齐国。”

    回齐国干什么?去看他与他的王妃卿卿我我么?去拜见郑瑜那个主母么?去让她和秋公主那些人,嘲笑她怎么由皇妃又变成了姬妾么?

    只要说到这个,她的声音便因气恨而带着颤声,“高长恭,你别逼我!”

    听到了她话中的哭音,兰陵王慢慢放下手中的帛,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他瞟了她一眼,淡淡说道:“谁说我们是去齐国?”

    张绮一怔。

    转眼。她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是去哪里?”不会是去陈国吧?

    重新又翻看起帛的兰陵王“恩”了一声,道:“去陈国啊,你不是一直想回去看看吗?”

    张绮大惊,她呆了呆后,问道:“那宇文邕呢?”她现在还是宇文邕的妃啊,这样。不不会上升到国事吧?

    问了一句,兰陵王却自顾自地看他的,对她的问话理也不理。如果张绮没有看错的话。他这是对她提到宇文邕不感兴趣,对她这个话题更不感兴趣。

    咬着唇,张绮寻思了一会。小心问道:“仗打完了?”

    他依然看着他的,没有理她。

    又咬了咬唇,张绮问道:“你的那五万人呢?你这样都不向齐主交待一下,就悄悄溜走,不要紧啊?”

    他还是不答。

    张绮暗哼一声,眼珠转了转。

    只要允许,她一点也不想与这个家有阴悍之妇的男人再做牵扯。哪怕再不舍最喜欢,她也能狠得下心来。可这人油盐不进,他便是回答了她,她也好从他的话中得出一些结论。然后逼他放弃。

    可他不理她,她竟是无计可施。

    这一次再见这个人,怎么感觉,他似是成熟了,世故了许多?

    张绮连问几句。见他不理,便转过头,认真地看向外面的风景。

    时已深秋,落叶纷纷,只怕走得慢些,途中都要下雪了。

    望着苍茫的。看不到边的天边头,恰好这时,一行征雁排成人字从蓝天上飞过。它们也是赶往南方的归,只是,它们定是欢天喜地的。

    抿着唇,张绮发现自己的心中,又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恨。

    她想,如果他不曾救她,不曾千方百计为她求医,不曾这般与她共乘一辆马车,强要与她一道回陈,她许不会这么恨吧。

    爱不得,只好恨了!

    想着想着,她的眼中有点酸涩,便用力地眨了眨眼。

    就在这时,她听到兰陵王低沉的声音,“倦了吧?睡会。”

    张绮头一扭,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咬着唇想反唇相讥,想了想,终还是意兴索然。

    见她不理,他淡淡瞟了一眼,慢慢放下帛,淡淡说道:“不想睡?正好,我也不想。”说罢,他伸出手,慢慢脱下自己的外裳!

    悄悄瞟在眼中的张绮,瞬时双眼瞪得滚圆。她连忙老头地低下头,搂过一侧的枕头,然后铺在旁边,再蜷缩着身睡下。

    见她听话,兰陵王挑了挑眉,慢慢把脱下的外裳重新穿上。

    见他重新看起来,眼睛悄悄睁开一线的张绮,恨恨地翻过身去。

    她本已倦极,辗转了一会,便沉沉睡去。

    开始时,身还随着马车的颠覆而上下晃荡,脑袋也时不时地给磕到碰到,虽然磕碰的都是虎皮厚缛,可终是不舒服。

    到了后来,睡得迷糊的张绮发现所睡之处,变得又软又暖又张合随心。不由舒服地蹭了蹭,进入了甜梦之乡。

    梦中,宇文邕坐在皇位上,他高临下地盯着她,突然喝道:“跪下!”

    张绮苍白着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宇文邕冷着一张俊脸,失望地看着她,说道:“朕以为你是个聪慧人,一直任你自由出入。可你是怎么回报朕的?对武士们四处施恩,遇有贫寒有才之士便加以笼络。张氏,你可知你现在已是皇妃,一举一动,不止是朕,便是宇文护,便是群臣,也一一看在眼里。刚才宇文护派人来问朕,说是朕收拢这些人,有甚图谋!张氏,你可真让朕失望。”就到这里,他闭上双眼,右手一挥,沉沉喝道:“来人,把李妃送到大冢宰府中,传朕的旨意,宇文成少年英伟,才智非凡,大周得此高才,乃邀天之幸,特封其为阳谷公。朕有美人张氏,一并赏赐于他,望阳谷公好生为家国效力!”

    刚被太监们拖下,张绮便吓得尖叫一声,“不——”

    她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

    这一坐起,她才发现自己正被高长恭搂在怀中,而此刻,他一只手揉搓着她的太阳穴,双眼也在静静地看着她。

    对上她的眼神,高长恭低低说道:“都过去了,阿绮,都过去了!”

    他伸出双臂,把她紧紧搂在怀中,喃喃说道:“都过去了,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张绮被梦吓得一身冷汗,她僵硬地倚在兰陵王怀中,好一会才缓了一口气:那是梦,那只是梦!

    转眼她又想道:我才不会那么笨呢,我怎么可能会做梦中那等蠢事?

    胡乱扯过一个袖拭去额头上的汗水,张绮暗暗忖道:有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许是我总在想着,找个机会积蓄些自己的力量,因此有这一梦。

    就在她扯着那袖,把它重重地蒙在脸上,闭着眼晴深呼吸时,兰陵王低沉的声音传来,“阿绮。”

    张绮没有理他。

    兰陵王的声音,清冷淡漠,疏远无情,“你拿着我的衣袖拭鼻涕,准备拭到何时去?”

    他的衣袖?

    张绮一凛,迅速地把蒙在自己脸上的袖一扔。然后她垂眸一看,还真是他的衣袖,上面湿渍处处。

    红着脸,张绮又有点恼了,她哼了一声,道:“哪有鼻涕?尽胡说!”

    说到这里,她终是有点不好意思,便倔强地扭过头,闷闷说道:“我给你洗净便是。”

    见她抿着双唇,表情又是倔强又是气恼又是羞涩,兰陵王扯了扯唇角:总算脸色好些了。他不再理会张绮,自一侧拿过帛,又翻看起来。

    五百余人筹拥着一辆马车,这般不紧不慢地行走在官道上。每每有人飞驰而过,都会诧异地回头看来。

    此时已是深秋,再过不久便要立冬了,也不知这些人是要去哪里,怎么这般慢吞吞地行走着?

    琢磨归琢磨,看到这一支队伍如此精锐,看到那些身着普通人衣裳的汉眼神如此杀气腾腾,也无人敢停下来相询。便有大队人马经过,也是暗暗纳闷后,便迅速移开。

    转眼,入夜了。

    五百护卫早早扎好了帐蓬,点起了火堆。

    望着不远处那聚在一起欢饮的护卫们,张绮看了看那只有一顶的主帐,抿着唇,低声说道:“我睡马车。”

    她扭过头,决不看向兰陵王,说出来的声音也是铿锵有力,声如铁石,“我一人睡马车便可。”

    她加重了“一人”两字。

    马车中,兰陵王慢慢收起看了一天的帛,抬头看向她。

    就在张绮以为他会强迫时,却听到他说道:“随你!”

    他右手一扬,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

    又是四千字,求粉红票奖励,支持,赞美,呵护!!(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183章 “夜半狼嚎”

    黑影中,看着兰陵王高大的身影渐渐远去,张绮好一会才缩回了头。只是过不了多久,她又小心地伸出头朝他看去。

    他还真坐到众护卫中去了,自始至终,他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张绮蹙眉想道:难道他变了性子了?转眼想到不管是自己,还是他,都是生生死死好几回了。有些改变也是正常。

    当下,她慢慢睡倒在马车上,把褥子扯过来盖在身上,张绮暗暗忖道:颠了一天,早点睡吧。

    想着想着,她伸手捂着嘴,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身子一翻,慢慢睡去。

    夜,渐渐深了。

    随着一堆又一堆的火焰渐渐熄灭,看着同伴依次传来的轻鼾声,一个护卫走近黑暗中的兰陵王,低声道:“郡王,夜深了,就寝吧。”

    他说得文雅,另一个嘴碎的小子便显得直接多了,“郡王,你不睡吗?”他朝马车方向看了一眼,嘻嘻说道:“郡王要是睡不着,就上马车哦,嘿嘿嘿。”

    在两个护卫的询问中,负着双手,静静看着天空的兰陵王,却是微微一笑,他轻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子时刚过。”

    “想来睡熟了。”兰陵王点了点头,微笑道:“会学狼叫吗?学来听听。”

    两个护卫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时,兰陵王已把手指放在唇瓣间,哑着嗓子狼嚎起来。

    还别说,他的狼嚎声,沉闷,杀气腾腾,十足十的像!

    两个护卫没有想到他还有这一手,不由听得兴致勃勃。

    兰陵王倒也学得兴致勃勃。他哑着嗓子,一声又一声地低嚎着。在他的嚎叫声中,两个护卫兴起,不由也学着他的样子,狼嚎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压低的,忍耐的尖叫声。

    那边的叫声一传来,兰陵王便施施然地放下了嘬叫的手,他朝两个护卫点了点头,道:“忍到此时才叫,定怕得缩成一团了。你们继续。”

    说罢,他大步走向马车。

    两个傻呼呼的护卫,一边学着狼嚎,一边看着兰陵王,直看到他大步走到马车旁,伸手在车辕上叩了叩,说了一声什么话。然后车帘一掀,把马车上的美人一搂,大步返回时,另一个护卫还有傻傻地嚎叫着。

    这时,他的同伴敲下他的手,低声道:“够了!”

    那个明显调皮些的护卫,朝着那紧紧偎在一起的两个人挤眉弄眼了一会,压低声音悄悄说道:“现在不必叫了,等进了帐,再叫几声凑些气氛。”他咧着板牙嘻嘻一笑,做了几个猥琐的手势,“我家郡王那是什么人?那可是算无遗策的沙场悍将,是凭着自学便文武全通的天才,这等沾花惹草的雕虫小技他只要愿意,那举一反三,举一反十可全不在话下!”

    张绮这一晚,睡得很不安稳。

    虽然兰陵王只是搂着她,整个人老老实实,板板正正地睡在塌上,端方得如得道高僧。可她还是被时不时地一声声狼嚎吓醒,然后哆嗦良久后,被不耐烦的某人大臂一伸,搂着贴到了胸口上。

    还别说,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还真是催眠好曲。

    第二天醒来时,张绮的眼睛还有点发青。

    这荒郊野外,还真是可怖。她真不知道,那些几十个人结伴而行,作长途跋涉的,那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有所谓秋高气爽,第二天,又是一个大好晴日。

    因昨晚睡得不好,张绮坐在马车上,便有点打瞌睡。每一次她靠着马车壁,规规矩矩的缩成一团睡下,醒来时,总是在兰陵王的怀中。

    睁大渐转清明的眼,张绮狐疑地看着他。

    也许是她盯得太久,眼神也透着不对,翻着兵书,面无表情的兰陵王低下头来。

    他看着她,冷冷地瞟了一眼后,重新打开兵书,淡淡说道:“不用多想,是你自己过来的。”

    声音冰冷,果断,有着让人不敢置疑的权威和严肃。

    是这么吗?

    张绮蹙起了眉。可她寻思来寻思去,也记不起具体的细节。

    好一会,她红着脸,喃喃说道:“对不起。”致过歉后,她从他的怀中轻轻滑下,老实地在马车角落坐下,然后转头,坚定不移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不过,不管她的意志如此坚定,暗底里发过多少次誓,一旦熟睡,醒来必是在他怀中。

    面对着兰陵王看向自己时,那蹙着眉峰,既无奈又不耐的表情,张绮真是羞得无地自容了。

    在张绮晚晚被狼嚎惊吓,白日越来越困顿中,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分割线#################################

    这一日,他们来到了周国安定郡的靖远城。

    靖远城位于黄河流域,虽属于北方苦寒之地,却也是富饶的。

    而且它城池极大,几不输于武威郡,比起周都长安,也不差多少。

    到得这时,兰陵王的五百护卫,早已经是普通的商队护卫打扮。只不过,这支全是悍勇丈夫组成,只有一辆马车的队伍驶入靖远城时,还是令得车水马龙的行人安静了那么一会。

    张绮坐在马车中,戴着纱帽的她,目光晶亮地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她没有到过靖远城,虽然听过无数次,可到还是第一次。

    这里的女儿,已没有武威那种风沙吹出的干红,其高挑的个子和白皙的皮肤,与长安女郎们相差无几。当然,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她们的皮肤更显干粗些的。

    走了一会,马车停了下来。

    兰陵王率先跳下马车,他向马车中的张绮伸出了手。

    张绮没有理他,她低着头,自顾自地跳下马车。

    兰陵王瞟了她一眼,倒也不在意,转过身,便向前方的酒楼走去。

    他虽然戴着斗笠,可举手投足间,自有常居高位者的威严和气度,酒楼的小二连忙迎了上来,叫道:“客官是用餐呢,还是打尖?”

    兰陵王丢下一碇金子,低沉道:”都是。”

    酒楼中正是热闹之时,满堂喧嚣,却还是有不少人在听到他的声音后,不由自主地转头向他看来。

    这一看,四下安静下来。

    先不说走在前面的青年郎君,虽帏帽遮面,却另有一种气派风华,缓步走来之际,自然而然的,便让人感觉到威严,统御和高高在上的尊贵,便是紧跟在他身后的,那个连小手也不曾外露的少女,也别有一种风姿,让人一看,便觉得满室生香,光芒照眼。不用说,这定当是一个绝代佳人了。

    靖远虽是大城,可这样的人也是难得一见的。一时之间,众人都看痴了去。

    见四下安静着,好一些目光都盯着自己不放,兰陵王蹙着眉,沉声道:“快点!”

    小二反应过来,连忙应道:“好嘞——客官稍侯,小人马上去安排。”

    酒楼中还是鸦雀无声。

    张绮一直低着头,对这些目光,她似是没有知觉。安安静静地坐在兰陵王选好的塌几处的内侧一角,等那小二上好酒菜后,她便与兰陵王一道,静静地用起餐来。

    这时酒楼中终于热闹些了。也有一些人时不时朝他们瞟上一眼,低声讨论起来,“不知是哪个王孙?”“那美人儿定有倾城之色,真想看看。”

    张绮低头拔拉着饭菜,她很困,饭没有吃上两口,头已一点一点的,有几次要不是兰陵王伸手,只怕额头都点到几上了。

    小小打了一个哈欠,已经没有食欲的张绮刚想把饭碗推开,兰陵王从鼎中挟起一块羊肉,命令道:“吃下去!”

    这羊肉虽然煮了又煮,却还有一股浓烈的腥膻味,张绮从来便不喜欢这东西,挟起小小咬了一口,便吃不下去了。

    见她又开始头一点一点的,兰陵王慢慢挟起一块又一块的羊肉放在她碗里,直到堆起一满碗,他才淡淡地说道:“都吃完,否则今晚侍寝!”

    侍寝?

    张绮一惊,清醒了不少。

    她傻傻地抬头看向他。才看了一眼,她又马上低下头去。

    她也真是的,不能因为他做了一个月的得道高僧,便以为他真是高僧啊。这个男人向来我行我素,直接惯了的。

    她实不想再次怀上他的孩子,然后扯入那没有边境,永无解脱之日的妻妾争斗中去。

    虽然,她一直知道,如果他真想要她的话,她是做什么也没有用的。

    可她就是不甘,就是意难平,就是无法寻思,一寻思,这颗心便椎刺般的疼……

    当下,她认真地把那碗划拉到自己面前,开始一口一口,坚定地咬下去。

    羊肉虽然与药水一样的难吃,不过对她不算什么。张绮暗暗发狠。

    不多时,一满碗羊肉终于被她一角不剩地解决了。

    解决之后,张绮接过兰陵王递来的酒水漱了漱口,然后用手帕拭了拭嘴,再然后,她抬起头,水灵灵的眸子透过纱帽,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他知道,她是在说,看,她吃完了,还一点也没剩,你不能赖帐。

    瞟了张绮一眼后,兰陵王伸手拿过她的饭碗,把那碗细细地看了一遍后,见上面光可鉴人,确实连半块肉片也没有剩下,兰陵王点了点头。

    他一点头,张绮便放松了,当下,她又开始朝着几面,一下一下地点起头来。

    兰陵王慢慢站起,说了句结帐后,伸手捞过她的手,大步朝酒楼后面的院落走去。

    ###¥¥

    求粉红票呢,求粉红票支持鼓励呵护呢!!

第184章 “有点失眠”

    这一晚,张绮睡得甚是香甜。

    她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中中天,才迷迷糊糊的清醒。胡乱洗漱过后,记着自己是与兰陵王一道的她,冲出了房门。

    一出房门,她便看到了负手而立,静静站在她的房门外,眺望着远处风光,一脸若有所思的兰陵王。

    他的手中,还停着一只信鸽,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慢条斯理地把那信鸽扔给院落里站着的一个护卫,再顺手把一张纸片放入怀中后,转头看向张绮。

    兰陵王面无表情地看着张绮,淡淡问道:“起塌了?可要用餐?”

    张绮眨了眨眼,小声问道:“今日不出行么?”

    望着她眼睛下的青色,兰陵王的声音冷得没有高低起伏,“休整几日。”

    “哦。”几乎是他四个字一落,张绮便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她伸手捂着樱唇,眨巴眼道:“那我再睡会”说罢又回到了房中。

    望着她的背影,兰陵王唇角扯了扯,转身走到院落中。

    那接过鸽子的护卫迎上,小声问道:“郡王,信都收到了,还要休整数日么?”

    “恩。”

    亦步亦趋地跟在兰陵王身后,那护卫又小声问道:“郡王,陛下怎么说?”

    兰陵王脚步一顿,他唇瓣泛起一抹冷笑,说道:“陛下说,郑氏一边高喊着太后的名讳,几度哭得昏死过去。见她如此,他也不好提判决我俩和离之事。”不过是不愿开口罢了。

    陛下是什么人?他是能在太后刚刚逝世,便穿红袍喝美酒的人,这样的人跟他提孝字,真真恁地可笑!

    “王妃那里,真是执意不肯?”

    兰陵王垂眸,好一会,他才淡淡说道:“不错。”

    挥了挥手,他命令道:“呆会你通知下去,便说,此番我们既然出来了,停留时日,少则一年,多则数年,让大伙心里有个准备。总有一日,郑氏忍无可忍,陛下内外交困,会愿意退让的。”

    转眼他又说道:“把信鸽发回王府,便说,我已寻到了阿绮,她故土难离,坚持不愿意回到齐国去,所以我会陪着她在陈国定居。等以后有了孩子,会把方老接过来一道饴养天年!”

    这话一出,那护卫瞪大了眼。兰陵王淡淡一笑,慢慢说道:“这样,他们会急的,所有人都会着急的。”

    “是。”

    想了想后,那护卫朝张绮的房间看了一眼,又小声问道:“郡王既然有意和离,何不把这大好消息告知张姬,让她也好再无疑惑?”

    他的声音才落下,兰陵王便冷冷说道:“我为什么要让她再无疑惑?”他磨牙道:“她几度遁死,害我数番伤心欲绝。我为何要让她再无疑惑?”

    看着扬长而去的兰陵王,那护卫瞪口结舌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他才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不是想让你们两个早点和好吗?天天晚上听狼嚎,大伙都睡得不好啊!”转眼他又哭丧着脸,喃喃自语道:“这也可以,真是,真是……”真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了。

    此时,已是十一月了。

    天已入冬,寒风吹在身上,带着瑟瑟凉意。草木开始枯黄,天空也是阴沉沉的,看这架式,只怕不久会有大雨。

    张绮想道:只怕今年到不了陈地了。

    与兰陵王一起返陈,害得她对回到陈国没有什么好期待的了……

    又睡了一觉,再次醒来已是傍晚后,张绮再次在兰陵王地逼迫下吃了一碗羊肉。别说,这肉还真是大补,连吃两顿后,张绮的脸上便有了血色,身体也感觉到暖和一些了。只不过因为劳顿伤病而掉下去的肉,还没有完全补回来。

    一边吃着饭,张绮一边看着外面的街景。纱帽下,她的双眼熠熠生辉。

    瞟了她一眼,兰陵王站了起来,牵过她的手,“走吧。”

    他牵着她,来到了街道中。

    如今天黑得早,靖远城中的人,都趁着天还有点亮的时候,开始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的说笑,游的游玩。

    张绮的手被兰陵王紧紧扣着,这般走在街头,在宛如流水般的人群中,听着众人的嘻笑低语,不知怎的,竟给张绮一种平实地感觉。

    见张绮看着身边涌过的人流浅笑,兰陵王低沉地问道:“喜欢靖远城?”

    张绮摇头,“不喜欢。”

    听到她用这种清清软软的吴侬软语,拖着长长的尾音跟自己说话,兰陵王有点恍惚迷醉,不知不觉中,他的声音也放柔了,“为什么?”

    “这是化外之境!”张绮显得有点气恼,她闷闷地说道:“狼也太多了,一点也没有陈国太平!”

    这话一出,紧跟在两人身后的两个护卫,同时咳嗽起来。才咳嗽一声,一道寒光便逼视而来,他们迅速地转过头,努力地四下张望着,坚决不回头看向两人。

    张绮也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异常,她咬着唇,嘟囔说道:“南方最好了,南方的城外没有狼呢。”

    “哦?”扣着她的手紧了紧,兰陵王又问道:“你喜欢南方哪个城?”

    张绮歪头想了想,好半天才吭哧着说道:“繁华的,没有战乱的我都喜欢。”

    这世上,有这样的地方吗?何况前不久又发生了日食……兰陵王垂眸看着张绮,他的大手包着她的小手,轻轻说道:“好,到了那样的城池,我们就停下来。”

    不是到建康去吗?为什么到了那样的地方就停下来?张绮有点纳闷。

    在靖远城休整四天,张绮也睡了四天的足觉后,队伍再次出发了。

    这一次上得官道,来来往往的行人,明显多于平时。看来,很多商人想在大雪降临之前,做今年最后一笔生意了。

    在这些来来往往的人流,看到兰陵王率领的,一人两骑的精悍五百壮士,一个个先行警惕着,待发现他们行止有节,处事有度,又有不少心生枉想,竟是上前攀附,想要他们编入自己队列中。

    兰陵王自是不肯。坐在马车中的他,悠哉悠哉地挥退众人后,转头看了一眼又开始打着眈的张绮,再望着一侧的枝叶凋零的树木,慢慢的,他的唇角扬起。

    整整一年了,直到此时,他才感觉到平安喜乐。

    目光一转,见张绮的小脑袋又开始一叩一叩的,兰陵王手臂一伸,把她强拉入怀。

    就在他伸臂搂紧她的时候,睡得迷糊的张绮突然睁开眼,喜道:“我就知道是你强拉的,我才不会睡着睡着就跑到你身上了呢。”她还没有睡醒,双眼还强睁着,却笑得甚欢。

    几乎是话音一落,兰陵王便沉沉地盯了她一眼。他威严地瞟着她,淡淡说道:“那又如何?”说罢,他锁紧双臂,让她更结实地贴着自己的胸口。

    张绮眨了眨迷糊的双眼,浑沌的大脑也在想着:是啊,那又怎样?张绮闷了一会,整个人却实在太累了,抗不了一会又睡着了。

    转眼,晚上又到了。

    望着散落在荒原上,处处可见的帐蓬和火堆,张绮吁了一口气,暗暗忖道:今天晚上,不用怕狼了。

    可能是见到兰陵王所领的这五百部卒太过精悍,这一日相处,又看出这五百人是纪律严明,举止有度的,不知不觉中,有不少小商队便起了依附之心。于是这五百人停下扎营时,他们也在附近停了下来。

    又被逼着吃了一碗羊肉的张绮,缩手缩脚地钻进马车中。随着天气越来越冷,这马车中已铺上了厚厚的兽皮和褥子,十分的舒服暖和。

    钻到褥子中,张绮舒服地松了一口气。她侧过头,看着插在马车四周燃烧的火把,望着远处兰陵王那站得笔直的,颀长的身影发了一会呆后,眼皮越来越沉,渐渐的,沉入了睡梦之乡。

    她睡得香,外面的兰陵王却一直没有睡。用过餐,就着烛火读了一会书,又听那个护卫讲了一些发生在他那大宅子里的大小事后。他便慢慢步入黑暗中,负着双手,望着天空上的星辰出神。

    他没睡,有几个护卫也没有睡。其中一个护卫摸了摸后脑壳,向旁边的伙伴嘀咕道:“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学狼嚎了吧?”

    另一个护卫也琢磨开来。不一会,他一摆手,说道:“先睡吧,这是郡王该烦恼的事!”

    才这么说完,却见不远处的兰陵王招了招手。

    先开口的护卫连忙屁颠屁颠地靠近。

    黑暗中,兰陵王静静伫立,远处微弱的火光照耀下,他神态高贵,气度威严,整个人沉肃如山,透着一种不苟言笑的稳重。

    “你的坐骑呢?”

    “在那边呢。”

    “牵过来,把它系在马车旁。对了,顺便把那几个火把灭了。”

    “啊?是。”那护卫小跑过去,牵着自己的马走向张绮所在的马车。此时,那马车已是孤零零立在夜色中,拉着马车的四匹马已按照惯例,牵到了一旁让它们休息了。

    一边走,那护卫一边暗暗嘀咕道:“郡王这是弄的什么鬼?”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坐骑。这匹马很好啊,又有耐力又通人性,就是晚上有点失眠。

    张绮睡得很香。

    只是睡着睡着,她有点不安起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旁边朝她喷着气,还时不时围着她走动着。而随着它地走动,一阵阵阴风嗖嗖卷来……

    有鬼!

    张绮瞬时睁大了眼。

    马车外一片漆黑。

    张绮颤抖着,好一会才鼓起勇气,悄悄抬头,顺着那让她感觉不对的方向看去。就在这时,只见车帘一晃,却是黑压压的,一个巨大的头颅钻了进来。无边的黑暗底,张绮陡然对上它一双发着幽光的大眼!

    “啊——”一声尖锐的叫声在暗夜中骤然传来,四周的人刚是一凛,那叫声便是陡然一息。

    有一些掀开帐蓬看来的人,正好瞟到那五百骑士队中,那个总是戴着纱帽的年轻首领,从一辆马车中小心翼翼地抱出一个妇人,一边拍着她的背温柔地哄着,一边大步走向了位于中间的,属于他的主帐……

    ¥¥##

    大伙看到喜欢了,舒服了,不要忘记投上粉红票哦。急求呢。

第185章 遇到故人

    第二天张绮醒来时,她的眼底下有点发青。

    昨晚上缩在兰陵王的怀中哆嗦了半天,直到睡着,她还紧紧揪着他的衣裳。

    洗漱完,再次坐上马车后,张绮已对那些只带着几个仆人,便敢天涯流浪的文士剑客,无比的崇拜起来。

    这外面的世界那么危险,特别是晚上,那么那么的可怕,他们可真是无所畏惧啊。

    因为心有余悸,上了路后,直是过了好一会,她才从兰陵王的怀抱中挣脱开来,勇敢的一个人坐在车厢另一侧。

    一路上,那些一起同行的队伍中,时不时有人看向张绮。看他们的样子,分明是很想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见端凝如山的兰陵王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他们便是有心,也不敢上前了。

    早晨还是雾茫茫的,临近中午时,红艳艳的太阳却升上了天空,晒得众人还有点躁热。

    这时,兰陵王命令道:“加快行程。”

    是要加速了,再不加速,只怕得在这苦寒之地过冬了。兰陵王瞟了一眼张绮那典型的,江南女子才有的娇弱身子。

    “是。”

    拥有一人两骑的队伍一喊加速,那是极快。在众商户失落的眼神中,五百人如风沙一样卷了出去。便是张绮所乘的马车,也因为拉车的是四匹神骏的良马,再加上车厢中只载两人,载得不重,那四匹马全力奔跑起来,马速也是极为惊人的。

    只是半天,队伍便行驶了百来里。

    不过,此时还没有出安定郡。

    望着渐渐昏暗下来的天空,张绮忍不住小声说道:“长恭,昨晚上那个怪物,你看清是什么没有?”她咬着唇嘀咕道:“我后来想了想,怎么觉得像马?”惊魂稍定后,她越寻思,越觉得那怪物就是一匹马。

    正翻看着兵书的兰陵王闻言抬起头来,他看了张绮一眼,淡淡说道:“那不是马!”只是四个字,只有四个字,一说完他便继续低头看书。

    不是马,那是什么?陡然的,张绮感觉到外面渐转黑暗的天空,变得可怖起来!

    夜晚,又降临了。

    被颠了一晚的张绮,累得四肢都是酸的。用过晚餐后,她看了看铺得厚厚的,显得舒服无比的马车,又看了看不远处与众护卫低声说着话的兰陵王。牙一咬,从马车中抱着她最喜欢的那床缛子,还带了一块虎皮,低着头,大义凛然地走向兰陵王的帐蓬。

    这人的胆子是越吓越小的,以前晚晚听狼嚎,昨晚又被那个黑影吓了一跳后,张绮的底气已虚,有时看到黑暗处都会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

    火焰照耀下,面目俊美华贵得让人不敢直视的兰陵王,朝那鬼鬼崇崇,大义凛然的身影瞟了一下后,双眸明灿如星。

    他慢慢垂眸,把樽中酒一饮而尽。

    刚把酒樽放下,抬头的他,便对上好几双古怪的目光。

    盯了他们一眼,兰陵王淡淡命令道:“杨受成!”

    “在。”

    “他们几个今晚值夜,若有磕睡,唯你是问!”

    什么?

    不去理会几张苦巴巴的脸,兰陵王站起身来,大步朝帐蓬走去。

    走着走着,他却迟疑了。

    站在帐蓬外,看着那印在帐蓬中的娇软身子,他喉结动了动,毅然转身离开。直到张绮完全入睡,他才放轻脚步,来到帐蓬中。

    张绮睡了一觉醒来,照例发现自己躺在兰陵王的怀抱中,而他睡得板板正正,规规矩矩的,那垂在腿侧的两手,标准得像刻印过。

    抬起头,她怔怔地看着模糊的光亮中,兰陵王那俊美的面容,看着看着,她垂下双眸,放松地再次睡去。

    转眼,一夜过去了。

    #######################分割线########################

    第二天依然是个大好晴日,众骑继续加速急驰。

    这一个晚上,张绮依然老老实实地离开马车,睡到了兰陵王的帐蓬中。虽然每次入睡前,她都是睡在角落里,与他隔了老远的。不过每次醒来,她必是在他的怀抱。

    如此十多天,在罕有的,明灿灿的冬日暖阳中,五百人不断的急驰,终于,一行人离开了安定郡,来到了长安。

    刚刚抵达长安,还没有进城,天空便迅速的阴霾起来,这时,一个护卫叫道:“下雪了!”

    果然,天空开始下起了雪粒子。

    幸好要进长安城了。张绮松了一口气。终于,终于来到这人群集居,既不怕野狼夜嚎,又不惧半夜鬼风的地方了!

    在她的身边,兰陵王却蹙着眉,如果能再晴几日,就可以离开长安,进入下一个城。他不想这个难得的冬日,在长安这等地方度过。

    转过头,他向身后喝道:“先进长安城,等晴了就走!”

    “是。”

    一入长安,五百铁骑也放松下来。扮成贩马的商户和护卫的他们,开始扯着嗓子商量着,进了城,到哪处红楼去快活一下。

    只是一会,雪越发地下得大了,转眼间便飘满了马车,染白了天和地,更染白了众人。

    众骑的步履更快了。

    下午时,五百人终于进入了长安城。在那个熟悉庶务的护卫安排下,五百人住进了长安城最大的酒楼之一。

    当他们用热水把自己洗得暖暖的,换了一袭干净的裳服时,街道已变得洁白一片,行人更是寥寥无几。

    一阵吆喝中,众护卫三五成群出了酒楼。经过与突厥人那一战,兰陵王的这些护卫一个个都肥得流油。便是张绮,现在也成了富人。兰陵王在杀了那个突厥头目后,顺手把他马背上的包袱都拿了来,现在扔给张绮在保管,是分属于兰陵王个人的财产。那包袱说起来不起眼,里面却装着数不清的珍玩玉器还有黄金,称起来足足有七八十斤。

    这些突厥人从武威富户家中取来的财富,便是周军得去,也只是会充入国库,或者成为军资。兰陵王部自成立以来,便有制度,于敌寇身上所取财务,四成归军士自已,六成充作军资。

    几乎是一夜之间,张绮成了巨富。当然,这些是兰陵王的东西,他扔给她,她便收着,可她没有动用。

    也不知阿绿怎么样了?要不要现在与她联系呢?

    看到她站在阁楼上,望着街道中三三两两的人影出神,兰陵王大步走来。

    他靠着她,见她耳垂和手指都冻得通红,唇一抿命令道:“回去休息吧。”

    张绮低声回道:“我还想看一会。”

    他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就走。不一会,张绮背上一暖,却是一件狐裘披上了身。

    扯过她,仔仔细细地把她从头到尾都遮住,再把狐裘的系带扣紧,兰陵王牵着她温暖的手,道:“走吧。”

    “去哪?”被他温柔的举动弄得恍惚着的张绮怔怔问道。

    “随便走走。”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街道上。

    一边走,张绮一边时不时地低下头,看着两只相扣的手。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形状完美之极,扣着她的白皙滑嫩的小手,完美得如同雕刻出来的器物,都没有真实感。

    两人便这样走着,漫步走在飞舞的大雪中。转眼间,两人的纱帽上,都堆了厚厚一层,狐裘更是白得不能再白了。

    张绮侧眸,看到兰陵王襟口处,他只着了两件中裳。

    垂下眸,她停下脚步,低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兰陵王应了一声,“好。”刚要提步,他看到张绮望着一侧角落瞪大了眼,不由顺眼看去。

    站在角落的,是大小两个乞丐。那母亲披头散发,从鼻梁到口唇处,有一道很深很长的伤口。她衣衫破烂,穿着草鞋的脚趾露在外面,已冻得红肿不堪。

    她正紧紧地搂着一个二三岁的小女孩,那小女孩皮包骨头,冻得奄奄一息了。

    看着那妇人无助地站在墙角处,蹲跪在那里,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孩子,那脸上没有眼泪,只有一种心死成灰的麻木。兰陵王唇动了动,从怀中掏出几枚周国制的五泉正要上前,却听到张绮颤着声音唤道:“洇姐姐!”

    几乎是突然的,张绮泪流满面,她喃喃唤道:“她是洇姐姐,她是张洇!”说着说着,她急急朝那一大一小的两个乞丐走去。

    那一日在陈国皇宫时,陛下设宴,把各大世家的出身不好的姑子赏给周齐两国来使。张府中,她与张洇都在其例。当时张洇被周国一个老头选走了的,没有想到,却在这里遇到她,她却是这番模样了。

    张绮一个箭步冲到两个乞丐面前,在张洇抬起披头散发的干黄的脸,木然地看着她时,张绮瞟了那奄奄一息的小女孩一眼,转头看向兰陵王。

    她望着兰陵王,泪流满面,哽咽着说道:“救救这个孩子。”

    她张着唇,沙哑的,凄然地说道:“这是我张府时,那个被周国使者选出来的姐姐……”她说到这里,张洇蓦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盯着张绮。

    张绮还在跟兰陵王说着话,因为心情激荡,她泪水掩也掩不尽,都模糊了她的视野。直直地看着兰陵王,她哽声道:“当时我与她一道赴选,我没有被人选中,她却来到了周地……长恭,阿绮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会有这么一天,容颜尽毁地被人赶了出来,抱着孩子沦落街头为乞为丐。”

    说罢,她慢慢的低下头,朝着他盈盈一福,颤声道:“请你帮帮她。”

    孩子看起来病得很重,只有通过他,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高明的大夫。

    见张绮如此悲恸地求着自己,兰陵王的唇颤动了一下,他转头看向一侧,让风吹干泛红的眼眶。不过转眼,他又回过头来。

    大步走到张洇面前,从她的怀中抱过孩子,他大步朝前走去。

    看到张绮拉着张洇跟上,兰陵王突然脚步一顿,他回过头来,对着张绮,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一次,不会了!”

    说出这六个字后,他继续大步而行。

    ##############¥¥

    求粉红票呢。。。。。。

第186章 遇到故人 二

    兰陵王只是抱着一个二三岁的孩子,他本可以奔跑的,可他不能跑。//更新快//张绮还在身后,他跑快了,她跟不上。

    手中这个孩子,死了也就死了,张绮不能再丢。

    张洇拖了太久,根本走不动,张绮也体力不够走不动。

    就在双眼渐渐恢复光亮的张洇想开口求着兰陵王先走时,这时兰陵王走到一处马车前,他伸手把那缰绳一扣,沉声道:“老丈,借你的马车一用,二刻钟便可归还!”

    他的话音一落,一个小胖子腾地掀开车帘,朝着纱帽遮头的兰陵王吼叫道:“混蛋,你说什么?你家阿父的车是你想叫就叫的吗?”转眼他瞟到了急急赶来,光是身段便美妙得第186章遇到故人(二)让人咽干口噪的张绮,双眼一亮,伸手指着她叫道:“把你这个妇人给你阿父玩一天,阿父就借你马……”

    那个“车”字还没有说出,陡然的,漫天雪花中,一道寒光闪过,一柄寒森森的剑锋,指上了小胖子的咽喉!

    这一下变故,实在是快如闪电。那小胖子脸色一白间,兰陵王已上前两步,他嗖地一声还剑入鞘,然后,右手一扯一扔,已提起那胖子扔到了街道中。

    然后,他朝张绮两女命令道:“上车。”

    “是。”张绮连忙扯着张洇上了马车。

    兰陵王回过头来,见那驭夫爬了下来,跪在地上不停地向他求饶。兰陵王眉头一蹙,他上前两步,翻身跳上驭座,清喝一声,便驱着马车驶动开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十分迅速,那个小胖子从地上翻了两个滚,爬了起来。兰陵王那一扔,看起来凶猛,却恰到好处。把他摔到沟壑里雪厚处,竟是连皮毛也没有伤。

    呆呆地看着发地扬长而去的自家马车,小胖子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咽喉,记起那剑锋。那令人第186章遇到故人(二)心寒胆战的森森死气,不由又向下一坐。

    仓惶爬起,小胖子哇哇叫道:“快,扶我回去,快!”

    那驭夫扶着他走了几步,颤声问道:“郎君,那马车?”

    “别提马车。什么也别提。”他出自行商世家,眼力还是有的。那个帷帽遮面的男子那股华贵威严之气,那是他平生仅见的。那样的人,他们是惹不起的。想到这里,小胖子哆嗦着又说道:“我们快走,快走!”

    在马车急速地行进中,张洇慢慢转过头,她看向张绮。干哑地唤道:“你是……阿绮?”那个身份比她还卑微的私生女?

    张绮侧头,她摘下头上的纱帽,红着眼睛点头道:“阿洇。我是阿绮。”

    仿佛被她的华光所震,张洇直过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她喃喃说道:“你是阿绮?我居然遇到了阿绮?”

    说到这里,也不知她想起什么,竟是悲从中来。不由双手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在张洇的哭泣声中,马车不一会来到了他们落住的酒楼。叫过几个护卫,令他们去请过大夫后。兰陵王把女孩交给张涸,对小二说道:“给这位夫人安排一下。”

    “是。”

    兰陵王转向另二个护卫,“她们是冻出的病。这个你们拿手,去帮忙处理一下。”

    “是。”

    大夫不一会就请来了,还一请就是两个。小女孩的病情也不重,只是又冻又饿,再加上先天体弱扛不住才出现这情况。

    这时,有着丰富抗寒经验的护卫们。早把那小女孩从冻僵状态救转过来。大夫说了,只要再服一段时日的药,应是性命无碍。

    张绮休息了一会,算算时间,现在张洇应该踏实了,也睡醒了。张绮跟兰陵王说了一声,便来到了她的房间。

    房间中,张洇正呆呆地看着床塌上的女儿出神。听到脚步声,她急急转头。

    此时的张洇,早已梳洗一新,整个人也因为吃过睡过,显得精神多了。只是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疤,把整张清秀的脸都衬得触目惊心。

    见是张绮,张洇迅速地从床塌上站起,朝着她福了福后,哽声道:“绮妹妹再生之恩,姐姐这一辈子,怕是报不了了。”

    张绮摇头,她走到塌前,望着睡在被子中,瘦小的脸青紫处处,好梦正酣的小女孩,不知不觉中,她的眼睛又有点红了。

    悄悄转过头,睁大眼让风吹干,张绮再回过头来。

    她对上了张洇怔怔看来的目光。

    她的目光中,有羡慕,感激,也有着一种空洞。仿佛正深陷于回忆当中。

    好一会,张洇才低声问道:“阿绮,那是你的夫君么?”说到“夫君”两字,她低低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用袖子拭着眼角,张洇喃喃说道:“原来这世上的丈夫,也有对妻妾这般在意的。”

    说到这里,张洇不知想到了什么,伸手抚上自己的伤口。

    见她表情凄然中带着绝望,张绮动了动唇,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了。

    好一会,张绮才道:“姐姐不用伤心,都过去了。”

    “是,都过去了。”张洇感激地看着张绮,她没有想到,这一生还能遇到族妹。而且看样子,这个族妹过得很好。

    在这个规定着宗族需彼此守望的时代,张洇遇上了一个愿意帮助她的族亲,便意味着找到了家。以后的事,自会有张绮帮助安排,她是不用忧心了。

    想到这里,张洇又看了看床塌上睡得香香的女儿,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放松,同时涌出心头。

    这时,她听到张绮轻声问道:“洇姐姐,是那个老男人的妻妾欺负了你吗?”

    张洇点了点头,一提到往事,她的泪水便堵也堵不住,伸袖掩着脸,她哽咽道:“他很好色,府上足有妻妾五六十,我刚到周地,便被他扔到一旁不理了,生阿香时,他看也没有来看过,更没有给阿香上族谱。姐姐眼看衣食无着,便想用绣活换点银钱,谁知那绣活被府中的五夫人看中了,她把阿香抓起来打得遍体是伤,就是要姐姐把绣活传给她。姐姐没奈何,便教她了。谁曾想她一学会,便割花了姐姐的脸,还把姐姐和阿香都赶出了家门。她说,只有姐姐毁了容,当一辈子的乞丐,才永远永远没有向她报复的机会!”

    听到这里,张绮冷笑道:“那男人姓什么?那五夫人又叫什么名字?”

    张洇一怔,她听得出,张绮这是想要替她复仇了。

    她慢慢抬起头来,呆呆地看了张绮良久,张洇突然捂着嘴,扑到张绮面前抱着她的腰,放声大哭道:“妹妹,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啊……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正在这时,房门一开,却听得兰陵王低沉的声音传来,“出了什么事?”

    他的声音却是稳重平缓。可是这里刚哭,他便过来了!

    张洇胡乱拭了一把泪,匆匆站起朝着兰陵王福了福,想道:妹妹真是好福气,她遇上了最着紧她的那个人了。转眼她又想道:阿绮那么美,以她的姿色,做皇妃也是有多,这样的美人,只怕任何男人得了,也会着紧。

    行完礼后,刚过一会,张洇迅速地抬起头来,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兰陵王那熟悉的,俊美绝伦的侧面,轻唤道:“你,你是兰陵王!”

    她转过头,愕愕地看着张绮,惊道:“阿绮,你的夫君是兰陵王?”、

    想当初,兰陵王刚来建康时,多少姑子堵在那里围观?每个姑子做梦都想着,有一天能入了这个绝世美男子的眼,成为他的心上人。

    她们一定想不到,身份最为卑微的阿绮做到了。她已成了这个绝世美男心尖尖上的人!

    面对张洇的询问,张绮不知如何是好,便没有回答。她只是反问道:“阿洇,你那夫家叫什么名字,还有那五夫人呢?”

    张洇想,她这是要自己说给兰陵王听,当下她又向这两人福了福,悄悄抹了把泪水后,低声说道:“他姓于,叫于能,他是周国的吏部尚书,三品官职,五夫人是钱氏。”

    张绮恩了一声,又细问了几句,见床塌上的小女孩弱弱地唤着“母亲”,便交待几句后,与兰陵王出了房间。

    走在雪地上,踩得那雪花格支格支的响。沉默了一阵后,张绮转过身来,她朝着兰陵王福了福,低声道:“长恭,你借几个人给我用一用,可好?”

    “你想帮你族姐报仇?”

    张绮垂眸,“是。”

    “好,要多少?”

    “二十人。”

    “可以。”

    “人由我挑。”

    “可以。”

    看到自己声音一落,张绮福了福后便急急转身,兰陵王突然唤道:“阿绮。”

    张绮停下脚步。

    望着她的身影,兰陵王想着自己扔给她,却被她原封不动地藏着的那个包袱,他负着双手,慢慢说道:“我得了你的清白身子,还令你失去孩儿,便是给你一万金也不为过。那些钱,你尽可动用。”

    从那包袱中随便拿两样,都可以让她的族姐一生衣食无忧……他知道她无法拒绝。

    张绮一僵,好一会,她才低下头,向他无声的福了福。

    见她又要走,兰陵王缓缓说道:“那种腌脏之人,容易污了你的手,交给我吧。”

    已承了他一次情,再承一次也不算什么。沉默了一会,张绮再次向他福了福。(未完待续)rq

第187章 “闹鬼的屋顶”

    兰陵王的手段,直接而狠辣。

    大雪封城的第三天,于尚书便被人赤身裸体的从红楼中抛了出来,大雪纷飞中,他不但光着身子,还下身血淋淋的,说是有人在青楼发生了争持,最后也不知怎么回事,变成了百多人的大械斗。然后这个于尚书很不幸的,正与红楼艳伎卿卿我我的他,突然一棒子被人打昏了去。再醒来时,便是这般光着身子被冻醒,下体也残了。

    第四天,因于尚书的一病不起而闹得不可开交的于府中,几个妻妾闹了起来。于纷乱中,五夫人的院落起了一把火,急急赶回想救回自己的金银细软的她,路过花园时被人打昏了去。再醒来时,她的脸上出现了一道又长又深的伤痕,那伤口血淋淋的,深可见骨,左右两只眼睛,更是直接被划瞎了,右手也弄残了。

    这还是其次,又失财又伤身的她一觉醒来,又听到一个消息,也搬到长安的,她的老家也突然起了一场大火。那大火起得十分突然,几个学会了刺绣绝活的侄女和父母亲,在那场大火中丧生了。当然,那珍藏的张氏刺绣秘本,也在那场大火中被烧。

    一夜之间,五夫人钱氏和她的家族,从云端彻底地跌落到了地狱中。毁了容失了财的五夫人,被彻底地排斥在外。在于府这么些年,她明里暗里不知害了多少人,那些人潜伏在她身周。虽然她有个嫁得不错的女儿,还不至于被赶出于府,可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动不了针线,看不到刺绣,无法让老家剩余的人再凭此发家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那些被她怀恨在心的人,一日一日地让她和她的那两个忠仆尝受着生不如死的滋味。

    而第三天,五夫人的两个忠仆,便一前一后意外落井身死。

    五夫人的女儿,因为父母双亲都遇到这等惨事,也是备受煎熬着,特别是父亲这一伤,朝中便不会再用这等伤残之人,而随着父亲失势,她那女儿,也渐渐保不了她的大妇之位。

    自身难保,刚刚嫁过去不足一年的新妇,也没有心情理会母亲的伤痛了。于仓惶奔走中,不到一个月,她便听到了她母亲急病而逝的消息。

    而随着五夫人钱氏这一死,这一切的恩怨也有了个了结。便连钱氏曾经是从张洇的手中得到绣活一事,也彻底的淹没在历史上。当然,这是后话。

    这些消息,张绮不用说,张洇住在酒楼的这几天,也天天从食客们的闲聊中听到了。

    在她大哭一场后,张绮见天气转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离开的她,从兰陵王的包袱中,拿了一粒夜明珠,一块玉佩,令护卫把它们折成四百一十两黄金后,张绮帮张洇在长安边郊买了一个院落。

    有了这个院落,再拿着剩下的三百多两黄金,再谨慎寄卖她的绣品,张洇以后的日子,基本可以过得安康平稳了。便是给女儿置一笔不错的嫁妆,也够了。

    ……事实上,这也是想当然,张绮记得周国过了这十几年的好日子后,也因为昏君无能而陷入纷乱无序中。只是这个,张绮也是自身难保,自然更帮不了她了。

    这几天,张绮悄悄地去阿绿曾经出现过的地方找过她,可没有找到。拦得一个婢女问了问,张绮这才得知,阿绿知道她在武威城失去踪影后,已逼着贺之仄带她去寻找了。

    寻思了一会,张绮找到兰陵王,令他发出信鸽,告知阿绿自己还活着后,便把这件事放下了。

    眼看着天空放晴,又听得护卫中精通气侯变化的人说了,此次会晴好个五六日,当下,兰陵王一行人便急急地动了身。

    两匹马轮流着骑,日夜兼程之下,五日后,骑士们来到上州。

    上州已邻近了长江流域,望着渐渐熟悉的道旁景色,张绮有些怔忡了。

    这时,一个护卫靠近来,禀告道:“郡王,今晚又会下雪。”

    兰陵王点了点头,命令道:“让大伙进城。”

    “是。”

    “告诉杨受成,在上州盘一间院子,先行安顿下来。”

    陡然听到这句话,张绮愕然转头,她怔怔地看着兰陵王,嘴张了张。她想问,为什么要盘院子?准备在这里住下去么?

    一行人进入了上州。上州一城,其实算不得繁华,特别是与长安邺城等都城相比,更显得普通。

    见张绮打量着上州,兰陵王问道:“不喜欢这里?”

    张绮低下头来,朝南边看了看,道:“还可以。”

    那是不太喜欢了。

    兰陵王制止准备去盘院子的杨受成。一行人在酒楼住了下来。

    雪只下一天,第二天又晴了。问过那会看天象的护卫后,五百骑士再次起程,这一次,他们是昼夜急驰。

    如此急奔,终于在四日后,一行人来到了荆州地带。而这里,已离建康不远了。

    相似的江南景色,不同的口音,令得张绮一看到荆州城外来来往往的人流,便有点出神。

    兰陵王朝她瞟了一眼,朝杨受成点了点头。

    在杨受成急急去盘院子的时候,一行人在酒楼中住了下来。张绮颠覆数日,早就累得散了架,这一放松,便连睡了几晚好的。

    四日后,杨受成已在荆州城的西区边郊处置了一个极大的院落。院落虽大,不过因为是在荆州这等地方,加上又不是中心城区,价钱就便宜多了,占地足有百多亩,前后十几井,花园精致,假山处处,被褥器皿一应俱全的院落,不过三四百两金。

    院落布置好当日,兰陵王等人便住了进去。

    望着张绮的身影,杨受成走过来问道:“郡王,这院子里原有的婢仆,要不要留一些?”

    兰陵王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担心张绮没有人侍侯。

    瞟了张绮一眼,兰陵王淡淡说道:“过阵吧。”

    过阵?这个为什么还要过阵?

    就在杨受成纳闷不已时,那个嘴碎的姓成的护卫连忙把他一扯,悄悄说道:“统领,这事不能急。”他朝兰陵王的方向看了一眼,挤眉弄眼地说道:“咱家郡王与张姬那个”他两手中指对了对,小小声说道:“还没有住在一块呢,你现在就把一切安排妥当,这不搅了郡王的如意算盘么?”

    这话一出,杨受成恍然大悟。他看了一眼姓成的小子,又转头看向兰陵王,眼瞅着越发显得威严沉稳,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冷面郡王,他点头道:“怪不得郡王变了这么多。原来都是受了你小子的怂恿!”

    这话一出,姓成的护卫马上瞪大眼辩道:“话可不能这样说!这我可不依的。郡王他老人家是什么人?那是顶顶聪明的人,统领我跟你说啊,论狡猾,我阿成现在是赶马也追上了郡王了!”

    张绮来到正院。

    这正院只有一进,兰陵王的主房旁那一间,被他定成了书房。而她自己的房间,给安排在第四间最靠边的厢房里。旁边树木森森,灌木成林,可以想象到了春夏之日,必是绿叶成荫,鲜花绽放的,张绮很喜欢。

    她的房间中,兰陵王早令人布置好了,这一路她睡得习惯了的被褥虎皮,都叠在了塌上。房间中,散发着清香的竹炭已开始燃烧,配上冉冉升起的香炉,再是温暖如春。

    坐在房间一侧,摊开那黑白棋盘,张绮又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

    这长途奔涉,还真是不好受。

    转眼间,入夜了。

    天一黑,两个护卫便提着一个鸟笼大步走来。他们径直来到兰陵王面前,朗声道:“郡王,找到了那种喜欢啄木的鸟儿。”听人说,这种鸟,寒冷的时候不喜欢鸣叫,只是喜欢反复啄食一些木料。

    兰陵王点了点头,他看了看,道:“不错,是这鸟儿。”书房的灯火下,他双眸明灿,“张姬应该出来用餐了,喂些食就放上去吧。”

    “是。”

    张绮在院子里转了一大圈后,天已漆黑得伸手看不见五指。望着在寒风中,雪花中飘摇的火堆,张绮一边呵着手,一边朝房中走去。

    走到房中,望着空空荡荡的四周,张绮有点怀念起阿绿来。不过转眼,她又把这奢侈的念头抛到一边。早就洗漱过的她,开始爬到床塌上睡起觉来。

    被窝又暖又厚,故乡近在数百里,张绮这一觉十分的踏实。

    睡着睡着,黑暗中,张绮突然睁大了双眼。

    她慢慢的,慢慢地抬头看向屋顶处。

    木制的屋顶上,此时不停地传来,“啄!啄!啄!”的木头敲打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屋顶!

    在这夜半时分,有个什么东西像人敲门一样,“叩叩叩”的,反复的,不停地敲打着屋顶,竟是恁地阴森!

    慢慢的,慢慢的,张绮双眼越瞪越大。

    就在她屏着呼吸倾听时,那啄啄啄的敲打声中,配上一种顽固而阴森的爬挠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用爪子,一下又一下,慢慢地勾开屋顶,然后,破洞而入……

    张绮的脸转眼苍白一片。

    咬着牙,她蹑手蹑脚地爬出被塌,胡乱套了一件狐裘后,她猛然冲出了房门。

    漫天雪花映白了天地。

    张绮埋着头冲向只有三个房间之隔的主房处。她刚刚冲到主房门外,只听得“吱呀”一声房门大开,高大颀长的兰陵王只披着一件单衣走了出来。雪光中,他看着她的双眼,明亮而静谧。

    ¥¥¥

    求粉红票票!!!!

第188章 惊动

    见到张绮白着脸不停地哆嗦,他眉头一蹙,上前把她搂入怀中,然后带入了房间里。

    他的房中温暖如春。被兰陵王紧紧抱在怀中,张绮有点羞愧,更多的也有着惊慌,她哑着声音说道:“长恭,我房子闹鬼。”她睁大水汪汪的眸子,认真地看着他说道:“真的,有鬼在用爪子挠屋顶!它还想进来,它还使劲地敲打着!”

    她一下子委屈了,眼眶一红掉下泪来,“这地方一点也不好,还闹鬼。”转眼她又哽咽道:“路上也不好,一点也不好。”

    兰陵王搂着她,他把她抱在自己的床塌上,伸手拉过被子把她严严实实盖上,然后给自己另外抱一床被子,与她头靠着头睡着,他侧头看着她,低语道:“有我在,不用怕。”他微微欠身,把蜡烛吹灭,又道:“睡吧。”

    他低沉有力的声音,平稳的呼吸和心跳,确实地安抚了张绮那颗被惊吓的心。当下,她嗯了一声,慢慢闭上了双眼。

    雪下了整整一晚,第二天,大地一片银白。

    睡得神清气足的张绮在洗漱过后,小心地瞄了一眼兰陵王,吭哧半天,还是低声说道:“长恭,我要换房间。”

    “好。”

    兰陵王地回答,平静而干脆。

    当晚,张绮住进了新的房间。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当她再次睡到半晚时,那“啄啄啄”的空响声,还有爬挠声又后墙处响起来了!

    那鬼还缠上她了!

    再也受不了的张绮,一声尖叫冲出了房间,撞入了房门大开的兰陵王怀抱中。

    抱着她放在床塌上后,张绮很久很久都睡不着。翻来覆去一会,她喃喃问道:“长恭,你说那是什么?”

    提到那个半夜而来的怪声,她的脸白得如纸,“长恭,为什么我换了房间也有?”

    黑暗中,兰陵王双手放在腹部,睡得板正而规矩。听到她的询问,他想了想后说道:“许是我们这些人,杀人过多,惹了些不干净的东西。那些东西如影随形而来,却不敢惹我们这些血气重的,而是缠着你这个属阴的妇人……”

    说到这里,张绮越发怕了,她哆嗦起来。

    看到她这么害怕,兰陵王暗叹一声,他拉开她的被子,把她搂入自己的怀抱中。一边抚着她的背,他一边温柔地说道:”别怕,别怕。有我在,别怕。”

    闻着他熟悉的气息,听着他的安慰,张绮还真的慢慢平静下来。

    被兰陵王这么一说后,张绮已不敢一个人独居。

    在她住进兰陵王的房间后,杨受成给这偌大的院落添了几十个婢仆……这阵子,他们的脏衣服都堆积成山了,呜呜,终于有人给他们洗衣煮饭了!

    生活似是一下子进入了正轨。

    在兰陵王的命令下,五百骑不再唤他郡王,而是称呼郎君,唤张绮作夫人。

    清晨醒来,睡得迷迷糊糊眼睛还有点睁不开的张绮,洗漱过后,便坐在塌上让婢女给她梳着头发。

    梳到一半时,张绮终于清醒了。感觉到身后一束目光,她回过头来,却是兰陵王,正在瞬也不瞬地看着她梳头。

    对上他的目光,陡然的,张绮记起了长安那日,他把自己掳去,逼着自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当着他的面梳发整妆……

    往事想不得,一想便心潮起伏不能自己,张绮迅速地转过头来。

    对着铜镜中看呆了去的婢女,张绮低声道:“轻一点。”

    “啊?是,是。”新来的婢女不敢再看,她连忙低下头来。心中却在想着:也不知这郎君和夫人是哪里人?怎么都美成这样?

    这时,张绮突然问道:“可有会整妆的?”她抚着额头上的那个伤疤。

    “有有,婢子识得一个。”

    “把她请来。”

    “是。”

    这时,兰陵王提步起身。

    看到他走出房间,姓成的护卫几个急步跟上,他凑近兰陵王,笑嘻嘻地说道:“郡王,这几晚……”才说了几个字,陡然对上兰陵王横扫而来的眼神,他连忙闭上嘴。

    这时,看着前方白茫茫的天空出神的兰陵王,突然的,低低地说道:“我真错了。”

    “啊?郡王你说什么?”兰陵王没有回答。他只是负着手,静静地看着前方。

    这几日里,他一直在寻思那个张洇的事,也寻思着张绮陡然遇到张洇时,那般流着泪,神态悲凉时所说的话。

    也许,他是时候为她做些什么事了……

    连续下了几天的雪后,天空又晴了。不过这雪下得大,整个街道都成了白色的了。

    这一天,兰陵王接到了护卫急急递来的一张纸条。看完那纸条后,他脸色有点难看。

    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阁楼上,望着前方白茫茫的大地发呆,张绮慢慢走到他的身后。

    听到她的脚步声,兰陵王徐徐说道:“阿绮,你觉得陛下那个人怎么样?”

    张绮一怔,想了想才明白,他问的是齐国的国主。

    看了一眼夹在他手指间的指条,张绮想了想后说道:“陛下他,似乎有点好色……”

    她的声音一落,兰陵王便哑然失笑,他喃喃说道:“是啊,他有点好色。”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点艰涩。

    兰陵王顺手把那纸条递给了张绮。

    张绮拿过一看,上面只有一段话,“主逼通昭信李后,曰:“若不从我,我杀尔儿。”后惧,从之。既而有娠。太原王绍德至阁,不得见,愠曰:“儿岂不如邪!姊腹大,故不见儿。”后大惭,由是生女不举。帝横刀诟曰:“杀我女,我何得不杀尔儿!”对后以刀环筑杀绍德。后大哭。帝愈怒,裸后,乱挝之。后号天不已,帝命盛以绢囊,流血淋漉,投诸渠水,良久乃苏,犊车载送妙胜寺为尼。

    武成帝逼着要和昭信李太后通奸,说:“如果不服从我,我就杀了你儿子!”李后害怕了,就屈从了他。不久李太后怀了孕。太原王高绍德入宫到了门口,见不到李太后,便生气地说:“孩儿我难道不知道吗?娘是肚子大了,所以才不出来见儿子。”李太后十分惭愧,因此生下了女儿后便弄死了。

    武成帝横提着刀大骂:“你杀了我的女儿,我为什么不杀你儿子!”便当着李太后用刀砍杀了高绍德。李太后大哭失声。齐主更加愤怒,把李太后的衣服剥光,乱打了一气。

    李太后呼天喊地,号哭不断,北齐武成帝命令人把她装在绢袋里,血沥沥拉拉从袋中渗了出来,连人带绢袋扔到渠水中浸泡,过了很久才苏醒过来,齐主便用牛车把她载送到妙胜寺当了尼姑。

    李太后就是李祖娥,当时张绮在邺城时,还有人把她与李太后相提并论。真论姿色,现在的张绮已胜过李祖娥一筹。

    这纸条,勾起了张绮的一些记忆。

    兰陵王慢慢回头,道:“宇文邕已回到了长安。”

    张绮已很久没有想到过宇文邕了。当下,她随口“恩”了一声。

    看着她低着头站在那里,他伸出手在她的秀发上轻轻抚摸着,慢慢说道:“别管了,那是齐地的事。”

    张绮又恩了一声。

    见她温柔如水的站在身侧,兰陵王目光明亮,“走,上街看看。”

    “好。”

    荆州城位于长江流域,鱼米之乡,在三国时,这里便是诸侯争战之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因此,它的繁华虽然远不及邺城长安那等国都,在州郡中,也是一等一的雄城。

    荆州到建康还有一千六七百余里远。站在这里,也只能是遥望故乡。不过看着街道中来来往往的南人,听着那接近吴侬软语的腔调,张绮还是欢喜上了这里。

    雪花漫天,不远处的街道中传来一阵歌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是了,今年周人与突厥那一战,不知又有多少白骨埋尸塞外。现在战争终于结束,那些人是在思念她们出征未归的丈夫。

    这歌声一遍一遍的重复,到了后面,已隐隐有哭声传出。张绮听着听着,也不由跟着轻哼起来。

    就在张绮轻轻哼唱时,突兀的,外面传来一个粗嘎的笑声,“这是谁家小娘子?声音恁地又娇又糯?定定是难得的美人儿了。”笑声中,一阵马车滚动声靠近来。紧接着,马车车帘一掀而开,一个肥胖的中年人伸头看来。

    这般坐在马车中,张绮也罢,兰陵王也罢,都没有戴上纱帽。

    因此,那胖子一睁眼,便对上两张绝世容颜,他顿时一呆,不知不觉中大张的嘴,口水流了寸长!流口水的不止是这个胖子,在这个胖子的身后不远处,一个红光满面,做陈人打扮的小个子中年人,正勾着一个美貌少年,摇摇晃晃地走出酒,他陡然抬头,在惊鸿一眼间看到了兰陵王,当下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却只有这么一下,那车帘便又被风刮下。

    就在那胖子口水长流,直得痴傻了去时,只听得空气中一阵寒风刮过,再然后,一柄寒森森的剑锋,抵住了那胖子的咽喉!

    要害被制,那中年胖子一惊,他连忙移开视线,结结巴巴地说道:“某错了,某错了……”一边说,他一边小心地缩回了头。

    看到他老实离开,兰陵王哼了一声,收剑还鞘。

    转眼便把这一幕遗忘了的两人,没有注意到筹拥着四个护卫的马车,还停留在原地。那中年胖子此时已是一脸阴沉。他挥了挥手,在一个护卫靠近后,低声说道:“跟上去,看看他们落脚在哪里!”

    “是。”

    “他阿爷的,在荆州这块地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等绝色?”

    当天晚上,那中年胖子便得到了消息,这消息十分详细,对方是什么时候进入荆州的,落脚在哪,共有多少人,操着什么口音,那是一清二楚。

    当然,这等从那些外地人购置的奴婢口中,亲口流出来的消息,自然最是准确不过了。

    皱着眉,那中年胖子转来转去,嘀咕道:“五百个军卒?齐地口音?那夫妇还如此美貌?”想了想后,他决定慎重对待,当下急急写了一封信,交给管事,命令道:“把这个速速送到荆州刺史梁显手中。”

    “是。”

    那管事一走,胖子摸着下巴啧啧说道:“是他们吧?这夫妇两人都是绝色,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第189章 负不负责

    马车中街道中转了一圈后,眼看雪越下越大,当下折了一个向,向着府中驶回。

    格支格支的马车行进中,兰陵王的声音有点慵懒,“阿绮,你们在陈时,是怎么过冬天的?”

    张绮正侧身歪着,拉过虎皮盖在身子上,闻言她想了想,回道:“就这样过的啊,冬天可冷呢,我常常睡一晚那被子还是冷的。”

    这话一出,兰陵王陡然记起,她一直是在乡下长大的,到建康张府没多久,便随着队伍出使,然后与他在一起了。乡下的一个私生女儿,那日子能好到哪里去?这话却是他不该问了。

    兰陵王不提也罢,他这一提,张绮才陡然记起,这个冬天,好似是她所过的,最温暖的一个。

    荆州刺史府中。

    自接到那个中年胖子的信后,荆州刺史梁显便派动人马,对兰陵王一行人调查起来。

    调查结果,很快便摆在了他的面前。

    静静地看着几张卷帛,年近五十的梁显挥了挥手,命令道:“叫阿雪过来。”

    “是。”

    不一会,一个娇腻的少女声音响起,“父亲,您找我?”

    “是阿雪啊,进来吧。”

    “是。”

    一个十五六岁,肤白胜雪,长相美丽,做小姑打扮的少女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她一看到塌后的梁显,便朝他福了福,娇滴滴地唤道:“阿雪见过父亲。”

    虽说唤着父亲,却语气恭敬而拘谨。

    梁显把站在眼前的女儿,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片后,暗暗想道:虽然还比不上,不过也算难得的了。料那高长恭再是情种,面对唾手可得的佳人,还是会上钩的。

    转眼他又忖道:据得来的消息称,高长恭这人在女人方面,本是个笨拙的。我这个计策虽然拙劣,对付他那等男人,应该还是能手到擒来。

    当下,梁显温和地笑道:“雪儿,你可听过兰陵王这个名字?”

    兰陵王?

    梁雪嗖地抬起头来,她张着小嘴,惊道:“是齐国的兰陵郡王?孩儿听人说,他是当今天下第一美男。”

    梁显笑得更温和了,他示意梁雪上前,扶着她的手,感觉到掌下的滑腻,梁显的大手在她的手背上抚摸着,轻轻说道:“父亲把你许给他,可好?”

    什么?

    梁雪一惊,好一会,她喃喃说道:“也不知他相不相得中女儿。”与任何少女一样,陡然听到自己会与这个天下闻名的美男子有所交际,梁雪的神色中,多多少少有了些渴望。特别如梁雪这种选择并不多的姑子,更是不由自主的,心口开始砰砰跳动起来。

    “这你放心。”梁显笑道:“这个兰陵王外表虽俊,却不是一个风流人儿,并不善于与妇人打交道。阿雪只需按照为父的安排来,他一定会乖乖地娶了我的女儿回家!”到是那时……他慢慢眯起了双眼。

    在荆州城度过了半个月后,天空又放晴了。

    这一日,兰陵王正在书房中,说起荆州这地方还是有好处的,它是交道要道,又靠近陈国与齐国,几乎是三国之间有什么变化,在这里都可以很快就知道消息。当然,还是要通过人搜集的。

    此刻,收集了一些消息的兰陵王,便蹙着眉在帛书上写着什么。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转眼,杨受成的声音传来,“郡王,荆州刺史递上贴,说是知晓郡王前来,不胜荣幸,今日刺史府恰好有宴,请郡王携夫人赴宴。”

    兰陵王慢慢放下毛笔,淡淡说道:“荆州刺史?连我的身份也调查清了?倒是好手段。”说到这里,他应道:“你告诉他们,今天晚上我会赴宴。”

    “那夫人?”

    “夫人就不必去了。”

    “是。”

    天空虽然放晴,可踩在雪地上,还是格支格支地响。把杨成受等人留在府第,兰陵王只带了八个护卫便来到了刺史府。

    原来,今日恰好是荆州夫人的生日。兰陵王提前了一个时辰就把礼物和拜贴送上了。他无意与这些本地人周旋,也不想参加这等无聊的宴会。此番应约,不过是给这些地头蛇一个面子。

    因此,兰陵王交待了护卫们几句后,在刺史府的管事地带领下,朝刺史大人所在的书房走去。

    那管事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地朝兰陵王看上了眼,看到这个参加宴会,面见刺史也不肯摘下纱帽的家伙,他心里不禁暗暗嘀咕。

    来到正堂,请兰陵王坐下后,那管事便离开了,说是去请过刺史。

    他是贵客,管事虽然离开,府中众仆可不敢轻忽,当下婢女们如穿花般走来,煮的煮酒,上的上茶,一时之间,堂房中暖气溶溶,春光明媚。

    足足等了二刻钟,见那管事还没有回返,兰陵王眉头一蹙,站了起来。刚刚站起,一个欠身正准备饶过来给他上酒的婢女惊叫一声,只听得“哗啦啦”一阵水响,却是那暖得湿热的酒水,淋了兰陵王一身!

    这般冬寒时节,酒水纵使温热,不过片刻便会冰寒彻骨。那婢女惊得脸孔一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郎君,婢子不是故意的,婢子不是故意的……”

    “好了。”兰陵王打断她的话,淡淡说道:“府中可有衣裳,拿一套给我换上吧。”

    “有,有的。”答话的,是急急赶过来的一个年长仆妇,她恭敬地说道:“郎君勿恼,我家小郎君与郎君一般高矮。”就到这里,她朝那跪在地上的婢女喝道:“还不起来带着郎君前去?”

    “是,是。”

    那婢女连忙站起,白着脸领着兰陵王越过一道走廊,又穿过一个天井,来到一处厢房里。

    “就是这里?”

    “是,是。”

    兰陵王提步走进。这个厢房倒挺温暖,一走进去人都冒汗,厢房里面还有一个小套房,房门紧闭着。外面是一个耳旁。

    看着那婢女递来的狐裘,把中裳和内裳扔远,兰陵王点了点头,他命令道:“出去吧!”

    “是。”

    那婢女一退,兰陵王便掩上房门,解去衣裳……

    还别说,那樽酒水着实不小,那么一洒,里里外外三层衣裳都给湿透了。兰陵王蹙着眉。想了想,他还是把衣裳全部褪去。

    就在他光着上身之时,突然间,从后面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里面有人!

    兰陵王腾地转身!

    他对上了一张美丽的脸孔,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做小姑打扮,她显然也在里面着裳,正衣裳半解,肚兜隐隐,雪白的肌肤在暖暖的炭火中若隐若现!

    这是一副极美的景致,少女肌肤胜雪,映衬在粉红的,半解的肚兜下,那微微鼓起的两丘,那雪白的颈,那雪白的细小的腰肢,还有那浮在暖房中的暗香,构成了一具极具诱惑性的画面。

    可以说,这样的诱惑,已是顶极的了。便是见惯美色的帝王,面对此刻的少女,也会赞叹一声“美人难得”。

    陡然对上一个男人的半裸身子,还是一个如此俊美得宛如天神的男子,那少女羞红着脸,她似是忘了反应,张着小嘴,拢着外裳的手也松了开来,瞬时,她的外裳向腰下脱落,那半启的,诱人采撷的红唇,那挤得深深的雪白乳沟,清楚地呈现在兰陵王的视野中。

    “你?”少女轻叫了一声,泪花迅速地浮上她的眼眶。而不远处,隐隐有脚步声传来,而且正是朝这个方向。

    这一幕如此熟悉,那一年他刚得到张绮,在周国京都长安时,遇到过宇文月也是这情形,这模样!想当初,他遇到这等事竟是手足无措,还要派人把张绮急急请来。而张绮那次地应对,还真是让他喜欢。

    想着想着,兰陵王扬起了唇。

    他淡淡地瞟了那少女一眼,然后转过身,一边自在地拿起那干净的内裳中裳慢慢穿上,一边倾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不一会,一个婢子唤道:“郎君,你可换好了?”

    也不等兰陵王回答,那婢子已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婢女和一个中年仆妇。

    兰陵王淡淡瞟了她们一眼,继续换着自己的裳。

    几女来得甚快,当兰陵王把中裳系带扣上后,房门一晃,随着一阵寒风卷来,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这位郎君你?”

    “七姑子,你怎么在这里?”

    “七姑子,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七嘴八舌中,兰陵王听得身后的少女,开始嘤嘤地哭了起来。

    哭声中,质问声中,兰陵王依然理也不理,他低着头,动作优雅而平静地继续穿着裳。

    这样一位华贵威严的贵公子,虽是一言不发,可那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凌人气派,不知不觉中,众女的叫嚷声小了许多。

    当他把狐裘穿上后,手一卷,便把自己的湿衣裳卷起,然后提步,在众女瞪大的双眼中,理也不理地朝外走去。

    眼看着他便这般浑若无事人一样的离开,那中年仆妇再也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唤道:“郎君?你欺负了我家七姑子,便没有个说法吗?”

    “说法?”兰陵王淡淡问道。几乎是他一开口,那还在哭泣着的少女,这时止了啜泣,她悄悄抬眸,含情凝睇地看向兰陵王,看看着看,小脸已然晕红,眸中更有喜意隐隐流泄: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这么俊。

    中年仆妇上前一步,大声道:“当然。我家七姑子可是刺史大人的掌上明珠,岂能任由你这般欺侮了?郎君乃堂堂丈夫,不管如何,总得有个交待吧?”这话已是在直接质问:你到底负不负责?

第190章 表扬我吧

    中年妇人的声音一落,那个衣裳半解的美丽少女急急跑来,随着她地跑动,那半露的双乳已如波涛般起伏。她跑到兰陵王面前,直气喘吁吁地冲到他身前三步处才停下,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后,少女低下头来,在泪水如珍珠儿流下双颊时,她的哽咽越发让人怜惜,“媪,别说了,别说了,这个郎君没有对我如何,让他走吧。”

    嘴里说着让他离开,可这少女那半裸的娇躯,那含羞带怨的泪水,那声声哽咽,是如此楚楚动人,便是石人也会心动吧?

    看着这少女,兰陵王也是低低一笑。他本来声音便极动听,容颜更是耀花了众女的眼,这么一笑,众女只觉得眼前光芒大盛,都有点错不开眼来。

    那个少女更甚,她痴痴地看着兰陵王,张着小嘴,都忘记了继续流泪。

    “交待么?”随着兰陵王低沉悦耳的嗓子吟出这三个字,转眼间,一道寒森森的光,便在众女眼前一划而过!

    却是兰陵王抽出了自己的佩剑。佩剑出鞘,寒光闪烁中,兰陵王手腕一扬,轻飘飘的,也冷漠冰寒地,抵上了那个美丽少女的颈项!

    ……

    没有人会想到这一幕!

    没有任何人能想到!

    众女忘记了尖叫,甚至忘记了反应,她们一个个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兰陵王。这时的她们,只有奇怪,没有半点慌乱:所谓的交待,不过是把七姑子娶回去,他的宅子里也就多了一双筷子,似乎用不着拔剑相向吧?

    惊愕中,不解中,甚至呆傻中,兰陵王唇角一扯,转眸瞟向那衣裳半解,玉体若隐若现的美丽少女。突然问道:“你是梁刺史的义女?”很多官员都喜欢收集一些美貌女子,从小教她们技艺,在关健时候,不是用来笼络得力的属下,便是用来行贿上官。而这些美貌女子,通常是以“义女”的身份出现。如三国的貂婵,便是王允的义女。

    他怎么知道她不是亲生女儿的?众婢更惊了,被寒剑加颈的少女也是一惊,她顾不得卖弄姿色,哆嗦着说道:“是,是。”

    “来到这房间有小半个时辰了吧?”

    这,这他怎么也知道?少女的脸更白了。

    在她迟疑时,兰陵王手腕一沉,随着寒森森的剑锋沉沉压来,他蓦地沉声一喝,“说,多久了!”

    “有,有二柱香了。”

    “很好。”兰陵王淡淡的夸奖了她一句,又问道:“是你义父让你藏在里面的?”

    这句话,少女不敢答了。

    她虽然白着脸不答,兰陵王却完全明白了。他剑锋慢慢上挑。随着他的手势,那被剑抵着咽喉的少女,不得不抬高下颌,再抬高下颌……

    明明她的外裳都掉到地上了,明明她雪白的玉颈和腰肢,已完全呈现在他面前,明明她的双丘都晃荡着要挣脱肚兜的束缚……他那握着剑柄的手,怎么都抖也不抖一下?

    蓦地,兰陵王声音一提,猛然喝道:“说——”

    这一个说字,恁地杀气沉沉,恁地威严可怕!那少女哪里经过这种阵仗,她尖叫一声,身不由已地应道:“是,是的。”

    这两字一吐出,少女瘫坐在地,看着那兀自在眼前晃悠的血色剑锋,此时的少女,所有的绮梦和幻想已然全去,已泪如雨下。

    兰陵王脚步一提,潇洒地走向门外。

    没人敢阻拦了。

    目送着他大步走出院落,众婢呆呆怔怔时,那管事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看到兰陵王,他急急叫道:“郎君,郎君。”

    在他地叫唤中,兰陵王止了步。他回过头,冷冷的,淡淡的,居高临下地看着那管事,就在他的目光盯着那管事冷汗直冒时,兰陵王优美而冰冷的声音缓缓传来,“还请阁下转告你家刺史大人,他那个准备送给我的义女,长相差我家夫人多矣,高某实在相不中,还是他自己笑纳吧。”他唇角微弯,似笑非笑却又冰冷刺骨,“对了,麻烦提醒你家大人一句。高某生平最恨阴谋,若有什么打算不妨明言。这般行事,惹得高某心情不好了,说不定手中的剑会不听使唤!”

    说罢,他扬长而去。

    目送着兰陵王离去的身影,那管事呆了一呆,转眼回头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见过梁公。哼,这么简单的小事也做不好,看尔等如何自处!”

    片刻后,梁显的身前,黑压压跪下一堆人。

    梁显青着脸喝道:“废物!废物!连个血色方刚的年轻人也迷惑不了,要你何用?”这话一出,先前已被兰陵王吓得媚态全消的梁显脸白如雪,她瘫倒在地,用衣袖捂着脸,又是羞愧难当,又是悲伤的嘤嘤哭泣起来。

    那个中年仆妇显然有点地位,她上前半步,轻声说道:“郎主,这怪不得阿雪。奴长得这么大,还没有见过那样的男人,女色诱他,怕是没甚作用。”

    梁显听到这里,沉吟了会,挥了挥手,“出去出去,别哭得人心烦。”

    轰走众人后,他走到几前写了一封帛书,喝道:“拿着它,交给杞简公!快去!”

    “是。”

    #######################分割线#############################

    从刺史府出来后,兰陵王便直接去了正院。

    暖洋洋的炭炉前,张绮正在刺绣。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把整张小脸衬白嫩嫩红朴朴,连那颜色浅了不少的疤痕,都似乎发着莹光。

    这阵子在他的威胁下,张绮天天吃一碗羊肉,不但把落下的肉全部补回来了,似乎还胖了些。今天早晨,他便看到她愁眉苦脸的站在铜镜前,一边伸手捏着自己的小肚肚,一边念念有词的。

    感觉到一阵寒风袭来,张绮抬起了头。看到是兰陵王,她慢慢站了起来。

    不理会她每次看向他时,那复杂之极的眸光,兰陵王径自走到她面前,在旁边的塌上坐下后,他抽出腰间的佩剑,慢条斯理地抹拭起来。

    他拭剑的动作,优雅沉稳,他坐在塌上的身影,特别的沉静。

    终于,在一阵安静后,他等到了张绮的惊问声,“你怎么换裳了?”她咬着唇又说道:“这裳不合身,是别人家的吧?出了什么事?”她眼睛鼓鼓地看着他。

    兰陵王慢慢抬起头来。

    他面无表情地瞟了张绮一眼,淡淡说道:“刚从荆州刺史府来。”见张绮紧着自己,认真倾听着,兰陵王慢慢说道:“荆州刺史送了贴子来,贴子中道明了我的身份,于是我前去想见一见他。不曾想到,人没有见到,却被侍女突然洒了一身的酒……”

    果不其然,张绮在听到“突然洒了一身的酒”时,双眼陡然睁得老大,眉毛也挑了起来,不但听得更认真了,那表情中,甚至有着紧张。

    他这个妇人,敏感至斯。

    收回思绪,兰陵王继续说道:“换裳的地方有点偏,我脱下衣裳正准备换上这身,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尖叫,却是刺史府的七姑子也在那里换裳,还衣裳不整地与我对了个正着……”

    腾地一下,张绮站了起来。

    看到她瞪大的眼,兰陵王垂下眸,他慢慢拿过一侧的酒樽,优雅地抿了一口,动作之间,宛如行云流水,实在美到极致。

    见他不开口,只是静静的品着美酒,仿佛遗忘了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完。张绮抿了抿唇,终是忍不住小小声问道:“后来呢?”突然间,她的咽中有点哽,“后来怎么样了?”

    这几个字还没有说完,她已眼泪汪汪,看向他的眼神中,又浮出了那无边的恼恨和气苦,还有恨……

    兰陵王放下酒樽,慢慢说道:“没有后来。我把剑抵着她的咽喉,她就什么也招了,原来是荆州刺史,她的义父早就让她藏在房中等我前来,这是对我使出的一招美人计。”

    明明很平常的话,张绮怎么听出,他语气中好象有点得意洋洋?

    她怀疑地瞟向他。噫,他目光晶晶亮的,似乎真在等着她表扬呢。

    再定神一看,坐在她旁边的,依然是正襟危坐,威严神武,面无表情的堂堂大将军。看来刚才只是幻觉。

    虽是幻觉,张绮寻思了一会,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表扬他。毕竟比起以前,他进步太多了。

    当下,张绮轻步上前,她蹲跪在他身前,持起他面前的酒樽给他斟了一盅酒。玉手捧着酒,张绮看着他温柔地说道:“长恭辛苦了,来,喝一口。”

    娇软的声音,混在这暖洋洋的房间中,怎地如此醉人?兰陵王唇角不受控制的一场,接过她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把酒盅一放,兰陵王的声音不知不觉中低了些,软了些,“阿绮,跳一支舞给我看看好不好?就那春日舞。”声音绵和,带着某种缠人的撒娇和讨赏。

    张绮别过头去。

    看到她这样,兰陵王瓮声瓮气地说道:“我今日的表现,便不值得一支舞?”失望的少年,声音中都带上郁恼了。

    值得值得,可她对他恨深如海!

    看到张绮的眼眶又开始泛泪,兰陵王想伸手帮她拭泪。手伸到半空,却停顿下来,只见他腾地站起,转眼却又觉得自己起身的动作太猛太响,便软声说道:“不跳就不跳,别哭。”

    刚刚站起准备离去,他又回过头来,“阿绮,给我更衣。”

    ###¥¥

    讨赏,要粉红票!

第191章 反猎

    张绮上前,帮他换回了他自己的衣裳。

    刚刚换好衣裳,杨受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郎君,刺史府派了管家来。”

    兰陵王蹙着眉寻思了一会,淡淡说道:“让他稍侯。”

    这时,张绮不解地问道:“那荆州刺史,为什么要用这个法子送义女给你?”兰陵王摇了摇头,道:“我已令人去收集消息了。”

    傍晚时,兰陵王又回来了。

    远远看到他进来,张绮连忙放下绣活迎上他,仰头看着他,她咬唇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消息没?”

    瞟了一眼张绮,兰陵王道:“有点消息。”顿了顿,他说道:“杞简公宇文连也在荆州,在我走后不久,他便去了荆州刺史府。我刚才特意去看了一下,那个宇文连我们见过,便是刚到荆州时,我们在雪地里遇到的那个中年胖子,当时他还掀开马车车帘看了你我面目。你我的身份,应该是从宇文连的口中泄露出去的。”

    把裘衣顺手交给张绮,兰陵王走到房间坐下,他一边品着美酒,一边看着忙着焚香暖衣的张绮,想了想,又说道:“那宇文连认出你我身份,然后告知荆州刺史。然后荆州刺史邀我上门,然后想把他的义女送给我。”荆州刺史送女的动作虽然不好看,不过着实是送,只是他打定主意一定要送出,而不能被自己拒绝罢了。

    兰陵王蹙着眉,中指“叩叩叩”的敲击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看到他站起,也在愁眉苦思的张绮迅速抬头,问道:“长恭,你想到了?”

    她的声音如往常一样,软软的,酥酥的,尾音长长的吴侬软语,让人听了就心神俱醉……她也是个倔强的,离开陈国这么多年,虽然早就学会了周国齐国的官话,可不管说哪一种话,都把她的家乡语音加了进去,怎么听怎么软乎。

    听到她开口,兰陵王抬起头来,他喜欢听她说话,生死几度,哪怕只是听到她的声音,他也会由衷感到一种满足。的

    见张绮睁大媚光隐隐的眸看着自己,兰陵王微笑道:”恩,想到了。”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几上的地图,淡淡说道:“你想想,那宇文连既识出了我的身份,以他的身份地位,又知道武威城周人与突厥一战的内幕。”听到这里,张绮也明白了,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兰陵王继续说道:“做为一个官员,揣摩上意是为首要。想来,现在的宇文护也罢,宇文邕也罢,对于我这个敌国将军只有二手,要么收服要么杀了!”

    他慢慢抽出佩剑,在那寒光闪烁中,沉沉说道:“二年多年,我拒过宇文护的笼络,武威时,我又拒了宇文邕的好意。想来他们已经明白,收服这路走不通了。既然收服不行,那只剩下另一条道路了!”

    他轻哼一声,嗖地一声拔出佩剑,冷冷说道:“那就是,杀了我。”

    他看向张绮,杀了他不但能媚好于上,还能得到张绮这个绝色美人……以宇文连的地位权势,从自己手中得到张绮后,根本用不着献给宇文邕这个傀儡皇帝,他完全可以自己享用。而这事便是捅到大冢宰宇文护耳里,宇文护也只会付诸一笑!

    不过杀他也不容易,因为他的身边不仅有五百精卒,还因为荆州一地与齐国离得不远,他们动手时稍漏风声,便会激来两国交战。要知道,如今周国在与突厥的火拼中实力急速下降,齐国和陈国,应该会很希望找到个借口来落井下石的。便是不顾及这个,兰陵王也毕竟是齐国堂堂郡王,是齐国将帅,以他的身份被周地官员暗杀,这可是能引发纷争的大事。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先软化他,再用一种隐密的,旁人无法侦知的手段暗杀了他。而送一个美人给他,可以说是软化之策中最好使的。又因为兰陵王对张绮的痴情举世皆知,当面送美人,他必然不会接收,最好的办法就是强迫他接受这个美人。只要接受了,不管是在婚宴上暗杀,还是通过美人之手取他性命,或平时交游时杀他,都是神不知鬼不觉,轻而易举。

    兰陵王说到这里,转头一看,却见张绮怔怔地看着自己。

    他眉峰微紧,问道:“在想什么?”

    “你真聪明!”张绮低低说道,她没有想到,仅凭收集到的这一点点信息,他就能推断出这么多事来!

    咬着唇看着他,张绮轻声问道:“那我们怎么办?”想了想,她又道:“要么,道路一通我们就离开荆州城?”

    在她的目光中,兰陵王摇了摇头。他还剑入鞘,淡淡说道:“不用担心,一切我自会处置。”说罢,身子一旋走了出去。

    ########################分割线#############################

    大雪过后的荆州城,狠狠晴了几天。而自那日刺史府的管家上门赔过罪,荆州刺史又特意约了个时间与兰陵王见过面赔了罪后,那件事也就揭过不题了。

    ……话说回来,天下间哪个男人不喜欢美人?要不是他兰陵王痴情之情传于天下,也不至于他荆州刺史要送他一个义女,还得用这种手段。于情于理,兰陵王也不至于因这件小事便记恨于他。

    前疑尽释后,兰陵王与刺史梁显还有宇文连的交往也频繁起来。

    除了与这两个人有交往,这几日,张绮还听到了一个陈国人的名字,靖安侯陈烈。那个靖安侯也不知什么时候见过兰陵王,这几日,竟是频频上门求见,便是屡次被拒,也毫不气馁。

    又是一个白日灼灼的晴好之日,望着前方雪溶得差不多了的大山,宇文连朝仅带着四个护卫的兰陵王瞟了一眼,把马鞭朝前方一指,笑道:“这些天也闷得慌了,看这山上的雪也溶得差不多了,两位,我们不如进山一猎如何?”

    冬季狩猎,确实是齐周两地贵族的嗜好,因此宇文连的声音一落,梁显抚着长须也道:“这倒是个好主意,这冬日沉沉,实是闷得我骨头都硬了。”

    他转头看向兰陵王,微笑道:“郡王兴致如何?”

    兰陵王身为武将,对这等事自是不会推辞,他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应道:“好啊。”

    这话一出,宇文连的唇角慢慢扯出了一朵漩涡。

    三人都是位高权重,扈从无数,这决定一下,便马上张罗起来。不一会,十几条猎狗,还有百来个手持弓箭的护卫便站在了三人的后面。

    “出发!”随着东道主梁显一声轻喝,众人赶着猎狗冲向山林中。

    林中树枝遍布,雪堆处处,实是不适合骑马。来到山脚下时,兰陵王跳下马背,令两个护卫留在原地看守马匹后,他带着另两个护卫,跟在同样下了马背的梁显和宇文连身后,向山上走去。

    眼前这山,看起来不大,真走进去,却是山深林密,吱呀吱呀的脚步声中,那些驱赶着猎狗的护卫们,已是越冲越快,越冲越快,转眼间,他们的身影便消失在丛林中。

    不一会,林中传来众猎狗的狂吠声,听到那吠声,宇文连叫道:“大善,有猎物出现了!”说罢,他急急窜入树林。梁显见状哈哈一笑,也跟着追了上去。

    与他们不同,兰陵王这个武将,一直是不以为然的,见到猎物,他还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

    追了几百步,梁显回头瞟了一眼在后面信步而来的兰陵王,扯着唇角冷笑一声。

    当下,两个位高权重,养尊处优多年的大周官员,开始向另一侧角落退去。一边退,梁显一边小声说道:“人已引到这里来了,时机一到便动手吧。”

    宇文连压低声音哈哈一笑,淫笑道:“梁兄尽管动手。虽然天寒地冻的,可我一想到那个色倾天下的张氏,这心便痒着呢。”

    梁显呵呵一笑,道:“好说好说。”

    说笑时,兰陵王的身影早已看不见了,而这两人,更是大步退向早就准备好了马匹的一处避风山坳。

    就在这时,一个护卫急急跑来,他朝着两人行了一礼,大声道:“禀国公,前方出现一个六人小队。”他刚说到这里,不远处,传来一个齐国口音的大嚷声,似是一个人正在叫道:“你们走错方向了,郡王在这里!”

    梁显两人都会听齐语,闻言脸色一沉,那宇文连哼道:“是来寻兰陵王的?”他眼睛一阴,命令道:“一并杀了!”他转向宇文连,右手向下一砍,沉声道:“梁兄,升官发财本需冒险,如此机会,怕是以后不会再有!”

    这话一出,梁显不再犹豫了,他头一点,命令道:“令卫队出动,杀了那几人!”

    “是。”

    那护卫领了命令后,急急步入丛林。随着他进去不久,一阵弓弩声穿透重林,嗖嗖传来。伴随着弓弩声的,还有一声声惨叫!

    梁显的人做事还真是利落。宇文连赞一声,和梁显一道冲入了树林中。

    前方的山坡上,几个血淋淋的尸体把雪地都染红了。看到他们走近,十几个护卫筹拥而上。

    梁显为人谨慎,他大步走向那山坡。

    刚刚走上山坡,他便是目光一凝,只见前方一里路远的蜿蜒山道处,十几个黑色的人影正四散而逃。

    不好,莫不是打草惊蛇了?

    梁显一惊,恰好这时,他脚下的一个尸体挪动了几下,呻吟起来。

    梁显急急低头。

    这一低头,他对上一个中了弩箭还没有彻底死去的汉子,那汉子显然认出了他,嘴一张吐出一口鲜血后,恨声说道:“梁刺史!我家侯爷怎么冒犯你了?你杀了他,就不怕引起陈国与周国的战争吗?”

    梁显脸色一白,他急急问道:“侯爷?什么侯爷?你们是陈国人?”

    那汉子吐着血沫,哈哈笑道:“不错,我们正是陈国人。我家主人便是陈国靖安侯!他奉陛下之令出使周地,被风雪阻于荆州。原本今日只是想来打打猎玩玩,却被你们狠心射杀!等着吧,我们的人已经逃了,他们会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传给吾皇的。”

第192章 原来是他在算计

    听到这里,梁显倒退一步,而大步走来的宇文连,也是脸无人色!

    这个靖安侯身为使节,却在这冬雪之日还滞留于荆州,还有闲心打猎,显然是个声色犬马不务正业的。可便是这样的人,也不是他们能诛杀的!要知道,这一次周国与突厥大战中,元气大伤,陈齐两国,那是恨不能找到借口来进攻周地啊!

    而现在,他们竟是把这个借口,生生地双手捧到了陈人手中!

    两个权臣面面相觑了一会,突然的,梁显跳起来嘶叫道:“快追!所有人都追上去,务必把那些陈人全歼!”

    他这话一出,宇文连也清醒了,于今之计,只能是杀人灭口了。当下他也向左右急急命令道:“来人,来人,全部追上去,一定要把那些陈人一个不留的杀了!去,快去!”说到最后,他已是嘶吼!

    就在两人暴跳着下令时,突然的,山林中传来一个沉冷而舒缓的声音,“不必了!”

    梁显两人急急转头。

    在他们瞪大的双眼中,兰陵王带着两个护卫,从雪林中慢慢走了过来。他负着双手,俊美得让男人看了也目眩的脸孔上没有丝毫表情。

    似是没有注意到两人急急变青的脸色,兰陵王信步走上山坡,他走到几个陈人尸体面前,朝那个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陈人瞟了一眼后。走到另外一旁,朝那个高大肥胖,却穿了一身普通护卫装的尸体重重踢了脚,淡淡说道:“不用追出了,他们已经逃走了。”

    “你,你怎么知道?”

    按住不安,梁显小心地问道。

    兰陵王负着双手,淡淡说道:“靖安侯是我引上山的。”梁显两人瞬时瞪大了眼。转眼,梁显惊醒过来:有可能,传闻中,这个陈国的靖安侯极好男色。是了,他这次在我荆州之地停留,也是为了一个娈童。只恨当时属下向他报告过此事时,他听了也就听了,并没有往心上放……

    在两个周国权臣时青时白的脸色中,兰陵王继续说道:“至于刚才逃走的那几十个随从,我的人会助他们一臂之力,他们此刻已骑着马逃得远了。所以,你们追不上了。”

    他慢慢回头,目光冰寒地看着梁显和宇文连两人,好一会,他声音放低,“高某平生最恨阴谋!然,如果有人对我使用阴谋,那高某也很乐意让他自己也尝尝这等滋味!”

    说到这里,他优雅转身,“想来不过多久,陈国也罢,齐国也罢,会对两位所行之事齐力声讨,中原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只怕又要再起烽火了。梁公,宇文公,我看你们还是尽快回府,想想怎么应付宇文护的震怒吧!”

    说罢,他领着两个护卫,施施然地从两人的面前走开。

    此刻,不管是梁显还是宇文连,身边都是数十上百的护卫,可是他们想也没有想过,要对这个仅带着两个护卫的齐国郡王动手。

    ……因为,他连陈国靖安侯也算计到了,显然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便是杀了他,也没有办法遮得住他那五百精骑的悠悠之口。而只要有一人把兰陵王在荆州遇刺的消息传回齐国,那后果就是,齐国与陈国一样勃然大怒,进而声讨周国。

    周人,刚刚经过突厥之乱,国力大耗的周人,已经不起又一场大战了!

    可以说,他们不但不能杀他,还要想法设法的讨好兰陵王,让他息怒,让他放弃劝诱齐主攻击周国的想法!

    想着那重重利害关系,越想越是绝望的两个权臣,看着兰陵王大步离去的身影,一时之间,竟是心死如灰。

    是谁说的,齐国兰陵王有勇无谋,极易谋算?

    他们不过是揣摩了一下上意,觉得宇文护和宇文邕会乐于看到高长恭的尸体。他用得着因为这么一点小事,生生地把陈周二国拖入战火吗?

    是谁说,齐国兰陵王禀性忠厚的?

    在一阵绝望的安静中,梁显突然说道:“宇文兄,这一次可被你害惨了!”

    他额头上冷汗不停地流着,拭也拭不尽,脸色已灰败一片,“也不知这一次能不能保得住这条性命?”头上的乌纱帽多半是保不住了,唯今之计,也只能想方设法让大冢宰息怒,以图他日东山再起之时。

    兰陵王回到了府第中。

    一入门,他便问道:“张姬在忙什么?”

    这都是他的习惯了,每次必问。兼任管事的杨受成躬身回道:“在发呆呢。”

    又在发呆?

    兰陵王提步朝寝院走去。

    看着他急步而行,杨受成想了想,认真说道:”郡王何不把准备和离之事告知张姬?”这是第二个人这般劝他了。

    兰陵王止步。

    他回头看着杨受成,沉默了一会,他徐徐说道:“我想等郑氏愿意和离了再说此事。”他抿着唇,淡淡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何必把还没有做到的事空自承诺?”

    甩下杨受成,兰陵王来到了院落中。

    穿得厚厚的,里三层外三层都包成了一个雪球的张绮,正拔拉着几上的一个茶盅寻思着什么,直到兰陵王走近,她都没有察觉。

    张绮是在寻思,不管是在齐地还是长安,或者是现在,一有空闲,她便坐立不安着。

    她觉得,她应该做些什么增加实力,而不是如现在这般,生死荣辱系于一个男人。可她又实在想不出,她能做什么。

    像现在,她出入都有兰陵王的护卫跟着,到外面收买那些受过苦难的人吧,那些护卫还会担心接触她的人中,有刺客或胸怀阴谋的呢。说是收买兰陵王自己的属下吧,她这种女流之辈的人格魅力,又哪里是兰陵王这种与他们共过生死的袍泽之情能替代的?

    至于赚钱,那已没有必要了。现在兰陵王的钱都放在她的手里,她要拿走随时都可以。可在这样的世道,只有钱没有强而有力的武力保护,唯一的下场就是死,或者被践踏!

    这是一种悲哀,两世为人,她都想不出在这个世道上,如她这样长相这样实力的独身妇人,能做些什么增加自己实力的事?

    也不知寻思了多久,张绮陡然感到不对,便抬起头来。

    她对上静静看着她的兰陵王。

    与他相识太久,哪怕只看他一眼,她也能分辨出他是喜是怒还是有忧思。

    看他一眼,张绮问道:“长恭,你刚才出去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吗?”转眼她明白了,马上站起,“是不是那个荆州刺史的事?你是怎么应对的?”

    兰陵王笑了笑,他伸手抚着她的长发,低声道:“已经结束了。”他的阿绮,那主意是这么好打的么?不理会也就罢了,一旦出手,就必须是雷霆一击!不一下子打疼了,打狠了,打得他们周人一想到此事,就连牙根都疼上几天,那他以后还怎么去护着更见美丽的阿绮?

    他不解释,张绮只好疑惑着。

    接下来,这个临时的府第一下子变得热闹了,几乎天天都有刺史府的人登门拜访,还有那个什么杞简公,对上兰陵王时,也是点头哈腰不已。

    偌大的荆州城,再也没有比那两个势力还大的官了。他们如此,那些下属官吏自然也是跟着来。于是,饶是兰陵王一直冷着脸,对所有人不假辞色,可天天上门求见的,送礼物的,想通过她的门路讨好的,那是络绎不绝。

    在这种热闹中,新年到了。

    早早的,杨受成便把府第布置得张灯结彩,婢仆们也都换上了新衣裳。

    张绮站在院落里,静静地看着兴高采烈的婢仆们。

    她这是第一次过新年。以往在乡下时,每逢新年,她便被关了起来……亲戚朋友来来往往,高朋满座的大好日子,没有的让她这种晦气人扫了兴。

    兰陵王大步走来,远远的,他便看到穿着厚厚的裘衣的张绮,歪着头,双眼亮晶晶的,笑盈盈地看着众人忙活着。

    多久了?他都没有见到她这么笑过。

    他加快了脚步。

    来到她身后,他轻声唤道:“阿绮。”张绮回头。

    兰陵王上前牵着她的手,“怎么这么冰?想出去走走吗?”张绮仰着脸看着他,轻轻“恩”了一声。

    两人行走在荆州街道中,这时,天下又飘起了雪花。

    这是一种很安逸的感觉,两人都没有说法,只是这样手牵着手走着。

    走了一会,张绮低下头来看着两只紧握的手。自从重逢以来,无数个夜晚,兰陵王便是把她抱在怀中,都没有碰过她,端方规矩得宛如,呃太监。

    也不知怎么的,他这样地行为,慢慢地让张绮的心有点暖。他是怕她生气吧,怕她又拒他于千里之外吧?所以每天晚上,那么辛苦也强自忍耐着。

    两人静静地行走在雪地上,随着他们地走动,一阵格支格支的脆响不时传来,这时脚步落在雪地传来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窜了出来。那人影冲得极快,如旋风一样,转眼便冲到了两人面前。

    然后,只听得“扑通”一声,来人跪倒在雪地上,就在这街道中,向着张绮,向着兰陵王,以五体投地之势趴伏在他们脚下,哽咽起来。

    直到这时,张绮才发现,跪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美丽的,皮肤特别白皙的少女。这个少女身着华贵做姑子打扮。这般跪伏着,那臀部高高翘起,形成一个极具诱惑性的弧度。

    ####

    求粉红票!!!

第193章 为卿扬名

    少女砰砰砰地向两人磕了几个头后,抬起那美丽的脸蛋,楚楚可怜地看着张绮,看着兰陵王,也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流泪,那泪水哗啦啦地流下面颊,几乎糊住了她的小脸时,又砰砰砰地磕起头来。【最新更新】

    虽然雪花铺了一地,她这般磕着头,还是很快便额头发青。

    张绮转过头看向兰陵王。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这是真正的没有表情,很显然,眼前这少女的一番举动,并没有打动他。

    见张绮看来,兰陵王蹙了蹙眉,“走吧。”说罢,他牵着张绮的手向一侧走去。

    看到他理也不理自己,那少女凄然地叫了一声,朝着张绮唤道:“夫人,夫人,是贱妾错了,求夫人饶命,求夫人饶命!”

    一声又一声,只是看着张绮,只是不停地向张绮磕头。看来,她知道兰陵王心如铁石,却是想从张绮这里打开一条路了。

    自那少女冲出来时,街道中不多的行人已络绎向这边看来。现在,那些三三两两的人正是远远围上,朝着这里指指点点的。此刻看到这少女向张绮苦苦哀求,有几人尖着嗓子叫道:“真可怜。”“那个夫人有没有心啊?人家这样求你,怎么无动于衷的?”“看身段也是个大美人儿,怎么心这么狠?”“太过份了,人家这样求,都理也不理。”

    一声又一声的议论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到了后面,几乎令得别的围观者也对张绮指责起来。

    一个又一个的责骂声中,仿佛张绮不立马无条件的原谅那少女,不扶着她说一通大义凛然的话,便是十恶不赦之人一样。

    这样的责骂,配上那少女不停地流泪,不停地磕头声。真成了这漫天雪花中的一景,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多的人向这边围来。

    张绮任由兰陵王牵着自己的手向前走去,一边走。她一边看着兰陵王,等着他开口。这个少女虽然没有自我介绍,也没有说她做错了什么,要张绮饶什么命。不过以她的聪慧,自是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个少女,便是荆州刺史府中。那个曾经想要赖给兰陵王的刺史的义女。

    ……这事,现在已不是普通的儿女之争,而是上升到家国利益之事。张绮一个妇人,自是不会妄动怜悯之心,去干涉兰陵王的决策。

    因此,在那少女悲凄的哭泣声中,砰砰砰地磕头声中,四周的指责唾骂导声中。两人却是渐渐远去。

    眼看着他们就这样离开了,那个少女发出一声绝望的哭号后,突然尖着嗓子哭道:“张夫人。你如果不愿意原谅阿雪,阿雪马上死给你看!”

    话音一落,她抽出一柄短剑抵在了自己的咽喉上!

    随着少女的这个动作,人群发出一阵倒抽气声,同时,还有十几人不约而同地朝张绮叫道:“你这毒妇。”“你这妇人恁地狠心!”“你这妇人怎么眼睁睁……”越来越难听,越来越乱七八糟地唾骂中,兰陵王脚步一顿,缓缓回头。

    他目光如电,冰冷地扫过咒骂的众人。

    在他的目光下。那些路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慢慢住了声。

    兰陵王转头看向那个少女阿雪。

    他松开张绮的手,缓步走向阿雪。见他终于正视自己,终于向自己走来,阿雪灰白的脸马上变得红通通的,她睁大双眼。又是兴奋又是充满希翼和渴望地看着兰陵王,少女的瞳仁中,隐隐还有着某种隐密的期待。

    在阿雪的期待中,兰陵王走到了她面前。

    他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剑一入手,便映照着雪光,变幻出流离七彩。

    这时,兰陵王手腕一扬。就在一阵齐刷刷的尖叫声中,他“卟”的一声,那寒森森的剑锋,竟是干脆利落,又阴狠无情地割断了阿雪的咽喉!

    鲜血冲天而起,转眼便把脚下的雪地染得通红。随着瞪大了双眼,那隐密的喜悦还来不及消逝的阿雪尸体载倒于地,兰陵王掏出手帕,慢慢拭去剑锋上的血迹。

    这时,四周已呕吐声,惊叫声响成了一片。在这些杂乱的,惊恐的声音中,兰陵王抬起头来。

    他目光所到之处,众人不停后退,后退……慢慢收回目光,“嗖”地一声寒剑入鞘,兰陵王低沉的,徐徐地说道:“那一日高某便说了,此生最恨阴谋!转告梁显和宇文连,他们最大的错,便是把主意打到我夫人身上,还出言污辱于她……”

    他还没有说完,那几个混在人群中,刚才指责咒骂张绮最为厉害的路人,已顾不得暴露自己的身份,一个个扑通扑通跪在地上,一边朝着他不停磕头,一边求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郡王息怒!息怒!”

    “此事错在我等,求郡王手下留情!”

    “郡王息怒!我等再也不敢了。”

    “不敢就好!”兰陵王冷冷丢下一句,转身走到张绮面前,牵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看着那两人越去越远的背影,一辆马车中,宇文连那肥胖的脸抖成了一团。这又是他的主意,不用想他也知道,回去后,纵使梁显对他的身份还有一些忌惮,这一次也会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痛骂了。

    宇文连白着脸,眼神复杂地看着兰陵王远去的身影,这时,外面传来他一个心腹颤抖得几不成腔的声音,“您看现在怎么办?”

    宇文连咬紧牙关,好一会才颓然向后一倒,在两侧婢仆的惊慌中,他苦涩地说道:“这个高长恭,简直就是个疯子,疯子!”自古有言:杀一人是罪,杀万人是雄,杀得万万人,方是雄中雄。而兰陵王这种杀得万万人的,便是那雄中雄。在他的字典中,早已不存在心慈手软四个字。所以,他把这一次行动的目标,定在了身为妇人的张氏身上。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样一做,反而更加激怒了兰陵王。

    从刚才兰陵王的话中可以听出。他之所以震怒,之所以毫不犹豫地当着这么多路人的面格杀了阿雪,便是因为他们把主意打到了张绮头上,便是因为他们想通过梁雪的眼泪。跪拜,还有旁人的咒骂来逼得那个张氏心软。这着他前思后想,自认为很是不错的苦肉计,最终,却因为高长恭那厮的极端护短而弄巧成拙!

    对一个姬妾出身的女人看得如珍似宝,不能容忍她受半点委屈,这样的男人。不是疯子是什么?

    咬了咬牙,已经绝望的宇文连只有最后一招了,“去刺史府!”

    张绮和兰陵王两人回到府中不过半个时辰,便接待了两位极为特殊的客人。

    在这冰天雪地中,却赤着上身,身上绑着荆条的荆州刺史和杞简公宇文过来了。当然,他们还是自重身份,这一路是坐着马车过来的。直到入了府门。才走下马车,脱下衣裳,露出他们被荆条绑着的肥胖身形。

    两个周国权臣低着头。在府中众人的瞪目结舌中,在杨受成地带领下来到主院外后,便同时跪了下来。

    ——这一跪,只希望能让高长恭原谅他们先前的过错,不去策动齐主兴兵犯周。

    ——这一跪,只希望能让刚刚经历过战争的周地,免去一场生灵涂炭!毕竟,陈人向来软弱,只要齐人不牵头进攻周国,想来通过赔罪和金偿等手段。还是可以免去一场战乱的。

    而所有所有的关健,便在于房中那个年轻的,俊美得不像话的男人能不能就此原谅他们。

    也不知跪了多久,兰陵王走了出来。

    看着这两个周国重臣,终于,他长叹一口气。上前一一扶起两人,说道:“两位何至如此?这天寒地冻的,小心冻出了疾病。”

    不等两人开口,高长恭又温和地说道:“我夫人心软,她看不得两位长者这般。因此长恭想了想,以前之事,便一笔勾销罢。”

    两人大喜,在梁显的呵呵笑声,宇文连的再三陪罪中,兰陵王迎着二人入了书房,让他们各自穿好衣裳后,摆上宴席,一樽美酒下肚,便算是化敌为友了。

    半个时辰后,各自换上了华服,放下了心头巨石的两位周国重臣上了马车,而兰陵王一直把他们送出了府门。

    他回来时,张绮正站在门口目光晶亮地望着。看到他走来,她碎步迎上,忍不住问道:“长恭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兰陵王伸手牵着她的手,进了书房后,才慢慢说道:“我深知陛下的为人,别说现在周国虚弱,便是周国内乱,齐军完全可以长驱直入,他也不会兴兵。”他冷笑道:“高湛那人,有小阴谋而无大志向,又素喜醇酒美人,如今行事,已越发疯癫。”

    说到这里,他闭紧了唇。

    原来他从来就知道,齐国不会出兵啊?那他还那么言辞咄咄,直逼得两个周国重臣不顾体面的负荆请罪?

    兰陵王伸手在张绮的手背上拍了拍,轻声说道:“阿绮无需同情那两个老狐狸。你以为刚才那女子雪地一跪后还会有活路?哼,他们只怕早就盘算好了,只要我一松口,便可立马对所有知情人,还有看到他们狼狈一面的人下手诛杀!倒也不是防着宇文护知道此事,这是防也防不住的,而是上位者的尊严必须维护罢了。”

    张绮明白过来,便是兰陵王原谅了他们,可陈国使者杀也杀了,那事瞒是瞒不过的。现在齐国不会因此事起兵后,宇文护对他们惩罚便会相应的小许多。如果再通过外交手段令得陈国息声,那宇文连和梁显的位置,也就是降几降,乌纱帽终还会有一顶戴上。

    兰陵王向房中走去,走了几步,见张绮没有跟上。他回头看来。

    这一回头,他对上张绮怔怔凝视的目光。这目光有点复杂,也有点陌生。看着她,兰陵王微笑道:“阿绮在想什么?”

    张绮垂眸,她朝他无声的福了福,也没有回答他地问话,而是轻笑道:“恭喜郡王,自此以后,只怕周国官员一听到郡王的名字,便会退避三舍了!”

    这话一出,兰陵王哈哈一笑。同时,他也知道,张绮定是明白过来,自己在街道上为了她杀那个阿雪立威,刚才又特意说什么“我夫人心软,他看不得两位长者这般”,方方种种,都是在告诉世人,他对她的珍视。

    他的妇人,他曾伤了她的心,曾令得她放弃了对他的情。自武威城救出她那一日起,自发现他这一生也不能没有她开始,他便想着要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让她重新爱上他,让她如他爱她一样地爱着他!直到有一日,她也如他曾经经历的那样,一想到要舍去他,便心如刀割,一想到要离开他,便宁可死了的好……

    他那么骄傲,怎能容许他爱着的人,却对他始终有所保留?始终想近就近,想抽身而退,便能飘然而去?

    他不许了!

    ####################这里分割一下##############

    元正了。

    望着外面开始扬扬洒洒落下的雪花,郑瑜一直一动不动的。

    看到她这个样子,王府中来来往往的婢仆,都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弄出什么响动来。

    终于,外面渐转热闹喧哗,当日上中天时,一阵马车声响起,然后众婢仆欢喜地听到秋公主几人的笑声,“阿瑜呢?告诉她我们来了。嘻嘻,高长恭这次可大大威风了一把哦,听说现在突厥对他是闻风丧胆。哦,不对,是与他有着血海深仇呢。”

    “是啊,现在满大街小巷,都在说着高长恭的名字。阿瑜这次一定很高兴。”

    “不止如此,你们听过没?如今大街小巷,都在流传着一句话,“天下三国,兰陵无双”,高长恭那小子啊,现在是举世无双的绝代人物呢。”

    “嘻嘻,是啊是啊,阿瑜做为这样一个绝代人物的妻子,定然是心中欢喜的,快,我们走快些。”这句话,是一个还不太熟悉高长恭和郑瑜的关系恶劣到什么程度的贵女说的。因此,当她这句话落下后,众女的笑声一息,一个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慢慢地闭了嘴。

    ##

    难得勤快了一把,求粉红票奖励啊。

第194章 阿瑜,和离吧

    在婢女地带领下,秋公主和李映还有几个贵女,摇曳生姿地朝郑瑜所在的院落走去。( )她们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一过完年,便要开始张罗着嫁妆,因此这阵子玩耍起来特别积极。

    望着前方郑瑜的院落,看着偶尔出现的婢仆,李映蹙了蹙眉,低声说道:“这兰陵王府,越发萧条了,阿瑜也不整顿一下。”府中的人手本来不多,又透着一种压抑和阴沉,现这新年的气氛格格不入。

    “可不是。”秋公主可不是如她那样压低声音说话,她不高兴地说道:“看着这些人便觉得晦气。”

    说话之际,一行人来到了郑瑜的院落。苑门没关,她们说说笑笑地走了进去,一抬眼,便看到枯坐在正堂上,整个人如根木雕一样的郑瑜。

    她一动不动地跪坐在塌上,秀美的脸上一片冰冷,木然。垂在一侧的手上,还抓着张纸帛。

    见她这样,饶是大大咧咧惯了的秋公主也是一怔,她声音放低,试探着唤道:“阿瑜?”

    连叫了两声,郑瑜还是这样坐着,一动不动的,秋公主不由有点害怕。她急急上前,正要摇晃她,一眼看到她手心抓着的小片纸帛,便蹲跪在几旁另一侧,伸手把那纸帛拿了过来。

    纸帛上只有二行字,字体刚劲强硬中,透着一种俊秀挺拔,“字告方老,我已寻到了阿绮,她故土难离,不愿来齐,我负她良多,惟愿守她终老。若得子嗣,愿接尔等抵陈饴养天年。”

    说是大白话,字是端雅挺拔的楷书。

    在秋公主坐下的时候,众贵女也围着几坐下来了。看到秋公主拿着一张纸在看,她们齐刷刷地把头凑了过来。

    看到这一行字,秋公主呆了呆。众贵女也是一呆,然后相互使了一个眼色。

    咳嗽一声后,秋公主小心地问道:”阿瑜,这。这是高长恭写的?”

    听到秋公主提到“高长恭”三个字,郑瑜像活过来了一样,慢慢抬起头来。双眼空洞地看了秋公主一会,突然的,郑瑜扑到她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郑瑜虽然看起来温婉,性子其实倔强,她这一哭。秋公主一阵手忙脚乱,众贵女也围上来不停地安抚起来。

    郑瑜显然心中有着太多委屈,她越哭越难以自抑,越哭越苦,泪水滚滚而下,泣不成声。

    秋公主连忙搂紧她,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说道:“阿瑜别伤心了,别伤心了。”她本来是个冲动的性子。现在看到郑瑜哭得这么伤心,不由把高长恭恨得牙痒。可嘴一张,看到那纸帛上的字。又哑了嗓。

    她能说什么?自太后死后,她的日子也不好过,何况,兰陵王现在远在陈地,她能说什么?

    在众女乱七八糟地安抚中,郑瑜显然心情好转了些。她开始伏到几上,轻轻的啜泣着。

    见她心情好些了,李映第一个开了口,“阿瑜,这纸条是从哪里来的?会不会是唬你的?”

    李映这话一出。众女都转头向她看来,便是郑瑜也停止了啜泣。

    李映拿过那纸条,嘟囔道:“他高长恭刚刚打了一个大胜仗,令得天下人都对他刮目相看。现在,便是段韶将军和斛将军,那名声风头也逊他半筹。有人更是说。天下三国,兰陵无双。在这种情况下,他会为了一个妇人放马南山,再不说兵卒事?不可能!”

    李映这话说得十分有理,众贵女纷纷附合起来。倒是秋公主向来心直,在一侧说道:“这也说不定呢。前阵子那个贱妇走了后,他不是寻死觅活,了无生意吗?”

    这话一出,李映瞪了她一眼。而一侧,本来竖起耳朵倾听,渐渐恢复了一些的郑瑜,又哽咽起来。

    秋公主自知犯错,她吐了吐舌头,连忙补救道:“是我说错了,还是阿映说得对,男子汉大丈夫,自然功名要紧。那个贱妇哪有这么重要?”

    “是啊是啊,哪有这么重要?”

    “依我看这消息肯定是什么人编出来骗你的!”

    “这种人就该直接打杀了!”

    “怕什么?你还是她的正妃呢。有本事,他就在外面呆个十年八年,不要回来了!”

    ……

    此起彼伏的劝慰中,郑瑜慢慢振作了些。她直起身低头,哑声命令道:“打热水来。”

    “是。”

    不一会,一盘热水端了过来,在两个婢子帮她净脸,梳洗,妆容后。郑瑜又小小喝了一盅酒,整个人终于恢复了一些。

    她抬起头正要说话,外面鼓声阵阵,笑声喧天,却是人们开始闹起新年来。

    这一天,普天下的人都在欢呼热闹吧?哪怕是一无所有的贱民,也会咬牙给孩子置一身裳的!而那对处于陈国的贱人,定然是手牵着手,欢天喜地地相依而行……

    这事想不得,一想,郑瑜便觉得整个人都透不过气来。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再哭了。一个不得丈夫喜欢的妻子,一个丈夫时刻想要和离的妻子,她便是有着王妃之名,其影响力,也已日渐消退。以往那些看到她便笑着围着的贵女们,现在还是笑着,可那笑容是嘲讽还是应付,她就分不清了。

    她现在,已没有任性的权利了。还这么哭下去,只怕这最后几个朋友也不愿意上门,也会日渐把她疏远了。

    想到这里,胸口痛得慌。郑瑜又从一侧接过热毛巾,放在眼睛上垫了垫。

    终于舒服些后,她抬起头,朝着众人绽放一朵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后,尽量清明地说道:“谢谢你们。”她站起来,给每个人斟一盅烫热的水酒后,低声说道:“节庆之日,难得你们前来,我,我谢谢你们。”

    这哪里还是以前意气风发的郑氏阿瑜?众贵女听到她这么一会就说了两声谢,不由大为感慨。一个个又劝慰起来。

    这时,李映朝秋公主使了一个眼色。

    得到她这个眼色,秋公主说道:“对了阿瑜,明日初一,所有命妇贵女都得入宫进见。现在的邺城中可热闹着呢。大伙儿都从封地赶了过来。要么,我们也出去走走?”她总这样闷着也不是一个办法,出去走走也许就想开了。

    “好。”

    郑瑜一应,众贵女也开心起来。在叽叽喳喳声中,不一会郑瑜便重新打扮了一番,穿着华服,跟着众女上了马车。

    难得聚在一起,她们自不会一人一辆马车。而是一起坐在秋公主的大马车中,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说着趣事儿。

    出了街道,这般说着趣事,欢欢喜喜的可不止她们。漫天挥挥洒洒的白雪中,无数辆马车行走在街道上,挤挤拥拥中笑声一片。而鼓声,鞭炮声更是充斥了整个街道。于这种种充满喜庆的声音中,还能听到不少在叫道:“周人这下可服气了吧?”“五十万周人,抵不过我五万军卒!兰陵之威,一至于斯!”“没听过吗?天下三国,兰陵无双!兰陵王那是什么人?那是孙吴再世的绝世悍将。”“听说过没?他其实啊,是为了那个张姬才出的兵。”“是啊是啊,张姬在周国都成了皇妃了,可我们的郡王一出马,她便连皇妃也不做了。听说那周主知道她奔走郡王,连句话也不敢说。”“英雄配美人,自古皆然。”

    见郑瑜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变难看了,秋公主连忙“呸呸”两声,哧笑道:“胡说八道。高长恭那小子肯定是私带人家逃走的。哪有什么周主知道连话也不敢说的?”

    刚说到这里,见郑瑜不但没有脸色好转,反而更难看了,秋公主马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说高长恭私带张绮遁逃,那岂不是证明了那纸条上所说的。他宁愿权利不要,偌大的名声不要,也要与那个贱妇厮守?

    秋公主又悔又急,想说什么弥补,却一时找不到话来。无可奈何,只得频叔向李映使着眼色。

    李映终于抬起头来。

    她看向郑瑜,说道:“阿瑜,和离吧。”

    我不是要你说这个!秋公主瞪了李映一眼。

    可李映没有看她,而是认真地看着郑瑜,一字一句地说道:“阿瑜,再这样拖下去也没有意思,和离吧。”

    她很清楚,高长恭出征时,便放出风声,说是他的王妃郑氏至今还是清白身子。

    ……这对一个嫁作人妇的贵女来说,其实是奇耻大辱!就在贵女们私会,就此事议论纷纷嘲笑不断时,也有一些对郑瑜有着好感的贵族,如以前老丞相的次子杨静等。他们纷纷上门,或借游治的机会与郑瑜攀谈。不就是想捕获她的芳心?

    可是,郑瑜因心中有事,一直对他们都不怎么理会,只知道一个人关在宅子里生闷气。便是游治时,也因为心情郁郁而总是黑着一张脸,偶有笑意也是勉强。

    郑瑜本来也只是勉强称作美人,这样一来,那姿色何止降了五成?何况,是人都有火性,她心不在焉的敷衍了事,又不是什么真正的大权势之女,更不是什么大美人,渐渐的,愿意与她打交道的俊杰越来越少。

    而随着兰陵王在边境一战成名,随着她郑氏一族在兰陵王的强势崛起中光辉越来越淡,随着兰陵王毫不掩饰地与郑氏决裂的态度,不知怎的,那些俊杰一个一个的,竟是渐渐没了消息。

第195章 阿瑜,和离吧 二

    李映望着郑瑜那张越发憔悴黯淡,越发阴戾的面容,清楚地知道,好友再这样下去,只怕真地毁了。( )因此,她已准备好,这一次便是拼着与郑瑜绝了交情,也要点醒她。当然,她这么勇敢的原因还因为,如今她李氏一族渐渐势大,郑氏一族渐显没落之相,她郑瑜又成了全城人暗地里耻笑的对象,她用不着太在乎与郑瑜的交情了。

    李映看着郑瑜,语重声长地说道:“阿瑜,你这样拖下去得不偿失,和离吧。和离后,杨静也罢,李远也罢,都是良偶。不输他高长恭多少。”当然,最后一句是安抚她的。以前那些人是比高长恭只略逊半畴,现在嘛,那是拍马也赶不上了。

    郑瑜的脸色很难看。

    她不喜欢别人提起这些,她总觉得,每个说这话的人都是不存好意,都是表面上宽慰她实际上在嘲讽。

    她们哪里知道她付出了多少?她们的话是说得轻松,可事情转到她们头上,看看她们还能这么若无其事么?

    见郑瑜黑着脸不说话,另一个贵女捅了捅李映,示意她闭嘴。

    李映没有闭嘴,她认真地看着郑瑜,慢慢地说道:“阿瑜,你也说过,他高长恭就是一个一根筋的人。以前信你,便一心一意信你,后来爱那张氏,便一直一直爱她。既然你这么了解他,那么你说,他有可能回头转意吗?”

    不等郑瑜说话,李映已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其实很清楚的,自那个贱妇执意在你们新婚之夜假死开始,便在你和长恭的中间,生生插了一把刀!不止是你,便是你现在居住的这个邺城兰陵王府,他高长恭是看一次便伤心一次吧?”

    这话说得太直接了,连秋公主也受不了,她频频朝李映使着眼色。示意她闭嘴。

    李映没有动摇,她想,不管她郑瑜记恨也好不记恨也好,她们相交多年。总得有个人把她清清楚楚地点醒。如今高长恭名声越来越响,郑氏一族好不容易攀上高枝,已是越发舍不得放手了。自然,也不会劝说郑瑜放手。

    秋公主虽然知道这些,可她那人说话是个没条理的,这劝说一事,只能由自己来。哪怕从此后她郑瑜与自己翻了脸。

    一瞬不瞬地盯着郑瑜。不顾她发黑发青的脸色,李映又说道:“阿瑜,你守着那宅子,守着一个名份,便这么有意思?秋公主也在这里,只要你想和离,我们大伙都去陛下那里求,陛下定然会允的。和离过后。你又是大好一个女郎,纵马游治,哪处不自在?更何况。直到今时,那杨静也还没有娶妻。”虽然妾室纳了两个,婢伎养了一群,虽然也在追逐着别的贵女,不过郑瑜想要回头,他必定是欣喜的。

    ……也不能挑了,满城的俊彦中,杨静算是顶顶洁身自好,顶顶优秀的了。当然,高长恭除外。

    郑瑜一直黑着脸。见自己这么把表情摆在脸上李映还说着,她有点恼了,当下重重说道:“我不和离!”她冷笑一声,道:“和离做甚么?成全那个贱人么?让天下的人都耻笑我,指着那个贱人说,那便是兰陵王无论如何也要再娶的王妃么?”

    她抬起下巴。骄傲地说道:“现在这样很好。她以前还当上周主的皇妃呢。现在呢?不过是一个没名没份的姬侍!呸!下贱的玩意儿,好好的皇妃不当,偏要自甘堕落!我恨她入骨,为什么要成全她?要让她从此后有名有份,有地位有富贵,与你我一样,过得光光彩彩,体体面面,走到哪里也有人逢迎着说一声“贵人”?”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杨静那些人,哪一个能与高长恭相比?她与高长恭和离后嫁给杨静这等没有王爵,没有军权,没有冲天的威望在身的人,难不成以后见到张氏这个贱人,自己还得向她行礼?不管是在宫中还是在路上遇到,自己还得退让一旁,让她先行?当世人指着高长恭,说他又立下多少军功又得了多少荣耀时,却让那个低贱之人享受那种风光?

    如是给别人,和离也就和离了,可和离之后,这王妃之位要给那个低贱之人,她是死也不愿!

    郑瑜这话一出,众贵女倒真是愣住了。听起来,她说得很有理呢。

    便是秋公主也在想到,如果有一天,那个私生女出身的下贱人当了兰陵王妃,岂不是从此与自己同起同坐,岂不是出入婢仆成群,岂不是明日元正的命妇入宫,也有她的一份?

    这简直是一种难以想象的羞辱。假如是别的婢妾有了这等荣光,她们也就当看戏一看看着。可一想想那个人是自己厌恶的,不屑的,一直踩在脚底下的张氏,秋公主等人便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李映张了张嘴。

    她来时准备的滔滔言辞,这下子全给堵回去了。一时之间,她也觉得郑瑜此言,听起来似乎有理,也似乎没理,那没理的地方,她一时半刻,怎么也找不出来。

    马车中安静了一会后,一个娇小的贵女嘻嘻笑道:“啊,天香楼到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

    “那下去吧。”

    当下,一行人朝着天香楼走去。

    天香楼是邺城出了名的大酒楼之一。这里最拿手的是糕点和各式饮料,再加上有专门贵女们设计的雅间,所以很受这些贵女欢迎。

    如今新年,天香楼人满为患,秋公主威胁利诱才换来一个雅间。只是这雅间位置不好,前后左右都另有雅间,而且正热闹喧哗着。

    可没办法,这是唯一一个雅间了,众贵女便是不喜,也坐了进去。

    随着她们入内,酒楼专设的俊俏小二流水般的涌来,他们为雅房中焚上香,煮上酒,挂上珠帘纱幔,然后低头站在那里侍侯。

    ……齐女多贵,有着与丈夫一样的权利。她们甚至可以在你知我知,男人们不知的情况下。与看中的俊俏小二,来个一夕之欢。

    酒一上来,郑瑜便盈盈站起,她举起酒樽给李映倒了一盅酒。温雅的低声地说道:“阿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就是面子抹不开,你别怪我。来,我们喝了这酒。”这便是郑瑜,便是再不高兴,也会主动示弱。虽然心里不太容易原谅别人。

    知道这一点。李映也感动了。她连忙拿起那酒盅,陪着笑道:“别这样说,阿瑜,是我说话太冲了,你不怪我我真高兴。”说罢,她把那酒一饮而尽。

    这时,郑瑜又给秋公主倒了一盅酒,道:“阿秋。你一直照顾我,我都知道的。”与欢喜的秋公主饮完酒后,她又转向其他的贵女。

    不过一柱香时间。众贵女又与郑瑜嘻嘻哈哈,这一路来对她隐隐泛起的不喜,也消了个一干二净。

    连续饮了这么多盅,郑瑜也有点酒意上头,她连忙坐下,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勉强自己陪着笑,听她们说着趣事。

    就在这么热闹的当口,突然的,旁边一个厢房传来一个大嗓门。“现在那周人啊,对咱们的兰陵王那可是敬畏有加呢。”

    又在议论那一仗了,也不嫌过时。秋公主心中嘀咕了一句,没有理会。

    转眼,又有一个人朗声接道:“敬畏?敬还是其次,主要还是畏吧?有一事各位可知道?”那人顿了顿。声音略略一低,颇带得意地说道:“话说他高长恭以五万人大破突厥,大扫周国那一通饭桶的颜面后,便带着那周主的爱妃,大摇大摆的在周国内逛荡。”

    这人看到四周投来的眼神,兴致大起,一通话说得如说书一样,竟是个抑扬顿挫。

    见四下安静了不少,大伙都在听自己说话,那人的声音又是一提,接着说道:“他来到荆州地带时,你们说发生了什么事?哈哈,那个荆州刺史和一个周国的王公在知道高长恭到了后,马上起了心思。”

    四周越发安静下来,便是郑瑜她们这一边,听到这新鲜传来的消息,也在那里侧耳凝听。

    在四下仰望的目光中,那人的声音越发抑扬起伏,“各位猜,他们起了什么心思?”在一连串的“不知”“快说”中,那人啧啧几声,道:“其实接下来的事,各位细想也能想到,你们想想,那张氏何等美貌?那是天下一等一的绝色,若不是那等绝色,又岂能逼得那郑氏王妃至今还守着活寡?”

    听这话竟然攀扯到自己身上,郑瑜脸色一青,反射性的,她朝秋公主看去。却见秋公主还在凝神听着,竟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受了羞辱,她不由咬了咬唇,心中暗恼。

    在此起彼伏地议论声中,外面那人的声音越发洋洋得意,“这下你们知道了吧?那荆州刺史和那周国的王公,是看中了那张氏,又想到我们这兰陵王勇敢善战,令得周国几无对手,便想把他给弄死……”

    说到这里,四下议论声嗡嗡而起,如煮开的水,一下子沸腾起来。

    沸腾中,议论中,众人纷纷催着那汉子说下去。那汉子刚才还洋洋得意,这下却有点吭吭哧哧了。好一会,他才说道:“然后,我们这兰陵王也不知使了什么妙法,不但逼得两个周国重臣把他当爷爷供,现在啊,说是整个周国的官员一听到高长恭三个字,便退避三舍。那个张氏便是美貌通了天,他们也不敢看一眼了。”

    啧啧两声,那汉子忍不住说道:“咱们这位兰陵王还真是多情种子,为了一个妇人,那是煞费苦心啊。听说那些周地的人,对那张氏是执礼甚恭,最大的官儿在她面前,也低着头不敢直视。就是怕一不小心失了态,被咱们的兰陵王报复上头。”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063/ 第一时间欣赏南朝春色最新章节! 作者:林家成所写的《南朝春色》为转载作品,南朝春色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南朝春色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南朝春色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南朝春色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南朝春色介绍:
在经历了几十年的动乱后,南朝陈国文帝继位,南北两地,同时出现了少有的繁华安定。
有着极美的容颜,还有着不堪又混乱的前一世记忆的女主,重生在这个繁华世间。她想,这一世,她不会是妖孽,她一定要在这外表靡华,实质却是荆棘遍地的世道,求一个最高贵最优秀的天之骄子也不敢求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南朝春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南朝春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南朝春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