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三章 报仇来得早
李煦见到母亲这般模样,忙上前道:“母亲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母亲说一家人团聚,难不成是父亲在北方……李煦想起孔五爷,目光顿时沉下来。
“你父亲没事,”李大太太抿了抿嘴唇试图让自己情绪平复,半晌才抬眼看儿子,“我是看到孔五爷被抓,你长姐也被盘查,孔家祖宅里里外外都是官兵,之前一家人还都好好的,现在就成了这般模样,母亲也是害怕。”
李煦望着母亲憔悴的面容,母亲或许真的被孔家的事吓到了,母亲平日里只是在李家打点内宅的事,家中有那么多儿女,母亲无暇分身去做什么,每次他到母亲屋子里,都看到母亲在做针线。
不论寒暑,这样一针针地缝着,他在外面常常会想起母亲的辛劳了慈爱。
李煦记得父亲突然提及纳妾的事,母亲也不吵不闹,坦然地接受了,母亲的贤惠李氏族中众所周知。
所以李氏族中也愿意女眷与母亲亲近,族中长辈总说要娶就娶母亲这样性情的女子归家。
李煦不是那种狭隘的人,没想过拿将来的妻室与母亲的性情相比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
李煦眼前又浮起徐清欢的面容。
一步步走进行宫之中,脸上带着一抹闲适的笑容,她微微仰着脸,眼睛中闪烁着骄傲和坚韧。
这样的女子。
为了宋成暄她放手一搏,不惜搭上她自己和整个徐家的性命。
也许这就是生死相随。
李煦半晌才回过神来,却发现李大太太脸色仍旧没有好转,往常只要他在屋子里坐一坐,母亲的情绪就会好许多。
众多兄弟中,母亲对他最为偏爱,长兄曾埋怨过,母亲待所有孩子都很好,可若是与他相比,其他兄弟都不像是亲生的。
“煦儿,”李大太太长叹一口气,“你答应母亲,不要去管着谋反案,不是你能插手的,朝廷指派下来的差事推不掉,但是……朝廷没有吩咐的,我们也不要去做。”
李煦在母亲殷切目光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李大太太接着道:“无论到什么时候,你都要知道,父亲、母亲是最关爱你的。”
李煦也应下来。
时辰差不多了,李煦从李大太太屋子里出来,到了院子里看到侧室中有人影晃动。
“九爷,那是庾三小姐,”管事妈妈上前道,“三小姐特意来照顾大太太的,知晓九爷回来了,就避去了侧室。”
李煦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回自己的院子。
管事妈妈不禁叹了口气,转身回到李大太太房里。
李大太太想要说话,嗓子一痒不禁咳嗽起来。
管事妈妈立即上前侍奉:“大太太,您要保重身子,以后这个家还要靠您撑着,大……九爷也不容易,他……”
管事妈妈不知要怎么说下去。
李大太太脸上又浮起哀伤的神情,整个人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我知道了,以后的路更加艰难,还需要我为他筹谋,只希望他这次能平平安安,否则我活着也没有了意思。”
说完这话,李大太太想起徐清欢:“那徐大小姐还真是厉害,安义侯府也不是好相与的,多亏老爷来到京城没有与安义侯攀上交情,否则还不是任由安义侯府驱使,看看徐大小姐的手段就知道了,哪家的女眷听到谋反、起兵这种大事都要退避三舍,她却迎了上去。”
说话间丫鬟上前禀告:“大太太,庾三小姐熬好了药,给您送来了。”
李大太太听得这话,情绪立即平复了许多,脸上再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庾三小姐端着药慢慢地走上前:“大太太将药趁热喝了,凉了胃口就要难受。”
李大太太微微一笑:“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本来你都该动身回家,却因为我的事把你拖在京城。”
庾三小姐安慰道:“大太太别这样说,多亏我没有走,否则遇到叛军如何是好,大太太是我的福星。”
李大太太吃了药,庾三小姐才将孔家的事说出来:“孔五爷下了大牢,孔二爷也被带去刑部,二奶奶身边有人看着,我想要去探望二奶奶,那些人却不肯通融,想要用银子打点一下,却怕因此闹出大事来,可怜二奶奶还怀着身孕。”李大小姐日子一直顺风顺水,没想到第一次遇见事,就是谋反的大案,孔家被牵连进去,会不会被灭族谁都不知道。
庾三小姐还记得孔二奶奶来京时的模样,明明是来为孔家谋前程的,没想到适得其反,最终等到的却是灾祸,孔二奶奶的心情可想而知。
“好孩子,以后不要去孔家了,”李大太太望着庾三小姐,“万一被连累了,可怎么得了。”
庾三小姐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孔家会如何等这件事过去了就有分晓,好在李煦没有与孔家走在一起,李家不但不会被牵连,李煦可能还会因此立下大功,她看的没错,李煦真的很聪明。
除了李煦之外,这次获利最大的应该就是宋成暄和徐大小姐,不过平叛危险,也不知道宋成暄能不能拿下军功,要知道现在发生的这些事会决定将来的政局。
……
长枪向前一送,马上的人被刺穿了身体,鲜血喷溅而出,那人的眼睛变成灰白色,完全失去了生气,紧接着整个人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宋成暄催马向前,简王的叛军队伍不禁向后退去,一旦做了叛军就已经不在意生死,被朝廷抓了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搏到最后,万一扶新皇上位所有人都是功臣,虽然这样思量,见到死亡的残酷还是会心生惧意。
尤其面前这个男子,就像从地狱中来的般,不知多少人丧生在他的手下,他甚至连甲胄都没有穿,身上只是简简单单一件短褐。
朝廷的兵马并不可怕,只要他们奋力冲击就能打开一条路,可每次他们好不容易逃脱就会被宋成暄带兵堵截住。
一次堵截损失些人马,第二次损失更多,再这样下去不知还能不能到保定府。
而且,宋成暄牵制住他们,后面朝廷的兵马就会追上,这样战下来所有人都已经筋疲力尽。
宋成暄看向不远处的简王人马,很快他就要见到简王了,十四年前的其中一个主谋,就要死在他的刀下。
这一刻比他预想中要来得早。
第六百一十四章 臣服
“大人。”
去前面探明情况的将士向邱将军禀告:“宋大人在前面拦住了叛军。”
邱将军面色难看:“这次一定要赶上,不能让简王逃脱。”
他带着亲军一直跟在宋成暄身后转,即便抓住了简王,也是拾人牙慧,没起到半点的作用,如果他们还没赶到之前宋成暄就杀了简王,他就更加没有了脸面,以后军中将士们跟前如何能抬得起头?
宋将军不顾危险屡次阵前杀敌,他赶上去看到的就只是那些叛军的尸身,他的脸都恨不得藏进裤裆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邱将军思量到这里转头看向面色铁青的程如海。
“程大人,”邱将军道,“宋将军就在前面了。”
“援军不是就要到了,”程如海道,“我们不如等援军……”
邱将军道:“再等下去可能失去先机,不如先去帮宋将军。”
程如海咬牙向前看去,一路的追赶,他两条腿又软又疼,一阵阵发抖,要不是他竭力支撑恐怕就要从马背上掉下来。
他是个文官不是武将,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腾,可皇命如山,他不敢有半点的怠慢,皇上已经因为简王作乱迁怒于他,他再出什么差错……
程如海不敢再想下去。
“走。”程如海咬牙驱马上前,马刚跑起来,程如海就感觉到两条腿上传来钻心的疼痛,早知道会这样,徐大小姐送消息出来的时候,他就该听一听。
或许……徐大小姐根本就是故意如此,他现在还记得徐大小姐将信封交给他的时候仿佛说过:“很重,大人可要接好了。”早在那时候徐大小姐就料到会有今日。
程如海攥起拳头,徐大小姐如此的狡诈。
前行的队伍一滞,立即又有副将前来禀告:“简王队伍后军变前军,向我们这边突围了,可能要攻破我们,从这边离开。”
程如海一凛:“他们不是要去保定府吗?”
邱将军很快冷静下来吩咐将领准备应敌,见到程如海不知受挫,耐着性子解释:“简王是准备去保定府,可如今有宋大人在前面阻拦,简王的队伍伤亡太大,加上朝廷已经知晓简王的目的,有可能会在保定府设下埋伏,简王可能决定改变方向绕路山西。”
绕路了。
程如海愣在那里。
之前宋成暄一马当前,他们不过跟在后面还算安全,现在简王被宋成暄逼迫着改变方向,他们就要前往西边阻拦。
那……他们不就要直面简王。
简王已经走投无路肯定要拼死抗争,他们带的人马也不多能不能将简王正法?被简王攻过来,那他们岂不是全都会被叛军杀死。
程如海不禁打了个冷颤,他平日里虽然足智多谋,可现在却想不出任何能够全身而退的法子。
程如海正怔愣着,就听到前面传来金戈相击的声音,那么近仿佛就在他耳边。
“圣上有令,诛杀叛党!”邱将军喊了一声,身边的江山立即冲上前。
“邱将军,”程如海看过去,“我们……是不是……”
“大人,”邱将军道,“宋大人领兵百人都能将简王逼退,我们怎敢不死战到底,真的放走叛军,你我都是大周的罪人。”
邱将军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看向程如海身侧的长剑:“准备杀敌吧!”
程如海手脚冰凉,他是个文官,是否可以趁机离开,想着这些,程如海就去扯面前的缰绳。
“谁也不准后退。”
一个低沉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话语中带着几分的威势:“在此处与叛军决一死战,后退者与叛军同罪。”
说话的人不是邱将军。
程如海向前看去,只见旗帜招展之处,一个人带兵马奔袭而来,正是宋成暄。
宋成暄围堵简王兵马就是要与他们会合,这样一来就有与简王一战之力。
“宋将军放心,”邱将军道,“亲军之中没有逃兵。”
疯了,程如海一颗心沉下去,邱将军也被这宋成暄逼疯了,竟然一心一意跟着宋成暄杀敌。
他不能疯,他还要保住性命。
程如海下定决心调转马头,可就在这一瞬间,几个兵士挡住了他的去路。
“宋将军有令,临阵脱逃者与叛党同罪。”
兵士沉着脸,手中握着长刀。
如果是别人说的这话程如海不会相信,可宋成暄不同,他之前关押徐清欢对付宋家和徐家,宋成暄说不定会公报私仇。
“程大人,你在这里。”
迎面赶来几骑人。
为首的是气喘吁吁的宁王和顺阳郡王。
“程大人怎么不上去。”宁王气喘吁吁,身上本就受了伤,这样一路追来,他早就体力不支,半伏在马背上,看到程如海试图逃窜,不禁涌上一股怒气,见势不好就跑,死王八,臭乌龟。
“怎么?程大人见到这样的情形吓尿了?”顺阳郡王伸手将一条裤子丢过去,“宁王刚刚换下来的裤子借你。”
眼见一条裤子就到了眼前,程如海不知该不该闪躲。
裤子落在马背上,程如海虽然不知这裤子的来历,表情不禁也变得更加晦暗,宁王、顺阳郡王在这里,他不可能逃脱。
他咬牙抽出身边长剑,跟着将士一起冲了上去。
宁王呼吸仍旧没有平复,看到程如海落荒而逃的模样,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他就知道他追上来会有用。
果然连他的裤子都派上了大用场。
……
简王看着前面的战局。
朝廷的追兵渐渐将他们围拢。
可能各大卫所也收到了消息,只要朝廷守住关卡,他的人马很难冲破关卡前来救援。
很难想象,他就这样败了。
“王爷,我们护着您从这边出去。”
简王在护卫的簇拥下一路向东驰去,这是护卫浴血奋战才打开的一条出路,可简王却觉得他们已经逃不脱。
宋成暄就在不远处等着他们。
一支箭破空而至,简王身边的护卫中箭落于马下。
简王抬起头来看向宋成暄:“我该怎么称呼你?宋将军还是魏王世子爷?不,魏王已经不在了,你不是世子,你就是魏王。
我们不必非要分个你死我活,我现在死了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不如放了我,让我帮你消耗朝廷的兵马,你可以趁机养兵蓄锐,将来把谋反之罪加在我的身上,你进京平乱一举夺得皇位如何?”
简王说到这里嘴边微微扬起一丝笑容:“你我不是敌人,我怨恨的只是先皇和当今皇帝,我看不惯的是如今的朝廷,如果你能让天下归心,我可以向你臣服,辅佐你上位。”
第六百一十五章 手刃仇人
简王刚说完话,感觉到后面骚动起来,朝廷的兵马已经杀入叛军之中。
不管是气势还是兵力叛军都已经处于下风。
简王身边的护卫脸上露出惊慌的神情,他们已经被朝廷兵马夹击,恐怕不能脱身,除非宋成暄故意放他们离开。
简王说完话十指交握,脸上露出几分高高在上的傲气,他在等,等待宋成暄思量,他不信宋成暄听了他的话不动摇。
下一刻一支箭再次破空而至,简王身边的护卫慌张地要将箭矢打开,那箭矢却力道极大,只是稍稍偏离了方向,仍旧奔着简王面颊而去,简王不得已侧身闪躲,方才的气势一下子溃败了。
这就是宋成暄的答案。
“王爷。”
眼看着宋成暄提枪上前,护卫有些不知所措。
简王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虽然宋成暄没有承认,可他已经能确定宋成暄就是魏王世子,父子两个在某些地方惊人的相似,这样的人虽然厉害,但是心中牵绊太多,关键时刻不肯牺牲身边的人为自己铺路,注定不会走到最后。
他虽然看不到,但是能预想到最终的结果。
简王身边的护卫扑上前去,他们却无法抵挡宋成暄。
宋成暄身上满是鲜血,已经变成了杀神,他浴血的模样就像那天晚上魏王府里所有人身上的一样。
不同的是,这次染红他的是敌人的鲜血。
宋成暄挥舞着手中的长枪,眼前浮现出当年的情景。
十四年前的惊呼声还在耳边,魏王府大门打开,朝廷的人就闯了进来,得知魏王府被冤枉谋反之后,府中的人并没有因此害怕的四处逃窜,而是护着他和母亲,想要为他们争取一线生机。
那一个个身影在他面前倒下。
一个个他熟悉的人以这样的方式从他身边离开。
他身上溅满了他们的热血,他们的冤屈,他们的希望,这些都曾是他的执念。
恨。
如何让他能不恨。
还记得那天晚上他肚子饿,想吃一碗母亲做的阳春面。
母亲去世时,衣角上还沾着打翻了的面粉,属于他的一切,就在这一刻全都破碎了。
终于这一天,他手刃仇敌,为他们祭奠。
简王今日陷害宁王想要趁乱起事谋利的手段,十四年前就用在了父亲身上,简王将兵马安插在京城附近,就是想要父亲与先皇争斗得两败俱伤,他从中谋利,不知父亲是否想到了这一点。
简王被宋成暄的长枪刺的步步后退,森冷的枪尖仿佛随时都会了结他的性命,这次他是真的逃不脱了。
简王忽然挣扎着大声道:“朝廷不公,视人命如草菅,唯有反抗……才能拿回应有的尊严……我等不必畏死,不要求饶,人人皆敢拼死一战必然……有一日再见青……”天字还没有说完,宋成暄已经揉身上前,简王不得已扬起刀倾尽全力向宋成暄砍去。
宋成暄微微闪身,钢刀从他腋下穿出,他手中的长枪同时刺入了简王胸腹之间。
简王吐出一口鲜血。
宋成暄眼睛如墨般幽深:“奸佞小人,见不得天,你死了若是还有遗祸,我会一并送去见你。”他手微微一转,枪尖在简王身体里旋了一圈。
简王的目光顿时涣散。
宋成暄松开手,加注在枪杆上的力道未尽,枪杆犹自不停地颤动,他抽出身侧的长刀,挥刀斩下简王的首级。
“简王已死,所有追随简王之人束手就擒者押送去大牢,仍旧抵抗者就地正法。”
邱将军看到此情此景不禁惊骇,他们还在苦战之中,宋成暄却已经杀了简王。
叛军见到简王被杀一般人怔愣在那里,有一些人放下手中武器跪在地上,另有些人面露凶光。
“王爷说过,不必畏死,不要求饶……”叛军喊着再次挥舞手中的利器。
邱将军骂了一句:“杀,反抗者格杀勿论。”
宁王看着冲进叛军中的宋成暄,不禁眼睛放光:“这小子真厉害,要不是本王年事已高,也要跟他拼杀到最后,当年我齐氏子孙也是如此……可惜啊……”
顺阳郡王看着宋成暄,目光微沉,简王最后一刻说出那些话,是自信宋成暄会为此动心,还是找到机会继续诬陷宋成暄?
在这时候简王最想做的自然是从这里逃脱,如此想来前者更有可能,真的是这样的话。
顺阳郡王忽然心中一颤,难道宋成暄真的是魏王世子爷?他怔怔地看着宋成暄的身影,一颗心乱跳个不停。
齐氏子孙。
魏王。
“我说,这宋成暄像不像……”宁王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顺阳郡王的脸沉下来,他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胡说些什么,”顺阳郡王疾言厉色,“坐壁上观不嫌丢人,还好意思说三道四,一会儿进宫之后也不要胡言乱语,免得被抓住什么把柄,将你也当成简王党。”
宁王睁大眼睛,他怎么了?他方才在做什么?
……
“捷报。”
简王伏诛的消息送进养心殿。
皇帝脸上露出笑容。
太后娘娘也站起身来:“真的死了吗?简王带出去那些叛军呢?”
皇帝点点头:“简王和宪郡王都被宋卿正法了,叛军暂时被压制住,等到西大营增兵到了,再行清剿。”除此之外,凤阳那边的战事也要尽快平复,否则西北真的要出大乱子,朵甘思那些人始终贼心不死,抓到机会可能要大举兴兵。
“这么说京城安稳了,”太后娘娘松一口气,“齐氏列祖列宗保佑。”
太后娘娘说完看向皇帝:“皇帝除了朝廷最大的祸患,社稷江山日后定会太平。”
简王利用张家才会有今日,太后娘娘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退让,现在说出这样的话,除了称赞皇上之外,也是在示弱,至于皇上日后要如何对待太后和张家,怎么制衡宗室和外戚,华阳长公主无暇去思量,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华阳长公主看向皇帝:“皇上,简王虽然已经被诛杀,还有一件事您不要忘记。”
皇帝看向华阳长公主:“皇姐指的是?”
华阳长公主道:“魏王案。”
皇帝皱起眉头。
华阳长公主看一眼徐清欢,接着道:“十四年前的魏王案本来就有诸多疑点,当年都说魏王带兵逼宫,可魏王的兵马在哪里?简王那时已经屯兵积粮,他的人手扮作贼匪就在京城附近,分明就要等着京城乱起来之后,趁机行事。
现在看来魏王与成王一样,都是被简王陷害,如今简王的阴谋暴露在人前,皇上何不重查案宗,还众人一个清白。
将一切展露在人前,也就不会再有人利用此事兴风作浪。”
华阳长公主扬声说话,殿外跪着的成王听得清清楚楚。
好不容易等到插嘴的时机,成王立即撅倒在地:“皇上,臣冤枉啊。”
第六百一十六章 相聚
成王此时已经半点皇室宗亲的尊严,哆哆嗦嗦地跪着为自己诉冤。
“臣没有谋反,”成王道,“我家中的管事定然早就被简王收买了,简王看到朝廷在查慧净的案子,使出了一石二鸟的计谋,万一崔兆被抓,朝廷只会怀疑到臣,臣没有要逃离京城,只是害怕……”
成王说到这里微微一顿。
大殿的门打开了,冯顺走出来道:“王爷,皇上请您进去说话。”
有些话不能让外面的人听到,尤其现在成王疯疯癫癫的模样,万一说出什么不能让人知晓的话语,那可真就麻烦了,最近难办的事着实太多,谁也不愿再多生是非。
冯顺搀扶起成王,成王如蒙大赦般立即向大殿里走去。
殿门关上,成王再次跪地。
皇帝目光阴沉:“你方才想要说什么?你没想要离京,为何要偷偷出府去?朝廷不过封了王府,还没有查明案情,你心中没鬼,为何要害怕?”
成王如同一只鹌鹑,恨不得将头扎进怀里不出来,半晌他才道:“谋反之罪非同小可,这些年不少人因谋反而死,朝廷也没有找到确实的证据,臣没有责怪朝廷的意思,臣只是一时糊涂才会害怕,于是想要找宁王爷商量商量,请宁王为臣求情,臣愿意……”
成王吞咽一口后面的话消失在嗓子里。
“你愿意什么?”皇帝隐约猜到了成王要说出的话,眼睛中满是怒火。
成王不敢再开口。
华阳长公主淡淡地道:“愿意从皇室宗牒中除名,贬黜为庶民,流放几千里永不再进京。”
皇帝冷冷地道:“成王可是这样思量的?”
成王咬牙拿定了主意抬起头来:“臣是这样想的,谋反大罪,只要能保住性命臣宁愿为庶民,只要没有了王爷的爵位,想必朝廷也就不会对臣诸多猜忌。”
皇帝看着成王,说什么朝廷对他诸多猜忌,分明就是在指责他这个皇帝。
“将成王送去宗正寺,”皇帝吩咐冯顺道,“此案没有查明之前,成王不准走出宗正寺。”要不是这桩案子涉及太多皇室宗亲,他非要惩办了成王。
冯顺正要上前。
成王再次道:“臣有罪,臣乃宗正寺卿,明知有些事不妥,却生怕皇上怪罪,从来没有向皇上进言,出现今日的局面,臣责无旁贷。
自从魏王案之后,张氏祸乱朝廷,多少人惨死牢中,朝廷上下无人敢与其争锋,生怕哪天被冠上谋反的罪名,长此以往宗室之中只怕都是胆小懦弱之辈。
正是因为皇室宗亲都这般不堪用,简王才能在京中兴风作浪,不止臣被简王利用,宁王、华阳长公主、顺阳郡王、昭怀郡王哪个又不是被简王玩弄于鼓掌之间?如今是朝廷提前发现了简王的谋划,才能这么快掌控局面,若是再放任简王几年,待简王突然发难将是什么结果?
到时候谁又能来救大周的江山社稷。”
“皇上,”成王恳切地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啊,这会毁了齐氏的根基,皇上下令查魏王案,也不算是折损了先皇的颜面,而是发现另有隐情才会旧事重提,先皇若是知晓也不会怪罪皇上。”
成王说完话,再次叩拜。
皇帝皱眉沉思,半晌挥了挥手。
成王不再说什么,站起身跟着冯顺离开。
大殿中一时安静。
半晌,太后娘娘叹了口气:“当年张玉慈与先帝一起征战,先帝和哀家都觉得他是个良才,先帝这才予以重用,没想到他因为利益迷了心性,竟然成了这样的奸佞之臣,张家……”
太后娘娘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让人扶着起身,她向前走了两步才继续道:“张家请皇上处置吧,张氏族人从现在开始不再是外戚,哀家不认这样的母家。”虽然当年张家是为了先皇清理魏王一党,可事到如今还能将所有罪责都推给先皇不成?
更何况先皇驾崩之后张家手上又多添了那么条性命,现在都摆在众人面前,又要如何去推脱。
现在看来魏王案重查已是定局,她袒护张家只会落人口实,不如退一步,只希望皇上觉得张家还有用处,网开一面放过张玉弛。
太后娘娘说完起身准备带着女官离开,临走前太后娘娘看了一眼大殿上站着的少女,张家毁于这女子之手,她之前也小看了安义侯府和徐清欢。
大殿中又恢复安静,皇帝看向徐清欢:“你还有何话说?”
徐清欢躬身行礼:“简王谋反证据确凿,当年魏王爷若是被简王陷害,定然能查到线索,臣女追查此案到现在也算是圆满,如今只想归家,求皇上恩准。”
皇帝看着徐清欢,这女子之前为了简王案义不畏死,现在就倒像个寻常女眷……难不成她真是为了查案?
皇帝眯起眼睛:“朕准了。”
徐清欢慢慢退出大殿,对她来说皇帝怎么看待魏王案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皇室宗亲全都知道魏王是被冤枉的,人心所向比什么都有用处。
徐清欢走出宫门,事情告一段落,她长长地舒一口气,她现在只想见到宋成暄。
……
程如海只觉得自己似是身处地狱之中,那些叛军就像疯了一样与朝廷兵马厮杀,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叛军已经被划开肚子,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仍旧握着长刀向他砍来,他一时怔愣在那里,这样略微迟疑,他手臂上结结实实地被砍了一刀,要不是有人将他拉扯到旁边,他可能就此丧命了。
接下来就更为凄惨,没有人为他包裹伤口,也没有人护着他冲出去,他只能举起手里的长剑去与叛军搏命。
他堂堂一个刑部尚书,怎么就要经历这些,哪里来的天理。
厮杀终于结束,程如海躺在地上喘息,终于有人前来拉扯他,可他半个身子已经不能动了,他眼前一片模糊,仿佛什么都看不清楚,正迷蒙中,耳边传来一阵阵欢呼声,他勉强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骑在马背上的男子被人簇拥着过来。
男子所到之处队伍一阵沸腾,他就是这支队伍的精神,是他们的军心。
程如海知道那是宋成暄,他心中涌出几分怨怼,这天大的功劳又要落在宋成暄头上,重要的是,宋成暄看起来没有受伤,而他却可能因此丧命。
他没有在皇上面前立功,还变成这般……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程如海想到这里,一口气没有上来,眼前阵阵发黑,终于彻底晕厥过去。
……
宋成暄带着叛军回城,他嘴唇微抿,神情冷漠,身上满是杀意,邱将军与他对视一眼,都不自觉的身上发冷,宋将军该不会杀红了眼吧?煞气太重可不是好事。
邱将军正在想着如何与宋将军说话,就遥见一个人骑着马向这边迎来,那是一个女子,她那淡青色的衣裙仿佛是雨后的天空,看起来如此的明亮,如一阵清风吹散了他们身上的血腥气。
女子向这边而来,邱将军不禁觉得奇怪,哪家的女眷会在这样的时候出城,而且见到他们也不躲不避。
“是徐大小姐。”顺阳郡王的声音传来。
邱将军这才明了,他再次看向宋成暄,这一刻宋成暄脸上的冰霜仿佛一下子化开了。
第六百一十七章 足够了
徐清欢的目光落在宋成暄身上,刚想要上前问他有没有受伤,他就先一步驱马到了她面前。
短褐多处破损,脸颊上还有干涸的血迹,一看就知道经历了场恶战,而且宋成暄的眼眸比往日更深谙几分,该是想起了魏王府的仇恨。
“前面就要进城了,皇上命御医在城中等候。”徐清欢说着微微一顿,目光向宋成暄腋下看去,腋下连同半片衣襟都染了血迹,这血迹显然不是杀敌时迸溅上去的。
宋成暄看着她微微皱眉,眼睛中透着关切和焦急。
“有没有伤得很重?”
听着她的声音,看着她的神情,这一刻他好像感觉到一缕阳光落在他的肩膀上,暖融融的,他身上的伤口都不再那么疼了。
十四年前他失去了一切,身边的人都离他远去,可现在他却又得到了许多,那时他苟延残喘的求生只为了报仇,如今他还有许多事想要做。
父亲、母亲不在了,却又有人在等着他,为他担忧为他焦急,危险到来时愿意与他并肩前行。
他很快就要成亲了,为人夫,为人父,身边有她陪伴,或许很快还有孩子延续他们的血脉。
够了。
他失去的多,但得到的也已经足够,他该从那些“恨”中挣扎出来,毕竟缩在角落里很冷很难过。
这一刻,他很想抱抱她,也许不是时候。
两匹马并排而行,风吹过她身上的氅衣,他的手很自然地伸出去像是要为她压住衣襟,手臂却轻轻搂住了她。
她没有躲闪,而是向他这边倾过头,飞扬的发丝轻轻地拂过他的脸颊,带着她的淡淡香气。
他不禁舒展了微皱的眉头,嘴角微微上扬,就在那阳光最耀眼的地方,他仿佛看到了父亲、母亲也在含笑望着他,脸上满是慈祥,然后他们的身影随着阳光散去,却永远留在他心上。
放心吧!
儿子好好的,能照顾好自己,能保护好身边的人。
一世很长,却也很短,没有时间再分给怨恨。
“我没事。”宋成暄轻声道。
徐清欢点了点头。
城门就在眼前。
宋成暄道:“我去向朝廷禀明叛军的情形。”
宋成暄说着就要收回自己的手臂,徐清欢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宫中的事告一段落了,我在衙门外等着你一起回宋家。”
说完她扬起头向他展露笑容。
宋成暄也跟着嘴角上扬:“好。”
兵部尚书洪传庭和安义侯站在城墙上盯着越来越近的平叛队伍。
看到宋成暄安然无恙,安义侯不禁松了口气,简王带着宗室出城之后,朝廷命他守住南城门,他明知宋成暄带的人马不足,恐怕要面临一场恶战。
说是守城门朝廷却不准他调动兵马,显然皇上对他仍有猜忌,怕他与宋成暄联手。
虽说之前与成暄商量好,若是叛军太多,宁可先避开锋芒,等朝廷援军到了再下手,不能冒着危险杀敌,总之不能出任何差错。
可他站在这里一时等不到消息,心中说不出的焦急,总算有兵士回来送消息,简王已经被成暄杀了。
现在见到人,他才算彻底安心。
女儿与宋成暄并肩进城,安义侯心中多了几分欢喜,虽然……有些不太和规矩,不过那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都好好的。
“哼”。
洪传庭看一眼安义侯:“天底下的好事都让你占了,还是我将成暄引荐给你们的。”他笼络了多年的英才,怎么糊里糊涂就成了这老匹夫的乘龙快婿,老匹夫的胡子都要翘上天了。
有这样一个女婿真好,够得意半辈子的了。
倒不是他替女儿着急,而是绕了这么一大圈,看着别人一家人其乐融融,他这个最早认识宋成暄的倒成了外人。
这件事让他不由自主想起年轻时的一段过往,当年父母本来为他看好了婚事,他与那位小姐也相看了,心中也算十分满意,却没想到这老匹夫横插一杠,硬是逼迫人家点头将女儿许给徐家,做了现在的安义侯夫人。
他为此沉寂了许久,发誓要步入仕途,将来压那老匹夫一头,幸亏后来遇到了他的夫人,否则必然与这老匹夫结下梁子,这辈子不死不休。
唉。
洪传庭再次叹口气,他望着宋成暄的身影眼睛发亮,女儿的年纪不小了,他的女婿人选也该思量思量了。
想起女儿,洪传庭微微皱眉,他好像许久都没有吃到女儿做的糕点了,也不知女儿最近在忙些什么?
“侯爷,洪大人,”黄清和上前道,“城中的叛乱也都被压下,叛党被押入了刑部、顺天府大牢中。”
也就是说,平乱暂告一段落。
精神微微松懈,洪传庭就觉得腹中饥饿,他看向安义侯:“走吧,去值房弄些吃食。”
洪传庭说着看向黄清和:“黄大人也还饿着吧?要不要一起用些饭?”
黄清和躬身道:“下官吃了东西,简王叛乱时下官正在衙门里当值,正好……之前家中送来些糕点。”
“黄大人真是好福气啊。”洪传庭笑道。
黄清和脸微红不敢去看洪传庭的眼睛。
等到洪传庭和安义侯离开,黄清和才又挺直了脊背,也不知族中的大伯什么时候到京城,等家中长辈到了,他才有底气去洪家。
希望到时候洪大人想起今天的事……不要动怒才好。
……
徐清欢听着内室里的水声。
宋成暄正在清洗身上的脏污。
“不要碰到伤口。”徐清欢忍不住开口嘱咐,应该先让郎中看伤的,宋成暄身上没有重伤,却至少有三四处轻伤,这一路伤口没有包扎定然也淌了不少血。
想到这里,徐清欢忽然听到屋子里“咣当”一声响,眼前浮现出宋成暄摔倒的模样,她也顾不得其他撩开帘子向里面走去。
“你没事吧?让你先治伤你就是不肯听。”
帘子掀开,屋子里的一切映入眼帘。
徐清欢怔愣了片刻,然后慢慢将帘子放下,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
屋子里的宋成暄准备取衣衫的手也停在半空中。
第六百一十八章 欢喜
徐清欢脸有些发红。
她好像看到宋成暄没穿衣服。
肩膀和胸膛上还挂着水珠,肋下和腰腹之间受了伤,一缕鲜血顺着肌肤纹理淌下来,十分的刺目,与他平日里不太一样,多了几分颓靡和虚弱。
她进来之前,宋成暄应该正在用软布擦身上的血迹。
他抬起眼眸望向她,目光如同水洗过一般,屋子里的光线不是很好,却映得他眉角如峰。
漆黑的眼眸,清晰如刀刻般的脸颊,刚气内敛,英俊动人。
宋成暄想要说些什么,喉结轻轻地滚动了一下,这样轻微的举动,却让他颈窝下积下的一汪水,轻泛波澜,然后在她的注视中缓缓地流过他的胸膛,往下而去……
她就像被一团火焰灼了,立即放下了帘子。
心跳如鼓,仿佛要从跃出胸口。
他不该是简单的梳洗一下吗?怎么好脱的那么干净。
这不怪她,她又不知道清洗还要脱衣服。
所以,这样推论一下,她至少没有作案的意图,而且也没有带来任何的损失,本案没有苦主,这样看来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徐清欢抿了抿嘴唇,她是关切他的伤,没有别的心思,眼前所见,心中所想都并非本意,宋成暄应该能够理解。
“看到了吗?”
低沉的声音传来。
徐清欢下意识地道:“没有,什么都没看到。”说完她就后悔了,明明要装作没有这样的事发生,现在反倒自证其罪。
“可以再看看。”
“不用了。”
这人脸皮怎么这般厚,明明已经看了,还要求多看几眼。
他这样精神……想必没有什么大事。
徐清欢想到这里就要向外走去,却有一只手从帘子后伸过来。
他的掌心火热,仿佛有一簇火苗在其中,这股热度顺着她的指尖,慢慢笼罩在她身上。
“你……”
徐清欢刚发出声音,整个人就被个高大男子身躯包裹住,想到他此时的模样,徐清欢不禁挣扎起来。
她此时脸颊定然红得像滴血一般。
外面还有御医和朝廷派来的人,宋老太太说不定也来了,一干人都在外面等着。
她刚要再用力去挣扎。
“我受伤了。”他似是闷哼了一声。
她知道,但是伤的不重,除了左边肋下的伤口稍长了些,这样想着她不敢再施加力道了。
“你这样不好,”她低着头瓮声瓮气地道,“总不出去老太太要担心的。”
她的目光盯着自己的罗裙,不敢向他这边望一年,莫非她还觉得……
“快换上衣服出去吧!”
他不说话。
“你要怎么样?”
莫不是还赖上她了不成?徐清欢刚皱起眉头,她腰间一紧,就在他怀中转了个圈。
徐清欢立即闭上了眼睛。
她那长长的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微微颤动着,嘴唇紧抿,显然十分的紧张。
“睁开眼睛。”他声音微哑。
她反而闭得更紧了些。
两个人离得这么近,她还感觉不到他已经穿上了衣袍?
他伸出手轻轻地捧起了她的脸颊,忍不住低下头来。
半晌,她才咻咻地喘息着,睁开那双潋滟的眼眸再次与他对视,他那细长的眼睛微眯,眼角比方才多了一抹红晕。
修长的脖颈,雪白的中衣。
等一等……他穿衣服了,这么长时间被他牵制就是觉得他还是方才那模样。
徐清欢一拳锤在宋成暄胸口上。
他不躲不避任由她施展手上的功夫,她的力气不大,根本就伤不到他,只是这样动来动去,让他莫名地升起一股热流,在他身体里冲撞着,想要将她抱得更紧些,这样才能纾解。
“公子。”
外面传来永夜的声音,前面的院子里都等得急了。
“等着。”他语调低沉。
“别闹了,”徐清欢轻声催促道,“早些出去也好将这桩事了结了,再说厨房已经熬好了药。”
徐清欢说着又向宋成暄左肋下看去,鲜血果然已经透了中衣。
“你不是说没看到?”
这一茬还没过去,怎么有种被人握住了把柄的感觉。
就是不承认他能如何?
她抬起头来看向他,他目光清明,神情安然,身上的防备尽除,不再是人前那种拒人千里的模样,此时的他那么的真切,让她觉得容易亲近。
他经历了那么多,如今杀了简王,心中的负担想必也放下了些,这才换来一时半刻的轻松。
她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赶着出城去见他,想要给他些安慰,只不过后来被他这样胡乱一闹,一下子乱了方寸。
徐清欢轻轻搂住宋成暄,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我有没有跟你说,就算没有婚约我也愿意嫁给你,也许之前只是觉得应该如此,现在……却让我很欢喜,无论将来你走到哪一步,我都会陪着你。”
他的心恍若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她这番话让他如此猝不及防,看着微笑着的她,他的眼角忽然有些湿润,他低下头将自己埋在她柔软的脖颈上。
……
院子里的御医不停地张望着,只希望宋将军的身影早早出现。
这位宋将军到底是什么情形,从战场上下来不着急看伤,这样磨磨蹭蹭下去会不会出什么差错。
这位大周的功臣,有任何不妥他都担不起责任。
御医想着向宋老太太看去,宋家人也不知道再催催。
“太医啊,”宋老太太道,“我孙儿的伤怎么样?”
御医额头上满是汗水,他哪里知道啊,他连人都没见到。
“我看伤的很重啊,”宋老太太道,“回来的时候是强撑着,多亏太医您医术高明。”
御医吞咽一口,紧张地向院子里看去,终于他看到一个人影走过来,正是宋大人,他一颗心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宋大人为国征战,伤痕累累,让人真是肃然起敬,”御医站起身,“后面需要好好调养,我每日都会前来查看宋大人的伤。”宋家是这个意思吧?宋大人伤的越重功劳越大,他若是不顺着宋家的意思说,可能就不能给宋大人看伤了。
宋老太太点点头:“劳烦太医了。”
御医立即起身去迎外面的宋成暄,什么时候给武将看伤也这么难了。
看着御医和朝廷官员走出去,宋老太太露出满意的笑容,眼见暄哥和清欢的婚期就要到了,她可不能让暄哥再被派出去带兵征战。
这段日子就该好好在家养伤等待婚期。
第六百一十九章 好可怜
林御医觉得今天是他进了太医院以来最黑暗的一天。
先是被晾在屋子里半个时辰之久,然后……伤患对他的手艺好像不太满意。
眼看着宋将军眉头紧皱,林御医又将伤口多包扎了一层,本来受伤的地方不少,这样一包看起来就有些可怕。
林御医净了手,转头再次看向宋成暄,他不禁有些恍惚:宋将军的伤果然很重啊。
年纪轻轻要好好调养,不能因此坏了身子骨。
林御医想到这里,又将药方改了改。
新药方递给宋将军看时,宋将军皱起的眉头终于松开了。
林御医心中一喜,终于得到了病患的满意。
林御医提起药箱快步走出门,然后他看到一个女眷向他走过来:“太医,宋将军的伤怎么样?”
林御医面色肃然:“伤得很重,要好好调养,否则容易留下病根,”说着他摇摇头,“大周不少的将军都是这样,年轻时不在意,上了年纪,旧伤就都回来了。”
徐清欢没有仔细去瞧宋成暄的伤,现在被林御医这样一说,不禁焦急起来,向林御医行了礼,立即向屋子里走去。
宋成暄仍旧敞着衣襟,手臂和胸腹上被裹了厚厚一层,徐清欢不禁皱起眉头,上前亲手帮宋成暄系衣带。
“以后别这样了,”徐清欢道,“我知道打仗不容易,但要顾及自己。”
谁能想到他会伤成这样,方才明明生龙活虎地抱着她不放。
徐清欢将手放在了宋成暄胸腹上,这条伤口从肋下一直延伸下来。
“杀简王时留下的,”宋成暄道,“看到简王想起了十四年前的事,一心想着早些解决了他。”
徐清欢点点头,如果换了她也会是这样:“还疼吗?”
宋成暄坦然道:“疼。”
徐清欢轻手轻脚地将宋成暄的衣衫穿好:“要不然我留下来照顾你几日。”
宋成暄道:“恐怕太夫人会牵挂你。”
那倒是,祖母一直舍不得她,不想她那么早嫁来宋家。
“不如我过去吧,”宋成暄拉住徐清欢的手,“因为查案又耽搁了好些日子,我住过去也好与侯爷商议我们成亲的事宜。”
说完这话,宋成暄向窗口看去,目光凌厉如同一柄利刃。
永夜贴着墙角滑下来,最近公子的耳朵越来越厉害了,他听到徐大小姐的话,刚想看看公子到底伤到了哪里,怎么会那么的严重,难不成是他的记忆有了偏差,他明明记得……没有大碍啊。
谁知道眼睛刚凑过去就看到公子冰冷的目光,然后他就立即动身离开了那间屋子。
不过,也有可能是这位林御医厉害,别人只是看到表面的伤,林御医却能看到日后的影响。
他应该去找林御医问问,他每次伤的都很重,是不是该跟公子一起调养,毕竟再过几个月就是公子的婚期,他这个最重要的贴身护卫总该更英武些。
不过公子方才说什么来着:疼?
公子不是向来嫌弃这个字,别提谁说出来,就算将这字表现在脸上,都会被公子看不起。
男人不能说疼。
永夜终于追上了林御医,婉转地提起自己在公子心中的地位和身上的伤口,林御医仔细检查了一番,留下一瓶药粉。
“小哥的伤没事,过几天就结痂了,旧伤好了就更没事了,哪里还会复发,小哥说笑了。”
林御医说着摇摇头:“宋将军不惜性命一心为大周着想,小哥既然是宋将军身边的人,该学学宋将军的英武才是。”
言下之意他好似太胆小了,可他这明明就是跟公子学的啊。
永夜捏着药瓶,他忽然很思念张真人和徐世子,还有那蔫坏的齐德芳,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如果他们在这里,就能聚在一起背地里说些闲话,戳穿公子的面皮。
……
永夜离开之后,宋成暄微微皱起眉头。
“怎么了?”徐清欢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
宋成暄声音低沉隐约夹着几分颓丧:“腿有些软。”
徐清欢道:“我扶着你去内室里躺一会儿。”
宋成暄走起路来是有些慢,不似平日里那般脚下生风了,徐清欢注意着他的步子,恐怕真的会有什么问题,看到他那两条修长的腿,她立即又想起之前……
她的目光还没有挪开,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软塌旁,宋成暄坐下来,紧接着她身体一轻也被带到了他腿上。
他不是腿软吗?
“只抱一会儿。”
徐清欢想要撑起的身子又软了下来,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宋成暄可怜兮兮的。
可他到底哪里可怜?本来方才她准备看看他的伤势就走了,可现在却又到了他怀里,他该不会是在骗她吧?
……
李家。
李大太太听着李煦说起简王的案子。
李煦道:“如今简王的人头就挂在城墙之上。”
李大太太听到这里,不禁垂下眼睛:“这也太残忍了,人死了还要这样折磨,”说着看向李煦,“你有没有去看?”
李煦点点头:“朝廷要确认简王的身份,我们都去瞧过了。”
“他什么样子?”李大太太抿了抿嘴唇。
李煦道:“母亲还是别问了,听到之后晚上要睡不着。”
“不问了,”李大太太长长地叹口气,她仔细地看着李煦,“煦儿,你小时候被你父亲带去找郎中看病症,你可知母亲为何要追过去?”
李煦摇摇头。
“母亲不放心,”李大太太眼睛微红,“自己的骨肉病成那般模样,若是不陪着……就像心被放在火上烤一样,后来你长大了离开家里,母亲也是这样的心情。
你要记住,父母都是为了儿女好,无怨无悔地为你着想。”
李煦道:“母亲养育儿子,为儿子辛劳,儿子都记在心里。”
李大太太摇头:“我抚育你虽然辛苦,却不及你父亲,日后你就知道了,”说着她摇摇手,“你出去吧,我今天精神不好,要歇一歇。”
李煦应了一声慢慢退了出去,走到院子里,他向李大太太房中看了一眼,这两日母亲有些奇怪。
先是担忧,如今整个人难掩伤心,到底是因为什么?
显然母亲有事瞒着他。
厨娘端了饭菜前来,见到李煦立即行礼。
李煦看过去,托盘上放着的都是菜蔬:“母亲身子不好,炖些鸡汤来。”
厨娘低声道:“大太太吩咐了,这段日子不想吃荤腥,让厨房都做素斋。”
李煦不再说话,厨娘行礼离开。
等厨娘走远,李煦的目光慢慢变得深沉。
第六百二十章 新的希望
“九郎。”
李煦换上官服正准备去衙门,周玥正好走过来喊住了他。
李煦抬起头,神态安然。
周玥松了口气:“九郎,我有些事想要与你说。”提起这个周玥不禁有些紧张。
“是孔五的事?”李煦停在那里,衣袍随风而动,仍是风姿出众。
周玥点了点头。
李煦道:“我们边走边说吧!”
周玥不知该如何开口,直到两个人走出胡同,李煦先停住脚步:“你之前去找了顺天府的黄清和?”
“是正好在顺天府门口遇见,”周玥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半晌才接着道,“我没有跟九郎说,是因为……”
李煦淡然地道:“你怕我是想要维护孔家吗?”
周玥神情复杂:“孔二奶奶毕竟是你族姐,之前又帮衬你良多,我看你迟迟不肯查孔家,还以为你心中不忍。”
李煦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天边的云朵:“周玥,我们认识许久了,在你心中我李煦就是这样的人?我没有惊动孔家,是为了引出他身后的人,这桩案子孔五无足轻重,提前抓他入狱又能如何?”
周玥愧疚地低下头。
“你在孔家宴席上借口离开,我就知道你必然会盯紧了孔五,”李煦道,“你没有和我商量,想必心中有所疑虑,不过我相信你行事不会有偏颇,至于对我的怀疑,到了最后也会见分晓。”
“九郎,”周玥抬起头目光闪动,“是我多疑了,以后绝不会如此。”
“不怪你,”李煦道,“每个人都有私心,知道孔五与那人有牵连时,我心中何尝没有犹豫,只不过想到他们作恶多端,躲在暗中行不轨之事,早该还世人以公道,那些情分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你我在军中见过将士惨死,他们并非死于敌军之手,而是被朝廷积弊牵累,还有那些无辜的百姓流离失所,人命如草芥,这才想要走上仕途这条路,既然早就想的透彻,知道自己要些什么,又怎么会为这些蒙蔽了眼睛。”
周玥听到这些越来越觉得自己对不住李煦。
“遇见这样的事对你我都是考验。”
说完这些李煦看向周玥:“不用放在心上,人与人之间相处,本就不会一直平顺,难免有些波折,志趣相投的人还是会走到一起。”
周玥知道李煦大度:“我知道了。”
李煦和周玥翻身上马继续向前驰去。
周玥想起来:“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李煦道:“简王拉拢孔家是想要在北疆布置人手,我想要去北疆查找简王党,为北疆除了后患,免得北疆像西北那样突然作乱。”
“那也要年后了吧?”周玥道。
李煦眼前浮现出母亲的神情,不能回李氏族中过年也未必是坏事,也许母亲今年也想留在京中。
思量至此,他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拢,有一种情绪在胸口翻滚,他的神态却一如往昔,看不出什么端倪。
李煦没有回到衙门,而是一路到了城门口。
他抬眼看过去,城墙上挂着两颗披头散发的头颅,其中一颗是简王。
“这简王也真是厉害,”周玥道,“听平叛的将士说,到了最后简王还命叛军,不必畏死,不要求饶。”
李煦自然知道,他本就是细心的人,对简王伏诛之事问得清清楚楚,简王说:不必畏死,不要求饶,人人皆敢拼死一战必然有一日……
再见青天吗?
这就是他的临终之言,是说与谁听的?谁又是青天。
“九郎,”周玥想起来道,“孔五要挟沈从戎想要在东南谋得一官半职,现在孔五被抓,沈从戎那边……”
“不管是孔家还是庾家,要在东南谋得立足之地,都不可能了,”李煦觉得眼前的阳光十分刺眼,“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谁?”周玥问出口就有些后悔,这不是明摆着的事。
自然是宋成暄。
“魏王。”李煦吐出两个字,声音极低只有他自己能听清楚。
也许宋成暄和徐清欢现在能骗过朝廷和皇帝,却骗不过他,徐清欢不过用十四年前简王的案子做遮掩,盖住了那些显现出来的线索。
宋成暄必然是魏王的子嗣,所以她看似下嫁给了不起眼的宋氏族中,其实嫁给了魏王,早晚有一日会名正言顺地成为魏王妃。
魏王妃也算不了什么,等魏王登基成了新帝,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这就是她想要的。
……
宫中。
并非所有的宫殿都是富丽堂皇,有许多宫院年久失修,成为了冷宫或是关押犯错宫人和内侍的地方。
沈老爷坐在冰冷的地上,仔细回想着自己这一生,他已经不记得几次徘徊在生死边缘,身边的人一个个去了,最终也会轮到他。
宫门被打开,紧接着两个内侍上前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沈内侍,您可以出去了!”
听到这声音沈老爷脸上一闪喜色:“事情查清楚了吗?”他并不在意能不能在这次风波中活下来,他想知道最终的结果,简王被正法,那么所有事都有了解释,没有人还会怀疑当年的那些过往。
小内侍没有说话,而是径直将沈老爷扶出屋门走到院子里。
冯顺站在不远处,抬起头看向沈老爷:“沈内侍,事情已经查明了,当年的那些事与你无关,你可以继续在京中颐养天年了。”
沈老爷上前谢恩:“劳烦冯中官,可查明了那院子里到底有什么秘密?那小太监为何要让我送消息出去?”
冯顺道:“朝廷还在查问,不过也大概有了结论,魏王案时简王想要趁乱谋反,院子里的人发现了端倪,托人四处查证,因此被简王发现,宋大人的父母就是因此被灭口。”
说完这些,冯顺叹了口气:“十四年了,许多证据都已经找不到了,多亏徐大小姐发现那院子主人留下的书信。
信函上写着“简王”二字。”
书信和线索来的太巧合,皇上心中疑惑,就将所有宗室都看管起来,没想到让简王钻了空子,现在也算一切都了结了。
冯顺话尽于此,正要吩咐内侍送沈老爷出宫,突然想起来:“沈从戎大人是被沈内侍收养的,沈内侍为何要遮遮掩掩?”
沈老爷脸上一闪复杂的神情:“当年想着收养个孩子将来能为我养老送终,眼看着他愈发的出息,心里就有了别的思量,反正我已经是将死之人,何必去连累他,让人知晓我与他的关系,他必然会被人诟病……旁人不知晓,想必冯中官会明白。”
冯顺微微一愣,似是想及了自己,太监永远低人一等,沈复是怕沈从戎被官员瞧不起。
想到这里,冯顺挥了挥手示意让沈老爷离开。
沈从戎被孔家要挟,递了辞官的奏折给皇上,他们每日审问沈复,并没有从沈复口中发现什么疑点。
一直关着沈复也不是办法,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凤阳的乱子一时不能平息,宋将军已经重伤,眼下只有安抚沈从戎,命其带兵前往凤阳。
冯顺摇了摇头,朝廷不安稳,皇上也真是太过辛苦。
……
沈老爷一路出了宫门,他一眼就看到了前来接应的沈从戎。
沈从戎站在那里的模样让他想起当年的吴胜。
吴胜啊。
当年我们输了,可这次我们却赢了。
吴胜啊,你可真是信任我。
当年托孤却连那孩子的下落都没有来得及说,我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找到那孩子将他养大成人。
沈老爷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这不最让我引以为傲的,现在我们又有了新的希望。
我现在终于可以说一句:吴胜,我没有负你所托。
沈老爷的眼前一片模糊。
第六百二十一章 徐青安的新年
凤阳谋反之后,凤阳府同知坐守凤阳府,本想将凤阳守的密不透风,等待简王那边起事,却没想到简王很快败露被捉。
朝廷兵马顿时来了士气,奋勇杀敌,折损了叛军不少的兵马。
不过这些叛军仍旧拒不投降,大有战死方休的气势,虽然朝廷一时半刻拿不下叛军,这些叛军暂时也兴不起大风浪。
徐青安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偷袭了那处村子,杀了不少的叛军,这下他算是扬眉吐气了,虽然现在的模样有些狼狈。
徐青安看看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衫,如果妹妹看到肯定要多给他做几套衣服安慰他,他决定要将这身衣服穿回京城,不过……外面这么冷,他能不能扛过路途中的寒风是个问题。
徐世子皱眉凝思苦想,走到一旁小解,做成了一件英武的事,连尿尿都舒畅起来,现在任何方面他都不输于人,他终于是个有战功的纨绔了。
徐青安正这样想着,突然发现身边走来一个人,然后……就在他的目光之下,尿得比他更加气势磅礴。
徐青安转头看过去,赵统的脸映入他的眼睛。
这有什么好拿来炫耀的,转眼小爷就能超过他,徐青安心中碎碎念:“小爷杀敌无数。”
“多少?”赵统一本正经地问他。
徐青安很感激赵统赶过来帮忙,只是这个人太不识相,总是事事跟他计较。
“五六十最少,”徐青安说着看过去,并没有在赵统脸上看到崇拜的神情,“也可能是八九十。”
徐青安说出这话觉得自己武功盖世,已经飘飘欲仙。
“四十七,”赵统道,“也不少了,我们来之前世子爷只能四处躲藏,这两日才能正式杀敌。”
徐青安瞪圆了眼睛:“你如何知道?”
“要算军功,”赵统道,“泉州有规矩,军功不能虚报,每次我都会仔仔细细算好,这一点世子爷不用担心,我会仔细询问,不会有太大错漏。”
看着赵统的模样,徐青安觉得自己万丈豪情一下子熄灭了,徐青安暗暗下定决心,不能让这人与他一起回京。
“要过年了,”赵统忽然看向天空,“去年是在军师家吃水点心,今年军师好像也不准备回来了,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见到公子。”
“能,”徐青安拍了拍赵统的肩膀,“我感觉宋大人会来凤阳,你就在这里等着,今年宋大人会跟你一起守岁。”
赵统眼睛中闪过一丝光芒,京城已经安稳了,照以前的规矩军师和公子都会来凤阳看战情,毕竟凤阳再往东南去就是应天府、常州,凤阳的局势对他们东南很重要。
公子一定会来的,他就在凤阳等着公子。
徐青安心中欣喜,赵统虽然很厉害,但还不是他的对手,稍微说两句话赵统就相信了。
他终于可以甩掉这个包袱高高兴兴进京领赏了,到时候坐在家中,大摆宴席,喝柏椒酒,吃水点心,那滋味儿……
他还赚了那么多银钱,可以整日在花船上厮混。
这赵统就可怜了,要在这里喝西北风。
徐青安刚想到这里。
赵统道:“世子爷将来也是东南的依靠,这次如果没有世子爷也不会这样顺利,我们得了那么多银钱,将来拿去东南会换来许多军备。”
等等。
徐青安觉得有些不太对,拿去东南?这不是他抢来的吗?为啥要拿去东南。
“不行,这些银子是我们舍生忘死抢回来的。”徐青安的脸顿时沉下来,目光凛凛地看着赵统,赵统被看得一阵惭愧。
“对不起世子爷,是我太自私了,”赵统躬身向徐青安行礼,“我看到将士们的甲胄和武器还不如叛军,想想他们身上的衣衫单薄,手上没有利器,就想要拿走为他们筹办这些,世子爷抢来的应该让世子爷做主,是用来买种子分发给民众,还是用来做军备,都要世子爷说了算。”
徐青安皱起眉头思量:“我觉得还是一半做军备,将士们要上阵杀敌,朝廷给的东西不够,也不能委屈着他们,要知道好的甲胄能换来一条性命,钱没了能再赚,人命没了可就……
但是还要留一些买种子分发给民众,明年开春都种些粮食,大家也就不会饿肚子。”
赵统连连点头。
徐青安又想了想:“其实叛军的军备都不错,若不然我们再去抢点回来?”
赵统有些动容:“可……世子爷要动身回京了,再不走恐怕赶不上过节。”
徐青安仔细想想,又看了看旁边聚在一起烤火的将士,他砸了咂嘴:“到时候我多赶赶路,也许就能到京城。”
清陵道长听着徐青安的话不禁摇了摇头,骗子他见得已经很多了,像世子爷这样自己骗自己的高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看来安义侯府等不到世子爷回去团聚了。
早年他还奇怪像师兄这样的人为何陷在东南就拔不出脚了,现在他好像找到了答案,而且……东南的人,好像真的很有趣。
想到这里,清陵道长甩了甩头,他明日一早还是快些回京,这些年守岁他都在道观之中,点上一炉香,念着道家真言,心中很是清静,他可不想像这些人一样疯疯癫癫。
……
……
凤阳的战事没有结束,朝廷派出不少兵马却还没有将凤阳从叛军手里夺回。
好在京城已经安稳下来。
街头巷尾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徐清欢收到哥哥的消息时很是惊讶,没想到哥哥要留在凤阳,不但是哥哥,就连齐德芳、清陵道长、张真人也都没有回来。
徐夫人不禁掉下眼泪,心中为儿子担忧,儿子出去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这是好事,”徐太夫人笑道,“青安终于有了长进,你这个做母亲的应该为他高兴才是。”
徐夫人点了点头,正要说话。
“这个不肖子,”安义侯的声音传来,“等他回来我必定要打断他的腿。”
安义侯差点捏碎了手中的信函,这不肖子竟然开口就跟他要五百两银子,还说是什么军功,这也就罢了,还威胁他说:“听说张鹤进了大牢就将所有罪责都推在他爹身上,爹一定不想儿子也变成张鹤那样。”
什么意思。
如果他不给银子,这不肖子就准备将来大义灭亲不成?
“呸。”大义灭亲什么,真是太晦气。
安义侯心中如同万马奔腾,这笔账他算是给那不肖子记下了。
“谁也不准再哭闹,”徐太夫人沉下脸,“过了年欢儿就要出嫁了,今年你们都要高高兴兴的。”
安义侯和徐夫人忙应一声。
徐清欢就要上前说话。
徐太夫人的目光看过来:“还有你,不准被住在西院里的那小子骗去了。”真是岂有此理,那小子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徐家,是谁给他的胆子。
第六百二十二章 备嫁
徐清欢尝到了时间如梭的滋味儿,欢欢喜喜地过了年,安义侯府上上下下就开始忙碌她的婚事。
“清欢看看这块锦缎漂亮吗?”
徐清欢正在打瞌睡,梦见正偷偷地让绣娘帮她做针线,听到声音顿时惊了一下,将矮桌上的茶碗碰翻了。
银桂见状立即上前收拾。
徐氏族中的婶子一脸的无可奈何,清欢查清了简王谋反的案子,大家都知道清欢聪明伶俐,她来安义侯府帮忙张罗婚事,还恐怕自己不够仔细,万一有所遗漏岂非要在晚辈面前丢了脸面,却没想到现实与想象委实差距不小,清欢对屋子里这些物什儿根本没有思量,说到针线、绣法,清欢就是无精打采的模样,方才竟然还睡着了。
难道这就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幸好在此之前,清欢已经攒出了两大箱针线,否则真是要让宋家看了笑话。
“这些日子晚上不要赶针线了,还是好好歇着吧,”徐家婶子道,“嫁去夫家之后,还有许多事要你处置,这样的精神可是要吃苦头的。”
“太太说的是,”银桂忙道,“大小姐是累苦了,前些日子为了做针线都熬红了眼睛。”
这番说辞银桂开始说的时候还觉得脸红,现在却已经十分的流利,谎话说多了,仿佛就成了真的。
徐清欢半垂着眼睛,脸上尽显疲惫,目光扫向族婶拿来的锦缎,婶子真是高看她了,这些锦缎拿来给她做针线,她两辈子都做不完,再不想方设法应付过去,她哭都来不及。
徐家婶子听得这话只好点头:“那就算了吧,我让族中的女眷们帮忙做些,也就是荷包这样的小物件儿,将来去了夫家也好做礼物,要不然成亲当日前去宴席的女眷要怎么办?”
徐清欢点了点头,就算她不怕,族中还有许多小姐没有议亲呢,所以只能劳累族中女眷帮忙。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她给宋成暄做的中衣和外袍合不合穿。
想到这里徐清欢看向银桂和凤雏,这两个丫头坏透了,她做好衣服让她们给瞧瞧,两个人各种推脱,生像看了就会有人来咬她们似的。
族中婶子终于出了门,徐清欢就想要起身出去散散心。
“大小姐,”银桂提醒道,“府上有不少的族中女眷,您去园子里很有可能再遇见几个,到时候只怕手中活计更多了。”出嫁之前要在屋子里准备嫁妆,似大小姐这样四处游逛会让人以为太过清闲。
徐清欢叹口气,看来这几日只能躲在房里看书度日。
想着,她抬眼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一小半都被抬去了宋家,其实按照习俗应该要把她闺中用的物件儿都拿过去,还是宋老太太来说:“成了亲之后就要离京,倒不如将这些物件儿都留在欢儿的房里,他们小两口回京时也不用旁处去,住进安义侯府岂非更加方便。”
祖母自然愿意如此,母亲更巴不得她住在娘家,既然宋家长辈都这样说了,自然就欢欢喜喜地答应下来。
“东西都留下了也不错,”徐清欢道,“万一他对我不好,我就搬回来住。”前世在李家还不是受了委屈也没有地方躲,即便是因为庾三小姐的事,连夜从李家出来,马车行到半路上,她却不知要去哪里诉苦。
今生今世可不同了,有人为她撑腰。
银桂刚得了闲,端起水来喝一口,听到大小姐这样说,嘴里的水顿时喝岔了地儿,引得她一阵咳嗽。
大小姐现在还没看出来吗?宋大人时时刻刻都想要将大小姐留在身边,想要自己回娘家,只怕……不容易啊。
……
宋成暄正在屋子里试衣衫。
之前做的中衣太小,现在这一件好像又格外的宽大,上衣像袍子,裹在身上遮掩了他英武的身姿。
宋成暄面色不改地站在那里,看着铜镜中自己的影子。
“公子,”永夜进来道,“该不会徐大小姐嫌弃公子不够高大吧?怎么改来改去衣衫还是那么的……不像是给公子做的。”
宋成暄眼睛微眯,永夜立即闭上了嘴。
“每天三更起身,随我出去练骑射。”
永夜脸色立即变得铁青:“公子,我又仔细地看了看,觉得公子这样挺好的,这衣衫也甚是合体。”
说着话只听外面传来张真人的声音。
“公子,我们回来了。”
永夜眼睛一亮,一阵风似的走出了屋子。
张真人脸上满是欢喜,他们几个紧赶慢赶终于在公子和徐大小姐成亲之前回到京中,凤阳的战事已经平息,虽然还有少量的叛军,地方卫所会慢慢处置,而且朝廷的兵马渐渐多起来,他们也没有了浑水摸鱼的机会。
不过一半的叛军甲胄都进了东南的口袋,想到这一点张真人就十分满足。
与张真人一起进门的还有安义侯世子爷,在凤阳过了个年,此时的徐青安一双眼睛更加明亮,站在那里高高地抬着头,颇有些傲视群雄的意味儿。
看到宋成暄踱步出了门,徐青安立即走上前,这黑脸大汉马上就要成为他的妹夫了,他虽然百般不愿,但想一想自己身为舅兄……心中有种感觉,好似宋成暄愈发的稚嫩,而他自然愈发英武,简直都已经远远盖过了宋成暄。
他进京之后连家门都没踏进去,直接奔着这里前来,就是想要体会不一样的感觉。
宋成暄看了一眼徐青安。
徐青安手臂微微一动,这些日子他与叛军打斗时学到了不少本领,就说他手臂上的袖箭,他已经用的十分纯熟。
徐青安刚动了动袖子,半条手臂忽然被一股大力压下,徐青安的脸顿时涨红了,他抬起头看进宋成暄那双墨黑的眼眸,紧接着徐青安的袖子就被撩开露出了里面精巧的袖箭。
宋成暄淡淡地道:“藏着这东西是准备要算计谁?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没用处,不如将拳脚练得更扎实些。”
徐青安顿时缩了缩头,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早知道,他就不兴致勃勃地赶来了。
下一次他定然要让黑脸大汉好看。
“宋大人可要准备好了,我徐家的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徐青安眼睛一亮想起过两日的迎亲,他要让宋成暄看看京中纨绔子弟的本事。
第六百二十三章 期盼的见面
徐青安跨上马向安义侯府驰去,他是哪根筋儿不对了,进京之后非要往宋家跑,他都没穿上破烂的衣衫去见妹妹。
对了。
徐青安立即寻了个地方将外面的长袍脱下来,露出里面破烂的短褐,这下他觉得舒坦多了。
等回到家里,受了一顿夸奖之后,他要好好算计一下怎么折腾那黑脸大汉。
既然已经想到的,就不能再耽搁,不如两件事一起办,想到这里,徐青安就吩咐身边的护卫去为他呼朋唤友。
这就是在凤阳练出的本事,一边忙着对付叛军,一边看着朝廷的兵马,就在朝廷来之前,将叛军留下的甲胄收起来一部分。
要不是经历了这桩事,徐青安简直不能相信张真人是个中老手,所到之处就算比不上蝗虫过境也差不多。
后来他见张真人手脚不够麻利就去帮了帮忙,连条肉丝也没有给朝廷留下。
齐德芳提醒他们:“这样太过分了,朝廷会起疑心。”
他又不想把到手的东西还回去,于是又烧了一把火。
凤阳叛军军营四处冒烟,回京的路上看到朝廷运送从叛军那里拿来的兵器和甲胄他差点忍不住要去抢,还是齐德芳压住他的手说:“别将凤阳的火神带回来。”
也是,如果不小心被朝廷发现,他就不是被扒了裤子打屁股那么简单了。
“世子爷,你可回来了。”
徐青安看到聚在一起的纨绔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向安义侯府走去,这次家中要为他办个接风宴席吧!
徐青安走到胡同口就看到自家门前站着不少下人和管事,他不禁心中一喜,家里人果然是惦记着他的。
胡同里面已经停了几辆车马,没想到父亲、母亲还为了他请了宾客,方才在黑脸大汉那里受的委屈顿时一扫而光。
徐青安挺直脊背,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小爷回来了。”
……
徐清欢等到了赵太太和赵如贞入京,大家先去徐太夫人屋子里说了会话,徐清欢就带着赵如贞躲进屋子。
屋子里没有旁人,赵如贞才低声道:“他怎么样?”
徐清欢脸微红:“如贞姐姐说的是谁?”
赵如贞笑起来:“自然是那位叱咤风云的宋将军。”
徐清欢不由地抿嘴,脸上露出羞涩的神情。
赵如贞看到清欢这般模样,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在凤翔时她总觉得清欢好似有很重的心事,尤其面对那个李煦,情绪会变得十分低沉,现在清欢就不一样了,眉眼中满是小儿女的情态,眼睛明亮,脸颊红润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的喜气。
可想而知,那位宋大人对清欢定然是极好的。
“可惜了,宋家下聘礼的时候我们没赶到,”赵如贞轻声道,“否则也能看看那位宋大人到底什么模样。
这一等,可能要到你成亲那天了。”
说完这些,赵如贞拉着徐清欢:“跟我讲一讲,你们两个人如何相识的,接到消息的时候母亲和我都很惊讶,以为太夫人要多留你几年,这位宋大人真厉害,这么快就定好了婚期,我们从凤翔才分开不久,好像发生了许多事。”
徐清欢颔首:“是啊,赵太太和如贞姐姐也不一样了,能看得出来太太心情很好,”说着她微微一顿,“如贞姐姐的哥哥怎么没来?”
赵如贞道:“家中事多,村子里的男丁本就不够,哥哥力气很大,留下帮着族人做些活计,等这阵子忙过去,我再跟哥哥去东南做客。”
赵如贞说到这里,徐清欢看向窗外:“我哥哥之前还念叨如贞姐姐和赵家哥哥,没想到赵家哥哥没来。”
徐清欢提及徐青安,赵如贞道:“方才也没见到世子爷。”
徐清欢笑道:“哥哥现在与从前不同了,在常州入了军营,前阵子凤阳叛军作乱,哥哥又去了凤阳,在沈从戎将军麾下……”
徐清欢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凤雏快步走进屋。
凤雏道:“世子爷回来了。”
刚刚提起哥哥,哥哥就到了。
徐清欢站起身来与赵如贞一起走出屋子,两个人向前院走去,刚刚走上抄手走廊,就听一个浑厚的声音道:“都快出来,小爷回来了,这接风的宴席是给小爷开的吗?
不错,不错,为了庆祝小爷凯旋而归,今天所有人不醉不回。”
一个人影如同旋风般冲进院子。
看到儿子这般,安义侯的脸不禁抽动了几下,这个不肖子,他在凤阳打仗,回京路上竟然来不及换衣服吗?
这样穿得破破烂烂像是叛军已经兵临城下,京城都要被攻破了,这副模样他要给谁看?岂非是掩耳盗铃。
“你给我站住。”安义侯大声道,让他这样冲到宾客面前,徐家的脸真是要被丢尽了。
徐青安的脚步走得更快了些,他好不容易才装扮起来的,怎么能功亏一篑,坚决不能被父亲拦住。
徐青安一边疾走一边高呼:“祖母、娘亲、妹妹。”
很快破衣烂衫的徐世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徐青安的目光从眼前人脸上掠过。
祖母、母亲、赵太太、妹妹、如贞。
嗯,都来了。
等一等。
如贞妹妹。
徐青安瞪圆了眼睛,家中摆宴是为了如贞妹妹吗?门口的马车是长途跋涉而来,所以……
徐青安心中五味杂陈,后悔今天没有找张真人算一卦,是不是不宜归家。
“你跟我进屋去。”安义侯目光阴沉。
徐青安低着头乖乖地走进书房,然后趴在椅子上。
安义侯见状皱眉:“你做什么?”
“打吧,”徐青安道,“快打我,让我感觉一下是不是在做梦。”
……
本来精心准备的接风就这样被哥哥搅和了,徐清欢开始担忧哥哥能不能有段好姻缘,还好她与清悦、如贞姐姐三个女孩子说说笑笑,很快就将这件事揭了过去,哥哥也换了衣服,穿着体面地站在人前。
不过这样一来,祖母和父亲原本要夸赞哥哥的心算是彻底没了。
将所有人都送走,徐清欢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
“大小姐,宋大人让人送来了几本书和一些小物件。”
徐清欢立即起身看过去。
书是她平日里喜欢看的话本,小物件都是些类似九连环的东西,这几天他每日都让人送物件儿过来,有时是吃食,有时是书本和玩物,人却不肯露面。
徐清欢道:“他人呢?”
“已经走了。”银桂低声禀告。
成亲前几日不能见面,他倒是守礼得很,也不知道他在家中都做些什么。
徐清欢忽然来了精神:“不如我们出去一趟吧!”
银桂愣在那里,这眼见就要成亲了,大小姐要做什么?
凤雏将嘴里的糖含在腮上:“我去找永夜。”
银桂只觉得一阵眩晕:“大小姐,您要去宋家?”
“他总给我送东西,我也应该有所回报,”徐清欢道,“送点小菜和点心我们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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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 亲力亲为
皇上赐给宋成暄一处新宅,这些日子宋家人都在新宅中忙碌。
宅子里挂着红灯笼,下人将院子打扫的十分干净,管事妈妈带着下人将从泉州带来的东西摆进屋子里。
泉州到京城很远,宋二老爷生怕会有什么闪失,过了年就赶回泉州筹备这些东西,又跟着车马一起回到京城,这一路虽然风尘仆仆,心中却是十分高兴。
宋家长房的案子查了清楚,宋二老爷本就尊敬大哥,如今心中更多了几分钦佩,大哥、大嫂虽然不在了,他这个二叔不能让暄哥的婚事冷清了,别人家有的他们家也要有,别人家没有的他们也要有。
想到这里宋二老爷干活都更有精神。
“喜帖都写好了吗?”宋二老爷看向管事,“是不是我请来的先生写的?”
管事摇摇头:“不……不是。”
宋二老爷不禁一凛:“你们怎么办事的?这眼见就到日子了,怎么连喜帖都没有写好。”
“写好了,写好了,”管事看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二老爷已经面露怒容,慌忙不迭地解释,“是大爷亲自写的。”
下人捧了托盘上来,一摞摞的喜帖规规矩矩地放着,宋二老爷拿起来展开一看,那字笔画均匀,稳而不俗,一撇一捺间又有几分疏朗开阔的风姿。
暄哥的字这么好看吗?
宋二老爷眼睛一亮,看着这字,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侄儿。
原本以为暄哥身为武将,整日里在外面征战,这些细节上的事不免不在意,却没想到事情大大出乎他所料啊。
“大爷现在呢?在做些什么?”
管事抿了抿嘴唇:“大爷在新房里呢,二老爷您……就不用管了。”
“大爷在新房里做什么?”
这下宋二老爷彻底懵了,新房都该是女眷去收拾,他一个新郎官这时候能帮上什么忙?他想去看看,不过新房除了暄哥之外,男子都不好进去。
管事没敢说,他远远地看了一眼,好像大爷踩着梯子在给新房长廊上涂色块。
这样的活儿,按理说主子都不用去管,只要交给匠人就好了。
而且大爷平日里少言寡语,规矩大得很,虽然在家的时间不多,大家对大爷都十分敬畏,很难想象大爷会如此。
不过……这样一来,大家也有了几分思量,大爷这样做还不是因为对这桩婚事极为满意,日后谁都要好好侍奉大奶奶,否则结果可想而知。
他们私底下已经说好了,就算以后去大爷、大奶奶院子里禀事,没有这二位的同意,谁也不准越过大爷涂色的那条大梁。
大爷在梁上涂色或许就是这个意思。
想到这里,管事暗自点了点头,今天他就吩咐下去,免得谁不小心逾矩。
宋二老爷点了点头:“也好,就让他自己忙着吧!”暄哥自己的婚事,他喜欢做什么,不用与旁人说。
他之前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是个很热切的人。
……
“公子,”永夜的声音传来,“要不要歇一歇喝茶吃些糕点。”
宋成暄停下笔,低头看过去,只见永夜提着一只食盒。
食盒里摆着几盘精致的糕点。
“人呢?”宋成暄问过去。
“园子里。”
永夜话音刚落,宋成暄已经下了梯子,大步走了出去。
园子里开满了海棠花,一个身影背对着他站在树下。
徐清欢听到脚步声响,看向凤雏。
凤雏点了点头。
“别过来,”徐清欢道,“成亲前几天不能见面。”
身后的脚步果然停下来。
徐清欢有些讶异,他还真的信这些。
“这么晚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本来想着闹他一下就回家,听到宋成暄这样说,徐清欢心中难免还会有一点失落。
“不用了,”徐清欢道,“我有雷叔护着,而且离得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她抬脚就向前走,却刚走了两步,腰间一紧就被带入了个怀抱,紧接着眼睛被只大手蒙上。
“你……”
他的手上有股淡淡的墨香,怀抱仍旧是那么的温暖。
“我闭着眼睛呢。”
宋成暄的声音传来。
骗子,徐清欢就要去拉开他的手,却感觉到面颊上一股温热的气息拂过,紧接着嘴角碰触到轻软。
月光下,她那白玉般的脸颊上染了一抹酡红,他不禁心中激荡,伸手将她搂抱得更紧了些。
……
魏王府中,一个人影走了进去。
看着破败的王府,人影长长地叹了口气,魏王爷的身影浮现在他脑海里,都这么久了,鼻端还能闻到一股血腥气。
是他吗?
顺阳郡王望着黑暗中的大宅,到现在他也不敢相信魏王世子可能活着。
他要成亲了,将来会去东南。
如今大周朝廷不稳,皇帝多疑,也许早晚有一天要他来担下社稷江山的责任,上天总算是为齐氏留了一个希望。
站了一会儿,顺阳郡王准备离开,心中思量那么多,却不能与任何人说,只能自己再小心翼翼求证,来到这里也是心中感慨,不可能期盼魏王显灵……
走出魏王府,顺阳郡王远远地看到一个卖扁食的摊子,有人蹲在摊子中稀溜溜地喝着碗里的汤水。
“安义侯。”顺阳郡王不禁诧异,一个要做岳丈的人,怎么会在深夜里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安义侯看到顺阳郡王也怔愣片刻:“郡王爷怎么会来?”
“家里闹耗子,”顺阳郡王道,“一路追着耗子来此地,安义侯你呢?”
安义侯道:“肚子饿,闻着香气找了过来。”
有缘。
“来碗扁食。”顺阳郡王笑着道。
……
安义侯府,宋成暄和徐清欢大婚。
天刚刚亮,徐清欢就被喊起来梳妆打扮,其实在徐清欢印象中等到午膳后再张罗就来得及,不过这次显然她说了不算。
徐夫人生怕那里做的不够周到,早早就开始安排一切,心中又是喜悦又是伤感,没想到时间这么快,女儿就要离开家了。
等徐清欢穿好了礼服,徐夫人的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生怕被人看到,她低下头笑着招呼等在外面的女眷进门。
徐清悦等人说笑着走进来看新娘子。
“门外宋家人早就等在那里了,”徐清悦低声道,“我与贞姐姐都瞧见了,我看姐夫定然急得不得了。”
徐清悦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徐青安的声音。
“都给我守好了,一会儿小爷不点头,就不能放他们进门。”
第六百二十五章 成亲
徐青安在院子里来回溜达,不时地看向小厮手中的沙漏。
“再去看看,门口有没有多宋家的人手。”
孟凌云不禁撇嘴,他刚刚才从外面查了一圈回来,连口水都没喝上,世子爷就又让他跑出去。
分明是大小姐成亲,世子爷却这样的兴奋又紧张,不知道的还当世子爷要出嫁。
“我这身衣服怎么样?”徐青安又拽过来一个小厮问。
小厮道:“好看,世子爷穿着特别英俊。”
“头发怎么样?”
“梳得很通透。”
这话徐青安不太满意,方才他应该拉着母亲,让全福夫人帮他梳个发髻,这样才算沾到了福气。
“鞋面好像有些脏了,”徐青安接着道,“我还有没有新鞋?”
刚打发了小厮去找鞋,徐青安又想起来:“去看看顺阳郡王世子爷出好题目没有?”
谁的嘴皮子都没有齐德芳厉害,齐德芳站在那里,无论是谁都要败下阵来,到时候黑脸大汉骑在马上定然要汗如雨下,以后看到他都要抬不起头来。
除了齐德芳之外,他还要再嘱咐张真人两句,张真人生怕得罪了宋成暄,他特意让张真人站在门后,只要宋成暄看不到张真人,也就无可奈何了,为此他多买了好几张符箓,不过为了妹妹的婚事花钱,怎么都值得。
一群人跟着徐青安周围转来转去。
徐清悦偷偷地向外看了一眼:“怎么感觉二哥哥身边侍奉的人,比姐姐屋子里的还多。”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徐清欢不禁笑起来,哥哥卯足了劲儿想要在今天扳回一城,希望哥哥能够成功。
天渐渐黑下来。
徐夫人带着全福夫人又给徐清欢整理了发髻和穿戴,望着镜子里光彩照人的女儿,徐夫人拉起女儿的手想要嘱咐几句,心中又是一酸,她还记得清欢在她怀里的情形,现在女儿不用她来照顾,而是要走出去撑起自己的家了。
“好。”徐夫人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鬓角。
从前女儿还是小小的时候,她真是不能想象,这个一直被她呵护在怀中的宝贝,有一天她要亲手交给一个外人,女儿以后的日子都要托付给他。
可现在她释然了。
女儿已经长大了,她只需要给予信任,而不是一味的保护。
虽然宋大人是个可以依靠的,但她的女儿也不用攀附旁人而活。
是的,能让她放手,没有别的原因,而是女儿能得到更好的。
徐清欢从镜子里看到母亲欣慰又有些伤情的模样,她也轻轻地靠在母亲怀里:“我会照顾好自己,这样母亲就不会担忧。
不会受委屈,不会被人欺负,更不会轻待自己的性命。”
徐夫人连连点头,微微翘起嘴角露出笑容,又说了一句:“好。”
外面的礼乐和鞭炮声响起,徐五太太笑着看向徐夫人:“差不多了,大嫂也该去前面了,这边有我们陪着。”
听到姑爷带着花轿到了,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出去看热闹。
徐青安只觉得热血沸腾,蹬着梯子趴到了墙头,这次他是真正的王,想要进这道门,谁也别想越过他这个大舅爷。
今日就要让宋成暄尝尝他的手段。
门外的宋家人已经开始送出封红,张真人挤在门口看去,只看得宋二老爷不停地将手里的喜钱送出去,引得孩子们都围着宋二老爷转来转去。
张真人不禁有些心疼,有些人已经领了两次了,三次了,这样发下去可如何得了,这封红要一直送到大门开呢。
齐德芳也站在墙头向外看,他要看看这次谁来与他对拦门诗。
宋成暄骑在马上,慢慢地到了门前。
徐青安有意扬声道:“告诉大小姐不要急,新郎官要进门可早着呢。”他话说完挑衅地向宋成暄看去。
徐青安发现黑脸大汉与往日里不太一样,宋成暄穿着华服,腰束玉带,一双眼睛格外清亮,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容,竟然有些风光霁月般夺目的风姿,引得周围的人纷纷看过去。
宋成暄见到他趴在墙边,还伸出手向他抱拳施礼。
徐青安愣愣地回了过去,然后他才想到,他应该凶恶地不加理睬才对。
宋成暄撩开袍子翻身下马走到了徐家门口,开始叫门。
好戏终于来了。
徐青安看一眼齐德芳,却发现齐德芳却盯着另一个人在看。
那不是顺阳郡王爷吗?
什么时候顺阳郡王爷也加入了宋家的迎亲队伍。
“没关系,”徐青安道,“你爹素来待你不错,不会在这时候下你的面子,而且你爹也没有你能说会道。”
齐德芳点了点头。
“想要进门,先来一首诗应景,”徐青安大声道,“我们满意方能放你们进来。”
徐青安说完向齐德芳挤了挤眼睛,齐德芳却张开嘴不能开口。
“芳哥,”顺阳郡王笑着道,“原来是你在拦门,早知道你在这里我就不请正学先生来了,他可是你的老师,你要给他出什么题目啊。”
齐德芳看过去,只见一个面容矍铄的老人走上前念喜诗:“洞府都来咫尺间,门前何事苦遮拦。”
正学先生说着看向齐德芳:“喜钱已发,芳哥儿不要误人吉时。”
徐青安挤了挤眼睛,示意齐德芳不要怂了气势。
齐德芳吞咽一口就要开口。
正学先生道:“今日不少青年才俊都在这里,不如让我出一题:君子不重则不威,学而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
齐德芳耳边一阵嗡名声,仿佛回到了启蒙之时,面对先生才知人生路如此坎坷。
“先生绝才,”齐德芳下意识地夸奖,“您可以过了。”只要能封住先生的嘴,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过了?
什么都没考呢,徐青安就要去阻止齐德芳,齐德芳却一下子从墙头溜了下去转身跑了个无影无踪。
“发喜钱喽。”宋二老爷又是喊了一声,大把大把的封红丢了出去,更多的孩子围上前哄抢。
张真人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世子爷。”
徐青安忽然听到张真人在下面叫他。
徐青安扭头看过去。
“世子爷。”张真人挤了挤眼睛。
徐青安还没有听到张真人说话,就听张真人大声道:“大舅爷说投中壶耳就开门喽。”
随着张真人的叫喊,宋家立即将两耳壶摆上,宋成暄抽出两支箭轻轻一掷分别送入两耳之中。
“中了。”在一阵吵闹声中,安义侯府的大门顿时被打开。
徐青安还没回过神来,宋家人就全都涌了进来,为首的宋成暄被喜娘引着向后院而去。
啊……他的妹妹。
就要这样被带走了吗?
安义侯皱起眉头看着儿子,脸上是怒其不争的神情:“第一次见到这么快就开门的,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背你妹妹。”
“爹,”徐青安道,“重来一遍行不行?”
……
徐清欢听到银桂的声音:“大小姐,姑爷进院子里来了。”
徐清欢惊讶地放下手里的茶碗,哥哥这么快吗?她喝口茶的时间都没有。
喧闹声一路前来,徐清欢紧张地微微攥起帕子。
帘子掀开,许多人走进屋,徐清欢一眼就看到了先踏进来的宋成暄,他穿着大红色的吉服,仿佛带来了最耀眼的一束光,脸颊是那么的光洁明亮,就像是初雪般纯粹和宁静,眼眸如墨却没有了往日的清冷和疏离。
前世、今生那么多次相见,他们之间曾敌对,曾陌路,可最终他却为她撑起了头顶那片天。
………………
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爱你们的教主。
第六百二十六章 新婚
“新郎接上新娘子要去拜谢父母了。”
喜娘的声音传来。
徐清欢暗地里深吸一口气,她要感谢聚在屋子里的人,大家欢欢喜喜地在这里说话,让她少了几分的紧张。
宋成暄上前一步,喜娘却笑着拦在那里:“有全福夫人扶着新娘子,新郎官就放心吧!”
屋子里又是一阵笑声。
徐清欢悄悄地去看宋成暄,宋成暄脸上仿佛多了一抹红晕,不过很快他就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她不由地笑出声,宋大人这些年大约还没有这般窘迫过。
宋家虽然将成亲的各种仪式都与他说过一遍,但毕竟魏王和魏王妃都不在了,有些私密的话旁人不好提点,难免中间会有差错。
但这些不要紧,喜娘和全福夫人会提点,而且……也会为大家多添些欢笑。
徐清欢被全福夫人扶着去了堂屋。
徐太夫人和安义侯夫妻已经坐好。
徐清欢看了一眼祖母,祖母满脸笑容,好像没有因此伤情,她稍稍安心,然后又将目光看向父亲、母亲,两个人也都面露慈祥。
管事放好了蒲团,喜娘刚要说话,宋成暄已经撩开袍子跪下向徐太夫人、安义侯和徐夫人行礼。
安义侯知晓这是成亲的礼数,可眼见魏王世子爷跪他,心中不禁还是一阵紧张,差点就要站起身。
“快起来吧,”徐太夫人笑着道,“你们都要好好的。”
徐夫人并不知晓宋成暄的身份,整个人也表现的十分安然,等宋成暄起身奉茶时,她递过一个封红。
徐清欢辞别祖母和父亲、母亲。
徐太夫人没有别的话,只是拍了拍徐清欢的手,见到徐清欢眼睛发红,立即安慰道:“过几日回门,你再陪祖母去园子里赏花。”
徐清欢应了一声。
“好了,该发轿了。”喜娘笑着提醒。
徐清欢正准备向外走去,徐家管事前来禀告:“华阳长公主、嘉善长公主带着皇后娘娘的贺仪来了。”
大家立即走出去,徐清欢见到华阳长公主和嘉善长公主就要行大礼。
“快起来,”华阳长公主笑着道,“之前皇后娘娘已经有了赏赐,你也进宫谢过恩了,娘娘的意思你成亲当日就不要多加繁文缛节,所以让我们一起筹备些贺仪送过来。”
几大箱子东西被抬进来。
然后华阳长公主将手中的如意交给全福夫人。
“别的不说,”华阳长公主望着徐清欢,“希望你以后如意自在。”
华阳长公主说完话,爆竹声响起。
喜娘为徐清欢放下盖头,这才道:“世子爷呢,快来背新娘子上轿了。”
徐青安走上前,刚要说些什么,却被安义侯一眼瞪了回去,他转头看向徐清欢:“有哥哥在,妹妹放心吧!”
感觉到徐清欢趴稳了,徐青安大声道:“喜乐吹起来,新娘子来了。”
锣鼓喧天。
徐清欢坐在轿子里慢慢前行,她轻轻地撩开盖头,顺着轿帘缝隙看出去,所有人脸上都是欢喜的神情,就连凤雏也规规矩矩地围在她轿子旁边,目光如炬地看着周围,仿佛生怕会有什么人冲出来坏了她的喜事似的。
轿子慢慢地抬到了宋家。
宋家人早就已经等好,宋二太太带着宋家的婶子和宾客在门口迎接。
全福夫人将徐清欢扶下轿子,然后再众人的簇拥下沿着地毯向宋家走去,跨过马鞍和火盆,然后到正厅中拜堂。
喜娘将红绸子的一端递到徐清欢手中,然后就是礼官主持婚礼的礼仪。
三拜之后,宋家的女眷们立即上前,簇拥着徐清欢进了婚房。
坐在婚床上,徐清欢脑子里还一片茫然,正在想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时,耳边是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大哥,给我们看看新娘子。”
“看新娘子喽。”
宋家的孩子们吆喝着都凑上前来。
银桂忙拿出准备好的糖果分发给孩子们,一个个小家伙手里拿着封红和吃食,仰着小头好奇地向徐清欢看过去。
徐清欢只觉得眼前一亮,盖头被取了下来,然后她瞧见了宋成暄英俊的面容,他腰身笔直地站在那里望着她,目光湛然,脸上是喜悦的笑容,被他这样一看她更加不好意思起来,不禁垂下眼睛。
“新娘子真漂亮。”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
“新娘子为何要低头呀,”小姑娘笑着道,“是不是嫌弃我大哥长得丑,族中二哥成亲时,二哥就把新娘子丑哭了。”
这样一个伶俐的小娃娃,让所有人乐不可支。
立即又有一个男孩子道:“大哥不丑,是我们宋家最英俊的男子了。”
小女娃立即摇手道:“你说了不算,要新娘子说才好,新娘子……大嫂嫂,你说我大哥哥好不好看呀。”
好几双晶亮的眼睛盯着她,徐清欢脸上一红,没有再去看宋成暄,笑着向几个孩子道:“好看。”
屋子里又是一阵笑声。
大家热闹过后宋二太太请众人去宴席,屋子里人陆续出去之后,宋成暄走两步上前拉起徐清欢的手。
徐清欢以为他会去前面答谢宾客,没想到突然有这样亲密的举动,心中一颤就要将手拉回去,目光落在大红吉服上,想到他们已经是夫妻,登时停在那里,立即地她就发现自己错怪了宋成暄,他并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怕她会着凉。
感觉到她的手温热,宋成暄放下心来:“我先去前面,你不用这样拘着,让银桂将头冠拿下来,吃些糕点垫垫肚子。”
徐清欢点点头。
宋成暄这才转身离开了新房。
屋子里没有了旁人,徐清欢松懈下来,抬起头去看新房的摆设。
有几分陌生,却也隐隐地有些熟悉,屋子里的桌案、屏风都与她闺中用的很像,只不过柜子更大,衣架更宽,屋子也更大,都是供两个人使用的。
那琉璃隔扇格外的漂亮,其中的牡丹花画得十分传神,娇艳花瓣上结了一刻晶莹的露珠,宛如真的一般,也不知道出自哪位工匠之手。
“大嫂嫂。”
徐清欢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门口站着方才的小女娃,她捧着一只小碗正在看徐清欢:“大嫂嫂饿不饿,我这里有好吃的糕点。”
看到徐清欢脸上露出笑容,小女娃立即跑过来。
“慢点,慢点。”徐清欢急忙道。
接过孩子手中的碗,刚准备将小女娃抱在怀里仔细看看,小女娃伸出一只手压在徐清欢耳朵上:“一会儿有人送来饺子,大嫂嫂不要吃。”
“为什么?”徐清欢道。
“因为那是生的。”女娃娃道。
银桂听到这话,忍不住也笑起来。
“你叫什么?”
“蓉姐儿。”
有蓉姐儿陪着徐清欢说话,徐清欢觉得时间过的很快,两个人一起吃了糕点,又说了会儿话,蓉姐儿才恋恋不舍地跟着乳母一起离开。
“姑爷回来了。”凤雏进门禀告。
“去准备梳洗的水和衣服吧!”徐清欢吩咐银桂,这屋子里也没有别的下人在,她现在还摸不清宋成暄的习惯,不过他回房是定然要梳洗的。
徐清欢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喝醉。
……
下章准备迎接新郎官。
第六百二十七章 上当
徐清欢向前看去,门前有个高大的身影慢慢走过来,想起方才祖母屋子里的陈妈妈曾叮嘱她一些事宜,心中不由地多添了几分紧张。
大约是因为宋成暄总征战在外,看着本就强健,加上与她身形相差许多,所以不免会担忧。
幸好在廖先生的照顾下,她积压身体里的毒素清出去不少,今年冬天没有生病,否则祖母定然更要挂念。
正这样胡乱想着,帘子掀开,宋成暄进了屋。
徐清欢坐直了身子抬起头看向他,方才喜娘教她坐帐,时间长了脚有些发麻,多亏蓉姐儿前来与她说话,让她趁机歇了歇,现在宋成暄回来了,大约要喝合卺酒,她自然就要重新规矩的坐好。
她换掉了身上繁复的礼服,身上穿着红缎的衣裙,头上的发髻重新梳过,没有了那些繁复的头面,比之方才更多添了几分柔美,撩开帘子的瞬间,仿佛瞧见她依靠在床边,有几分的慵懒和闲适,不过转眼就收敛了手脚,变得规矩而大方。
想想方才他去拉她手时,她也是这般的紧张,宋成暄的步子就开始略微有些不稳,显出几分醉态。
徐清欢见状忙起身要去搀扶他。
“新娘子还不能下地,”赶过来的喜娘忙阻止道,“要喝完合卺酒才算礼成。”
喜娘说完想要去搀扶宋成暄,宋成暄轻轻摆了摆手。
“新郎辛苦了,今天来了不少宾客,酒喝的真不少,要不是还要回来行礼,恐怕一时半刻无法脱身。”
徐清欢听着喜娘的话,再想想宋成暄方才的模样,心中大约有了几分思量,宁王和顺阳郡王都来了,还有薛总兵、沈从戎和许多将领,这些人聚在一起,哪个肯少喝,即便酒量再大也经不起他们轮番举杯。
她只是在屋子里坐一会儿,宋成暄却要应对那么多人,这样想着不免多了几分心疼,眼下这样看他也是苦苦支撑,她却帮不上忙。
管事妈妈立即搬来桌案。
喜娘看着宋成暄和徐清欢行了合卺礼这才笑着道:“新郎在前面饮了不少酒,但这合卺酒……”
喜娘还没说完话,宋成暄已经一饮而尽。
喜娘连连点头。
徐清欢抿了一口只觉得酒有些辛辣,可是看宋成暄喝光了,她也不能怠慢,只好捧着都饮下。
银桂站在一旁微微皱眉,也不知道是谁准备的合卺酒,一下子倒了这么多,大小姐本来就不胜酒力,也不知道会不会喝醉,好在后面也没有了其他事。
最后的礼仪走完,徐清欢不禁舒了一口气,立即下床去扶宋成暄。
“宋大人,”徐清欢道,“我帮你更衣吧!”他的身上果然满是浓重的酒气,站在他身边好像也被熏得有些晕沉。
“有劳了。”宋成暄声音显得略微有些低哑。
他何时这般客气,从来不都是找借口让她帮忙的吗?现在整个人好似变得更为内敛。
“大小姐,”银桂低声道,“水都准备好了。”
徐清欢轻轻点头:“你们下去吧!”
屋子里没有人侍奉,银桂心中有些担忧,毕竟这些年她和凤雏不离大小姐左右,不过既然大小姐出嫁了,她们也得适应新的变化。
银桂轻轻地关上了门。
徐清欢伸手服侍宋成暄宽衣,他腰上的玉带很不好解,好不容易才将带扣松开,接下来是他身上的吉服,正红色显得他格外的英俊,他来接亲时,她看过去只觉得心跳不已,想到这里徐清欢忍不住又抬起头细细地看了几眼。
虽然要应付外面的宾客,可他的衣衫看起来还是那么的齐整,这人在外面还是保持他一贯的作风。
徐清欢好不容易才将宋成暄外面的长袍脱下来,将他送进了浴房,她转头去看屋子里的大红喜烛,才刚刚烧了一点点。
“让人送点冷水来。”宋成暄的声音响起。
“那怎么行,”徐清欢道,“突然用冷水会伤身子。”
难不成他是要醒酒,洞房花烛夜醉的不省人事的确有些不应该,不过从古到今又不止他一个人如此。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宋成暄才有些沙哑地道:“我怕我……”
果然如此。
“没关系的,”徐清欢红着脸立即打断宋成暄的话,“梳洗完就歇了吧!”想想宋大人已经变成了软脚虾,她之前的紧张好像也跟着不翼而飞了。
“好……”
屋子里又传来水声,宋成暄半晌才走出来,站在徐清欢面前伸出手揉了揉眉心,徐清欢立即上前搀扶。
他穿着她做的中衣,虽然有些宽大,不过至少她觉得多了几分飘逸,可能只隔了一层中衣,他整个人仿佛都热腾腾的。
让宋成暄坐在床上,徐清欢伸出手去摸他的额头,也很热,但不是那种生了病的滚烫,他嘴唇也有些干燥,脸颊慢慢涌上了一层绯红,眼睛中有种潋滟的微光闪动,再加上他酒醉有些呼吸粗重,凭白多添了些暧昧的气息。
徐清欢抿了抿嘴唇想要去给他端杯茶,腰上却是一紧,已经被他搂在了怀中。
她方才只顾得关切他,没想到与他靠得这样近,整个人陷入他双腿之间,她微微一动,他就向后倒去,她自然也重心不稳跌到了他的身上,手在慌乱之中不小心扶上了他的腰胯,掌心感觉到一片炽热,她立即缩回了手,脸也不禁涨得通红,想要挣扎,整个人却被他紧紧地搂着。
宋成暄声音在她耳边:“我只想抱你一会儿,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家中长辈将你许给我时,你还在襁褓之中,这么多年一晃就过去了。
身边的人都离我而去,庆幸你还在。”
听着他的话,徐清欢渐渐放松下来。
他的指腹轻轻地抚上她的下颌,慢慢地摩挲。
她抬起头看向宋成暄,从今往后她会一直留在他身边,心中这样思量着,转头轻轻地亲在他的掌心上。
做完这些,她的脑门“轰”地一下涌进一股热流,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跃出胸口,羞怯之中徐清欢就想要离开,她这么莫名其妙地会做这样的事,大约是因为他的辛苦,和他方才表现的沉稳和内敛,总想要给他些安慰,不过她没有挑逗她的意思。
徐清欢想到这里就要离开,没想到他的手臂一转,将她整个人都压在床铺之间。
滚烫的气息仿佛要将她烧着了般,扑进她的脸上,颈窝之中,所到之处留下一片嫣红。
她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他明明是只软脚虾,怎么突然像没事人似的。
方才不是说还要冷水清醒,怎么如今……
宋成暄自然不会让她细想下去,很快她的脸颊上满是红晕,整个人就像已经醉倒了般,四肢百骸再也没有了力气。
就在他起身脱掉身上衣衫时,她睁开迷蒙的双眼,她好似上当了,那个醉酒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她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