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风的捉弄
赵仙儿对倩茹写的词曲很满意。
她知道她不愿意再去海棠馆,便安排人来弄月小筑编曲排练,以便她能写出更好的作品。
不料一时风起,竟然将词稿吹出了院墙。
而且还把洛王招了进来。
洛王三十多岁,脸有些胖,因此显得眼睛有些小,不论什么表情,笑或者不笑,眼睛都像一条狭窄的缝隙。
安侯府的案子就是他一手经办的,还有安泰的死也和他脱不了干系,血海深仇,倩茹看见他就恨得紧。
但这里是赵仙儿的弄月小筑,而且敌强我弱,她不得不小心谨慎地伺候。
洛王见她脸上半点笑容都没有,脸沉得像千年寒冰一般。
“字迹娟秀,柔中带刚,这是谁写的?”
“回王爷,是妾身。”
洛王满脸讶异,与此同时脸上的冰冷散去,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你看着很面熟,叫什么?”
“安倩茹。”
“哦,原来是你。真是了不得啊,竟然让一个王爷和一个将军为你争风吃醋......”
洛王一半讽刺,一半调笑的语气,让她感到浑身不适,恨不得拂袖而去。
可是洛王却恰恰相反,她越是阴郁着脸,他越有兴趣刺激,不断地挑战她的底线。
她狠狠地紧咬着牙冠,把他当疯子一般,除了应有的接待,旁的一概不回应不理睬,气的洛王悻悻而去。
晚上,赵仙儿气呼呼地回来,甚至摔了一个杯子。
倩茹以为是洛王对她发难,赶忙道歉。
赵仙儿也给她赔不是,“洛王府就在弄月小筑的背后,是我考虑不周,给你招来了麻烦。不过,我发脾气不是因为你,而是司马九娘......”
司马九娘为了报复赵仙儿巧取豪夺,动用人脉不断地让赵仙儿惹麻烦。
今日,她去丞相府唱曲儿,竟然险些被毒哑嗓子。
“没想到她竟然歹毒至此,实在可恨至极!”
“我以前只需要唱曲儿,现在却需要同时兼顾许多生意上的事,很多细节考虑不周,身边也没有得力的人,这才让她逮着机会。”
看见赵仙儿被逼的如此痛苦,倩茹很想帮她分担些,但除了这点所谓的才华,别的她实在不会,尤其是一些圆滑世故的事。
好在赵仙儿不仅没有提这方面的要求,还关切她的身体,让她好好在家休养,等曲谱好了,舞编排稳妥了她就把人撤走。
这姐姐真是好啊,好的让她感到心亏。
次日,洛王又听着曲声来了,俨然把弄月小筑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
勒令众人唱这跳那,今天听完了,还要定明天的,害的她们忙活了半个月才练出雏形。
海棠馆就要重开,赵仙儿日日都愁眉不展,倩茹看着很揪心,以致于夜里难以成眠。
辗转反侧间,她想到了一个化解困境的办法。
她找到赵仙儿,建议她邀请洛王去海棠馆看舞。
姐妹两个合计之后,一个甜言蜜语哄着,一个不情不愿地刺激着,没想到竟然说动了洛王。
洛王是皇帝的胞弟,又刚斗垮了桂王,俨然是当下京城里首屈一指的权贵。
虽然新舞没有排成,但因为洛王的驾临,海棠馆重开后生意莫名的火爆。
只是委屈巴巴地给洛王跳了几日的舞,就帮好姐妹解决了大难题,倩茹如释重负。
这时节弄月小筑的海棠花开的正灿烂,几十棵连成一片,一片嫣红,甚是壮观。
行走期间,别有一番意境。
赵仙儿归来,见她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也跟着笑了。
“在我看来,女人只分两种,一种是靠自己活着,一种是靠别人活着。咱们只是在命运地捉弄下选择了当世少数女子走的路,但是坦坦荡荡。
你要是愿意的话,就来帮我,海棠馆三掌柜的位置早就为你备好多时。”
“早就?”
往日的教训忽然浮现在脑海,倩茹脸上的笑容尬住了,惊恐地望着赵仙儿。
赵仙儿没料到她如此敏感,笑盈盈地戳了戳她的小脸,补充道:“胡思乱想,你我是金兰姐妹,难道你以为我会卖了你?你要是去,你就是三掌柜,不必签任何契约,不承担任何损失,而且我还给你分红,如何?”
倩茹有些为难,她做的一切只是单纯地想帮赵仙儿,还她些情义,至于去海棠馆长久地做工,她从未考虑过。
好在赵仙儿见她蹙眉便主动罢了刚才的念头,只说美景不可负,请她在海棠树下为她伴舞一回。
哪知歌声一起,竟然把洛王妃给招来了。
洛王妃眼睛一瞟,几个嬷嬷就冲将上来又掐又打。
倩茹死死地护着赵仙儿,挨了个遍体鳞伤。
没打到赵仙儿洛王妃不甘心,命人将她俩拖开又打。
好在洛王及时出现,喝止了洛王妃。
洛王妃的眼泪哗哗地往地下掉,“妾身都是为了你好,这个赵仙儿利用王爷你的名声大肆敛财,可恶至极!”
洛王早就对这个善妒的王妃忍无可忍,当下翻了脸,“既然你不满意本王在外面听曲看舞,那本王就打通后墙,把弄月小筑并入王府。”
洛王妃气急败坏,转身而去。
倩茹以为洛王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即刻就让人把墙拆了,还要把弄月小筑的大门也封了。
倩茹忍而不能,狠狠地把洛王骂了一顿。
洛王却不以为意,认为她是在变相地讨要名分,当即便要纳她们当侧妃。
洛王妃闻讯,去而复返,用母家的权势同洛王叫板。
两相争执不休,一个要拆墙,一个要砌墙,闹着闹着整个弄月小筑就被毁了大半。
倩茹只好跟着赵仙儿一起搬去海棠馆避风头。
但她实在住不惯,又怕影响了志轩的学业,所以,每逢赵仙儿外出,她便悄悄地去寻宅子,专往书院附近去寻。
起初,问遍了附近的几条街巷也没有。
莫名的过了几日,竟然有人主动找上了她卖宅子。
两进两出的小院子,安静距离书院又近,正是她想要的。
她毫不犹豫地就买了下来。
签下契约,卖宅子的人才告诉她是司马九娘在暗地里搭桥牵线,促成了这桩生意。
倩茹心里不踏实,但契约已签,钱也给了,木已成舟。
她不是那种富的流油的,为了以后的生计着想,只好认了。
本想回去好好向赵仙儿解释,没想到赵仙儿已经知道,没等她张口就给了她一个狠狠的大白眼儿,还把她拒之门外。
第十七章:无花不败
司马九娘得意洋洋地将赵仙儿签下的契约拿在倩茹面前晃了几下。
因为得罪了洛王妃的缘故,海棠馆的生意一落千丈。
京城权贵,没有一个敢请赵仙儿去唱曲。
一个月下来,赵仙儿不仅赔了个底儿掉,还欠了好些钱。
经营难以为继,她只好把大掌柜的位置、海棠馆的屋契都卖给司马九娘,用以还债。
与此同时,弄月小筑也变成了一摊废墟。
宅子没了又被断了生计,赵仙儿几乎被逼入了绝境。
“这就是因果报应,白眼儿狼就该是这种下场!”
“你逼良为娼,假仁假义,早晚会遭报应。”
司马九娘笑她天真,随后命人将安倩雯唤来。
倩茹惊呆了,柳氏竟然把女儿卖给了赵仙儿。
赵仙儿为了还债又把人卖给了司马九娘。
而这么大一件事,她却丝毫不知情。
“你的妹妹安倩雯已经在我手下训练了两个月,以她的姿色,一定会比你惊艳。”司马九娘沾沾自喜地摇着扇子走到海棠树下,玩味儿地嗅着枝上的花朵,“这个世上不乏争艳的奇花,可是又有几个会像海棠一样笑到最后呢?”
“海棠也会凋谢,没有人能笑到最后!”
司马九娘以为她的话是嫉恨,越发得意,转身走到赵仙儿门口眉飞色舞地挑衅,“我又为你拟了一张新的契约,要不要签?签了你仍然可以当海棠馆的二掌柜,否则,赶紧滚!”
与此同时,弄月小筑的婢仆也一拥而来向赵仙儿讨要工钱。
往常挥金如土的京城第一个歌姬,到现在竟然捉襟见肘到连几十个婢仆的工钱都发不起。
倩茹不愿意赵仙儿再同司马九娘签契约,即刻夺过撕毁,并将这笔债给揽了过去。
赵仙儿感激涕零,握着她的手保证,“将来我一定会百倍千倍的还给你。”
“咱们是金兰姐妹,何必说这些?”
倩茹找了车马,把大家的行李都搬去新宅子,见天色将黑,忽然想起志轩还不知道搬新家的事,又急吼吼地去接。
哪知,竟然有人早早地将他骗走了。
难道是司马九娘?
一定是她。
她愤懑地闯进海棠馆要人,徒然惹了一阵羞辱和嘲骂,连志轩的影子也没见着。
志轩是个机智又懂事的孩子,如果不是认识的人,不可能将他骗走。
弄月小筑没了,只有海棠馆,也只可能是海棠馆。
倩茹见司马九娘阴阳怪气的,死活不肯透露志轩的下落,急了眼,强闯上楼,拿着摔碎的陶瓷片儿站在窗户边上威胁司马九娘。
“你不把弟弟还给我,我就抹了脖子从这里跳下去,让你的海棠馆再赔个底儿掉。”
司马九娘乐了,计划报复的时候,她就已经查过倩茹的底细,知道她是拿了上官家的钱走的。
孤身一人,根本没有后台。
“要动手就要快,否则官差来了,你就不一定能得逞了。”
僵持着,僵持着,官差来了,一把就将她从窗户边上拽了过去,拖出了海棠馆。
外加司马九娘使了银子,几个官差便把她拖去衙门打一顿,然后扔了出去。
她无助地扶着墙,一边走,一边呜咽痛哭。
思来想去,还得去求司马九娘。
可是手里没有筹码,不知道到时候不知道会被逼着签什么痛不欲生的契约。
越想越觉得日子无比难捱。
这时,余富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侧身一看,见易仲伦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自己的狼狈,倔强地把眼泪擦干。
“被谁欺负了?跟我说说,没准儿我能帮你。”
她不想领他的情,但衡量之下,求易仲伦总比求司马九娘要好得多。
“志轩不见了,可能是海棠馆的司马九娘在背后捣鬼,你能帮我救他吗?”
易仲伦沉思了片刻,云淡风轻道:“这事有何难?不过,如果由我来帮你,你势必会认为我趁人之危。倒不如,去求洛王妃。”
“她不可能愿意帮我。”
“洛王妃顾惜洛王的名誉,肯定会帮你的。若是她不管,你就来相府找我。”
易仲伦的话可信吗?
她低头思虑的片刻,发现自己根本无从选择。
毕竟就这样去求司马九娘,结果只会痛不欲生。
于是,她急切地赶去紫衣巷。
夜已深,王府大门紧闭。
她卯足胆子叩门,做好了被撵的准备。
没想到守门的小兵听了她的名字,竟然没有驱赶。
不多时,有个嬷嬷便来领她进府。
这一切实在太出人意料!
原来,易仲伦已经在洛王妃面前为她说了好话。
洛王妃丝毫没有拒绝她的请求,只有一个条件,就是找到志轩后,她需得卖身进王府当舞姬。
都这个节骨眼儿了,为了志轩的安危,她只能接受。
这时辰,寻常百姓早已入睡,但对于专在晚上营业的海棠馆而言,正是逍遥快活的良辰。
官兵涌入海棠馆时,司马九娘正兴致勃勃地欣赏自己最得意的压轴歌舞《海棠春晚·花开不败》。
哪知,片刻的工夫台上的乐师、舞姬、歌姬就一哄而散。
连带满园子的海棠花也被砍成了残花。
可是,官兵搜遍了海棠馆也没有找到志轩。
倩茹慌了神,哭求司马九娘把弟弟还给她。
司马九娘仰头冷笑,“你真是可笑,你弟弟丢了,关我何事?大宣王朝是有王法的地方,今日的事,我即便是敲登闻鼓,也要讨回公道!”
却不料刚说完,官兵就找到了人。
小志轩被奄奄一息地吊在井里,夜深天黑,井口又加了盖子,所以一时没有被发现。
“这怎么可能?肯定是赵仙儿,一定是她,一定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司马九娘被拖走的时候不住地喊冤,好像自己真是被冤枉的一样。
案子审的又急又快,志轩一醒,便指认出了拐骗绑架自己的歹人,而那人正是海棠馆的杂役。
紧接着又有好些其他的人来状告司马九娘,绑架、虐打、恐吓、逼良为娼、谋杀......
罪名由小到大,多的令人瞠目结舌。
倩茹受了伤,又疲惫得很,实在背不动志轩,姐弟俩险些摔在一处。
这时,余富赶着一辆马车来到了她面前,把志轩抱了上去。
“大人让小的来送你们回去,安小姐放心坐就好。”
都快卖身为奴了,她有什么可过分顾忌的呢?
现在,她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志轩。
不知道进了王府之后,谁来照料他。
安倩雅不一定可靠,赵仙儿又身处困境。
第十八章:王妃的心计
赵仙儿和安倩雅正为找不到她急的团团转,见她和志轩带伤而回,赶忙迎上去搀扶。
倩茹看见赵仙儿眼泪就莫名地往外涌,禁不住将心底的烦忧一股脑儿吐了出来。
“我不能带着志轩去为奴,可是他还小又需要人照顾,以后可怎么办?”
“咱们这么真是倒霉,你要进去当舞姬,我也要进去当歌姬,照顾志轩的事只能交给倩雅。”
倩茹出去后不久,赵仙儿就收到了洛王妃的恐吓信,若是明日不主动卖身入府,后果难以想象。
安倩雅见倩茹求助式地望着自己,为难地垂下了头。
“他也是我弟弟,我愿意照顾他,可是我没有自力更生的本事,连饭都不会做。倒不如送他去书院寄宿,我也去为奴为婢,咱们一起养活他。”
冲着安倩雅这几句话,倩茹把所有的钱财都交到了她手里。
但安倩雅却不敢要。
之前的遭遇极大的打击了她的自信心,她已经无法独立面对这个世界。
所以,哪怕是为奴为婢,她也愿意跟着倩茹和赵仙儿。
既如此,倩茹只能送志轩去书院寄宿,然后为他缴了整年的费用。
洛王府近在眼前了,倩茹默默地摸了一把辛酸泪。
“好妹妹,没什么可怕的,只要咱们三个以后相互扶持,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赵仙儿的话,让她又一次燃起了披荆斩棘的勇气。
她牵着安倩雅,赵仙儿牵着她,三个一起不卑不亢地走到洛王府威严的朱红色大门下。
洛王妃已经安排了嬷嬷在那里等她们。
嬷嬷姓年,严肃又高傲。
好像当王府的奴婢很荣耀似的,坚决不同意多收一人。
安倩雅怕被撇下,像孩子一般呜呜地哭了起来。
倩茹不忍,把自己的卖身银都给了年嬷嬷,才换得她高抬贵手。
年嬷嬷把她们三个安排在一个小房间,里面只有一张硬邦邦的通铺,两条旧棉被。
赵仙儿又使了些银两,年嬷嬷才喊人多给她们送了几样家什,也就是一床被子,几面铜镜,还有几身衣服而已。
昨日在衙门挨了板子,倩茹身上疼的很,恨不得立刻趴会儿,但年嬷嬷却令她们马上换上衣服,准备为洛王唱歌跳舞。
“要命啊,这若是弄砸了,岂不是要咱们的脑袋?”
赵仙儿随口的一句抱怨,吓的安倩雅直哆嗦。
“别怕,只是我们去,你在这里等着就好。”
倩茹换了衣服,强撑着跟着年嬷嬷出去。
此时,洛王和洛王妃正在用晚膳。
洛王一见她俩眼神即刻散发出了异样的光彩,点曲点舞,欢喜极了。
哪知倩茹跳的僵硬又难看,中途还摔了一跤。
洛王妃见状,即刻命人将她拖下去责打。
倩茹看清了,洛王妃就是变相的要整死她们,若是由着她罚自己的小命势必要交代在这里。
她灵机一动,咬破舌尖咳出一口鲜血,然后装晕。
洛王见状,顿时起了怜香惜玉之心,不仅免去了她的处罚,还派人请大夫来为她看病。
洛王妃不准,夫妇二人又起了争执。
这时,下人前来通报,易仲伦到了。
洛王妃喜上眉梢,“前些日子,我许诺易丞相要送他一个舞姬,正愁没有能拿出手的,今日正好兑现承诺。”
“简直胡闹!”洛王大发雷霆,“你不过是个王妃怎能随便把一个良籍女子送人?”
洛王妃得意地把她们签下的身契拿给洛王看,洛王被噎住了,气的拍桌子却不敢过分发作。
王妃萧怜儿的父兄叔伯都是边关大将,家世背景雄厚,便是他这个王爷在他们面前也要先礼让七分。
尤其早朝时边关传来急报,北戎正在边境滋事。
在这关键时刻,他不得不忍上加忍,并表现出超乎寻常的从容大度,心平气和地赞同萧怜儿把倩茹送给易仲伦。
萧怜儿见他如此,索性将赵仙儿、安倩雅一并送给了易仲伦。
“这实在太多了,臣只是个弱质书生,吃不消啊!”
“吃不消你就养着。”
易仲伦见洛王笑盈盈的眼缝里杀气腾腾,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隐晦道:“臣一定会好好养着。”
洛王妃萧怜儿看出了他们在打哑谜,即刻令易仲伦给她们定名分,哪怕只是侍妾,也得正正经经地定好。
这几句话简直如刀子一般剜在洛王的心里,但他还是努力地维持着大度。
而倩茹却不能,她一时受惊,没忍住睁开了眼。
她不愿意给易仲伦做妾,遂将原身在恭江城的事说了出来,“一个曾经与人私奔过的弃妇,实在不适合入相府,更不配留在王府。”
赵仙儿见她如此说,也跟着自爆黑历史。
洛王顺势揪住萧怜儿的错处,发泄怒火。
萧怜儿也不是好惹的,即刻以隐瞒家世,居心叵测为由,要把倩茹几个处死。
一下子便激的洛王原形毕露。
为了保住几个美人的性命,洛王急吼吼地让易仲伦把她们带走。
萧怜儿丝毫没有阻拦,因为这正合她的心意。
洛王身份尊贵,即便再欣赏她们的美色,再怜香惜玉,也不可能要几个不清白的女子。
而易仲伦,一个寒门出身,靠巴结耍心机上位的丞相,她更是不放在眼里,得罪便得罪了。
名正言顺、理所当然地清除掉夫君身边的狐狸精,对于她而言才是最紧要的。
只是,她不会想到洛王根本不信安倩茹和赵仙儿方才说的话,反而十分欣赏她们的机智。
而洛王也不会想到,萧怜儿还安排了后招。
夜色森森,本来风平浪静,却忽然刮起了呼啦啦的大风。
风声狂野至极,好似下山猛虎气势汹汹地咆哮一般,令人闻之胆寒。
赵仙儿搀着倩茹上了易仲伦的马车,安倩雅背着包袱怯怯地跟在后面。
余富低声问易仲伦,“大人,我们是直接回府,还是......”
“自然是直接回府,本相还有大量的公务没处理,没有工夫闲逛。”
“这风声真像虎啸一般啊!”
余富裹紧衣服,坐到车夫身边,并叮嘱他慢行。
第十九章:刀下花前
许是风大的缘故,马车摇晃的格外厉害。
倩茹不想再进易家,因为那里曾经是她的噩梦所在。
虽然已经是前世的事,回想起来仍然觉得十分痛心。
有的人看着很好,实则表里不一。
易仲伦就是这类人里的典型。
她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何当时的眼光如此差。
易仲伦面如冠玉,博学多才,温文尔雅,态度谦和,又懂得圆滑世故。
看起来是个非常理想的夫君。
可是当她嫁给他后,他却拉下了脸,每天变着法儿地羞辱她,没有半点情意。
易家古怪又冰冷!
听着车外呼呼的风声,她愈发焦虑。
要是能不去易家就好了。
她不由自主地提了提鞋后跟,摸了摸藏在鞋底的银票。
身契上写的卖身银只有五十两,而她这里有几百两,足够赎身。
但,就怕易仲伦不肯。
不过,好歹试试看。
她装作病恹恹的样子,双眼一迷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
本来想倒向赵仙儿,没想到马车突然急转弯,竟害的她倒在了易仲伦怀里。
倒都倒了,她只好将计就计继续装。
她弱弱地抓着。
忽然,一双温暖的大手将她护在了怀里,待马车稍微平稳些,又把她扶回了原位。
这时,赵仙儿的手抓到了她的胳膊,“怎么样?没摔着吧?”
她顺势倒在了赵仙儿怀里,装晕。
前世,她就是靠着这招和父亲安侯的威名,软硬兼施,摆脱了易仲伦。
可是,现在没有强大的娘家做靠山,这伪装半死不活的模样,不知道能奏效几分。
黑暗中,她听见易仲伦说了句,“暂且不回府邸。”
以为这事算是得逞了一半。
哪知,马车突然停下,害的她又摔了。
“不好,夫人在门口,她已经看见了我们。”
“何须惊慌,我来应付,你悄悄把车赶回去,若是她追问,就说是去相府为我拿公文。”
想不到这家伙还惧内,倩茹暗喜。
哪知没等余富把马车调头,她们就被包围了。
虽然她没有睁开眼睛,但从易仲伦与其夫人许蓉蓉的对话中,她明显可以听出这位丞相夫人对夫君企图金屋藏娇的作为愤慨异常。
“要么和离,要么处置了这几个贱人,你选!”
当当几声,像极了刀落在地上的声音。
易仲伦极为谄媚地迎上去讨好,并解释说是代替洛王安置的。
“没有王妃你能有今日?赶紧的,处置了她们。”
许蓉蓉本以为车上只有洛王妃萧怜儿事先知会的两个人,没想到人拖下车后,竟然多了一个,怒不可遏。
四周杀气渐浓,倩茹缓缓地睁开双眼,忽见一个面如玉盘的贵妇,拔出护卫的刀砍向安倩雅。
事出紧急,她来不及多想,赶忙扑倒安倩雅,帮她躲过了一刀。
但紧随而来的第二刀却落在了她身上,疼的她昏死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还完整地活着,她万分讶异。
房间的陈设很熟悉,窗外的环境也很熟悉。
这是易家?
她惊坐而起,内心近乎绝望,慌忙呼喊赵仙儿和安倩雅。
良久得不到回应,她有些崩溃了,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倾泻。
这时,一个容貌清秀的丫鬟缓缓地端着药来到她身侧,请她卧下,要给她换药。
“这是哪里?我的两个姐姐呢?她们怎么样?”
她紧张地抓住丫鬟的手追问。
“小姐莫急,她们都安好,只是夫人另有安置。”
另有安置?
这是何意?
面对倩茹的几次追问,小丫鬟只是面带微笑却不做回答。
她努力地让自己保持冷静和理智,细细地回想昨夜的情形,期待从中刨出些许希望,但怎么也找不到。
只能勉强安慰自己,赵仙儿和安倩雅应该是安全的。
她那一刀挨在背上,只能趴着睡。
丫鬟也不知道给她用的什么药,每每换完药就会不由自主地睡着,用了饭菜也会如此。
迷迷糊糊地,不知不觉竟然趴了一个月。
此时,伤口已经结了厚痂。
一日,芬芳入鼻,她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处陌生的花园里。
四周繁花似锦,姹紫嫣红,蝴蝶翩翩,鸟鸣莺啼,一派生机勃勃。
“这又是哪里?我不是在易家吗?”
正当她迷惘的时候,远处飘来阵阵琴声。
她寻将而去,看见丞相夫人许蓉蓉竟然坐在凉亭里优雅地抚琴。
许蓉蓉身边站着的丫鬟,正是日日给她换药的丫鬟。
倩茹顿时明白了,许蓉蓉是故意用这种方式将自己引过来的,只是无法理解她为何要费心思做如此周折的安排。
许蓉蓉留意到她过来了,纤纤玉指轻压在琴弦上。
琴声戛然而止。
作为荣国公的女儿,豪门贵女,她决不允许新婚不到一年的夫君身边多出几个小妾来。
月前,她本想借着洛王妃的名义,将安倩茹几个拒之门外。
哪知一时冲动,事情没办成,还把夫妻关系给闹僵了。
易仲伦一反常态当着她的面,直接纳了安倩雅,放走了赵仙儿。
还把安倩茹安置在私宅里照料,不准她去打搅。
每日在家里看着夫君搂着娇艳欲滴的小妾你侬我侬,许蓉蓉恨的牙痒痒,却因为一些特殊的缘故,无法发作。
这几日,易仲伦公务异常繁忙,她才逮着机会,先教训了安倩雅,然后命人把安倩茹送到自己娘家的别苑。
也就是当下这座风光绮丽的园子。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她打算摒弃从前蛮横的法子,用些高明的手段对安倩茹这种卑微的女人施以诛心的惩罚。
“安二小姐,近来休息的可好?”
许蓉蓉面带笑意,好像从来不曾砍她一刀似的。
见倩茹不理睬自己,许蓉蓉笑的更灿烂了。
“就你这种态度,难道就不怕得罪了我,永远也见不到赵仙儿和你的姐姐安倩雅?”
倩茹装作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她之所以能如此从容,都是前世的两次失败婚姻磨砺出来的。
坏人最得意的就是抓住别人的软肋,然后对别人进行无休止的折磨和羞辱。
而通常这样的时候,谁较真谁就输了。
果然,许蓉蓉见她脸上丝毫不起波澜,顿时拉下了脸,直入正题。
“你们是洛王托付给丞相照顾的,按理我该好好安置你们,但是你们得罪了王妃,所以,无论如何,一些皮肉苦总是要受的......”
砍了别人一刀,还认为自己是做了好事,简直就是无耻。
倩茹才鄙夷地侧过身去,用轻视又高傲的神态径直将许蓉蓉的后话堵了回去,逼的许蓉蓉强忍着怒火,勉强挤出微笑以展示自己的高贵。
她缓缓抬手,示意丫鬟将近处的一朵红芍药摘来送给倩茹。
亭子周围都是牡丹,唯独一盆芍药格格不入,这明显就是另有隐喻。
许蓉蓉自以为高明,却没想到这对倩茹根本没有半点伤害。
因为她从来就没想过要攀附任何权贵,更不屑于当什么丞相的小妾。
倩茹从容接过丫鬟递来的花,也不听许蓉蓉说道,三下五除二,在近处刨了个坑就把花埋了。
许蓉蓉怒不可遏,一时绷不住,暴露了本性,冲将上去蛮横地踢倒倩茹,然后把一盆子芍药都剪成了碎渣。
“来人啦!把这个贱人给我拖出去剁了喂狗!”
片刻,不见有人来,才想起别苑里的人都被自己远远地支开了,恨的咬牙切齿。
倩茹勉强地直起身子,轻蔑道:“丞相夫人根本无需如此,我虽然卑微,却没有攀龙附凤的心。”
“你没有心?你没有心能把半个京城的权贵迷的团团转?妖精!狐媚子!贱......”
倩茹懒得听她骂,转身而去。
许蓉蓉哪里忍得?
健步冲上来拖拽,掐打。
倩茹愤懑还手,一时用力过猛将许蓉蓉推入了花丛里。
偏偏易仲伦这时候出现了,见此情形,双眼瞪的像铜铃一般大。
第二十章:命运逼人
许蓉蓉气白了脸,爬起来扇倩茹耳光,没想到却被还了一巴掌。
“翻天了,一个贱婢,也敢同主子动手,去给我叫人,我今日一定要灭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许蓉蓉的声音,好像虎啸山林一般,震耳欲聋。
倩茹却没什么好怕的,最多就是再死一回。
然而,令她惊讶的是,易仲伦竟然在许家奴仆蜂拥而入后,当着几十个下人的面扔给了许蓉蓉一纸休书。
此举,无疑是将紧张的氛围推到了极致。
“我爹是荣国公,你休的了吗?”
许蓉蓉轻蔑地把休书弃置一旁,傲气地走到易仲伦耳畔低语了几句。
不知说了什么,易仲伦竟笑盈盈地捡起休书塞回了衣袖,并主动给许蓉蓉道歉说了许多讨好的话。
“易丞相,我可不是某位病娇大小姐,可以任由你随便拿捏。这个女人,即便洛王不要了,你也休想带回相府。”
然而,就在许蓉蓉嘚瑟的时候,易仲伦也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许蓉蓉顿时涨红了脸,杵在一旁良久说不出话,只能由着易仲伦将安倩茹带走。
园子里繁花似锦,易仲伦顺手摘下一朵粉蔷薇强簪在了倩茹头上。
“你要是敢摘下,我就把你留给许蓉蓉。”
“真卑鄙!”
“真是个没良心的女人,我可又救了你一回,从海棠馆到现在已经有好几次了吧?”
“自作多情!”
倩茹淬了一句,疾步往前,却因为走错了路,不得不折回,不慎又遭遇了许蓉蓉。
她默默地避在一旁,没想到许蓉蓉却去而复返。
“你以为他真的是喜欢你?不过是因为曾经有个和你同名同姓的女人,让他有些惦记罢了!”
许蓉蓉见她面露不屑,似乎并不相信,又道:“早晚你的下场也会和那个女人一样,若是不信你就去打听下罪侯安行道一家的事。”
这事有何好打听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易仲伦是个怎样的人。
不过,许蓉蓉的几番醋言醋语,倒让她想到了个摆脱困境的法子。
洛王妃萧怜儿诸多设计,无非就是不想她们几个再和洛王有瓜葛,许蓉蓉又何尝不是?
她想主动献计。
只是刚才才和许蓉蓉大打出手,这么做风险很大。
于是,她没有傻乎乎地和盘托出,而是态度温和地试探了几句,“我是真没用攀龙附凤的心思,夫人若是愿意从中转圜一二,我便至此永远消失在京城。这样,你对洛王妃也有交代。”
“哼!像你这样卖身求荣的女人,怎可能无视得了富贵名利?安倩茹,有我在一日,你就永远别想有好日子过!”
许蓉蓉的决绝,彻底断了她所有的盘算。
而这些全都被藏在暗处的易仲伦看在眼里。
等许蓉蓉走后,他又笑盈盈地走上前来撩她。
“养了一个月,精气神儿恢复的不错啊?”
她不想理睬,追着许蓉蓉的背影而去。
行至中途,有个叫小橘的丫鬟迎上来为她引路,一直将她送回易仲伦的私宅。
之前伺候她的丫鬟没有再回来,反倒是这个小橘留了下来。
小橘随身带着一块令牌,宅子里所有的婢仆都听她使唤。
前阵子都在昏睡中度过,大门没出过,二门没迈过,出去了一回才发现这座私宅东院的布局和她前世在安侯府住的琳琅馆布局陈设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为何?
她非常不解。
前世嫁进易家,易仲伦分明就是耍尽心机日日盼望她死,怎么又花这份心思呢?
真是怪人怪事!
上官渊如此,易仲伦也是如此。
难道易仲伦也和安侯府有仇?安侯府抄家灭门的案子和他有关?
倩茹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寒。
虽然,现在对于世上的所有人而言,她只是个与罪侯安行道之女同名同姓的女人而已,但正因为如此,她的心情格外复杂。
一边是从头开始的新人生,一边是抛不开忘不掉的血海深仇。
每天被禁锢在这座宅子里,看着眼前熟悉的一事一物,她的脑子里总是禁不住想起去年在义庄的所见。
尸横遍地,恶臭熏天。
想着,想着,便禁不住泪如雨下。
夜夜梦里都是爹和弟弟在刑台上尸首分家的情形,吓的她几乎不敢合眼。
恩要报,仇也要报,血海深仇不报,如何能安枕?
可是如何才能报得了呢?
她这处念头才刚动,许蓉蓉的长姐许慧慧就来替妹妹收拾后院了。
一大早气势汹汹而来,径直命人把她从榻上拖下来打,连衙门里的刑具都搬来了。
怒吼着要把她凌虐至死。
不消一炷香,她就变的遍体鳞伤。
“这世上叫安倩茹的女人都一样贱!”
“你再说一遍!”
“什么身份,也敢还嘴!”
啪啪......
几巴掌下去,她的脑袋嗡嗡直响,再听不见许慧慧的声音,只看见她的血盆大口不断地张合张合。
鞭子、夹棍同时而至,皮肉的痛痛到她麻木。
人生之路走成这样,谈何安乐?谈何复仇?
可是小命将无,再想要改变些什么,扭转些什么,已经没有可能。
一刹,黑暗降临。
她丧失了神志。
不知几时,竟然能感觉到痛。
她艰难地动了动手脚,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荒郊野岭,几只老鼠正在撕咬她露出来的手脚。
好在十指痛彻心扉,双腿双臂却没有被打残废,反抗了几下,老鼠就被赶跑了。
四周一片漆黑,辨不清东南西北。
她用尽浑身气力抓着身旁的树爬了好一阵终于爬了起来,以为就此逃脱牢笼,重获自由,没想到不多时小橘就带着人找了过来。
无论如何决不能再回去,她拼死反抗,结果不慎撞到树上,又丧失了神志。
醒来后,毫无疑问又回到了那座宅子。
望着周围熟悉的陈设,她无奈地沉了口气。
命运啊,我安倩茹到底是哪一世积了孽债,前世今生要承受如此折磨?
痛苦的眼泪滚滚而下,与此同时愤懑和不甘也在心头汹涌澎湃。
既然命运非得如此,那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于是,她把小橘招到近前无比坚定地告诉她,“我要见易仲伦。”
第二十一章:病娇美人
“只有丞相大人想见你的时候,你才能见到。”
言下之意便是,你只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雀而已,主人高兴什么时候来瞧瞧就什么时候来。
虽然倩茹早就认清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处境,但还是禁不住抑郁,可又不甘心认输。
其后的日子里,她用了许多招数,甚至是绝食了断,易仲伦都没有出现。
更别提洛王。
怎么办?
难道余生就要困死在这里吗?
日日对着这个同自己前世的闺阁相差无几的地方,渐渐地她有了另一个主意。
硬的不行,就试试软的。
易仲伦既然把这里弄的和安侯府的琳琅馆一样,肯定是有所用心。
什么样的地方养什么样的人。
琢磨着,琢磨着,她开始模仿自己前世初见易仲伦时的样子。
她每天茶饭不思,很快就把自己弄的消瘦又憔悴。
大热天,伤势未愈又害了风寒,咳嗽不停。
而这正合她的心意。
再换上简便的素衣,慵懒的发饰,每日坐在案几前写写画画,一天又一天的熬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招竟然奏效了!
六月底的下午,下了一场大雨。
宅院落叶满地,她不顾小橘的阻拦,硬要去园子里转。
雨打风吹之后,花草像是遭遇了大劫一般,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她卷起衣袖,一株一株地仔细照料。
这时,易仲伦出现了,嘴里念着前世初遇时说的话。
她猛然想起,当时的情景几乎也是这般。
思忖了片刻,她也把前世的话拿来应对他。
没想到收效奇佳。
易仲伦对她说了许多关切的话,还言之凿凿地承诺以后会常来看她。
她抓住机会,挤出几滴楚楚可怜的眼泪,待勾起易仲伦的怜惜后,仓皇而去。
伪装的自己好像真的怦然心动了一般。
行了一段,她踟蹰着回头望了望,见易仲伦正看着自己,赶忙加快脚步离开。
前世一个大活人不珍惜,却对着另一个同名同姓的女人重温旧梦。
倩茹越想越觉得这其中有不可告人之事。
既然已经落入了易仲伦的瓮中,无法脱身,她决定将计就计,查出真相。
想着,想着,她便执笔将方才园中撞见易仲伦的情形一一画下来。
不慎画到了深夜,以致于懒了床。
没想到睁开眼易仲伦竟然在屋里,而且正在看她画的东西。
她赶忙上前抢夺,然后胡乱地往枕头下藏,这才发现自己只穿着单薄的寝衣,顿时涨红了脸。
“你怎么如此无礼,好歹也该经过允许再进来才是。”
易仲伦笑了,“这是我的地方,我想几时来就几时来,难道你不希望我来?”
她在心底暗骂了无数声浑蛋,气的说不出话,而易仲伦却上前来意图亲近,急的她六神无主,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猛推了易仲伦一把。
唉!美人计,用起来真难啊!
好在这一推,把易仲伦推笑了。
她赶忙侧过身去,抓起屏风上的衣服穿上。
“做我的如夫人吧?”
“我不给任何人做妾。”
“如此,我可没办法给你任何名分。”
“名分岂能与真情相比?”
“既然有情,那又何必在乎妻还是妾?”
她被能言善辩的易仲伦难住了,一时辩不过,只好挤出眼泪博同情。
“你这不是刁难人吗?我要是跟了你,荣国公一家非把我抽筋剥皮不可。我身上这累累伤痕,自己见了都怕,更何况是你?你们男人又不会被休弃,怎知道女子心中的苦......”
倩茹的一番哭诉,让易仲伦的心里泛起了苦水。
想自己从小勤学苦读,自负才华高绝,却一着不慎,被荣国公一家捆住了手脚。
好在彼此握着对方的把柄,这才不至于完全被控制。
夫人许蓉蓉好似下山猛虎,容貌寻常,性格却格外霸道,难以相与。
以致于他搂着娇滴滴的小妾,也不敢有鱼水之欢。
金屋藏娇,也只能远远地窥视几眼。
这两日来的勤了些,回去耳根子又要难以清静咯!
“唉!”
他叹了一声,思忖着如何拔掉许蓉蓉这根肉中刺。
倩茹看穿了易仲伦的心思,她思量着,就易仲伦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忍受得了家里有个作威作福的母老虎,必定是想除之而后快。
可是他的老泰山又是荣国公,先帝钦定的辅政大臣,有爵位有功勋有人望,还救过当今皇帝的命,是京城名号响当当的权贵。
纵然易仲伦是丞相,也不能轻易动得了荣国公的女儿。
可是轻易动不了不代表完全动不了,毕竟他是一朝丞相。
于是,倩茹从旁扇了扇风,“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也是没办法,弟弟还等着我养活,咱们注定是有缘无分,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可好?”
易仲伦顿时负气,立刻就要带倩茹回相府。
“不可,难道你想我再死一回吗?就算你不管顾你的正妻,洛王的面子你也不顾了吗?”
“你想太多了!”
“官场如战场,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她再说什么易仲伦也不理睬,只一个劲儿地拽着她出去,然后塞进马车里。
余富见状,惊的目瞪口呆,他眼中的易仲伦一贯都是理性睿智的,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冲动的一面。
不过主子的言行,不是他一个下人能置喙的。
他只默默地跟在车旁。
事情进展的过快,超乎了倩茹的意料。
不过,这样的事,早发生也好,少去许多等待,快刀斩乱麻,准好能让易仲伦和许蓉蓉这两个恶人咬成一团。
然而,事情却和她料想的颇有差异。
许蓉蓉回娘家串门了,从前门到内院,半点危机也没有,反而还让她看见了安倩雅。
当易仲伦拽着她经过花园的时候,安倩雅正和两个丫鬟一起采摘花瓣。
不过她的装扮却不像是个丫鬟。
易仲伦见她一脸严肃地往那处看,以为她吃醋了,即刻喊人将安倩雅支走。
倩茹这才知道,安倩雅已经做了易仲伦的小妾。
这让她迷糊了。
安倩雅比她美竟然能安然的待在相府当小妾,难道许蓉蓉还有大度的一面?
还是自己对易仲伦的估计有误?
如此,自己还能报仇吗?
第二十二章:娇软不可欺
青天白日的,易仲伦就把她拽进了卧房,喊她为自己宽衣。
倩茹惊了,忙捂着嘴巴咳嗽,假装身体难受至极,无法代劳。
“如夫人你不当,小妾你不当,现在连丫鬟的事也做不了,叫我如何安置你?”
原来如此,倩茹长舒了口气,按照易仲伦的吩咐从衣橱里取了一身新衣物为他换上。
不巧,许蓉蓉在这时候闯了进来,咆哮道:
“易仲伦,难道你忘了和我的约法三章了吗?”
轰隆隆的声音,好似耳畔有惊雷滚过。
倩茹从容不惊,以丫鬟之礼上前拜见。
“我已经网开一面让你有了小妾,怎么?还不满足?竟然还要设通房丫头?”
“就是个端茶倒水的。”
“好啊,那就让她天天跟着我,为我端茶倒水!”
易仲伦没有应答,笑盈盈地把余富招了进来,“以后倩茹就跟着你,你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余富望了望许蓉蓉那双满是杀意的眼睛,吓的满头大汗,但主子的吩咐,他也不敢违背,只得默默应承。
“夫人,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去处理公务了。”
许蓉蓉恨得紧,却不能阻止他设置一个贴身丫鬟。
可是,她决不能容忍被人这样赤裸裸的挑衅。
思量之下,她做了一次破天荒的让步,命人将倩茹安排在易仲伦卧房的隔壁,并令人将精心梳洗装扮后的安倩雅送进易仲伦房里。
在她看来,深宅大院里的女人都难逃嫉妒二字。
反正易仲伦的心也不在自己身上,倒不如坐山观虎斗看戏来的爽。
哪知十几日过去,倩茹脸上半点醋意也没有,她又怕安倩雅有身孕,日日命人灌她喝避子药。
结果什么也没办成,还徒惹了许多担忧。
每天还要看着安倩茹在自己夫君面前转来转去,不是宽衣更衣就是红袖添香。
许蓉蓉恨不得把她给剁了。
可是,易仲伦派人把倩茹看的紧得很,除了上朝、进官署,到哪里都带着,让她是恨的着却动不着。
而倩茹,每次和许蓉蓉照面的时候,看见她这副怒不可遏的模样,内心岂止狂喜。
只是这点痛快远远不能消弭她心中的恨。
每次和安倩雅碰面的时候,她都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子挥之不去的药味,问什么也不说,就一个劲儿地哭。
倩茹大致猜到了她的处境,可是木已成舟,而且安倩雅生的这么美,易仲伦只怕也不舍得放过她。
她只能鼓励她忍耐,也许忍着忍着日子就会好起来。
这些话很快传到了许蓉蓉耳朵里。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难受啊!
许蓉蓉思量着,要想解决了安倩茹,还得求助姐姐许慧慧。
许慧慧是宁侯府的嫡长媳,手段多又狠,家里上上下下都被她治的服服帖帖,便是公婆也要对她敬畏七分,丈夫在她面前更是低眉顺眼不敢造次。
只是上次她顾虑不全,尤其未料到易仲伦又派人从荒郊野地里把安倩茹又救了回去。
收到妹妹的求助,许慧慧一马当先。
在汲取了前次教训的基础上,她和许蓉蓉里应外合,精心进行了周密的布局。
安倩茹每天会和余富一起送易仲伦去上朝,然后便会候在宫门外等着。
是日,不知怎的,才等了一会儿,马就拉了一地。
余富去找工具前来清理,倩茹独守在车旁。
这时,安倩雅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着急地告诉她,“赵姐姐派人送信说弟弟在家里病了,让你赶紧去瞧瞧。”
志轩被寄宿在书院,怎会在家里?
而且这样的事,下人根本不可能通报给她们这两个在相府毫无人脉地位的人。
倩茹料定其中可能有问题,可是身上又没有防身的器物,这可如何是好?
走着,走着,她看见一间药铺,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防身不一定要利器,也可以是药粉。
前世她是在药罐子泡大的,知道有些药粉渗入眼睛的后果。
于是,她买了两大包揣在衣袖里。
“二妹妹,你买这些做什么?”
她本想说真话,可是一路走来二三里安倩雅都没有透露个中玄机,出于谨慎,她只好选择隐瞒,谎称是治病用的。
“你还没见过志轩弟弟,怎么就知道这药粉能惯用?”
“去年志轩生了一回病,吃了很多药都无法治好,只有这种药粉管用。普通的风寒,赵姐姐不会束手无策,我估摸着,他是旧病复发。小孩子起病急,早备上早用上。”
“二妹妹真是心细。我不能出来太久,否则也不会急着来找二妹妹你。”
“没事,我去就好,你快回去。”
倩茹寻着路疾步往书院方向而去,能走大路,她绝不钻小巷子。
心想如果能见到志轩就一定是骗局,可是当她走到书院附近的时候,心里却多了一重忧虑。
如果歹人本身不知道志轩的所在,那自己这样进去找人,岂不是将志轩暴露在危险之中?
衡量之下,她决定先回宅子。
哪怕是被人认为笨一些蠢一些,也不能把志轩拖下水。
门口有车辙印子,她顿时起了戒心,悄悄将包好的药粉倒在衣袖里,抓了少许握在手里。
门虚掩着,她刚迈进去,身后就袭来了一根棍子。
幸好她早有准备,一跨进去就蹲了下去,这才先发制人用药粉击垮了两个壮汉。
许慧慧没料到她会有这种心思,只带了两个家仆,一个贴身丫鬟,两个老辣的婆子。
眼下,两个家仆伤了眼睛痛苦哀嚎,已经不中用了。
她只好把两个婆子派了上去,令丫鬟将大门插上,要关门打“狗”。
倩茹一见两个婆子扑了上来,惊恐地跑到墙角蹲下,两个婆子没想到她还有药粉,相继中招,捂着双眼倒在地上哭嚎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群饭桶!”
许慧慧说罢,将墙角立着的扫帚扔给丫鬟,要她拿着打倩茹。
但丫鬟已经被倩茹的药粉吓怕了,畏畏缩缩不敢去拿。
倩茹敏捷地夺过扫帚,两下把丫鬟打走,然后把大门插上。
她本来以为手里有扫帚,可以有怨抱怨有仇报仇,没想到许慧慧会拳脚,三两下就夺了她手里的扫帚。
虽然她还剩下一些药粉可以防身,可是却不敢轻易往许慧慧身上用,毕竟她是荣国公的嫡长女,又是宁侯府的嫡长媳妇,不同于地位卑微的婢仆。
万一弄瞎了许慧慧的双眼,她的小命就真的保不住了。
许慧慧看出了她的顾虑,步步紧逼,一脚将她踹倒在地,一副非要置她于死地的模样。
这可如何是好?
被逼入绝境,她没有办法,再不该用也只能用了。
许慧慧中招了!
她既恨又怕,想抓起扫帚打她几下,又怕刚才逃走的丫鬟带人来抓自己的现行,只好暂且逃之夭夭。
第二十三章:机智解围
要去书院看看志轩吗?
衡量之后,她打消了这个念想。
许慧慧只带了几个人布局打杀她,这说明她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所以,又怎屑于捉一个小孩儿来威胁她?
就算她稍后要派人抓志轩去报复,书院里那么多夫子、学生,难道不会报官?
这一把,她赌了读书人的良心,也赌了自己的运气。
她躲躲藏藏地往宫门口狂奔,小心翼翼地避开官差。
跑着跑着,又怕自己衣袖和手上残留的药粉被人查出来当作罪证。
于是,她买了几碗茶清洗了自己的袖兜和双手。
茶有茶香,而且很多药粉遇到茶水之后,效力都会大减,即便对方要她把衣服脱下检验,她也不怕了。
只是要装作一无所知,回去碰见余富,就一定要有一番合情合理的说辞。
想着,想着,她看见路边有葫芦,便买了个大的装了许多茶水抱回去。
余富正犯愁她不见了,无法向易仲伦交代,看见她归来,如释重负。
“我的姑奶奶,你到底去哪里了?”
“这些日子咱们带的水总是不够,所以我就去买了一大葫芦的茶水,这样以后就不怕口渴了。”
她把沉甸甸葫芦交给余富,并请他喝茶。
余富也渴得很,咕噜噜便喝了大半。
“早前我也带了个大葫芦,可是有一回上茅厕让大人等久了,后来就不敢带了,冬天还好,酷暑简直难熬,旁人递的水又不敢喝。”
“为何?”
余富环顾四周低声道:“怕被下药。你以后也要当心。”
“多谢余大哥提醒。”
她擦了擦脸上汗,抱怨太阳晒的太热,余富便让她上车去避一避。
身为丫鬟,本不该坐主子的车。
可是她不想被许慧慧的人过快找到,于是,她只好僭越坐了上去。
而这处,许慧慧根本没想到她从容镇定地回到了宫门口,也来不及去想那么多,慌慌张张地自己摸找去寻医馆,还因为走错了方向和跑去找官兵的丫鬟错过。
一来二去,天黑了,宁侯府的人才寻上门来算账。
彼时,倩茹正在书房里,从容自若地为易仲伦红袖添香。
宁侯的长子宁致远怒气冲冲地闯进来,一见倩茹就狂扇巴掌,易仲伦护着她也挨了巴掌。
“放肆!”
易仲伦怒喝一声,把府里的护卫喊了进来。
宁致远这才勉强住了手。
“易仲伦你的丫鬟毒瞎我夫人和四个婢仆的双眼,今日你敢护短寻私,我们宁侯府和荣国公府绝不会善罢甘休!”
“世子口口声声说奴婢毒瞎了尊夫人和府上四个婢仆的双眼,可有人证物证?”
宁致远便将与许慧慧同行的丫鬟春芽招了进来与她对质。
毕竟主子做的事并不光彩,春芽也不敢说缘由,只咬定就是她干的,还说她的药粉就藏在衣袖里。
紧接着,宁致远把带来的大夫也叫了进来,但并未从她的衣袖里查出异常。
宁致远早就料到她可能已经销毁了物证,于是派人去搜她的房间,为的就是趁机伪造物证。
片刻,一包毒药粉便从她的衣橱里搜了出来。
倩茹处变不惊,从容地同宁致远辩驳,“药粉是你的人搜出来的,并非是相府的人搜出来的,如何能作为证据?再者,你们说恶事是我做的,那请问是事发地点在何处?”
春芽踟蹰了一阵,说了个宫门附近的地方。
易仲伦于是派府上的亲信私兵去核实。
春芽事先没有和宁致远通气,看见士兵领命去了,吓的满头大汗。
宁致远虽然不知细节,但自家夫人的秉性如何,他最清楚不过,现在春芽又是这样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他顿时明白其中必有不太光彩的事。
于是,他再次提到了宁侯府和荣国公府,企图让易仲伦在两家权势的面前低头。
却未料到只得了一声冷笑。
不久,士兵回来禀报,“查无此事,并无任何目击之人。”
春芽见自家主子发了火儿,衡量之下,把内情说了出来。
易仲伦于是将余富叫到近前问话。
“你和倩茹一起当值,她可有离开过?”
余富是个眼明心亮的,直接回答:“不曾离开过。”
“你说谎......”
春芽临阵脱逃已经得罪主子,如果这回再办事不力,极可能回去就被杖毙。
于是,她不再隐瞒,把一些不能说的细节也说了出来。
包括许蓉蓉和许慧慧两姊妹如何合谋,给马下药支开余富,威逼安倩雅去骗安倩茹等等。
片刻,许蓉蓉、安倩雅也被叫来对质。
但令人意外的是,许蓉蓉和安倩雅都矢口否认有这桩事。
宁致远气急败坏,“你们可是亲姐妹,但凡你有事,她总是不惜一切为你出头,怎么现在连一句真话都不说了?”
“姐姐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只是实在事情实在不是春芽说的这样。我确实向姐姐抱怨过,但却从未动过这些不光彩的手脚。”
许蓉蓉的一句“不光彩的手脚”立刻让宁致远意识到的事情的严重性,他大张旗鼓的来,如果此后被传的沸沸扬扬,宁侯府和荣国公府的脸面都要扫地。
可是如果就这样铩羽而回,实在没法向自家夫人交代。
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他担心这些似乎担心早了。
虽然他瞧不起易仲伦是阿谀谄媚上位的丞相,但易仲伦毕竟是丞相,百官之首。
而他虽然是个侯府世子,但官位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将。
他带人强闯丞相府,打了易仲伦一巴掌,又搜了相府,让易仲伦很没面子。
现在局势扭转,易仲伦顺势便命人将他和宁侯府的一干人全部拿下,要送去依律治罪。
许蓉蓉吓坏了,“你干什么?好歹他是你的姐夫,而且这件事说到底是个误会,是家事,何必要大动干戈?”
易仲伦也没想到鱼死网破,他只是想给宁侯府的人一个教训。
待逼的宁致远自扇耳光之后,便将其轰出相府。
许蓉蓉不忿易仲伦的处置,怒扇了安倩茹两个耳光,“你最好日日求神保佑,不要有任何行差踏错,否则我一定要你的命,谁也护不住!”
倩茹却半点也不害怕,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她已经十分满意,只是担心志轩会被牵连遭到报复。
第二十四章:半面桃花
人群逐渐散去,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夜空。
寰宇浩瀚无边,容纳了天地星辰世间万物,仍然看起来无比空旷,为何有些人明明已经高高在上,却不能容下些许蝼蚁呢?
倩茹想不明白,现在的她心里只有一个“难”字,举步维艰。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易仲伦猛然将她拽进了书房,随手便将她推攘在地。
一旁的余富也被惊骇了,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己的主子发如此大的火儿,乖觉地把门带上,然后悄悄退开。
屋内的烛火一刹间摇曳的格外厉害。
光影明暗间倩茹抬头看见了一张从未见过的激愤的脸。
易仲伦懊恼地让她把前因后果事无巨细地都告诉他,好像她也在背后使了什么心机一样。
本来就是被迫反抗,她没什么不能说的,一股脑儿都告诉了他。
“你个小女子,怎么如此沉得住气?”易仲伦压着嗓音,激动道,“闯了这样的塌天大祸,还若无其事一样,你的心是肉长的吗?”
“我能如此沉得住气,都是被逼出来的。”
“真是个没良心的,我这么护着你,难道你就没想过要和我通个气吗?”
易仲伦的脸上满是真心真情,但倩茹却不认为那值得相信,她淡淡地扫了一眼,低眉不语。
易仲伦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狠不下心再去苛责,便将她扶了起来。
“别以为过了今夜就安全了,你闯大祸了!赶紧想想有没有把柄攥可能被人发现被人利用。”
倩茹遂将对弟弟志轩的担心道出。
易仲伦于是令余富带人和她一起去书院把安志轩接出来。
然而,她到书院后却没有找到志轩。
夫子翻出记事簿,找到了一条一个月前的记录。
志轩被安倩雯接走,再没有回来。
可是,安倩雯怎会知道志轩在这里?她为何要这么做?
倩茹慌的有些迷乱了,好一阵才想起和司马九娘闹翻的时候,安倩雯还在海棠馆当舞姬,但她的卖身契是在赵仙儿手里。
难道是赵仙儿让她去接的?
可是赵仙儿为何要这么做呢?
接了人,她们又会去哪里呢?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她回宅子找了找,发现赵仙儿堆在里面的各样衣箱行礼都不见了,而且里面积灰甚多。
她估摸着赵仙儿是来过这里的,可是赵仙儿也是个落难的,不住这里,又会住去哪里呢?
想着,想着,她找去了海棠馆,发现那里已经改头换面,变成了半面桃花。
半面桃花仍旧是做歌舞坊的生意,而且生意火爆,已经子夜,还是满座。
这样奢华的场子,通常去捧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倩茹见余富有些迟疑,便让他带着人守在外面,自己进去问。
刚迈进大门片刻,她就认出了台上跳舞的安倩雯。
安倩雯的左右脸分别画着不同的妆容,一边厚脂重粉,一边清淡素雅,身旁有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与她并肩而舞。
如此别具一格的歌舞着实新颖,难怪看客们都不舍得离开。
半面桃花里有好些海棠馆的旧人,倩茹进去不久就被揽客的伙计富生认了出来。
“我找你们掌柜。”
富生没有阻拦,客气地将她引去内院。
内院挂满了精致的彩灯,辉煌如昼。
这里从前通常是馆中歌姬舞姬的居所,现在却改成了多间雅室,专门接待特殊贵宾。
而她从前居住过的小院子,则变成了昂贵古董字画的交易之地。
只少许房间没有灯火。
而院落里原来的海棠树,全都变成了桃树,繁花满枝。
她轻轻摸了摸那枝上的粉色花朵,发现全是手工精心缝制的绒花。
这么多,得花多少心血和钱财啊!
富生将她引去园中的水榭,让她在此等候,而他则离去。
倩茹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有人来,便自己在园中转了起来。
隐隐约约的,她好像听见赵仙儿在唱歌,而且唱的是她写的曲子。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四处张望,发现赵仙儿正往这处来,欢喜地迎了过去。
姐妹俩相拥而泣,良久才收住了泪水。
赵仙儿周身彩绣辉煌,妆容明艳大气,满面春风。
倩茹有些猜想她可能就是半面桃花的掌柜,但不敢相信。
毕竟不久前,她们才一起被逼的走投无路。
但世间就是多奇事,赵仙儿真的就是半面桃花的掌柜。
倩茹很想听听她的传奇经历,但她是为了弟弟志轩而来的,所以一收住眼泪就迫不及待了。
赵仙儿宽慰她不必担心。
“荣国公的两位嫡女是京城贵妇里远近闻名的悍妇,我岂会不明白你心里的忧惧?所以,我一脱困就让倩雯去把志轩接走了,他呀,安全得很,她们就算翻遍京城也不可能把志轩找出来。”
“可是我又得罪了宁侯府,只怕没有那么安全。”
赵仙儿附耳告诉她,她托了朋友将志轩送回恭江老家交给安家族亲照顾。
真是苦了志轩了,倩茹愧疚落泪。
就算他在恭江城过的苦些,也比在京城被人折磨丧命的好啊!
又欠了赵仙儿一份大恩,倩茹不知怎么表示谢意,全化作了眼泪。
“别哭了啊,你把自己弄的这么憔悴,岂不是成全了那些害你的坏人?”
“姐姐教训的是,我不哭了,不哭了。”
她破涕为笑,抓着赵仙儿的手询问她的近况。
“我的处境说好,其实也比你好不了多少。不怕你笑话,半面桃花是我与几个人合伙开的,其中还包括贼心不死的司马九娘,她的后台,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唉!”
赵仙儿唏嘘叹息之时,倩茹留意到了廊下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正是司马九娘的眼睛。
“我也是没办法。十几岁便被娇养,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这辈子是真真的泥足深陷了,唉!”
这时,余富找了过来。
明早还有差事,倩茹不便多留,只得与赵仙儿相约下次再聚。
回到相府时,已经快四更,易仲伦房里的灯还亮着,门也虚掩着。
她以为他是在等她回去通报,轻轻叩门两下便迈了进去。
没想到却看见安倩雅侧卧在他的怀里,赶忙捂住眼睛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混蛋,大晚上不关门,好像谁不知道你有个小妾似的!
她暗骂着,回到自己的卧房,粗略地整理了一下,倒头便睡了。
正睡的香甜,一盆凉水突然而至,将她生生泼醒。
第二十五章:机智避险
她猛然睁眼,看见榻边站满了拿着棍棒的丫鬟,大惊失色。
等想起昨夜许蓉蓉的警告时,她已经被摁着打了十棍。
施刑的嬷嬷说念在她是初犯,这回只是小惩大诫,让她赶快梳洗去宫门外候着。
她连声应诺,赶忙端着屋里的木盆去打水洗脸。
不料,刚迈出门槛儿就被绊倒,摔的七晕八素。
她明明记得是根绳子绊倒的,可是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只看见一左一右有两个家丁在屋檐下打扫。
她顿时明白为何嬷嬷只罚了自己十棍,原来背后另有计较。
“愣着干什么?一炷香内不能出门,罚你五十棍。”
思量了片刻,她小心翼翼地把木盆放了回去。
反正已经被泼了水,随便擦擦脸就行了。
哪知拿起脸帕时,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粉味儿。
前世喝了一辈子的药,她对那味儿十分敏感,于是脸帕也不敢用了,只随便用衣襟擦了擦。
梳头的时候,发现梳子也有药味儿,指不定用了痒又掉头发。
于是乎,梳子她也不敢用了,随便用手理了理,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就出门。
哪知刚迈出门槛儿十几步,两个丫鬟便把她堵住了。
一个端着水,一个拧帕子,硬要她擦了脸才能出门。
她瞧那丫鬟的手白白嫩嫩的泡在水里都没事,便放心地用了,哪知人家要求她多擦几遍。
相府宅子大,她已经耽搁了一会儿,若是再磨蹭必然不能在一炷香内出门,到时候就要挨五十棍。
怎么办呢?
这时,一只橘猫游荡了过来。
她借机将其引过来,趁着两个丫鬟注意力分散,把猫往她们脚下一扔,迈开步子迅疾地往门口跑。
才跑了一段路又被堵住了。
嬷嬷说她没有梳妆,不符合相府的仪度,非要给她回去扑粉描眉,把头发重新梳理过,否则要罚八十棍。
不挨五十棍就要挨八十棍,天知道后面的棍子会不会像想之前一般轻轻地打。
怎么办?怎么办?
左瞄右瞄,她发现近处的树叶上有一条毛毛虫。
这种浑身长毛的东西,一般的女子都怕,而且被它爬过会浑身发痒。
前世她就被毛毛虫爬过,深知这其中的厉害。
可是现在,这条小虫子却成了天赐的宝贝啊!
“这是什么玩意儿?”
她假装无知,一把抓过,猝不及防地扔到了嬷嬷身上。
“好痒好痒,怎么办?”
一旁候着的丫鬟都害怕她把抓过虫子的手往她们身上蹭,连累她们发痒,主动给她让出了道儿。
她抓住机会,一口气冲到了大门口,却发现许蓉蓉守在那里。
门口摆了一座香炉,上面插了一支已经燃烧殆尽的香。
怎么办?五十棍子逃不过了,怎么办?
如果有十条八条的毛毛虫就好了,全部扔给许蓉蓉,看她如何嚣张。
好在这时余富出现在了门口,她大喊了一声:“丞相大人。”
所有的人都往后看,都以为易仲伦回来了,赶忙让道儿。
只要她从余富讶异的表情看出了易仲伦没有回来,赶紧抓住机会冲出大门,狂奔向宫门口。
余富紧追其后,将她拦下。
“安小姐,好好的,你跑什么?”
她回头见没人追来,这才停下来喘息。
“不跑就要被打五十棍,或许还有五十棍加八十棍,要不是余大哥你出现的及时,我的小命就要交代在相府大门口了。”
“大人料事如神,安小姐聪明机智,你们真是天生一对!”
原来易仲伦早就让余富藏在府门外,令他在安倩茹出现后才现身。
余富是易仲伦的亲随,他一现身,势必所有人都以为是易仲伦回来了。
“大人的布局,真是少一分智慧都难以明白,难怪大人对您魂牵梦绕。”
余富的话听的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还魂牵梦绕,昨夜搂着安倩雅风流快活连门都不关,虚伪之至。
她没有反驳,反正这误解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为了感激余富帮忙,她特意在路边请他吃面当作酬谢。
实际上她自己也饿极了,点了五碗,自己就吃了两碗。
这时,她抓了毛毛虫的手起疹子了,又痛又痒。
偏偏又到正午了,过了午时,易仲伦那家伙随时可能从宫门出来。
来不及抓药处置了,她和余富紧赶慢赶地跑去迎接。
哪知易仲伦今日出来的早,已经自个儿在车里坐上了。
见他们都在打嗝儿,呼出刺鼻的蒜味,恼怒地要罚他们。
她赶忙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好,就罚你,狠狠地罚。”
易仲伦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抹笑意,她以为他只是在调笑,没想到回去后,他竟然命人取来了藤条,还把徐蓉蓉、安倩雅都叫来看她受罚。
她全然摸不透易仲伦的心思,只以为他是畏惧了荣国公府和宁侯府的势力,要准备牺牲她以捍卫自己的权力。
人一到齐,他便让她跪下,伸出双手。
许蓉蓉见易仲伦手里的藤条高高扬起,幸灾乐祸,笑的连小虎牙都露出来了。
没想到,易仲伦的藤条扬起后片刻就扔了,心疼地把她扶起来,关切她手上的疹子是怎么来的。
许蓉蓉气白了脸,“到底还罚不罚?不罚我走了。”
“当然要罚,不过是去书房关门来罚,夫人可要同去?”
许蓉蓉被怄到了,抓起茶杯便往倩茹脸上泼,没想到倩茹躲开了,一滴水没挨着。
于是,她气急败坏地往安倩雅漂亮的脸蛋上烙了一巴掌。
安倩雅美丽的眸子里顿时噙满泪水,无助地望着易仲伦。
可是易仲伦却没有多看一眼,说任何关心的话,只一门心思将倩茹往书房里扶。
“生的再美有什么用,不过是玩物而已,哪里及得上人家的心尖尖儿?”
听见这话,倩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安倩雅,见她低着头默默哭泣,心中不忍,于是推开了易仲伦。
“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时刻能把你卖了的异母姐姐,值得你如此吗?”
“你夜夜搂着她寻欢,难道对她就没有半点情分吗?”
面对她的反诘,易仲伦表现的格外坦然,“没有,除了你,我不会对任何女人有情分。”
倩茹怒了,扬起了小拳头,怒骂他是浑蛋,“你们这些权贵,就知道欺侮孤苦无依的弱女子。既然你不喜欢她,为何不放她走?”
“好吧,既然你希望我放她走,那我现在就让她走。”
倩茹气急了,“始乱终弃,你......你这样的人,怎配当一朝丞相?”
易仲伦也拉下了脸,“正因为我是一朝丞相,才非赶她走不可。一个隐瞒过往,不清不白的女人,想起来就觉得肮脏。你要是不满意这样的处置,我就把她杖毙!”
倩茹不敢再争,只好含泪送安倩雅去半面桃花投奔赵仙儿。
“二妹妹,我到底哪里不如你?难道是因为我不曾投水一回的缘故吗?”
倩茹不明白安倩雅的言外之意,耐心地劝着,但安倩雅并不想听,反而冲她发起了邪火儿。
“我恨你,你给了我希望,又把我推向了更深的失望!”
眼看就要到半面桃花,安倩雅瞧见远处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猛推了倩茹一把,害的她摔倒在了路中央。
然而,当危险将至时,安倩雅又后悔了。
她赶忙推倒路边的货架阻挡,为她争取逃生的机会。
哪知此举反而使马受惊。
高高扬起的马蹄险些就砸在倩茹的头上。
好在倩茹反应快,敏捷地蹲下,避开了一劫。
可是这并不足以逃开所有的危险,紧接着摇摆不定的马蹄就落下来了。
第二十六章:冲动傻女
危急时刻,她有些慌了神,不知该往哪里避,稀里糊涂地滚到一旁,却不慎栽进了河里。
虽然,咽了几口浑浊的河水,但好歹是保住了小命。
念在安倩雅把自己从河里拉起来,又哭的无比痛苦的份上,她勉强原谅了她。
“赵姐姐是个好人,她会好好照顾你的。”
“你信任的人,我就信任,在这世上我只信任你一个。”
倩茹安抚了安倩雅一阵,领着她去见赵仙儿。
此时,赵仙儿正在接待贵客,便先安排人将她俩请到雅间等候。
倩茹换好了衣服,见安倩雅还在哭泣,心又软了一大截,连半点苛责的语气也不忍夹带,只一门心思好言好语地安抚她。
这时,一阵妖风灌入,竟然把司马九娘给刮来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司马九娘看安倩雅抱着包袱,大致知道了她们的来意,直接摆出了掌柜的款儿。
“半面桃花有五个掌柜,每人只管得了自己分内的事。巧了,这用人这项就是我在管理,所以,你们求赵仙儿,不如求我。”
司马九娘见她俩不理不睬,讪笑着走到安倩雅身侧打量她的脸,“我是最怜香惜玉的,京城当红的歌姬、舞姬半数都是我捧红的,就你的模样身段,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一点儿都不难。”
倩茹一把将安倩雅拽到自己身边,想轰司马九娘离开。
但这是人家的地盘,终究是没能如愿。
司马九娘说半面桃花什么样的生意都有,如果没有才艺上不得台面,就只能做下九流的事。
安倩雅怕的哆嗦,抓着倩茹的手,哭闹着要走。
这可把倩茹难坏了,她只有赵仙儿这一个至交姐妹可以拜托,离了这里,实在不知道该把安倩雅安排去哪里。
司马九娘在一旁幸灾乐祸,不断地煽风点火吓唬安倩雅,逼的安倩雅情绪失常,抱头痛哭。
“够了,你这个毒妇!别再刺激她了!”
“哼!”司马九娘收敛了笑容,拉下脸,露出凶狠的神色,“我今儿把话撂在这里,只要你敢把她塞给赵仙儿,我就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九娘好大火气。”
赵仙儿带着桃花般的笑容,缓缓而入,将自己的丝帕递给了安倩雅。
“她来投奔我,又不是投奔半面桃花,轮得到你来管吗?”
“你愿意养个闲人我自然管不了,但是,半面桃花的雅间是按时辰收费的,她俩的账,你可别忘了上交。”
司马九娘被赵仙儿怼走了,但安倩雅却被彻底地吓到了,说什么也不肯留下。
倩茹怎么劝也没用,她只一个劲儿地哀求:
“二妹妹,你求求丞相大人,让我回去吧,我愿意做个粗使丫头服侍你们,绝不和你争宠,绝不......”
倩茹被难住了,她一个自身难保的丫鬟,哪里做的了这事儿?
况且,易仲伦原来是想要把她杖毙的。
“倩雅,这事儿你不能为难倩茹,她根本帮不了你。”
赵仙儿一句话顿时惹的安倩雅更激动了,“谁都看的出来丞相大人最宠爱二妹妹,只要她开口,这事儿一定能成。就是她怨我气我,不肯为我说话,我平时规行矩步,自问没有半点触怒......”
倩茹明白了,安倩雅怀疑自己挟私报复让易仲伦把她赶出了丞相府,才会突然作恶把她推向路中间,想要她的命。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怜悯安倩雅遭遇可怜,没想到安倩雅却是这样的人。
倩茹懒得再说软话,愤慨道:“我怎么对你,你又是怎么对我?别说我没有在背后耍心机,就算是有,也是你活该!”
安倩雅见她变了态度,顿时闹了起来,撒泼似的掀起了她的老底儿。
赵仙儿赶忙把门给关上,然后去堵安倩雅的嘴。
“闹什么闹,你再闹便是我这里也容不下你。”
“容不下就算了,我一头栽进河里,一了百了,倒也轻松。”
“早有那寻死的心气儿干嘛不在百花楼里吊了?现在拿自己恩人一般的妹妹撒气......进王府是你自己硬要跟的,就算你不念她救你出火坑,总该念她为你挡了一刀的情吧......”
赵仙儿驳斥的安倩雅哑口无言,又掉过头来教训倩茹,“你明知道她已经钻了牛角尖,还要说气话,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她害我就是应该的?如果不是她们母子三人财迷心窍,现在爹还活着,一家人团团圆圆,哪儿犯得着遭现在这份罪?”
“那还不是因为你,如果你不夺了娘的掌家之权,娘也不会想不开误入歧途。我早该想到,咱们从小斗到大,你根本不可能真的帮我,与其被你推入火坑,我还不如自己跳。”
安倩雅一气之下夺门而出,找到司马九娘,主动要求把自己卖给她。
飞蛾扑火般的疯狂举动,惊呆了倩茹。
无论她怎么劝,安倩雅都誓不回头。
司马九娘见她们姐妹反目,乐的前仰后合,志满意得地捧着安倩雅漂亮的脸蛋儿许诺一定会让她红遍京城。
无可奈何,倩茹只好许诺无论如何都会拼尽全力求易仲伦让她回相府。
不料,却被司马九娘泼了一盆冷水。
“她污了一朝丞相的清誉,人家还能让她回去?没有被杖毙已经是万幸!”
赵仙儿附耳告诉她,昨夜宁侯府的世子宁致远在这里召集朋党商议如何对付易仲伦,其中有几句就说要利用安倩雅不洁的过往。
知道事情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安倩雅更决绝了,闷着脑袋绝不回头,当着她们的面就和司马九娘签了卖身契。
倩茹气的心窝窝疼,恼怒地冲出了半面桃花。
天渐渐黑了,街道上可见的行人越来越少。
因为落水的缘故,她长长的青丝一条条的像河里的青荇一般,以致于她瘦弱的身板儿在夜幕的笼罩下,看起来格外的孤弱而且狼狈。
忽然,一辆芳香四溢的奢华马车停在了她的身畔,随行的丫鬟应主子的要求将她拦了下来。
第二十七章:恶报太爽
她仰头一望,发现小窗里露出了一张芙蓉般的漂亮脸蛋儿。
原来是安倩雯。
“二姐姐,久违了!”
安倩雯穿着锦衣华服,在丫鬟的搀扶下,像个千金大小姐一般小心翼翼地把脚尖搁在了地上。
一举一动,不是炫耀手腕上昂贵的玉镯,就是显摆鬓发上亮闪闪沉甸甸的金簪子。
倩茹不屑一顾,转身欲走,但安倩雯偏命人堵她。
“有话就说,我还有事儿,不能耽搁。”
安倩雯瞧她身上穿着的衣服有些花哨眼熟,以为她又干起了舞姬的行当,阴阳怪气地揶揄她。
面对这样的人,倩茹脑子里只有“白眼儿狼”一个词儿。
但安倩雯却不这样认为,她只认为倩茹是在眼红自己。
“我能有今天都是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认识赵仙儿,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富贵,我该谢谢你。”
说着,安倩雯让丫鬟塞给她十两银子作为酬谢。
倩茹不愿接,推攘间,银子掉在了地上。
安倩雯以为她嫌钱少,便摘下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强往她手上套。
哐当,玉镯掉在地上摔碎了!
“哎呀,我的镯子,这可是世子刚送我的,二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赔我镯子......”
安倩雯随身的两个丫鬟便将她擒住,从头到脚搜了一遍。
得知她身上一个钱也没有,安倩雯愤懑地往她脸上淬了一口唾沫。
这一口唾沫,彻底寒了倩茹的心。
“以后即便是你一头撞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再帮你。”
“怎么吵起来了?”
这时,马车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倩茹听着有几分熟悉,联想到安倩雯刚才提到的“世子”二字,便推想到可能是宁侯府的世子宁致远。
这也就难怪安倩雯会特意停下马车来羞辱她,原来就是为了巴结讨好这个权贵。
虽然宁致远没有露脸,但从安倩雯和他的对话,她已经十分明确他的身份。
一个怕夫人怕到寻花问柳连脸都不敢露的龌龊侯府世子。
她不经意间露出了鄙夷的笑容,未料到这个微小的表情却被安倩雯揪住大做文章。
宁致远顿时冲下了马车,把新仇旧恨都和她算了起来。
只一拳,倩茹就倒在地上疼的面色惨白。
幸亏易仲伦派了余富驾着马车来接她。
宁致远以为易仲伦在这里,这才收手离去。
“安小姐,你怎么样?”
倩茹擦干脸上的唾沫星子,缓缓地爬起来。
武人的拳头真重啊,倩茹感觉自己的肺腑都开裂了,片刻,竟真的喷出了一口鲜血。
余富吓坏了,赶忙送她回府。
哪知回来的不是时候,正好赶上荣国公夫人登门为女儿讨公道,正在劈头盖脸地痛骂易仲伦。
余富本来把她藏在花园里,但不知谁走漏了风声。
许蓉蓉知道她回来了,即刻派了两个丫鬟,将她拖到了母亲面前。
一照面,倩茹就认出了这个老太太。
前世,虽然她甚少离开安侯府,但却见过这位荣国公夫人聂氏。
聂氏,人称呼啸三娘,脾气暴躁至极。
据说是荣国公宠出来的。
当年,聂氏曾经亲自到安侯府为她的二儿子许有才求亲。
安行道和荣国公同为辅政大臣,而且荣国公又深得新帝信任,他本来是打算点头的。
但许有才竟然不顾礼节,私自闯入琳琅馆去窥视她。
安行道一怒之下,驳了聂氏的面子。
聂氏气不过,还在安侯府大闹了一场,说像安倩茹这样的病秧子早晚会早夭。
没想到四年后,真的一语成谶。
过往种种,历历在目。
没想到今日竟然又要交手。
倩茹看见这个老太太就有些发怵,相反,聂老太太看见她双眼却瞪的像铜铃一般大,恨不能张开嘴一口把她生吞了。
“易仲伦,你是要我的女儿,还是要这个贱人?现在就做出抉择!”
易仲伦怎会想要母老虎一般的许蓉蓉?
只是他误纳了青楼出身的安倩雅,惹怒了皇帝,如果在这时候和老泰水一家翻了脸,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但他也不想弃了安倩茹,除了因为喜欢,更因为尊严不容践踏。
倩茹太了解易仲伦,实在逼不得已,他极可能把自己扔出去。
所以,与其他来做这个决定,倒不如自己来。
倩茹委屈巴巴地跪在了聂氏面前,俯首哭诉自己的身世,想试试看能否以安泰的一世清誉换得些许同情。
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赌对了,聂老太太脾气暴躁,心里却存了些许善心。
听她说完后,语气顿时软了不少。
“你再是无辜,也不该用毒粉毒瞎我女儿的双眼。”
“那不是毒粉,只是一些有刺激性的药粉,只要及时清理不会瞎的。奴婢卑微之身,岂敢毒害堂堂国公嫡长女侯府嫡长媳?”
倩茹说着,把自己买药粉的地方透露了出来。
聂老太太思忖了片刻,同易仲伦一起各派了一些人去把药铺的掌柜叫来问话。
账本上记的明白,倩茹买的不是毒粉。
请来验证的大夫也说,账本上记载的药粉渗入双眼初时会格外难受,但不至于让双目失明。
“不可能,我今日去看姐姐,大夫明明说她的双眼不可能再看见。”
许蓉蓉的一句反驳,顿时勾起了聂老太太的疑心,当下便要打杀倩茹。
无奈,倩茹只好把殴打她的宁致远拖下了水。
结发妻子尚在病中,夫君却搂着娇滴滴的美人寻欢作乐。
聂老太太岂能忍得?
她来了这里,也懒得挪动,便把相府当成了国公府,摆开阵仗,要把一切都搞清楚。
于是,伤了双眼的许慧慧很快被带了过来。
三个名医,先后检验了许慧慧的伤,发现她双眼上敷的药里掺了毒。
聂氏联想到倩茹说的话,顺理成章地就怪到了女婿宁致远的头上。
于是乎,宁致远一到就挨了聂氏两手杖的打。
宁致远大呼冤枉,却无法自证清白,只好把许蓉蓉拉下水。
“大夫是她请的,她也有嫌疑。”
啪啪,许蓉蓉挨了两巴掌,眼泪夺眶而出,“娘啊,我怎可能害自己的亲姐姐?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聂老太太气急了,一会儿揪着宁致远打骂没娘心,一会儿揪着许蓉蓉责骂。
恶报真爽!
倩茹看的痛快,却不敢表露,只乖觉地低头跪在一旁。
这时,有大夫发现了端倪,原来药并没有问题,只是药粉碰到许慧慧眼皮上的异域脂粉产生了毒素,这才伤到了她的双眼。
“冤孽啊!这时候,你臭美什么?臭美什么?”
聂氏恨铁不成钢,一时间老泪婆娑。
“我只是想打扮的好看些,这样致远就不会总想去外面找女人。”
“你但凡是乖巧些,以你夫君的性子又怎会到处寻花问柳?”
“我这还不都是跟您学的。”
许慧慧一句话,顿时将聂氏气的昏死过去。
三个名医救了好一会儿才让其醒转。
聂氏把安倩茹招到近前,“要换在从前我肯定扒了你的皮,可是你有个好爹,我下不了狠手,而且这事我养女不教的恶报。不过,机会只有这一次,若你下次再敢害我的女儿,我绝不会手软!”
平安躲过一劫,倩茹感激涕零。
只是以她自以为聪慧却少经世故的心,还想不到聂氏背后的远虑,还以为真的是托了安泰的福。
第二十八章:因祸得福
此时,洛王府里,萧怜儿正因为误送了一个青楼女子给易仲伦而苦恼。
洛王因为督办安行道和王叔长孙极两件案子树敌太多,声名狼藉,如果再丧失了易仲伦这个好不容易帮扶起来的助力,在朝中就会更加孤立无援。
哪天皇帝一不高兴,忌惮他了,说灭就会灭了他。
为了自己和夫君的将来着想,萧怜儿说服洛王安排了一桌筵席,只请了易仲伦一家,并特意命送请柬的小厮道明,要易仲伦带安倩茹一起去。
倩茹挨了宁致远一记重拳,受了内伤,疼的夜不能寐,后两日毫无精神,才跟车走了一小段就挨不住了。
易仲伦怜香惜玉,将她抱上了马车,惹的许蓉蓉醋意大发。
“主子和奴婢同坐一车,也不怕别人笑话!”
“既如此,等回去我就纳了她。”
许蓉蓉顿时和易仲伦吵嚷了起来,一直吵到洛王府附近把倩茹推下了马车才罢休。
百十步的距离,倩茹走到洛王府门口,又挨不住了,满头大汗,双唇毫无血色。
易仲伦担心坏了,抱着她便要往回走,可是想到洛王府的权势,又不得不调头往里走。
夫君与自己并肩而行,怀里却抱着其他女人。
许蓉蓉决不能视若无睹,阔步绕行,先去求见洛王妃。
她俩自幼相识,是闺中密友,无话不谈。
许蓉蓉本以为萧怜儿会为自己出口恶气,哪知却被人堵在房门外,一直到开席才见到面。
“王妃,我......”
刚张口,萧怜儿就几句寒暄将她满肚子的牢骚堵了回去。
片刻,洛王也入席,许蓉蓉更开不了口。
更令她不甘的是,萧怜儿竟然对安倩茹的伤势无比关心,甚至传唤太医为她诊治。
眼见亲手把自己推入火坑的洛王妃萧怜儿,像关切亲姐妹一般温声细语地对待自己,倩茹浑身汗毛直竖。
她完全猜不出萧怜儿的用心,只默默地接受着。
直到萧怜儿自降身份要认她作妹妹,然后把她嫁给易仲伦,她才彻底明白过来。
萧怜儿这是在变着法儿重新拉拢易仲伦啊!
倩茹很不情愿,但没奈何,现在是奴籍,卑微如泥,根本由不得自己选择。
好在这时候,许蓉蓉急哭了。
“王妃,你怎能这么对我?我可是一直把你当亲姐姐般敬重,对你的吩咐无有不应......”
“许氏,王妃对你都有什么吩咐啊?”
换作平常萧怜儿拉下脸,许蓉蓉必定闭口不言,但现在好闺蜜竟然要用嫁妹妹的方式往自己夫君身边塞女人。
这便意味着,安倩茹嫁给易仲伦无论如何都得是平妻。
说不定哪天还会取代自己。
此种自私自利的安排,根本就没有顾忌半点姐妹闺蜜的情分。
许蓉蓉遂将萧怜儿唆使自己暗地里扫除洛王身边各种“野花”的事道出,拼着断绝情分,也要让萧怜儿也尝尝被夫君嫌弃的滋味。
孰料,洛王半点也没有发作,还露出了笑容,夸赞萧怜儿贤惠。
许蓉蓉大失所望,气呼呼地离去。
这样的大好事,易仲伦求之不得。
只是他并非是个色令智昏的人。
洛王一年里把安侯和桂王两大权臣“拽下马”,是树敌众多,但也红的扎眼。
这时候因为一点小事,接受了洛王妃萧怜儿的恩典,势必会令皇帝起疑。
得罪皇帝还是得罪洛王,傻子也会选择后者。
不过,他不是个傻子,而是绝顶聪明的。
他态度谦卑地谢过洛王妃,同时又站在洛王府的角度陈述这其中的利弊,用苦心孤诣又充满感激的语调劝的萧怜儿收回了成命。
洛王夫妇对易仲伦的表现十分满意,但人都请来了总该送些什么吧?
送给易仲伦又怕惹人话柄。
于是,倩茹意外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不仅得了王妃萧怜儿许多珍贵补药和绫罗绸缎,还得了洛王的一块令牌护身。
有了这令牌,丞相府里就没人能欺负得了她了。
好一张护身符啊!
倩茹宝贝地收着。
洛王和易仲伦有正事要商谈,萧怜儿可怜她病弱便命人将她带去厢房休息。
进王府的厢房休息,这对任何一个丫鬟而言,都是无上的殊荣。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倩茹。
置身于富丽堂皇的洛王府里,她总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那气味令她心虚胆寒充满愧疚。
双眼一闭,魂魄好像就恍恍惚惚地飘到了乱葬岗。
漆黑黑的乱坟堆里,整个安侯府的人都提着头望着她。
“啊......”
她惊呼了一声,猛然睁眼,才意识到是打盹儿做的噩梦。
仇恨折磨人啊!
可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去报。
这时,易仲伦进来了,温声细语地关切她。
“刚才听见你在呼喊,怎么了?”
“梦魇而已。”
她缓缓下榻,跟着他离开洛王府。
马车上,易仲伦问她刚刚是不是梦到了安泰。
她讶异了。
人的梦魇可能因为很多原因,何以易仲伦会觉得自己梦到了安泰呢?
难道安泰的死和洛王府有关系?
于是,她轻轻应了一声试探。
“从你看着洛王的眼神,我就知道你肯定在想这事儿。以后面对权贵的时候,情绪一定要收着些,就算收不住,也不要轻易让别人猜到你心底的想法。”
易仲伦的这几句话,潜移默化地加重了她对洛王的疑心。
但事实上,这家伙只是出于某种独占的目的。
因为洛王刚才勒令他一定要对安倩茹好,说她是个值得被善待的好女子,言辞中似有说不尽的留恋。
所以,他便试探一下安倩茹,得知她对洛王心怀仇恨,立马云山雾罩地添油加醋,然后再将美人揽入怀里。
一举数得,机智,机智。
只是,他没想到倩茹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很快自己的小心思就暴露了。
不仅如此,还被难住了。
“只要你帮我查明我爹被刺的真相,我就一辈子不要名分地跟着你。”
“你的身契在我手上,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你也得跟着我。”
哪知,倩茹即刻把洛王给的令牌拿了出来示威,然后一把将他推开。
唉!不干点儿实事,娇滴滴的小美人就只是个摆设呀,易仲伦有些犯愁了。
但倩茹却欢喜了。
洛王的令牌真好使啊!
老天总算是开眼了,这回真是因祸得福啊!
第二十九章:心软中计
许蓉蓉负气跑回老娘家,三日不回。
荣国公许淮山见易仲伦没有上门来请的意思,便命人将其传到府上。
说了什么倩茹不知道,她只知道易仲伦笑盈盈地进门,到了她面前,脸上突然就笼罩下了一阵阴云。
在她养伤的一个月里,易仲伦一直和许蓉蓉扮演着琴瑟和谐的恩爱夫妻。
鞍前马后的差事轮不到倩茹,红袖添香的事被许蓉蓉抢了。
她一个丫鬟,倒好像个侨居的小姐一般,身边围着三五个婢仆伺候。
每天除了写写画画打发时间,就是思索如何走出困境,如何报仇。
秋风送爽,忽而一夜,落叶满地,竟把许蓉蓉的哥哥许有才刮来了。
前世,十五六岁的时候倩茹见过许有才一面,那时候他刚刚及冠。
现在二十五六,形状还是和从前相差无几,粉面朱唇,举止轻佻,看见哪个丫鬟长的漂亮就去摸人家的脸蛋儿。
倩茹远远地认出这厮,调头就往回走。
未料到,竟然引起了许有才的注意。
许有才一路跟着,一直跟到她的卧房,在窗外流连了好一阵才离去。
“真是个混账东西!”
倩茹忍不住破口大骂,一直挨到午后,估摸着许有才离开了相府才敢开门开窗。
不多时,许蓉蓉身边的孙嬷嬷来了,说余富传来易仲伦的口信,傍晚要在府上办一个赏菊宴,但许蓉蓉去了荣国公府,要明日才会回来,时辰紧迫,下人们没有主意,不知道该如何办理,请倩茹拿主意。
这是主子该操心的事,倩茹不愿僭越。
不想孙嬷嬷却在她面前乌泱泱地哭了起来,说不敢因为这点小事去请许蓉蓉怕被责罚,但又实在没经验,办不好又要受易仲伦责罚,芸芸。
倩茹一时心软,便答应帮忙。
园中的菊花大部分才刚冒出花骨朵儿,根本不适合办赏菊宴。
倩茹实在想不明白易仲伦怎会冒出这样的想法,难道他是想刁难许蓉蓉?
倩茹顿时有些后悔了。
都是前世宅出来的毛病啊,养病的时候,她大门不出二门少迈,根本不知道相府花园里的菊花是这样的情况。
府上没有花房,没有精心栽培的奇异品种,就花园这些凡俗之流,根本难登大雅之堂。
唉!看来这顿罚,自己只能替许蓉蓉挨了。
就在她准备认栽的时候,孙嬷嬷突然双眼放光似的惊喜道:“大人月前命人在私宅里建了个花房,专门用于培养奇花,或许里面有些品相上佳的花卉。”
倩茹于是随孙嬷嬷去私宅看花。
没想到那里真的培养了大批品种各异的菊花,五颜六色,霎是赏心悦目。
就在她们准备搬的时候,许有才竟然来了。
孙嬷嬷一见他,即刻招呼所有的人退开。
“倩茹小姐和二公子有事商议,大家回避!”
倩茹这才反应过来,中计了。
她想要离开,却被许有才给堵住,推倒在地。
“混账东西,你想干什么?”
“男欢女爱,你引诱我来,还装什么矜持?”
眼看着许有才一步步向自己逼近,倩茹赶忙将洛王赏赐的令牌拿出来威慑,哪知许有才却半点也不畏惧。
她赶忙搬起花盆去砸许有才。
许有才不畏惧更不惊恐,反而饶有兴致地戏耍她,看着她砸。
不多时,花房里能被砸的东西,都被倩茹砸完了。
而许有才还无事人一般杵在她眼前。
倩茹手足无措,一下子软倒在地。
心想这回完了。
哪知许有才却连她的手指头也没碰一下,只异常愤懑地唾弃了几句,便拂袖而去。
没等她喘口气,掉下几滴发泄的眼泪。
宅子里的花匠、婢仆便围上来找她算账,不准她走。
洛王给的令牌,她们也不识货,根本不认,只一门心思堵着她不让她走。
一直等到天黑,易仲伦来了,这些人才散开。
她原以为易仲伦是来给自己解围的,哪知易仲伦上来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那一巴掌,力道十足,径直将她扇倒在地。
原来,这些品类繁多的菊花,是易仲伦精心搜罗打算献给皇帝的。
从花苗培育到现在,没少花心思。
现在却全毁了。
易仲伦懊恼至极,又从下人口中得知她和许有才在此私会毁坏了花房,更是怒不可遏。
一下子,各种辱人至极的话都脱口而出,根本不给她半点解释的机会。
大致是前世积攒的怨恨过深的缘故,看着易仲伦难过抓狂,倩茹反而不觉得委屈了,而且还有些享受。
虽然是自己被害,但却让这个坏蛋遭到惩罚,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易仲伦见她不言不语,丝毫不认为自己错了,更恨得厉害了,一面拽着她回府,一面训斥。
到了相府见她仍旧不发一言,火冒三丈,抓起案几上的笔,就给她涂了个大花脸。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忍而不能,用尽全身的气力想还他一巴掌,没想到却扑了空。
“来人,把藤条拿来!”
易仲伦怒啸一声,下人便小跑着把藤条递到了他手里。
夜里有些刮风,书房里的烛火像鬼魅一样摇曳跳跃,忽明忽暗。
易仲伦抓住她的手臂,推攘了一下,她便踉跄倒地。
在忽明忽暗的房间里,易仲伦的脸色显得无比阴狠恐怖。
一下两下三下,倩茹咬着牙忍着。
易仲伦瞧见屋外有人在窥视,扔出茶盏驱赶,并把门窗插上。
眼见他走到自己面前又扬起了藤条,倩茹无奈地闭上了双眼。
可是,接下来的四五六.....以及很多下,却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打在内室小榻上的枕头上。
易仲伦一边打,一边骂,直到把枕头打的开裂才罢休。
“过来。”
易仲伦喊了一声,见倩茹不动,径直将她拽到了榻上。
倩茹慌了神,不管有用没用,都把洛王的令牌又拿了出来。
好在易仲伦是顾忌的,没有继续犯浑。
过了一阵,又来哄她。
她本就对他没什么情意,心里也不觉得难受,就轻飘飘地原谅了他。
这个狡诈的家伙,硬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才同她说明其中的隐情。
第三十章:街头相逢
易仲伦赌咒发誓地说,他是绝不舍得动倩茹一根毫毛的。
只是有把柄握在荣国公一家手里,所以不得不演这场戏。
尤其,长孙极前两日刚复爵,所以,他更不能在这时候得罪老泰山一家子。
桂王长孙极的为人和势力,倩茹是心知肚明的。
这老家伙一旦复爵,必定凶猛报复。
倩茹有些着急了。
易仲伦身为一朝丞相,尚且需要老泰山的帮衬,而自己一无所有,还地位卑微,该如何自保呢?
易仲伦看出了她的焦虑,破天荒地放了她一马,把身契还给了她。
“作为一个男人,没办法保护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是最大的无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还你自由。”
多么动听又深情的话,说到底无非就是冠冕堂皇地把自己这个烫手的山芋抛出去,倩茹都明白。
她坦然地接过身契将其烧毁,然后泪盈盈地还了他一段虚假的情话。
“你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好,我都明白。留在这里羁绊你,或是让你看着我受苦,都不是我想要的。我现在就走。”
易仲伦顿时舍不得了,迫切地将她拥入怀里,并为她想了一条保命的妙计。
“桂王被削爵后,皇上下了圣旨,不准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入勾栏,皇族子弟自然也包括其中。离了相府,你就去投赵仙儿,待在半面桃花,哪里也别去。”
“可是司马九娘也是那里的掌柜,她怕是不愿意我待在那里。”
“我一定会尽快接你回来的,你爹的案子我也会想办法帮你查,你只需要牢记,乖觉地待在那里,哪里也别去。”
耳畔情话绵绵,门一打开,易仲伦又凶相毕露,头也不回地就让人将她撵出了相府。
连一件衣服,一两银子也没有给她。
这戏做的真足啊!
但这生死攸关的时候,她没有心思去多想。
夜深天黑,道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却不住地有些异常的响动。
倩茹越来越恐慌,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离开相府一段距离后便顾不得仪态形状,撒腿开跑。
孰料,在一转角处同一个醉汉撞的人仰马翻。
猛然一摔,真疼啊。
缓和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爬了起来。
正准备继续往前走时,醉汉一把拽住了她的脚。
她反复推攘却怎么也推不开,急的只剩下发牢骚。
“干什么?大晚上的不好好在家待着,出来撒什么酒疯?”
“别走,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天这么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快松开,松开......”
她实在掰不开,累的瘫坐在地上。
片刻,醉汉从地上爬了起来,八九尺的魁梧身影顿时把她比的格外渺小。
“这可怎么办啊?”
她急的眼泪花都出来了,却听见他在喊自己的名字,“倩茹,倩茹......”
天呐,这谁啊?
她踮起脚尖,凑近了仔细一瞅,发现竟然是上官渊。
这辈子怎么了,不遇到这个冤家,就是撞上那个冤家。
上官渊原来只是喝醉了撒酒疯,现在四目相对,却是真的把她给认出来了,更不会给她离开的机会。
拉扯,又拉扯,最后,细胳膊拧不过粗大手,倩茹无奈地被上官渊拽到了他的小宅子里。
与此同时,上官渊的酒也醒了三分。
他把她关在卧房里,自己却在门外呼呼大睡了起来。
倩茹对这个四肢发达的家伙,无奈又无语。
不过,这宅子是个安全的所在,既然出不去,她便就着他的床榻睡了一晚。
哪知,醒来后却发现上官渊却睡在榻下,与自己近在咫尺。
她惊了一声,慌忙思量对策。
与此同时,上官渊也睁开了眼。
他冷酷地伸出一只手掌,讨要其母给的一千两。
倩茹讪笑着,将榻上的枕头砸在了他手里,“你们上官家的脸真大!”
“已经花完了?”
上官渊见她不理睬,将拟好的契约拿在她面前晃悠了几下,“三日不还,你就是我的人。”
“凭什么?”
“凭我为了救你爹差点丢了命,凭我对你一片真心,却被践踏成了泥,这些你都要还。”
“不可理喻!”
倩茹恼怒地掀下被子去蒙住他的头,想趁机而逃,没想到双脚刚沾地就被擒住。
倩茹被逼急了,把密室所见,以及上官老夫人的作为,说的话通通道了出来。
“你是救了我爹,还是害了我爹,只有你自己清楚。”
“你爹是个好人,我怎会去害他?难道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反正上官渊的小宅子里也没有别人,她也就没顾忌那么多,愤慨的把床头的匣子搬到了他面前。
“你为了报父仇,什么做不出来?”
上官渊纳罕了片刻,从褥子下翻找出钥匙,将匣子打开,把里面的文稿拿给她看。
倩茹见他还在装,便要了笔墨,随意挥笔写了一篇前世写的辞赋让他对笔迹。
上官渊瞧着熟悉,赶忙翻找到原稿,两相比对。
“如果你没有参与查抄安侯府,怎可能从琳琅馆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上官渊,只要我安倩茹活着,就一定会报这血海深仇!”
倩茹见上官渊比对完后,好似失了魂一般,全无反应,赶忙抓住机会逃之夭夭。
昨夜猛然一摔,害的她走起路来疼痛难忍,更别提跑了。
好不容易逃远了些,想喘口气,一回头却发现上官渊提着一杆长枪跟在后面。
她又惊又悔,顾不得那么许多,咬着牙往半面桃花狂奔。
上官渊明明是可以追上来的,却阴沉着面孔提着枪跟在后面,不知意欲何为。
直到她跑到了半面桃花门口,他才调头而去。
此时,时辰尚早,赵仙儿还没有来半面桃花。
她不想进去和司马九娘怄火,便在屋檐下小坐。
过往的路人,无论是步行的还是坐车的,经过半面桃花,都在议论赵仙儿,说她快做王妃了。
这可是件大好事啊!
只是她得罪的是桂王,不同于寻常王侯,若是留下,只怕会误了赵仙儿的后半生。
可是如果不进半面桃花,没有人护着,自己的小命又难保。
真是不容易抉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