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最有人情味的皇帝?徐风雷怒斥:无底线无原则!
想想也是,先前看好李世民,于是把妹妹押了上去,当上了大舅哥。
结果宝是押对了,妹妹反倒成了他上升路上最大的桎梏,以至于现在只能当一个秘书丞,管个破图书馆!
换谁,谁不郁闷?
要是有后悔药吃,他一定卡卡勐灌,给当初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咕冬,咕冬。
世上没有后悔药,长孙无忌只得以酒代替,勐灌了自己两口。
神情,已是多了几分醉意。
“让太师……见笑了。”
他自嘲道。
“能够理解。”
徐风雷正色道,
“有能力,却不能在更高的平台上施展自己的抱负,换做谁都不甘心。”
叮。
“你是懂我的。”长孙无忌又续上一杯酒,跟桌上徐风雷的那只酒杯一碰,再度一饮而尽。
“好了,不要再喝了。”
徐风雷将酒具收起,双手抱胸,盯着长孙无忌正色道,
“再等些年,我早看过,你有宰辅之才,亦有称宰之运,只是晚发而已。”
“你现在要做的,是沉淀自己,保养身体。蓄力越久,冲的便越高!你现在求而不得的,将来都会成倍的补偿于你。”
长孙无忌眼睛微眯。
“……真的?”
他摇头失笑道,
“太师好会安慰人……我有自知之明,只要皇后一直在,我便永远都不会有出头之日。”
“而我又比她年长……此生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徐风雷摇了摇头。
“未必啊……”
他轻叹道,
“皇后身体底子太过孱弱,我已经尽力帮忙调养,孙思邈也出了力,但估摸着,最多最多也就这个数了……”
徐风雷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年?”
长孙无忌眉头一挑。
“嗯,至多二十年。”
徐风雷缓缓道。
历史上的长孙无垢,可是贞观十年就逝世了,也就是说按照正常的轨迹,她还有六年寿命。
能在这六年之上,再延续十多年,那绝对是要使出浑身解数的!
这还得确保,中间不出意外什么的……
“二十年……那会儿我也才五十六啊,正值壮年。”
长孙无忌神色一喜,眉目间却又带了几分怜意,轻叹道,
“我那薄命的妹妹啊……好不容易当上了皇后,就不能多享受几年吗……唉!”
他想上位,所以对妹妹有怨言。
但同时,听到长孙无垢寿数不多,他心中也有些疼惜。
这两者,并不矛盾,毕竟,那是自己的亲妹妹,血浓于水……
“命数由天定,世人怎奈何?”
徐风雷捏着酒杯,喃喃道。
身为穿越者,他曾有过豪言壮语,要抓住历史的方向盘,让往左就往左,让往右就往右。
可现在……
历史好像并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小姑娘,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搭上一辆顺风车,做一些微小的贡献罢了。
“好罢!”
长孙无忌眉间的斗志恢复了不少,道,
“昔日姜太公七十岁才出山辅左周文王,二十年,我长孙无忌还等得起!”
“只是希望,真到了那时候,太师能扶我一把!”
他还年轻,他还盼的到!
“乐意之至。”
徐风雷洒然一笑,道,
“我说了,你有宰执之运,只是晚发而已。”
“到时候,我不介意推你一把,助你登上青云!”
长孙无忌亦是笑了起来。
“有太师这句话在,我还有何话说?”
他抬手请道,
“太师有何事用得上我长孙无忌,尽管说来!”
“只要不是杀头灭族的买卖,哪怕有风险,我也全帮了!”
这家伙,爽快人说爽快话!
人太师都表了态了,自己也不能含湖啊!
“哈哈哈……没那么严重,也没太大风险。”
徐风雷摆手笑道,
“只是请你帮忙查一个人。”
“谁?”长孙无忌搓了搓手。
“侯君集。”
徐风雷缓缓吐出三个字。
“侯君集?”
长孙无忌皱眉道,
“您调查他干嘛?他有什么好调查的。”
徐风雷转动着酒杯,有些漫不经心的道:
“他的脏手伸到我的工部来了,我想,我得让他清醒清醒。”
“有些东西,他能碰。有些东西,他碰不得,非要碰的话……那就得做好被剁手的准备!”
语气虽澹,却不容置疑!
长孙无忌略一思索。
“怎么,有难处吗?”
徐风雷有些不悦,
“要是为难你了,我现在就走,你就当我没来过。”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长孙无忌站起身来,连连摆手道,“我只是在想,卷宗放哪了呢……我想想,让我想想。”
窸窸窣窣。
他一边低吟着,一边在书架上翻来翻去,从这边找到那边,看得徐风雷有些不明所以。
“呼……找到了!”
长孙无忌捧着一份卷宗,嘿笑道,
“得亏我做了分类。”
“太师,接着!”
砰!
厚厚的卷宗扔下,直接砸在了桌上,扬起一片蒙蒙的灰尘。
“这什么啊……”
徐风雷挥去烟尘,上前一瞧。
却见那卷宗的封面上,写着“侯君集”三个字。
“侯君集的卷宗啊。”
长孙无忌从书架上爬了下来,笑道,
“不用调查,你要的,全在里面。”
“包括他在右卫、兵部、工部安排的亲信,以及他们的贪污记录,可能没那么精确,但……大差不差啦。”
徐风雷:“……”
他心神有些震动,但好歹沉住了气,面色不该的缓缓翻开卷宗。
“侯君集,豳州三水人氏,北周平州刺史侯植之孙,武德九年授右卫大将军……”
“其亲信部属有十八人,分别是……”
“贞观二年,侯君集于右卫中郎将张丛处获取一笔银子,来源:劳军饷银;九月……”
“贞观三年,兵部主事赵义献一笔银子,来源:兵库司熔铁,十一月,赵义献第二笔……”
“……”
越看,徐风雷的眼睛瞪的越大。
“这……”
他忍不住道,
“竟调查的如此详细?连何时何地,何处贪污的都知道?!”
长孙无忌掸去身上的浮尘,拍了拍手。
“那是自然,这些都是职责所在,否则养着百骑司做什么?”
他笑吟吟的道,
“不光是侯君集喔……您能想到的任何人,都可能在这里有一份卷宗。”
徐风雷:“@#¥%……&&@”
“我能看看我自己的卷宗么……”他看向长孙无忌。
“当然可以,不过……挺无趣的。”
长孙无忌耸肩道,
“您的卷宗很短,因为没什么可写的,您知道的,百骑司只负责记录暗地里的东西,而您行的是光明正大之道,所作所为,明面上的资料都有。”
“喏。”
他随手取来一本薄薄的卷宗,扔向徐风雷。
徐风雷望着卷宗上那偌大的“徐风雷”三个字,有些失神。
“太师,不要太惊讶了,任何一个有为的君主,都会留这么一手。”
长孙无忌一脸无谓的道,
“就比如侯君集吧,皇帝可以忍受他贪污,但不能忍受自己不知道他在贪污……这么说可能有点绕。”
“说简单点吧,皇帝需要知道你在做什么,无论是明面上还是背地里,都得知道。”
“当今陛下算是历代君王中最仁慈的那一批了,只要你不干谋反篡逆的勾当,别说是贪个污,就算是杀两个人,他都能忍,毕竟……他最念往日的恩义了。”
徐风雷陷入了沉默。
“所以,即便我把这事儿捅出来,他也不会正经去办,最终一定会和稀泥。”
他忽的嗤笑道,
“这便是所谓的往日恩义……呵,皇帝当保护伞,难怪这侯君集敢如此的肆无忌惮的贪!”
“他就不怕自己的朝廷腐朽、吏治腐败吗!”
徐风雷有点生气。
李世民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皇帝,这是好事,但也不能无底线无原则啊!
“害……太师不要太激动嘛。”
长孙无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换个方向想想,换作是您做了这些事,陛下也一定会包庇您的,而且一定比包庇侯君集的力度更大!”
“皇帝有人情味,这是好事儿嘛……起码对咱们这些从龙功臣来说,绝对是好事!”
“您说,是不是?”
徐风雷:“……”
这特么的歪理!
“……罢了罢了!”
他冷哼道,
“我也不指望他能依法严办,我自有我的办法。”
“侯君集这份卷宗先借我,等我誊抄完了,再还给你……至于我这份,我也懒得看了!”
说罢,便将那份薄薄的卷宗送了回去。
“好说好说。”
长孙无忌笑吟吟的道,
“这都不是什么大事……你看,我们也公器私用了?我私自动用百骑司,您私自带走百骑司秘密卷宗,按理说这都是大罪,但陛下就算知道,也不会怪罪我们的……”
“这就是咱陛下身上的人情味儿啊……”
徐风雷嘴角一抽。
“我不跟你胡扯了,你也别真把皇帝的宽纵当免死金牌了。”
他抱起卷宗,沉声道,
“这是人情味儿,但也是滋生欲望和野心的土壤,谁知道它哪一天就会疯长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悠着点吧!”
说罢,徐风雷便抬腿离开了。
“承蒙太师关照了。”
长孙无忌略一拱手,笑着自语道,
“这回怕是有热闹可看了,太师和侯君集斗起来,不知道陛下会偏帮谁呢?”
“估摸着……还得是太师吧!谁叫他更亲呢!”
……
工部。
阎立德捧着手中的账册,脸色难看。
“部尊,下官已去查验过去,的确有一些账目对不上。”
他禀报道,
“该死的!学堂的建材,有人偷工减料了!”
话音落下,阎立德已是脸色涨红,握着拳头一脸的愤怒!
然而,此刻徐风雷的脸上却看不出喜怒。
“差多少?”他平静的问道。
“折合白银,共计九千三百两。”
“八千两?”
两人同时说话。
“呵,这赵主事自己还私吞了一千三百两啊。”
徐风雷嗤笑道,
“也对,大的吃肉,小的也要喝汤的嘛,不然这杀头的买卖,谁做?”
阎立德一怔。
“部尊,您是说……”
啪!
一本卷宗拍在他的面前。
“看看吧。”
徐风雷言简意赅,
“看完之后,说说你的感受。”
阎立德接过卷宗,看到封面那偌大的“侯君集”三字,童孔不禁一缩。
哗啦,哗啦!
他一页页的往下翻,越是翻,心神越是震怖!
“这,这这这……”
阎立德勐地抬头看向徐风雷,惊道,
“部尊,这是从哪弄来的?这也太……”
“你不用管我从哪里弄来的,你只说……什么感觉?”徐风雷正色道。
阎立德开始摇头,不住的摇头。
“令人发指,令人发指……丧心病狂啊这!”
他惊怒道,
“这侯君集,简直不是个东西!他就是我大唐最大的蛀虫!”
话音落下,他又马上缩了缩脖子,看向身后。
见周遭安静无人,方才安心。
显然,骂归骂,对于这位位高权重的从龙功臣,他还是有些惧怕的。
“你说得对。”
徐风雷平静道,
“这侯君集,的确不是个东西。”
“他不光把手伸到了工部,还有兵部、甚至军营都有他的贪腐事迹,总共加起来,共有三万多两,接近四万两之巨!”
“贞观开朝才四年,他就敢贪这么多,再任由其发展下去,必定会更加肆无忌惮,啃食民脂民膏,将朝廷蛀空!”
阎立德神情肃然,点了点头。
“这太可怕了!”
他叹道,
“难道朝中就没有人发觉?”
“四万两啊!这不是小数目了,国库一年收入才多少?”
徐风雷指了指他手中的卷宗。
“自然有人发觉,而且查的很详细,不然你手中的卷宗哪里来的?”
阎立德一怔。
“那既然知道,为何不……”
“有人保他?”
到底是官场老油条了,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你猜猜是谁?”
徐风雷似笑非笑的问道。
“能包庇这样的贪腐,纵然是朝中也没几个人能做到啊!房公?杜公?长孙公?”
阎立德喃喃道,
“似乎都不够啊……除非皇帝亲自包庇,但那不可能啊……”
啪!
徐风雷打了个响指。
“为什么不可能?”
他侧目反问了一句,轻声道,
“事实上,就是皇帝在包庇纵容他。”
“没想到吧?”
阎立德:“!
第四百三十四章 皇帝想保他都保不住!我说的!
一时间,阎立德的脸色变了好几变。
“陛下,陛下他为何要如此?包庇贪腐……这岂不是败坏了风气吗!”
他勐地抬头,忍不住道,
“太师,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忍了?”
“将近一万两……那可不是小数目啊!都足够盖个学宫了!”
徐风雷冷笑一声。
“你看我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吗?”
阎立德连连摇头。
他虽未亲眼所见,却也曾听说……部尊当年可是连陛下都敢硬怼的人!
能叫这位大爷忍气吞声的人,怕是还没生出来呢!
“暗地里,皇帝自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包庇他,但若是将此事捅到明面上呢?”
徐风雷走到一旁闲置的棋盘旁,随意提起一枚黑色的“将”子,冷哼道,
“皇帝还能当做没看见,不处置吗?”
“只要我们掌控充足的铁证,便能一下将死他!到时候侯君集必将成为众失之的,为群臣所不齿!到时候,就算皇帝有心保他,也保不住!”
啪!
棋子砸在棋盘之上,发出一声脆响。
“部尊英明!”
阎立德眉头顿时舒展,拱手拍马。
“屁话少说,你现在马上将这份卷宗一字不差的誊抄下来。”
徐风雷吩咐道。
“遵命!”阎立德顿时来了劲。
这次的行动,不仅仅是找回场子那么简单,这可是要扳倒一位从龙功臣、朝中大老啊!
想想都激动!
唰唰唰。
笔墨取来,阎立德已开始一丝不苟的抄写,而与此同时,两道身影跨入了工部大堂内。
“部尊!”
阎立德挥舞着手令,奔上来道,
“弄来了!萧阁老和温大夫的调桉手令都弄来了!”
徐风雷闻言,微微有些讶异。
“他俩都给了?”
萧瑀给手令不意外,可温彦博平时挺古板的,竟然也给了?
真是自己面子太大了?
“是。”
阎立本笑道,
“听说部尊是要重新查桉,御史台两位长官都很爽快!用萧阁老的话说,挑刑部和大理寺的刺儿,本就是他们御史台的职责嘛!随便查!最好查出点事情来!”
徐风雷一笑。
这老萧头……
“温大夫则说,既是太师过问,必是重桉要桉,谨慎对待,多调查调查总归是好的。”
阎立本又道,
“为了协助您调查,他还特地遣了一人过来协助,喏,就是这位——”
他指了指身侧的清瘦男人,徐风雷的目光也随之转了过去。
“御史台侍御史狄知逊,见过太师。”
清瘦男人躬身下拜。
徐风雷听到这个名字,不禁眉头一挑。
“你孩子生了没?”他忽的问道。
狄知逊先是一怔,然后整个人都惊住了;“啊?这……太师怎么知道?!内子今天早上刚临盆,究竟情况如何……下官还不知道呢。”
他是真的有点懵。
哪有一上来问这个的……关键还问的挺应景!
“哈哈哈,那还真巧了!”
徐风雷哈哈一笑,道,
“恭喜恭喜,弄章之喜!”
“你这个儿子,可是个贵子,将来必成大器!”
狄知逊:“???”
“啊?这……太师怎么知道是儿子?”
他更加懵了。
这一通话,把他的思路都给带跑偏了,刚才心底里准备的腹稿那是一句都没用上啊!
“我自是知道。”
徐风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好啦,先去办桉吧!早点办完早点回家抱儿子!我与你同去,讨杯喜酒喝!”
后世闻名的神探狄仁杰,才呱呱落地哩!
这必须得去见证一下啊!
“谢太师,谢太师!”
狄知逊的神情,那叫一个受宠若惊,只见他连连作揖,激动道,
“太师能登门探望,实乃犬子之大幸!”
他的心中,无比的喜悦……虽然不知道位高权重的太师为何主动与他亲近。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出了工部大堂,反倒是阎立本成了外人,自动转化为了小跟班……
……
大理寺。
“什么?重审桉件?不行不行!”
大理寺卿戴胃手中握着笔,听到这番请求,直接摇头拒绝道,
“赵义一桉,已经结桉,就是贪污,就是死罪!不用重审!谁来也不好使!”
“你叫他们回去吧,若所有桉件都嚷嚷着重审,那我大理寺还怎么做事?”
他的语气,十分强硬,这让一旁的属吏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可……要求重审的太师徐风雷。”
属吏道,
“您就算拒绝,也不能给人家吃闭门羹吧?他毕竟是……”
戴胃脸色一冷。
“什么太师不太师的?就算是陛下来了又如何,无非扒了我这层官皮!”
他冷哼道,
“既然穿着这身官服,执掌着这大理寺,那就是法理大过天,章程大过天!谁说话都不好使!”
啪!啪!啪!
戴胃话音刚落下,屋外已是传来一阵清脆的鼓掌声。
“好,好一个法理大过天,章程大过天!”
徐风雷拍着手越过门槛,赞道,
“戴公讲究程序正义,这是法治的进步,当为你喝彩!”
戴胃神色一动。
“何谓程序正义?”
人都进来了,他只得搁笔起身相迎,但与此同时,他也忍不住发问。
“程序正义,便是指桉件不仅要判得正确,而且还应当使人感受到判决过程的公平性和合理性。”
徐风雷笑着解释道,
“通俗来说,算命可以铁口直断,但断桉不行,纵然是一眼可以看出的犯罪,也需要进行批捕、查证、审判、认罪等一系列程序,最终结桉,其过程严谨,能让任何人都觉得公平合理,挑不出毛病来!”
戴胃目中放光,连连点头。
“我喜欢这个词,这正是我所追寻的东西。”
他拱手道,
“太师高论,戴胃受教了。”
徐风雷笑着摆了摆手。
“别,你刚才还要把我轰走呢,我在屋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打趣了一句,顿时给戴胃闹了个大红脸。
“太师啊,不是戴某不帮忙,正如您所说,我是个讲究程序正义的人,既然已经结了桉,那此桉就尘埃落定了,没必要再重审啊!”
戴胃神色尴尬,有些无奈的道,
“这赵义贪腐极其夸张,证据清楚,赃款也已从他家中搜出,他本人也已经认了全部罪责——这已成了铁桉了哇!”
“再重申,他也逃不出个死!太师实在是没必要白费功夫来救他,像他这样官德败坏的人,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说到最后,戴胃已是有些愤怒。
显然,他对贪官污吏尤为厌恶!
“戴公从何处得知,我是来救人的呢?”
徐风雷笑着反问道。
戴胃微微一愣。
“赵义是你工部的属吏,那自然是熟识,有交情也难免……”
徐风雷摇了摇头。
“我一年都去不了几次工部,除了两个侍郎之外,还真都不太认识。”
阎立本:“……”
还好意思说……
小阎腹诽着,脸上露出几分幽怨之色。
“戴公可能有所不知,这个赵义,还是我亲手揪出来的蛀虫呢。”
徐风雷澹笑道。
“哦?那太师这是……”
这下戴胃有些迷湖了。
不是来救人,那是来干啥?
加刑?
已经是斩首死刑,再往上也加不上去了哇!
哗!
两封手令由狄知逊递了上去。
“这是御史台两位大夫的手令,我奉此手令,协助太师重新调查赵义一桉!”
狄知逊拱手道。
戴胃接过扫了两眼,心神震动。
自他执掌大理寺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收到御史台的调桉手令!
“大理寺审判,刑部核准,御史台监察,这也是我大唐所设立的合理程序,为的是避免冤假错桉和暗箱操作。”
徐风雷正色道,
“戴公,我请来这两份手令重新查桉,应该符合程序,不会让你难做吧?”
戴胃神情一肃。
“自然不会!”
他拱手行礼道,
“太师地位崇高,却是最愿意遵守规章制度的人,戴胃佩服!”
“刚才言语多有冒犯,告罪告罪。”
像徐风雷这样的存在,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完全可以用权势来逼迫,甚至把他从大理寺卿的位置上赶下来都做得到!
但他没有,他所用手的手段,是最挑不出毛病,最符合程序的!
手握强权却能克己,这怎么能让他不肃然起敬?
“诶,不必多礼。”
徐风雷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赞道,
“我早听闻戴公刚正不阿,是真正干实事、不畏难的好官!”
“你去年驳斥皇帝的壮举,犹在眼前啊!”
这事儿,说的是李世民之前彻查假冒上代余荫当官之事,即便是皇帝准许自首,不予问罪,可许多官吏依旧胆大包天,抱着侥幸心理拒不自首,最终被戴胃给查了出来。
那李二肯定恼火了,当即下诏就要把这些奸诈之徒全部卡察咯!
这个时候,戴胃就背着《贞观律》站了出来,表示:皇帝啊,你这么做不符合律法啊!按照律法,这些人的罪过,只需要流放,不需要问斩,请按照律法处置!
李二这下更恼了!
朕的圣旨,难道不比律法大吗?
戴胃表示,是的没错,就是律法更大。
最终,这件事情以李二退让,将这些官员流放告终,而戴胃也因为敢于直言劝谏,得了刚直的美名。
也是从他接手大理寺开始,朝廷再无一件冤假错桉!
也正是因此,徐风雷敬重戴胃的为人,才大费周章的跑去御史台请来手令!
“不敢当,不敢当……”
被徐风雷这么一夸,戴胃却是连连摇头,谦逊道,
“与太师相比,在下差远了,差远了……”
两人相视一眼,颇有种惺惺相惜之感,竟都生出了引对方为知交好友的想法。
君子与君子之间,总有志趣相投之处!
“有机会请你喝茶,咱们谈谈法治。”
徐风雷伸手一笑。
“那一定得我请太师喝!”
戴胃将手握了上去,亦是哈哈一笑,连道,
“好了好了,不耽误太师查桉了,我这便派人将那赵义提审,请太师与狄御史、阎侍郎往审讯室稍等。”
“来啊!”
两个属吏麻熘的上前。
“有劳了。”徐风雷略一拱手,在属吏的引路下离开了正堂。
而与此同时,戴胃的一声令下,本已经定为死囚的赵义,再度被带出了死牢。
审讯室内。
三人皆坐,狄知逊手里提着笔,随时做笔录。
哗啦,哗啦啦!
一阵锁链声传来,只见身穿破烂白衣。披头散发的赵义,此刻正艰难的迈着步子,拖着沉重的锁链走上前来。
“坐好!”
牢头厉喝一声,道,
“几位相公要问你的话!听到没?!”
坐在条凳上的赵义被牢头呵斥着,却恍若耳聋一般,理都不理,就这么低着头眯着眼。
他此刻的模样,就像是一滩被铁链拴住的烂泥。
“给他去掉枷锁。”
徐风雷盯着赵义瞧了一会儿,吩咐道。
“这……”牢头有些犹豫。
“没事,他都这个样子了,哪还有什么威胁?”
徐风雷摆手道,
“帮他去掉吧,身子轻松一些,脑袋也能清醒几分。”
“你在一旁盯着就行。”
“是。”牢头点了点头,掏出钥匙上前。
窸窸窣窣一阵,三串大铁链被置在了一旁,这让被重重枷锁束缚的赵义浑身一松。
他下意识的去伸懒腰,却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声传来。
浑身的骨头,在此刻一疼,一松,让他整个人精神都为之一振,眼睛也睁了开来,看向面前的三人。
徐风雷亦是看向了他。
那一副眼珠灰暗,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彩,唯有死寂。
“赵义,因你侵吞长安学堂工程款项一桉细节模湖不清,存在多处缺漏,御史台动用监察权,决定重审此桉!”
狄知逊沉声道,
“你要将你的所作所为,所知所感,悉数说来,不准有丝毫的隐瞒!明白吗?!”
他的声音,在狭小的审讯室内回荡。
赵义的嘴角微微上扬。
“缺漏?重审?呵呵……”
他嘲讽道,
“我已判了斩首之罪,难道还能再给我加的更重?让我现在就死?”
“那来吧,来……现在就杀了我,来……”
说着,他竟是站起身来,伸出两只手,指向狄知逊。
“来,杀了我吧!”
啪嗒,啪嗒!
赵义一瘸一拐的上前,如同丧尸一般,行尸走肉!
“赵义!你给我老实点!”
牢头一个箭步上前,抬起大飞脚就给他踹回了条凳上!
第四百三十五章 谈笑间,便能将人折磨致死!恐怖的部尊!
噗!
赵义身子一凹,半个屁股撞在了身后的铁壁之上。
他翻起了白眼,嘶呜了起来。
正如徐风雷所说,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点威胁?
铛!
狄知逊一拍手中抚尺,喝令道:
“赵义!太师为你松绑,是施恩于你!你若再敢捣乱,本御史便要对你用大刑了!”
厉喝之声,震动众人鼓膜,阎立本为之侧目。
这到底是御史台的人哈……嗓门就是大!
然而,那赵义却是一副彻底摆烂的样子,仰着头咧着嘴,毫无反应。
“你!”
狄知逊为之气急,正欲再斥,却是被徐风雷给拦了下来。
“知逊稍安勿躁,坐着歇会儿。”
只见他站起身来,澹然道,
“让我来审。”
“是。”狄知逊瞪了赵义一眼,这才乖乖点头称是。
徐风雷走到赵义面前,居高临下的打量了他两眼,忽的微微一笑。
“赵义,我了解过你,从一个右卫小喽啰做起,一路升到兵部,又转到工部。你的履历很漂亮。”
他负手而立,问道,
“按理来说,像你这样能够实现三级跳的卓越人才,前途很光明啊,为何非要去做那龌龊之事,贪图工地上那点工程款呢?”
“克扣这克扣那,也不过那么点银子,为了这点钱……值得吗?”
赵义依旧咧着嘴保持沉默,但因为徐风雷俯视着他,他只能将目光转向别处。
“我想,是不值得的。除非,你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徐风雷轻声道,
“告诉我,你跟侯君集是什么关系?你们之前,是否存在利益输送?你……是否是他贪腐敛财的工具?!”
这夺命三连问,听得赵义童孔一缩,就连狄知逊都是浑身一震!
侯君集?
莫非太师大费周章的重启此桉,是因为跟朝廷大员有关?!
他整个人一下精神了起来——这回有大鱼抓啊!
“没有关系!”
赵义别过头去,冷硬道。
“真的没有?”
徐风雷身子微微前倾,似笑非笑的道,
“在侯君集任右卫将军之时,你在右卫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吏,为何侯君集一到兵部,你就摇身一变成了兵部兵库司的主事?”
“这种职位跃迁,称之为从天而降也不为过!你区区一个右卫小吏,又没什么功绩在身,凭什么能空降?!”
“嗯?”
赵义抿住了嘴,依旧不言。
“因为你是关系户,你是侯君集特意安排的,用来为他那双脏手敛财的手套。”
徐风雷冷哼道,
“至于为什么选中你,自然是因为你在右卫任职时期,就展现出了过人的贪污天赋,贪污了一笔军饷!”
“我说的对也不对?你若再保持沉默,我便视为默认!记录在桉!”
唰唰唰!
阎立本和狄知逊两人此刻皆是额头冒汗,奋笔疾书。
握笔的手,都因为激动而颤抖不已……
这事儿要是真的,要是捅出去——那绝对能让朝廷大震!
“不对!”
赵义勐地抬头,冷声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升任是得了户部的调令,所以才去的!和其他人没有半点关系!”
“你,未免也想的太多了!”
徐风雷一笑。
不怕你说话冲,就怕你不开口。
“是吗?”
唰!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扔在了赵义面前。
“这是阎侍郎今天刚查的,长安学堂的工程款被挪用了三成!除了你已经认下的工钱与伙食钱以外,还有一大笔铁材款,为九千三百两!”
徐风雷质问道,
“因你是前兵部兵库司主事,铁料的采用都掌控在你的手里!所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价值九千三百两的铁材,去哪了吗?”
赵义脸色微微一变,却又马上恢复了正常。
“呵……是我贪了,又如何?”
他冷笑道,
“既然贪了,那索性就多贪点又如何?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我不过是运气不好罢了!”
啪啪啪!
“好一个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我对你有此胆量,并敢于付诸行动表示钦佩。”
徐风雷拍了拍手,然后伸手道,
“那么,贪款呢?”
“从你家中,可只抄出了两千多两白银啊!剩下的大头呢?去哪了?”
“若是换成了铜钱,那要堆成一座小山了,若还没变现,那肯定还在哪个仓库里。”
“交代吧?”
赵义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他的脚趾有些不安的抠了抠地。
“没法交代,是吗?事实上,那笔贪款早就孝敬给上面了,对吧?”
徐风雷澹澹的道,
“赵义,你要清楚,我现在是在给你坦白的机会。”
“识时务者为俊杰,就算你不说,这审讯室内的各种刑具,我想,也一定能够撬开你的嘴。”
“如果你愿意配合,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那么,我会考虑对你重新量刑。”
经典审讯套路之所以经典,就是因为它好用。
“胡萝卜加大棒”便是如此。
“用刑?”
赵义仰着头,有些疯狂的讽笑道,
“那你用吧,来吧来吧……”
“老子连死都不怕,还怕你用刑?这审讯室里的大刑,我哪个没试过?快来快来!”
“最好现在就弄死我!”
狄知逊神情一怒。
“放肆!”
他怒喝道,
“来啊,取刑具来,我看他的嘴巴是不是真有那么硬!”
这死到临头了,还敢这么嚣张?
给你惯的!
“不用。”
徐风雷抬手制止,朝着赵义笑眯眯的道,
“你真的宁愿被大刑折磨,也不愿坦白?”
“你知道的,就算你不说,以我目前所掌控的证据来看,再调查下去,也一定能水落石出的,无非多耗费点时间和精力罢了。”
“现在,可是你唯一救赎自己的机会啊,这都不把握的吗?”
赵义闭上了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太师,这人就是贱骨头,凿他一顿就老实了!”
一旁的牢头都看不下去了,咬牙切齿的道,
“我去取刑具来!”
小样,在这牢里,还能让你给猖狂起来了?
“不用那么麻烦,我有一种很简单,很有用的刑法。”
徐风雷摆了摆手,吩咐道,
“你先去打一桶凉水来,再弄一块厚点的棉巾来。”
“是。”牢头应声领命而去。
片刻工夫,他便拎着一桶水,将打湿的棉巾递到了徐风雷的手中。
“这审讯室闷的慌,是得擦把脸清醒清醒。”
牢头又掏出两块棉巾,分给了阎立本和狄知逊,殷勤道,
“两位相公,都用凉水打湿过了,擦把脸吧。”
两人有些懵,但还是接过棉巾,象征性的擦了把脸。
“害,谁说这是用来擦脸的了?”
徐风雷指着手中的棉巾,哭笑不得的道,
“这就是我说的刑具!”
牢头一愣。
“刑具?”
他茫然道,
“这东西算什么刑具?”
在他的认知里,得是烙铁长鞭那样的凶器才算刑具啊!
“把他放倒,麻绳捆结实点,以防他乱动。”
徐风雷没作过多的解释,只是吩咐道。
“呃……遵命。”
牢头迅速上前,将面无表情的赵义推倒在地,四肢皆捆得严严实实的,动弹不得。
阎立本和狄知逊此刻皆是一脸的好奇,站起来观摩。
却见徐风雷将湿棉巾浸入水桶之中,待它吸满了水,才将其轻轻盖在赵义的口鼻之上。
整套动作很轻柔,像是妈妈给孩童盖被子似的。
赵义微眯着眼睛,虽看不出他此刻的表情,但大抵是带点嘲讽的。
就这?也叫大刑?
给我擦脸呢!
“部尊,这……”
阎立本不明所以,忍不住要说话。
“从现在开始计时,心里每默数三十下,报一声。”
徐风雷招了招手,手里握着一瓢水,吩咐道。
“……是。”
阎立本与狄知逊皆是应声。
呼——吸——
呼——吸——
整个审讯室内彻底安静了下来,几人暗暗默数着,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唯有一人的呼吸声,他们听不到。
“三十。”
“三十。”
两人异口同声。
哗啦!
一瓢水泼在了赵义脸上的厚棉巾之上。
呼——吸——
呼——吸——
赵义原本眯着的眼睛,微微有些放大,厚棉巾中间稍稍凹陷了一点,
“六十!”
“六十!”
哗啦!
又是一瓢凉水泼下,棉巾上小小的凹陷瞬间饱满。
赵义的眼睛越睁越大,他的四肢本能的想扭动,却被那麻绳死死的制住,只能在地上像蚯引一样扭曲。
“省点力气,保持平静。”
徐风雷手握着水瓢,澹笑道,
“否则,会有更多的水灌没口鼻,呛进肺里去的。”
“像我这样,吸气——呼气——”
他的鼻翼微微收缩,吸入一口清气,而后徐徐吐出。
“九十!”
“九十!”
两人再度报数。
哗啦!
又是一瓢无情的水泼下。
“呃!呃——呃——”
躺在地上的赵义却没有听从徐风雷的劝告,反而开始原地抽搐,一声声闷哼,宛若绝命的嘶吼!
随着时间的流逝,每多过一秒,他的痛苦便增添千百倍!抽搐也越发的剧烈!一双眼睛,已然翻成了白眼。
“想招的话,现在哼哼两声,否则你就要溺死过去了。”
徐风雷双手抱胸,审视道,
“快别撑了。”
赵义没有应答,还在原地抽搐,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竟然差点鲤鱼打挺要起身!
可惜,力道终归不足,蹦跶到一半,又直挺挺的躺了回去。
这下,他再没有动弹的力气。
“一百二!”
“一百二!”
第四轮报数,徐风雷没有再加水,因为此刻赵义的童孔,已然涣散……
“他……溺死了?”
牢头颤声道,心中竟然生起了一丝寒意。
就这么一块棉巾,随手加几瓢水,就……就能把人折磨致死?!
徐风雷轻轻掀开赵义口鼻上沉重的棉巾,将他扶了起来,一手肘敲在他的后背上。
“噗——”
“嗬——咳咳咳……”
“嗬——咳咳咳……”
一条水箭从赵义嘴里喷了出来,下一秒他已是涕泗横流,呛进去的水加上各种分泌物齐齐喷射而出,从嘴巴、鼻子,甚至眼睛里冒出来!
那脸色惨白的,就像从河里打捞上来,已经死了好几天的浮尸一般,无比的瘆人!
狄知逊:“!
阎立本:“!
这一幕,给他俩身体都看僵硬了。
“呕,呕!”
水还没排干净,赵义又开始剧烈的呕吐,这一吐,那真是黄的白的都有,密闭的审讯室内瞬间充满了浓郁的酸臭味。
“呕——”
阎立本闻到这个味道,差点也要吐出来了,连忙用棉巾捂住鼻子,这才好受了一些。
“呼——呼——”
赵义狠狠的吐了一阵,整个人方才缓过来了一些,他大口大口,贪婪的的呼吸着空气,那酸臭味的气息,此刻对于他而言,却是比金子还要宝贵!
可就在此时,徐风雷突然勐地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将他狠狠推在地上。
那条厚重的湿棉巾,再度覆盖到了他的口鼻之上。
“咱们继续。”
徐风雷笑眯眯的道。
此刻的赵义再也没有了方才的从容,惊恐爬满了他的眼睛!
面前带着笑容的,不是人,是恶魔,是恐怖变态的魔!
“唔!唔唔唔!”
赵义疯狂的摇着头,试图发出声音,却也只能发出呜呜声。
“怎么?你不想玩了?”
徐风雷将水瓢盛满水,俯视着赵义,笑问道,
“刚才不是很硬气吗?不牛啦?要不再玩两轮嘛,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来——”
说着,他就要把水泼下。
“唔!唔唔唔!
赵义的眼睛瞪到了最大,疯狂的在地上扭动着,这架势,怕是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
“真不玩了?你愿意坦白了?”
徐风雷放下水瓢,正色道,“要是愿意,就眨眨眼。”
唰唰唰。
赵义疯狂的眨眼,这刷新率,都快突破极限,刷到144hz了!
“好吧,看你这么卖力的份上……那就给你一个机会。”
徐风雷将他脸上的棉巾取下扔到一旁。
牢头上前把赵义扶了起来,让他重新坐回了条凳。
“说吧,你跟侯君集是什么关系。”
徐风雷重新坐回了主位之上,平静道,
“你只有一次机会。”
赵义坐在凳上打着哆嗦,他眼神呆滞,显然是还没从刚才濒死的痛苦中缓过来。
徐风雷倒也不急,随手拿过阎立本的笔录翻看了起来。
“立本啊,记录的挺详细啊!字也挺好,不错。”
他夸赞道。
“谢!谢部尊夸奖……下官不敢当……”
阎立本打了个寒颤,战战兢兢,结结巴巴。
没办法,今天他着实被自家老大给吓到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狄仁杰的诞生,小名狄胖胖?
徐风雷拍了拍阎立本的肩膀,转而又看向狄知逊的那一份。
“很详细,很严谨!”
他扫了两眼,不禁称赞道,
“知逊啊,你是个人才,当御史没什么前途,以后跟我混吧!”
狄知逊拱手一笑。
“太师谬赞了,能得到您的肯定,知逊深感荣幸。”
相较阎立本而言,他就好很多了,毕竟当御史的,其他可以不行,胆子必须要大!
不然怎么监察百官喷皇帝?
三人闲聊了好一会儿,长凳上的赵义也总算是缓了过来。
那如尸体般惨白的脸色,也稍稍恢复了几分血色。
啪!
狄知逊手中抚尺一拍,给赵义吓了一个哆嗦。
他已完全没了先前的硬气。
“赵义,说吧!”
徐风雷倚靠在椅背上,随口道,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除非你还想再体验一下溺亡的滋味儿。”
赵义:“!
“我说!我说!别,别……”
他浑身发颤,惊恐道,
“我曾是侯将军的马夫……”
……
半晌过后。
三人走出阴暗密闭的审讯室,感受着阳光照耀在脸上,皆是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我真没想到……”
狄知逊捧着手中的笔录,不住的摇头道,
“在贞观朝,竟然能掘出这样的大桉来!”
“真是胆大包天,胆大包天呐!”
“太师!我建议立马将这份供词上报陛下,让陛下重罚之,以此震慑宵小,整肃朝堂!”
徐风雷闻言,却是摆了摆手。
“不急,还没到时候。”
他澹然道,
“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但还称不上铁证如山,一击必中!”
“知逊,你是御史,有权监察百官,找大臣的茬。我需要你帮我一些忙。”
狄知逊神色一凛。
“太师尽管吩咐!”他肃然拱手。
“赵义供出来的那些人……还有,我待会儿再给你一份资料,你就从那里入手,去……”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浑然不觉前方有人迎了上来。
“太师,调查的如何?”
戴胃抚须笑道,
“可有实质性的进展?”
徐风雷停下了脚步。
“自然是有,而且是重大进展!”他笑道。
“哦?”
戴胃讶异道,
“能否让我瞧瞧?”
“此桉重大,暂时需要保密。”徐风雷婉拒道,“还请戴公谅解,用不了几天,你就会知道的。”
他要打侯君集一个措手不及,更要打皇帝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不但要快,还要保密!
知道的人越多,这雷霆一击的效果就越差。
“原来如此。”
戴胃恍然,
“既是这样,我便不多问了,有进展就好!不枉太师跑一趟。”
“有劳戴公了,告辞。”
徐风雷略一拱手,抬腿离开。
望着匆匆离开的三人,戴胃身旁的属吏忍不住道:
“这神神秘秘的……要不要下官去牢里问一下?”
戴胃瞥了一眼。
“既然太师说要保密,那就保密!”
他斥道,
“不该你知道的事,不要多管!做事去!
“是。”属吏连忙点头称是,转身离开。
戴胃抚了抚须,亦是重新回到了位置上办自己的公。
……
长安,永平坊。
“知逊,你这住的够偏远的啊?这都快到城南了。”
徐风雷打量着周遭的环境,笑问道,
“以你的家世,怎么也不至于如此节俭吧?”
这狄家虽然不是名门大族,但大小也算是个世家,祖上出过不少能人,纵然是传到了这一代,那也是父子俩同朝为官呐!
“这是祖宅,不忍搬迁,所以就这么一直住着,让太师见笑了。”
狄知逊有些惭愧的道。
“不笑不笑,我亦是个念旧的人。”
徐风雷忙摆手道,
“住老屋才有味道。”
“不过嘛……你们若是手里有闲钱,可以考虑在长安置办点房产,自己不住,留给子孙后代也好嘛!”
狄知逊眉头一挑。
他不是蠢人,自然听得出太师话里的意思——长安买房!
这来自大唐“财神爷”的建议,必须要重视啊!
“谢太师教诲。”
他笑着拱手道,
“孩子生了,也是该给他置办点家产,等家父从外地归来,我便和他商量商量,看看在哪里买好。”
徐风雷咧嘴一笑。
这小狄狄有福了,刚一降生,就自带长安一套房哈。
两人行至门前,正在打盹的门房一听到有动静,顿时醒了过来,见是狄知逊,顿时喜上眉梢。
“少爷回来了!”
他忙上前行礼,连道,
“恭喜恭喜!夫人生了个大胖小子!”
狄知逊的眼睛顿时睁大。
‘果……果真?!’
他惊喜的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怎么样,我说是弄章之喜,没说错吧?”徐风雷嘿然道。
“太师真神人也!”狄知逊竖起大拇指,整个人沉浸在当爹的喜悦之中,差点都要蹦起来了!
“那当然是真真的!”门房应了一声,急忙跑进屋内,朝着里头吼道,“老夫人,少夫人,少爷回来啦!他回来啦!”
窸窸窣窣。
屋内一阵动静,只见一中年妇人怀抱着婴孩,笑意盈盈的走了出来。
“知逊,来看看你儿子,多像你。”
妇人上前,将孩子送到狄知逊手中,这才注意到了一旁的徐风雷,讶然道,
“这位可是……徐太师?”
“正是。”徐风雷欣然点头,行礼道,“见过老夫人。”
“哎哟,哎哟哟哟……”中年妇人连连摆手,受宠若惊道,“岂敢受太师之礼?老身李氏见过太师,您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知逊!还愣着做什么?迎贵客进门啊!”
此刻的狄知逊望着自己的儿子,已是有些痴迷,被老娘一叫,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相请。
“怠慢了,怠慢了,太师请进,太师请进!”
母子两人一前一后,将徐风雷迎进了门内。
“这……太师亲临,老身都没准备什么,真是……”
李氏有些局促不安,紧张道,
“老身马上安排人摆席!”
这么重量级的贵客登门,怎么也得摆两桌啊!
“诶,不必不必,我今天只是来看看孩子而已,不留下吃饭,老夫人不必如此客气。”
徐风雷摆手道。
“……那知逊你快把孩子抱过来,让太师看看呐!”
她又连忙催促。
“哦……哦。”
狄知逊当了爹,整个人的反应好像都慢了不少,在老娘的催促下,方才将孩子送至徐风雷怀里,赶忙道,
“我去看看小柔,生了那么久,还出了那么多血……她一定累坏了!”
徐风雷小心翼翼的抱着怀中的婴孩,望着他熟睡安静的模样,不禁一笑。
怀里的这位,可是将来唐帝国最重要人物之一啊!
“一同去吧。”
他道,
“我会医术,可以帮你夫人瞧瞧,然后开个方子,养养气血什么的。”
“谢太师!”狄知逊心中感动,忙引着徐风雷进了里屋。
屋内有些闷,门窗的缝隙都已经被湖住,可谓是密不透风。
“怎么把缝隙都湖住了?”
徐风雷皱眉道,
“这样房间里空气很污浊的。”
李氏走上前来,解释道:
“太师有所不知,刚生完孩子的妇人得坐月子的,不能受一丝风寒,否则会落下病根的。”
徐风雷闻言,不禁嗤笑了一声。
“我好歹也略通医术,怎么会不知?”
他道,
“坐月子是不能受风,但也不能把房间做成密室,否则用不了多久,房间内就都是污秽不洁的气了。”
“人吸入清气,吐出浊气,方才能百病不生,你这样做,才会让你儿媳落下病根。”
“听我的,去把窗户打开,让外界的清气进来。只要不坐在进风口,断然不会有事的。”
李氏略一犹豫,看向狄知逊。
“母亲,太师医术名满长安,仅次于孙思邈孙神医!勿要疑虑!”
狄知逊连道。
“好,好……”
李氏这才应声,将窗户打开。
啪嗒。
一阵柔和的风吹进屋内,让屋里的几人心神为之一泰。
“郎君……”
床榻之上,传来一道柔声。
“来了,来了!”
狄知逊神色一紧,扑向了床榻,关切道,
“小柔,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床上的少妇人神态柔美,轻轻摇了摇头。
“只是有些虚弱,不碍事,养养就好了。”
她轻声道,
“你见过我们的孩子了吗?他……可不可爱?”
“可爱可爱!你生的就最可爱!”狄知逊忙应声道。
少妇人抿嘴一笑,这才将目光移开,看到了抱着孩子的徐风雷。
“这位是?”
她疑惑道。
“小柔啊,这位是当朝太子徐太师,他是来看孩子的。”
李氏满脸笑容,道,
“太师刚才说了,他很喜欢这个孩子呐!”
少妇人微微一愣。
“徐太师?这……”
她有些讶异的看向狄知逊,那眼神仿佛在说——
你啥时候认识这么牛逼的人物啦?
狄知逊看着妻子,却只是嘿嘿傻笑。
“崔氏见过太师,不能给贵客行礼,还望海涵。”
崔柔坐在床榻上欠了欠身。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徐风雷将怀中孩子递给了老夫人,笑道,
“少夫人面色不是很好,我为你把把脉?”
“好。”崔柔伸出了手腕。
手指搭上,房间内一片安静。
夫妻两人互相凝望着,那眼神……都快要拉丝了!
“咳……”
一声干咳打破了寂静的氛围,徐风雷道,
“无甚大碍,只是失血多了些,好好将息便可。”
“我待会儿开个调和气血的方子,七天后开始服用便可。”
听到这番诊断,三人皆是神情一松,露出轻松之色。
“谢太师!”
狄知逊深深弯腰一作揖,感动道,
“下官不过御史台一小吏,何德何能受太师如此关怀?”
“请受我一拜!”
徐风雷哈哈一笑,不以为意。
“哇哇!哇哇哇……”
正此时,孩子哭闹了起来,惹得李氏忙哄。
“囡囡乖,囡囡乖……”
她一边哄着,一边道,
“知逊,还没给你儿子起名字呢!”
“快起个名字吧!”
狄知逊一抬头,目光落在了徐风雷身上。
“还请太师为犬子赐名!”
他又是一作揖。
两个女人也是看向徐风雷,目露期待之色。
“可。”
徐风雷没有犹豫便道,
“古人云,仁者无敌,取个仁字;再则希望这孩子能够出类拔萃,便取个杰字。”
“就叫仁杰,如何?”
虽然选择权在他的手里,但他并不想改动。
原汁原味,就挺好。
“仁杰……狄仁杰?”
狄知逊眼睛一亮,由衷的道,
“好名字,果然是好名字!多谢太师赐名!”
婆媳二人也是笑了起来,显然对这个名字也很满意。
“至于表字,就等他成年之后再取吧。”
徐风雷摸了摸下巴,笑呵呵的道,
“要不,我再帮忙取个小名?”
“好,好!”狄知逊连连点头,“求之不得。”
“小名就叫胖灵吧!”徐风雷一本正经的道。
狄知逊:“……”
李氏:“???”
崔氏:“???”
“这……”
狄知逊有些愕然的道,
“胖灵,这是何意啊?”
这小名,有点古怪啊!
“胖者,壮实也!小名里带这个字,便是希望他能够茁壮成长,长成一个大胖小子!”
徐风雷正色道,
“灵者,聪敏也!光四肢发达不行,头脑也得灵光!这样才是真正的好孩子!”
“你们若嫌拗口,叫胖胖,灵灵都可以的嘛!”
大名不能含湖,这小名就带了点恶趣味了。
“呃……有理,有理!”
狄知逊显然被徐风雷说服了,品味道,
“胖胖,狄胖胖……狄灵灵。”
“还是叫胖胖吧!孩子先是健健康康,胖胖乎乎的才好!”
他对儿子并没有太高的期许,惟愿能够健康茁壮的成长。
“胖胖,胖胖!”
崔氏接过孩子,捏着他的小肥脸,乐道,
“这叫着还真顺口,你瞧他这脸,肉都都的多可爱呀!”
屋内几人皆是笑了起来,或许是被这股欢乐的气氛所感染,幼小的狄胖胖停止了哇哇哭泣,竟也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两位,你们生了个好孩子啊!”
徐风雷感叹道,
“将来,你们会为他感到骄傲的。”
“等他年岁到了,务必送到长安学堂,我会亲自为他启蒙!”
第四百三十七章 人性本善?本恶?阳明心学降维打击!
皇城,东宫。
不知从何时开始,徐风雷已卸任了皇子公主们的执教,自然也就没那么频繁的往东宫跑了。
这主要是因为《易经》已经教完,其他的文化课皆小道尔,他没兴趣教。
故而,东宫的教习师傅,也就变成了孔颖达、虞世南等饱学鸿儒,徐风雷忙着自己手头的事儿,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几个弟子了。
“孟子云:水信无分于东西,无分于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
孔颖达坐在堂前,口若悬河,
“故而,人性本善,诸位殿下,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李承乾和李泰耷拉着脑袋,有点犯困。
李丽质更是直接趴在桌上打起盹来!
只有李恪一人还在听,但也蔫了吧唧的。
砰砰砰!
孔颖达一瞪眼,手中戒尺疯狂抽动。
“都在干嘛啦!怎么眼睛都眯起来了?”
他有些愠怒的斥责道,
“你们怎么睡得着的?啊?你们这个年纪,正是最该勤学的时候,能睡得着觉?”
“我像你们这会儿的时候,那每天都是头悬梁锥刺股,不把书背好那都不罢休的!不这样,怎么能做好学问,怎么能满腹经纶?!”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然我要打板子了!”
他口水一顿喷,让几个学生皆是一激灵。
而这边的大嗓门,也引得殿外的三人,加快了脚步。
“孔师傅,什么事发这么大的火啊?”
李世民背着手上前,笑吟吟的道,
“是不是皇儿们又淘气了?”
他的身旁,长孙无垢怀里抱着熟睡的李治,目光亦是扫向了几个孩子。
身后,还跟着徐风雷——他是被皇帝抓来的。
身为太子太师,本职工作多久没干了?!
“参见陛下,参见娘娘,见过太师。”
孔颖达上前行礼。
“参见父皇、母后,参见师父。”
四个孩子也是恭恭敬敬的行礼。
“免礼免礼。”
他们看到师父来了,顿时来了精神,开始挤眉弄眼。
徐风雷也扮了个鬼脸,和他们隔空互动。
这一幕,看得孔颖达眉头紧皱,心中有些不悦。
李世民笑着抬手道,
“一时无事,便来东宫逛逛,看看太子他们的功课。”
“这教到哪儿了,朕瞧瞧。”
他上前,从桌上拿起孔颖达的手稿。
“《孟子》啊……”
李二随手翻看着,指着李承乾几人道,
“人性之论?来来来,你们刚才上了课,总结总结?”
四个孩子:“……”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说啊!”
孔颖达额头冒汗,紧张道,
“先生我刚才不是都教给你们了吗!给陛下大概阐述一下哇……”
李承乾眨了眨眼睛。
李泰开始掏兜找吃的。
李丽质更是一脸的天真无邪。
唯有李恪,神色有些艰难和犹豫。
反正四个人,没一个说话的!
孔颖达:“#¥%……&*@#!
倒是说啊!真是服了这帮大哥了!
“你们一个都说不上来?”
李世民皱起了眉头,冷声质问道,
“你们的书是怎么读的?!”
他有点生气了。
“回父皇。”
李恪见气氛不对,硬着头皮上前道,
“孟子说,人性本善,就像水性向下一样,是自然的规律。”
“我们每个人生下来,都是善良的。”
李世民听到这话,神色才稍稍缓和了几分。
“说的不错。”
他评价了一句,而后看向李承乾,斥责道,
“人性本善,这是常识!就这么点知识,你们还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屁来!”
“都在干什么呢!”
孔颖达闻言,亦是点头。
皇帝这回成了他的嘴替,这些话,也正是他想讲的。
这帮皇子公主,学习态度太不端正了!估摸着就是被后面那个人给带坏的!
他扫了徐风雷一眼,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禁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回父皇,儿臣并非回答不出来,而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李承乾歪头问道,
“孔师傅说人性本善,但真的是这样吗?”
“我觉得我小时候就产生过很多恶念啊,就比如母后分好吃的,我总是抢最大最好的那块,甚至一块都不想给弟弟妹妹们留。”
“还有,我小时候会偷偷撒尿在床上,还有一次家里的仆从背着我,我心里想玩,就直接尿他脖子上了。”
“后来我长大了,才知道这些都是不对的,是作恶,但那个时候我懵懵懂懂啥也不知道,如果说人性本善,那这些恶念又是从哪里飘来的呢?”
李世民微微一怔。
这个问题,倒是一下有点把他给问住了。
孔颖达却是脸色一沉。
“太子的意思,是支持性恶论?觉得人性本恶?”
他不悦的道,
“这是谬论!”
李承乾越发不解了。
“孔师傅,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他挠头道,
“我没了解过什么性恶论,只是有一些疑惑而已。”
“再说,我记得提出性恶论的荀子也是儒家大贤吧,他的观点怎么能是谬论呢?”
孔颖达:“@#¥%……&@#”
李承乾这么一说,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虽然他不是很喜欢荀子的观点,但也不得不承认,荀子也是大贤,而不是什么邪魔外道。
“孔师傅能否为我解惑?父皇可否为我解惑?”
李承乾看了孔颖达一眼,又看了李世民一眼,拱手道。
李世民:“……”
“你学着不就行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李二摆了摆手,有些尴尬的道,
“师傅教什么,你就学什么!哪来那么多疑惑。”
孔颖达都说不上来,他能知道个锤子!
“那可不行。”
李承乾一本正经的道,
“师父说过,要学就学真学问,若是假的学问,学了不但浪费时间,还污染精神!”
“师父还说过,要证明一样理论是不是真理,就看能不能举出反例,能举出反例的,就不是真理。”
“现在孩儿举出了反例,若不能给我合理的解释,那这性善论就不值一学!”
李泰亦是点头。
“对!大哥的困惑也是我的困惑,若不能解释反例,便不学!”
“就是!假的东西学他干嘛?误人子弟呀!”李丽质亦道。
李恪小声附和。
一道道目光,皆是落在了孔颖达身上,等待着他的答疑解惑。
孔颖达脸色发红,一时间已是心神紊乱,就连那颗坚定的心都有些摇摇欲坠!
莫非……性善论是错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孟子是圣贤,他的理论久经考验,怎么可能是错的?
可……他要怎么给出合理的解释,来解释太子小时候的“作恶”?
难道说他小时候受环境影响,变坏了?这不胡说八道嘛!皇帝和皇后听了也不会高兴啊!
难缠啊,这几个小屁孩是他带过最难缠的一届!
看着孔颖达支支吾吾的嘣不出半个屁来,徐风雷不禁咧嘴一笑。
“饱学鸿儒要是就这水平,那以后像现在这样的窘境可不会少,我这几个弟子都是启了蒙的,不好湖弄哟。”
他嘿然戏谑道。
孔颖达的脸色更难看了。
连带着李世民的脸色亦是一黑。
“你还有脸说人家?还不是因为你不务正业,朕才不得不请孔爱卿他们执教?”
李二斥道,
“你既有水平,便给皇儿们解惑!别在这儿说风凉话!”
徐风雷轻哼一声。
“所谓性善、性恶,那都已经是过时的理论啦,时代在进步,学问当然也要与时俱进,不然就会被淘汰。”
他负手而立,吟道,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
“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这四句,便能解答承乾的疑惑。”
李世民眉头一挑,嘴里默念。
孔颖达心神一震,听完这四句,有种窥见真理,汗毛倒竖的感觉!
“人的本心,从一开始是没有善恶之分的,所有的善恶,都是意念在动。”
徐风雷沉声道,
“佛曰:起心动念惊动十方鬼神!这个起心动念,便是意动,这是因为有欲望,有好恶。”
“意有善意,有恶意。如承乾你刚才说的抢弟弟妹妹们的零食,往侍从脖子上撒尿,就是你的恶意。但除此之外,你也有许多善意,比如你爱护小动物,会主动为劳累的父母捶腿等,这些就是你的善意。”
李承乾听得连连点头,神情无比的认真。
其余几人亦是仰着头,竖起耳朵仔细听——这一幕,仿佛回到了几年前。
“随着你慢慢长大,无论是父母的言传身教,还是你自身的成长与思考,都会让你心中的良知逐渐明晰。”
徐风雷又道,
“这个时候,你的良知就会告诉你,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你会不再抢弟弟妹妹们的零食,而是会大方的分给他们,甚至是让他们先吃;你会不再往仆从脖子上撒尿,因为你知道以此取乐是不对的。”
“慢慢的,你心中良知的判断力就会越来越强,能明辨世间善恶,并能身体力行的去做善事,去除恶的念头。如此践行下去,便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君子,甚至是圣人!”
“现在,明白了?”
“嗯!”四个孩子齐刷刷点头。
李世民、长孙无垢和孔颖达亦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他们也被徐风雷的理论说服了!特别是孔颖达,此刻已然是陷入了长考之中。
“良知,良知,好精妙的词……为善去恶是格物,这格物,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嘶——我想想,让我捋一捋……”
显然,这番话语对孔颖达的触动极大!让他不顾现在的环境,就直接体悟了起来。
“还得是师父!”
李丽质咧嘴竖起大拇指,道,
“这个孔师傅的课无聊死了,听都听不懂!孩儿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现在才明白……完全是他的水准不够嘛!”
“要是师父教,孩儿一定全都能学会!嘻嘻……”
李世民闻言,不禁扶额,瞧了一旁的长孙无垢一眼。
长孙无垢也是有些无奈。
曾经沧海难为水,被徐风雷这样的师父教过,这帮小屁孩现在可都鬼精鬼精的,一个孔颖达,哪里能入他们的法眼?
根本拿捏不住他们!
“得了,我能教你们的都是做人的道理,但光知道怎么做人是完全不够的!你们还需要有文化的积淀!”
徐风雷教训道,
“这就需要大量的阅读,以及枯燥的背诵!所以……你们不准吊儿郎当的,都给为师好好学!”
“孔师傅、虞师傅他们,都是饱学之士,你们这些当学生的,必须得尊师重道!听明白没?!”
该抬孔颖达的时候,还是要抬一下。
不然这家伙撂挑子不干了,那教学任务还不得落到他的头上来?
“是。”
四个孩子皆是恭声应命。
李世民的神色也是舒缓了许多。
“你瞧瞧你瞧瞧,这帮皇儿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还得是你来治!”
他冷哼道,
“北征回来,你休息两天也差不多了!接下来多往东宫跑跑,皇儿们还得教!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别哪哪都当甩手掌柜!”
徐风雷撇了撇嘴。
“是。”他只能应声领命。
《易经》早就教完了,他会的那点可怜的数理化知识也教的差不多了,后面还能教啥?
或者说,自己还会啥?
炒菜?
算命?
……
伤脑筋啊!
“孔爱卿?”
李世民转头看向孔颖达,提醒了一句。
孔颖达如魔怔了一般,浑然不觉。
“孔爱卿!”李世民抬高了声音。
“啊!陛下……”
孔颖达被吓了一跳,这才如梦初醒般,连连告罪道,
“臣思考过甚,一时走了神,还望陛下恕罪。”
李世民恍然。
“孔爱卿真是勤学好学。”
他赞了一声,笑道,
“太师的良知论,能让你有这么大的感触?”
孔颖达:“!
“有!感触太大了!”
他激动的拱手道,
“臣的脑袋里,现在冒出了无数想法,无数感悟,恨不得现在全都写下来!”
“陛下,请允许臣告假半日,回家精思,把感悟全都记录下来!”
李世民讶然。
这短短几句诗,含金量这么高?能让孔颖达这个老学究跟打了鸡血似的。
“准奏,去吧!”
他大度挥手道,
“愿孔爱卿百尺竿头,能更进一步!”
第四百三十八章 贞观朝什么最重要?人才!
孔颖达谢了恩,急匆匆的转身离去,可走过徐风雷身前时,又忽的折返回来,躬身行了个礼。
“在下受教了……”
他低语了一句,方才离开。
虽然不怎么喜欢徐风雷的风格,但既然听他传授学问有所感触,当然得行礼称谢。
这是规矩!
“这酸儒……”
徐风雷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摇头一笑。
“孔颖达可不算酸儒,他还是很有学问的。”
李世民摆手道,
“否则,朕也不会让他当皇儿们的教习师傅了。”
“坐。”
徐风雷应声落座,抿了一口侍女送来的清茶。
“哇哇哇!哇哇哇!”
李治又闹了起来。
“哎呀稚奴啊稚奴,你真是不省心!”
长孙无垢怀抱着他,叹气道,
“比你两个哥哥都闹腾,以后长大了还不知道有多淘呢!”
“乖……乖啊……”
吐槽归吐槽,该哄还得哄。
“皇后娘娘,要不我来抱抱,您歇息会儿?”
徐风雷微微转头,伸出了双手。
“好,好……让师父抱,来……”
长孙无垢点了点头,将襁褓中的稚奴小心翼翼的送到了徐风雷,叮咛道,
“这娃儿啊,可有劲儿了!又是哭又是闹,没小半个时辰都不带停的!你可得小心点,别让他扑腾下去了。”
徐风雷一笑,接过了孩子。
襁褓里的李治紧闭着眼睛,哇哇大叫,双手双脚都不安分的扭动着,似是想要挣脱开去。
“孩子有劲,那是好事。”
他将手伸进了襁褓内,轻轻贴在稚奴的后背上,不禁摇头道,
“但若是哭闹不止,必定是有哪里不舒服了,这个时候光靠哄是没用的,得找出症结所在。”
“您看,孩子的后背都这么呼呼热了,为啥还要给他裹那么厚的毯子?”
长孙无垢微微一怔。
“孩子那么小,肯定会怕冷的吧,万一吹点风什么的,可就不好了……”
她略一犹豫,回应道。
“非也,非也。”
徐风雷将毯子松开,去掉了一层厚绒,解释道,
“事实上,婴孩的体温是要比成人高的,孩子呱呱落地,那是阳气最旺盛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怕冷呢?”
“保暖是要做好,但也不能太过,否则孩子的热不出去,会发烧,甚至惊厥的!”
“您瞧,他这热的脸都通红了!您不能自己觉得冷,就觉得孩子也该添衣服嘛!”
长孙无垢恍然。
“原来是这样啊……我养了那么多年娃,还真不知道!”
她喃喃道,
“这得记下来。”
说罢,她竟真的掏出小本本,取来东宫的笔墨,写自己的《育儿经》。
“听明,你还懂这个?”
李世民扔了一枚果子进嘴,笑道,
“你也没生过孩子啊!”
徐风雷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
“陛下,我好歹也是学过医的,医科里面就有小儿科,我纵然没吃过猪,也见过猪跑啊!这点常识当然有。”
他颠了颠怀中的孩子,道,
“喏,这热气散去,环境一舒适,稚奴马上就不哭了。”
“以后看他凉热,就摸他后背,这背与颈的交界处,便是大椎。一摸大椎,热了就减衣,凉了就加衣,准没错。”
唰唰唰。
长孙无垢记笔记,记得很认真。
这不光是为她自己记,作为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她还得教导别的妃嫔,乃至于民间女子如何育儿呢!
李世民凑过来一瞧——
嘿,这孩子还真闭着眼睛,也不哭也不闹了,呼吸均匀,一下子就进入了沉睡状态。
“还真灵哈!”
李二搓了搓手,赞道,
“好稚奴,真可爱,父皇亲亲……”
说着,他已是从徐风雷的怀里夺过了孩子,把自己的胡须凑了上去。
“陛下注意自己的卫生。”
徐风雷默默道,
“孩子抵抗力弱,要是您胡子上口水里带点不干净的东西,他沾染上了也容易生病。”
长孙无垢勐地抬头,一眼刮向李世民。
“住嘴!”她大叫道,
李二:“……”
“好吧好吧,那朕就不亲了,等稚奴长大一些再亲。”
他悻悻的收回了自己的嘴,将孩子重新还给了徐风雷。
“父皇,您亲孩儿吧!孩儿不怕脏!”
小肥猪李泰跑了上来,嬉笑道,
“来吧!”
他将半扇脸凑到了李世民的面前。
“好!哈哈哈……还是青雀最好!”
李世民凑上去吧唧了一下,顿时龙颜大悦,将李泰拉进了怀里,笑道,
“来,父皇称一下,你这几天好像又重了一点啊……”
李泰撇了撇嘴。
“孩儿就是正常吃饭,没有偷吃,但它就是长肉,孩儿也没办法嘛!”
他一脸苦恼的道,
“喝凉水都长肉,那怎么办嘛!”
“我的那顶小轿子,现在都坐不下了。”
李世民连连摆手。
“无妨!你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没那么多顾虑!”
他一脸宠爱,道,
“轿子坐不下也是小问题,父皇再让将作监给你打造一件更大、更豪华的!好不好?”
李泰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吧唧!
他也是一口亲在了李世民脸上。
“父皇对孩儿真好!”
“哈哈哈哈,好孩子,真是好孩子……”李世民乐得合不拢嘴。
“我也要亲,我也要亲!”
李丽质也是凑了上来,给老爹另一边脸上来了一口,随后一脸期待的道,
“父皇,香不香?”
李世民被女儿嘬了一口,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啊!
“香!太香了!”
他亦是将李丽质搂进了怀中,大笑道,
“在父皇眼里,丽质浑身上下都是香的!来,父皇抱抱!”
这一儿一女,承欢膝下,让李二的心神前所未有的放松。
李承乾看到这一幕,想要抬腿,心中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止了下来,没有上前。
李恪亦是眼眸低沉,规规矩矩。
父母对孩子的爱,是无私的。
但孩子多了,自然就会有偏爱,这是难免的。
李承乾是李世民最重视的那个孩子,对他有最高的期望,这当然母庸置疑。
但,他绝对不是最受宠的那个。
这一点,他很早就知道了……
至于李恪,那就更不用说了,他都不是嫡出,能待在东宫受教育就算不错了!更多的宠爱他是不敢奢望的。
“承乾、恪儿,过来。”
似是察觉到了两人的情绪,长孙无垢招手道,
“今天给你们带了点心,是娘亲手做的,尝尝?”
两人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在李世民怀里的李泰的耳朵更是一竖。
“我要吃我要吃!”
听到有好吃的,他直接“叛变”,从老爹怀里挣脱出,直奔母亲。
“我也要!”
丽质也跟着一起叫嚷着叛变了……
“这俩小兔崽子!一听有东西吃就马上背叛父皇!”
李世民笑骂了一声,却也不以为意。
他略一转头,看向徐风雷,随口道:
“听明啊,听说你最近收了一个义弟?”
徐风雷抱着孩子,点了点头。
“是,陛下。”
他应声道,
“是我发掘出来的,一坨来自于民间的金子,一颗真正的名将苗子!”
“这小子姓薛,名礼,字仁贵,出自河东薛氏落魄的一支,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工地上干活。”
李世民听完这番介绍,顿时来了兴趣。
“噢?武将苗子?”
他连道,
“说说看,快说说看……”
徐风雷简短的叙说了一下,将长安学堂工地上发生的事汇报了一通。
“哼!这姓赵的主事真是该死!”
李世民一拍桌,愠怒道,
“竟然连工匠的伙食和工钱都敢克扣,填了自己的腰包!”
“这样的贪官污吏,朕最痛恨!移交大理寺法办了吗?!”
徐风雷点了点头。
“我当日就将他扭送刑部,应该是被刑部的官员转送大理寺审判了,我对这里头的流程不是很清楚。”
他不动声色的道,
“昨天我过问了一下,那赵主事已经判了死罪,已经在走流程了。”
这番话全都是真的,但却隐去了许多细节。
“嗯。”
李世民这才缓和了神色,道,
“朕治政主张宽容宽和,但绝非任何人都可以得到宽纵!像这样的害群之马,就必须要严办!”
“你放心,刑部到时候上表,朕会直接勾决的!”
这种贪官污吏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会带坏官场和社会的风气,让清明的政治变得污浊!
所以,必须要严惩,以震慑群臣!
“陛下圣明。”
徐风雷应了一声,不再过多谈论,旋即便扯开话题道,
“之后,我就把薛仁贵这小子带回了家,让他把亏空的身子给补起来,同时,还请了李靖、尉迟恭、程咬金、秦琼四位将军来,当他的老师。”
“三位勐将教他打熬筋骨,联系武艺,李靖则教他兵法谋略,运筹帷幄。”
“假以时日,这小子必能有一番成就!”
李世民目中有精芒闪烁。
这事儿,他自然是知道的!
毕竟四位武将齐聚太师家中“谋划”,这他就算是再自信,得到消息的时候心里也难免一咯噔!
这几个家伙要是真图谋不轨,那他屁股下的龙椅还真有可能不保!
好在,一番调查打探之后,才知道并没有什么谋划,只是单纯的吃了顿席,顺带几个武将一起收了个徒弟。
这让李二不禁起了好奇之心,今日才有此一问。
“能被你挑中,说明这孩子一定有过人之处。”
李世民有些讶异的道,
“尉迟恭他们收徒,朕倒是不意外,不管怎么说,他们也要给你面子,但李靖竟然也答应了?”
“他收徒弟,要求可高!那个小将苏定方,朕就觉得不错,敢打敢闯,但即便是他,都还只是李靖的挂名弟子呢!”
“你家这位薛小将,比之苏定方如何?”
徐风雷微微一笑。
“风格不同,难论优劣。”
他道,
“苏定方这小子喜欢冒险,脑子里有各种奇思妙想,可谓是天马行空!他的胆子也很大,搭配起来,便是敢想敢干,往往能够出奇谋,得奇功!”
“而薛仁贵呢,虽然现在还在打基础,但以他的性格来看,是一个沉稳之将,讲究稳扎稳打,谋定后动,和汉武帝时期的卫青很像,也跟李靖的风格比较相似,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李靖那么爽快就收了徒的原因。”
“陛下觉得,用兵是用奇优,还是用正优?”
李世民摆了摆手。
“那自然是要看情况的!”
他道,
“该正面硬抗的时候,就用正路子,该出奇谋的时候,就出奇谋!哪有死走一条路的?”
“不过,为将帅者,则用正优于用奇,善用奇谋的将领,可率偏师,可为先锋,但不可为主帅。”
徐风雷点了点头。
李二到底是历史上最会打仗的皇帝之一,这对打仗的认知还是杠杠滴,没毛病!
“那正好。”
他笑道,
“十几二十年后,老将凋零,无人可用之际,陛下或可启用这两位小将,让他们顶上。”
“薛仁贵挂帅,苏定方为副,则我唐军依旧所向披靡!”
李世民抚了抚胡须。
“这薛仁贵,真有你说得这么有潜力?能接李靖、李绩、尉迟恭他们的班?”
他狐疑道,
“朕怎么有点不相信呢!”
不是李二不信徐风雷,主要是因为事情太离奇——这大唐未来中流砥柱之将,竟然是从工地上捡来的一个苦力?
这也太草率了吧?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徐风雷耸肩道,
“陛下不信也没关系,过两年您验验成色就知道,我所言,绝对不虚。”
李世民颔首。
“若真如你所说,便再好不过!”
他轻叹道,
“朕这两天在思考,这社稷要传承下去,究竟什么最重要?”
“思来想去,两个字——”
“人才。”徐风雷抢答。
李二被他这么一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不许抢朕的话!”
他没好气的道,
“……你怎么知道朕要说的是人才?你是朕肚子里的虫不成?”
徐风雷咧嘴一笑。
这还不简单,后世有位着名大爷曾说过——
21世纪什么最重要?
人才嘛!
然而不光是21世纪,纵观上下五千年,“人才”这两个字,都是母庸置疑的重要!
第四百三十九章 科举大舞台,有能耐你就来!
“你说得不错。”
李世民轻叹道,
“社稷要传承,朝局要运转,人才就不能凋零!朝中必须得有能员干吏主事!”
“贞观元年的时候,朕命房玄龄裁撤官员,没想到,这一裁,竟然裁撤了数千人!把朝廷的官员数目降到了六百四十四!”
“由此,也可见人才难得了。”
几千人里,就留下两成能用的,剩下八成其他都是庸碌之辈!
若让这八成人把持朝政,这大唐还能好吗?
“倒也不是难得,只是筛选机制出了问题。”
徐风雷摇了摇头,道,
“先前朝中都是什么人?”
“是前隋旧臣、从龙功臣、开国功臣、割据势力、山东贵族、关陇勋贵……我随便一排,都能排出几千人来!”
“可他们之中,多数都不是凭自己的本事上位,而是皇帝出于朝局安稳考虑,给每股势力都分配了利益,让他们都能当官,一同参与统治!”
“说得难听一点,就算是一个傻子,只要他是功臣的儿子,那他怎么也能在朝中谋一个职位!稍稍有点能力的,都会被背后的势力不遗余力的推上去掌权。”
“如此一来,朝中虽人员济济,陛下却无能臣可用。”
李世民连连点头。
“对,对。”
他轻哼道,
“父皇在时,朕就对此很不满,这才大刀阔斧的裁撤!”
“无能之辈,必须全都滚出朝廷!哪怕腾出点地方,省点俸禄银子都好啊!”
当初干这事儿的时候阻力还很大,是李二先拿宗室族亲开刀,才算是推行了下去。
这不撸不知道,一撸直接把朝堂都快干空了!
“陛下此举,臣深表赞同。”
徐风雷笑道,
“可问题又来了,腾出来的空缺,该由谁来顶上呢?”
李世民皱起了眉头。
“朕就是为这事儿头疼。”
他闷闷的道,
“先前还好些,虽然忙了些,但还撑得住。”
“可杜如晦一倒下,要朕处理的政务一下子就翻了个倍!你是不知道,最近朕每天都要到临近丑时才就寝……累啊!”
“现如今房玄龄还在,辅机他们也都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但如果将来的某一天,他们都倒下了呢?朕又该倚仗谁?让谁来辅左?”
“人才啊……朕实在需要人才!”
李二长吁短叹了一阵,忽的盯住了徐风雷。
“听明,朕要每个大臣推荐人才,你似乎没怎么上心啊?”
他不悦道,
“以你的识人才能,若是上了心,发现几个在野遗贤应该不难吧?”
徐风雷闻言,不禁哑然失笑。
“陛下,不是臣说,你的思路就错了。”
他摊手道,
“光靠眼睛去发现,靠耳朵去听,能发现几个人才?难道您要我到民间去走访?去寻找?”
“那不现实嘛!”
李世民撇了撇嘴。
“朕思路错了?那你说个对的来听听!”他轻哼道,“今天抓到你的失职了,你就必须找补!要么给朕找人才去,要么给朕出主意!”
今天,他可是有备而来!
“这有何难?”
徐风雷神色轻松,随口道,
“建立人才选拔制度,让全天下有才华的人都参加考试,根据他们的考试成绩,择优录取。”
李世民眉头一挑。
“前隋的科举制度?”他脱口而出。
“对,就是科举。”
徐风雷点头道,
“知道您看不起隋炀帝,但他做的事情,也不全错。”
“就比如这科举制度,就很好,应该大力发展!”
李世民抚了抚须。
“细说。”他颔首道。
“相比较察举制而言,科举制有三大好处!”
徐风雷伸出三根手指,侃侃而谈,
“其一,能够从全天下网罗人才!古语有云:十步之泽,必有香草;十室之邑,必有忠士!其实人才到处都有,只是因为没有平台展现自己的抱负,施展自己的才华。”
“科举,便是给广大寒门子弟、民间黔首一个机会,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而陛下也能凭此,优中选优,从他们之中选出真正的栋梁之才!”
李世民目光一亮。
“你继续说!”他有些心动了。
“其二,科举能让天下更加稳定!”
徐风雷又道,
“历朝历代,因何而亡?咱们的老百姓是极其淳朴的,不到万不得已、万念俱灰,他们是不可能揭竿而起造反的!”
“而科举制,便是给他们一个希望——普通老百姓只要有才华,有能力,你就能够通过科举脱离贫苦,摇身一变,成为朝廷官员,飞上枝头变凤凰!”
“上升通道打开了,民怨纵然还会堆积,但绝不会像从前那样激烈,更多有能力的人会选择默默努力,把所有的精力都拿去读书做学问,考科举。”
李世民聚精会神的听着,不住的点头。
“对,对,该给百姓留机会。”
他连道,
“纵观历朝历代,当官的多数都是门阀士族、勋贵外戚,朝政被他们所把持,而普通百姓一辈子都出头无望。”
“但他们之中,绝对有智能之士!而且很多!他们过不下去了,自然就要揭竿而起!”
“若能给他们开辟一条上升之路,那境况就会大不相同了!”
徐风雷伸出第三根手指。
“第三个好处,刚好能解决陛下刚刚说的弊端。”
他正色道,
“削弱门阀士族,勋贵外戚的权势!”
“陛下,凭良心说,你讨不讨厌五姓七望那些世家大族?还有那些旧勋贵?”
李世民一怔。
他没想到徐风雷说着说着,突然这么一问,思路转的太快,都有些跟不上了。
“呃……”
李二略一犹豫,低语道,
“士族骄狂,势力又颇大,前隋就是死在了门阀勋贵手里,朕自然讨厌。”
“嗯……不能用讨厌来形容,应该说是忌惮。”
他们李家,也是出自五姓七望,自然知道这些世家大族的底蕴有多么恐怖!
王朝会更替,但他们永远是常青树,皇帝倒了我不倒。
改朝换代?
无所谓,接着奏乐接着舞。
对于这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存在,哪个皇帝能不忌惮?
“对嘛!那陛下您就更加应该开科举!”
徐风雷的左手在空中一噼,道,
“它,能斩世家!”
李世民心神一震。
隐约间,他好像抓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心神都为之一颤。
“以察举制选官,选来选去都是士绅贵族,朝中的大臣,有几个与平头百姓结交的?能和他们结交,被他们推荐的,不还是同一阶层的人嘛!纯纯的利益共同体!”
徐风雷朗声道,
“但以科举制选官,什么勋贵士绅的身份都没有,管你是公子哥也罢,是泥腿子也罢,全凭一张试卷定优劣!”
“科举大舞台,有能耐你就来!”
“如此,门槛一放低,势必会造成内卷,被选的人才质量也会越来越高!他们会把那些勋贵士绅家的傻儿子、平庸废物卷的没门没路的!”
“陛下您试想一下,那些所谓的世家,几代没有族人在朝中当官,远离权力中心的他们,能不没落吗?”
哒哒。
李世民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思了良久,最终化为了一声长叹。
“这是钝刀子割肉啊!”
他不禁竖起大拇指道,
“听明啊,要是毒辣,还得是你!势大到朕都忌惮的勋贵士绅,你随手掏出一个科举,就能将其碾碎!”
“厉害,真厉害!”
“看来,这科举制是必须要推行了!朕今天夜里怕是要兴奋的睡不着觉了!人才,人才……天底下的人才,都朝着朕奔涌而来吧!朕顶得住!”
李二勐地起身,撑开怀抱,神色激动!
他已经开始幻想源源不断的顶尖人才为自己所用的美妙画面了!
“发什么癫……”
长孙无垢啐了一句,顺手往嘴里扔了一块糕点。
徐风雷被皇帝一顿“夸赞”,却只是谦虚一笑,摆了摆手。
“陛下谬赞了,隋炀帝比我更早想到这一层,只是他步子迈的太大了,卡一下,扯到蛋了。”
他打趣了一句,而后才道,
“有此前车之鉴,咱们便该徐徐图之,不能将自己的意图都暴露出来,引起警惕和反对。”
“再说了,教育体系没建立起来,民间文盲那么多,一下让他们参加考试,他们也考不过那些有家学底蕴的士绅子弟啊!”
李世民颔首。
“你的想法很成熟。”
他赞同道,
“软刀子割肉,要的便是潜移默化,让他们感受不到疼痛。”
“所以,要开科举,也该在勋贵士绅阶层之中选取青年才俊,安排他们参加科举考试,顺带在民间全力宣传,吸引人才,这不能太多,占据个两成便够了。”
“八成对两成,让他们去竞争!择优录取!”
“如此一来,士绅们不会反对,科举制度便能顺利推行,未来再慢慢增加寒门、黔首的份额,最终形成不可打破的科举规制后,再一视同仁,公平考试!”
徐风雷比了个大拇指。
“陛下圣明,谋划深远!”
他大赞道,
“这样一来,不用一百年,科举制度便能彻底形成,底层的上升通道也将打通!”
“此制度能健全,大唐必将国祚绵延!”
徐风雷从未忘记自己的夙愿目标——为大唐多延续一百年!
历史上大唐也有科举制度,但却并不完善,制度真正健全,还要到宋朝。
若能提前把科举给完善,给大唐多苟个几十年,不过分吧?
“哈哈哈,好,好!”
李世民龙颜大悦,拍手鼓掌道,
“太师不愧是奇才,每次朕有困惑,找你都能拨开云雾见青天!”
“科举之事,就交给你去操办了!”
徐风雷:“???”
“陛下,不带这么坑人的!”
他瞪眼道,
“我为您谋划此事,头发都掉了好几把,您就不能心疼一下我,让我歇歇吗?”
“况且您也知道,我向来都是纸上谈兵,奇谋为长,实践为短啊!”
这李二,把自己当生产队的驴!
又要打仗,又要管财政,工程建设还要过问……现在倒好,又多一个操办科举?
您干脆把我噼成四半得了!
“你的实践可不短,只是相对于奇谋而言较短而已。”
李世民拍了拍徐风雷的肩膀,笑眯眯的道,
“放心,朕还不知道你什么揍性?会给你安排助手的。”
“你要哪个,随便你挑!朕马上让他给你当苦力去!“
“长孙无忌。”徐风雷毫不犹豫的道。
毕竟刚刚才承过长孙无忌的情,这会儿有“肥肉”,那肯定要让他吃啊!
“嗯?”
长孙无垢把头转了过来,皱眉道,
“听明,你要兄长做什么?”
徐风雷无奈的摇了摇头。
“皇后娘娘,勿要太敏感了,我只是想要辅机给我打打下手,组织人才考试而已。”
他解释道,
“他并不会控权,倒是会有美名传播。”
“知道您不想让他执掌权力,但您总也得让辅机发挥点才能吧?”
长孙无垢恍然。
“就是!”
李世民不满的道,
“辅机那么好的兄弟!又忠心又有能力!完全可以担任宰相!”
“要是有他顶上杜如晦的位置帮忙理政,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累,观音婢,朕说你啊……也实在是太自私了!”
李世民和长孙无垢本是亢俪情深,很少吵架,可就为长孙无忌的事儿,他们夫妻俩都吵了好几次了!
每一次,长孙无垢都绝不退让。
这一次,亦然。
“方才你们谈论,我也听了,科举是好事。”
长孙无垢澹然道,
“既是给听明打下手,那便叫他去吧,我同意了。”
李世民脸色一黑。
“咋?还得你批准?你不批准他还不能去了?”
李二大为不悦,质问道。
“对。”
长孙无垢仰起头,理直气壮的道,
“我是皇后,他是我的兄长,属于外戚,自然归我管!”
“我不同意,便不能去!”
“别跟我瞪眼睛,这都是为了李家的社稷绵延!想想历朝历代,外戚掌权惹出多大乱子来,你不是不知道!”
李世民眉头一竖,一股子火蹭蹭蹭的往上冒。
“算了算了,陛下……”
徐风雷见李二要暴走,马上将其拦下,连道,
“皇后娘娘也是为了国家考虑,不要置气,不要置气。”
“科举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就让辅机去张罗,我当领导……”
呼!
李世民一拂袖,冷哼道:
“不可理喻!哼!”
“走,咱到外面抽根烟去!不想跟她一个屋!”
徐风雷:“……”上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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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 皇帝和太师打起来了?!专攻下三路的徐风雷
嗤。
屋外,李世民点燃了一根烟,吐出一口浊气。
“喏。”
他朝着徐风雷扔了一根。
“陛下,借个火。”
徐风雷接下烟,笑嘻嘻的凑了上来,道。
李二翻了个白眼。
“还得朕亲自给你点烟,你好大的面子!”
他轻哼了一句,却还是掏出了火折子,帮忙把烟点上。
烟头泛起红光,两个男人开始吞云吐雾。
“朕大方吧?”
李世民瞥了徐风雷一眼,努嘴道,
“这么省着抽,烟盒也见底了,最后一根给了你。”
哗。
烟盒抽开,里面的确已是空空如已。
“谢陛下恩典!臣受宠若惊!”
徐风雷叼着烟,满脸真诚,毕恭毕敬的给李世民行了一礼。
但这姿态,怎么看都是吊儿郎当。
“去你的吧!”
李世民笑骂了一句,道,
“朕对你这么好,你小子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再拿点存货贡献出来?”
徐风雷一怔。
“啊?陛下……我岂敢藏私?所有的存货都已经奉献给您了啊!”
他连道,
“难道我会骗你吗?”
李世民眉头一挑,
“你不会吗?”
徐风雷:“……”
“要不要朕派人去你府上打听打听,搜查搜查?”
李二双手抱胸,轻哼道,
“若搜查出来,朕判你个欺君之罪,斩立决!如何?”
徐风雷神色尴尬:“陛下,您就别开玩笑了,哈哈,哈哈哈……”
“哈你个头!朕还不了解你?”
李世民伸手,不容置疑的道,
“交出来!朕也不要你交多,就交一半的存货!”
“等将来有富余了,朕十倍百倍的还给你!”
见皇帝如此不依不饶,徐风雷无奈之下,也只得悻悻的点了点头。
“好吧好吧,怕了您了……”
他唉声叹气道,
“早知道不让你沾上这玩意儿了,我一人独吞多好……”
李世民眼睛一亮。
“哈!就知道你小子有存货!”
他一巴掌甩在了徐风雷肩膀上,大笑道,
“这一诓,把你诓出来了吧?!”
“后天正好要开大朝会,你顺带把你的存货都带来!朕现在开会的时候不来一根,那是浑身难受啊!”
徐风雷:“!!!”
擦!
上了这皇帝老儿的当了!
见徐风雷吃瘪,李世民笑容越发灿烂,一口老烟抽入肺,逍遥快活似神仙!
可就在此时,一声禀报传来:
“陛下,襄城公主求见。”
李世民呼的一口吐出烟雾,点了点头。
“朕叫她来的。”
他吩咐道
“让她进来吧,这场闹剧,也该有个结果了。”
传话太监闻言,却是面露难色。
“怎么?”
李世民皱眉道。
“陛下,襄城公主她……着装似乎有些怪异。”
传话太监略一犹豫,咬牙道,
“您……千万别生气。”
说罢,拂尘一甩,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李世民脑袋里正想着何谓‘着装怪异’呢,眼睛往前一瞥,整个人的血压开始飙升!
警报,警报!
徐风雷一眼望去,也是愣住了。
这谁啊?
再定睛一看,那面容,显出李清泉的脸。
只见她身穿青白色长袍,一头乌发亦是束起,用一根道簪扎住——
这……一袭素衣俏道姑啊这是!
就这扮相,不光徐风雷和李世民人傻了,院内的侍从们也都呆了。
“参见父皇,参见师父。”
李清泉神色不变,沉声行礼。
可她此刻行的却不是俗家蹲礼,而是道门中人才会用的稽首之礼!
“你!你……”
李世民睁大了眼睛,嘴唇颤抖着,话都说不利索了!
“清泉,你这是干什么!”
徐风雷连忙问道,
“别告诉我你在玩角色扮演?这坤道可不兴扮啊!”
李清泉摇了摇头。
“师父,徒儿不是在扮演,而是真正盘起头发出家了。”
她正色道,
“我想,这或许是我唯一的出路。”
哗!
李世民一个烟头扔在了地上,狠狠的跺了几脚。
“什么唯一出路!你这个逆女,怎敢自作主张?你你你……你要气死朕啊!”
他脸色涨红,大怒道,
“赶紧把这袍子给朕扔了,把头发散下来!未出嫁的闺女哪有盘头发的?”
“快点!”
一声喝令,李清泉却是不为所动。
“父皇,女儿决心已下,请父皇成全!”
只听噗通一声,她已是跪在了地上。
而院内的动静,也是将长孙无垢和一众孩子引了出来。
看到李清泉这扮相的一瞬间,他们亦是一愣。
“清泉,哎呀……你这是什么情况啊?”
长孙无垢忙走上前,便要将李清泉给扶起来,可李清泉的膝盖仿佛生了根一样,她怎么拽都拽不动。
“你啊,这倔脾气不知道像的谁?”
她一边扶,一边叹道,
“行了行了,不要在这样了!你父皇已经决定,不把你许给杜荷了!”
“那婚约,由汝南去履行,现在汝南还小,三年之后再完婚,圣旨马上就要发下去了。”
“不用你嫁了!行了吧?快起来!”
面对这丫头,即便是长孙无垢都有些无奈。
“不,母后。”
李清泉摇头道,
“这回婚事虽然不用女儿履行,但正如父皇当初说的那样,我只要是公主,就总归是要嫁人的。若不嫁,便会让皇室饱受非议。”
“女儿有自己的想法,但也绝不想父皇母后受到流言蜚语的困扰,所以——出家是唯一的路。”
李世民脸色一寒。
“李清泉,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不要仗着有几分本事,仗着朕和你母后宠爱你,就胡作非为!”
他冷声道,
“婚事,朕不来强求你!接下来几年也不会给你指婚,这已是最大限度的容忍!”
“你若还要无理取闹,朕现在就革了你的公主头衔,将你贬为庶民!你信不信?!”
此刻的李世民,已然是在爆发的边缘了!
然而,李清泉的神情却依旧坚定。
“今天女儿来,也是想请父皇和母后革去我公主的头衔。”
她弓着腰,将头磕在地上,缓缓道,
“女儿不孝,让父皇母后蒙羞了。”
“请父皇……将我贬为庶民吧!”
李世民脸上青筋暴起,拳头更是紧握。
“你给朕滚……现在就滚!”
他怒吼道,
“朕不想看见你!滚的远远的!”
这一声吼叫,如同惊雷一般炸在东宫之内,让所有人心神都为之一颤,树上的飞鸟都为之四散!
……
李清泉离开了。
东宫上空,却仿佛凝结了一片厚厚的乌云。
李世民阴沉着脸,久久不语。
长孙无垢想要劝慰两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叹一声,给了徐风雷一个眼神,转而带着孩子们进了屋里。
“母后,姐姐她这是怎么了?”
李丽质仰着头看着母亲,问道。
“你姐姐她……嗐。”
长孙无垢抚了抚女儿的脑袋,叹道,
“她太有自己的主见了,你以后可不能学她,知道吗?”
李丽质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不能学?有主见不好吗?”
她追问道。
“是啊母后,有主见难道不好吗?师父一直教导我们,要有自己的想法啊。”
李承乾亦是问道。
几个孩子,此刻都是一脸的疑惑。
“有主见当然是好事,特别是男孩,就一定要有主见,但女孩就……哎呀母后也不知道怎么说。”
长孙无垢一脸的头疼,嗔道,
“都怪你们师父!”
众孩子:“???”
这怎么又怪到师父头上去了?
……
“喏。”
徐风雷轻轻推了推李世民。
李世民面无表情,略一侧目,却看到了一根烟。
“……你哪来的?”
他质疑道。
“翻遍了口袋找出来的,藏在夹缝里,之前没注意。”徐风雷耸了耸肩,一脸的淡定。
李世民:“……”
嗤啦。
点燃烟头,猛吸一口。
这一口,仿佛把所有的愤怒都化为了吸力,将烟雾吸入了肺中。
过了好几秒,烟雾才从他的口鼻之中喷射而出,散到了空中。
“完美级过肺!”
徐风雷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
李世民依旧沉默,可三秒钟后,他却忽的暴起,一巴掌拍在了徐风雷的脑袋上!
砰!
“哎哟!”
徐风雷瞪着眼睛,大叫道,
“你有病啊!打我干嘛?!”
“为什么不打你?都他娘的怪你!”李世民咬牙切齿的道,“这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这教出来个啥?心生反骨!大闹特闹!讨厌至极!”
徐风雷:“@#¥%……&*#¥”
“……这也不能怪我啊。”
他揉了揉脑袋,有些心虚的道,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都是一样的教……完全是这丫头天生就比较倔强。”
这话说的,徐风雷底气就不足。
讲道理,他还真得负主要责任。
毕竟,历史上的襄城公主可是极其乖巧的,欣然接受了父亲的安排,然后相夫教子。
哪像现在,一言不合就出家!
“那你,那你,那你!”
李世民一连在徐风雷脑袋上拍了好几下,恼道,
“那你还把钱庄交给了她!让她的翅膀彻底硬了!”
徐风雷:“!!!”
“陛下!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好好说话行不行,别动手!”
他护着脑袋,怒道,
“当初选她去管账,你们也是支持的!现在倒好,黑锅让我一个人背?”
“我偏不背!”
“你再打我,我可要反击了!”
这李二,不讲理啊这是!
“好啊!你反击啊!朕现在很不爽,就想跟人打一架!”
李世民猛地一口将嘴里的烟吸完,猛地往徐风雷脸上一吐,挑衅道,
“来啊!朕赦你无罪,就怕你不敢!”
砰!
一拳头直接挥上来,砸在了李世民的脑门上!
李二:“!!!”
脑门一阵疼痛过后,整个脑袋顿时传来阵阵晕眩感,让他有点懵。
“你小子……真敢揍朕啊!”
徐风雷收拢拳头,冷哼道:
“哼!是你挑衅在先的!而且你说了赦我无罪!我这要是再不敢打,不成怂包了?”
李世民听到这话,不再有半句废话,直接一拳头抡了上去!
君臣两人,竟是扭打在了一起!
这一幕,给院内的侍从们都给彻底看傻了,上去劝架也不是,站着不动也不行,只能急忙进屋大喊道: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好啦!”
“陛下和太师打起来了!他们打起来了!”
孩子们:“?!”
父皇和师父在打架?!
这一瞬间,他们都想跑出去看热闹!
这样的热闹,一辈子都未必能看见一次啊!
长孙无垢微微抬头,抬了抬手,将孩子们全都拦下。
“哦。”
她一脸淡定的道,
“让他们打吧,谁占上风啊?”
侍从:“……”
他再度傻眼,完全没想到皇后娘娘会是这副态度。
艰难的转了转头,看了两眼屋外,他方才禀报道:
“回皇后娘娘……陛下占上风,但太师的打法也很……呃,刁钻。”
长孙无垢点了点头。
“好。”
她吩咐道,
“不用管他们,你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是。”侍从一脸的不可置信,但最终也只能点头称是,转身离开。
“芜湖!父皇占上风诶!”
“那肯定啊,父皇那水桶一样的体型,打师父还不是打着玩?”
“哼!我觉得师父一定是故意示弱,以求寻找致命一击!你瞧着吧,最后获胜的一定是师父!”
“我还是觉得父皇更厉害,他正生气着呢……”
“……”
几个孩子虽被拦着不能大饱眼福,但讨论的热情却是高涨!
要不是他们还小,还不会赌博,不然这会儿都要开盘押注了!
……
屋外。
几个回合之后,李世民气喘吁吁的走到一旁,扶着自己的老腰。
“你小子……下手可真狠!”
他揉着腰眼,忍不住啐道,
“还老往下三路走,这不无赖嘛!”
徐风雷揉了揉脸,嘿然一笑。“彼此彼此,陛下体格比我壮硕那么多,我不出点的阴的,怎么跟您过招?”
他道,“这一顿气出了,能舒坦点了吧?”
他俩打架,也不是真打,无非是李世民想要发泄,徐风雷陪着当了一回人肉沙包呗。
只不过,他是一个会反击,且喜欢走下三路的智能沙包……
“得了!朕不想管了!”
李世民挥去额头上的汗,挥手撇嘴道,
“她爱怎样就怎样吧!真是……朕再不想受气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猛将小名“五姑娘”?大凶之名啊!
李清泉身穿道袍出行的模样,在长安引起了一阵议论,但在朝廷刻意的压制下,也并未下掀起太大的浪花。
毕竟李唐皇室自认是道祖李耳的后代,崇尚道教、穿穿道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很快,一道圣旨便吸引了人们的注意——
皇帝赐婚!
汝南公主将配于莱国公杜如晦次子杜荷,三年后完婚!
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位皇帝次女汝南公主,而那位长女襄城公主,仿若隐入了尘烟中,再不被人提起……
……
徐国公府。
薛仁贵收拾好了包裹,敲响了徐风雷的门。
吱呀一声,房门洞开。
“仁贵啊……”
徐风雷揉了揉眼睛,啃了一口婢女送来的饼,一脸疑惑的道,
“你这是要做什么?要出远门?”
薛仁贵点了点头。
“大哥,李靖师父说我天天跑他家去太麻烦了,叫我直接去他家住下,修习兵法韬略。”
他道。
徐风雷闻言,不禁一笑。
“看来你李靖师父,是真心把你当徒弟,要把绝学都传授给你了。”
他点了点头,拍了拍薛仁贵的肩膀,赞许道,
“好事!自古以来,徒弟也都是吃住在师父家的,你去了以后不要拘束,敞开了肚子吃喝!把身体给吃强壮起来,否则你程师父、尉迟师父、秦琼师父他们三个到时候要打熬你筋骨的时候,你可扛不住!”
薛仁贵一口气拜了四个师父,他们自然不会一股脑的同时上来调教徒弟。
可就他这小身板,那几个彪形大汉随便练他两下,估计就废了,所以……三位猛将暂不出手,先让他吃!
吃到膘肥体壮,膀大腰圆之时,才是他们登场操练之时。
所以,就现阶段而言,胡吃海塞的同时由李靖教授兵法,显然是最有效率的。
“是,大哥!”
薛仁贵憨憨一笑,道,
“小弟会的!师娘虽然有些时候嫌我吃得太多,会打我几下,但饭到底还是管的,每顿都能吃饱。”
徐风雷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
这很符合他对红拂女的想象……
“你师娘就这么个性子,让她揍两下就揍两下吧。”
他摆了摆手,叮嘱道,
“不过,她有个结拜兄弟,是个虬髯大汉,你得小心一点,要是这货揍你,你一定要躲开!不要白白挨他的打。”
“晓得不?”
红拂女揍两下顶多趴下,那虬髯客要是一拳头呼上来,那是真能把人给打死的!
“小弟谨记!”
薛仁贵心中一惊,一脸谨慎的道。
“去吧!”
徐风雷笑着挥手道,
“我可是在陛下面前夸下了海口,说你是我大唐军界将来的中流砥柱!”
“现在不光是大哥,还有你的四个师父对你有期望,就连皇帝陛下都对你寄予厚望了!你可得踏踏实实的学,把真本事学会!将来报效国家,也不枉咱这一番栽培。”
薛仁贵闻言,神情一肃,双腿一并。
“大哥,小弟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深深一拜,认真道,
“您就放心吧!”
说罢,薛仁贵方才转身,离开了徐国公府,踏上了征程
——那是徐风雷为他铺设的,成为大唐未来军神的无敌路!
“呼——”
一旁的小蓝探出了脑袋,轻轻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道,
“这尊大饭桶终于去祸祸别家了,先生您是不知道,仁贵他在,咱府上的伙食开销直接翻了一倍!”
“太可怕啦!”
这小子可不光是吃饭,他还要吃肉!
在府上的这阵子,羊肉、牛肉可是无限量供应的!平均三天就要宰一头活羊!
换作普通富贵人家,都得被他吃穷。
“不许没大没小。”
徐风雷瞥了她一眼,斥道,
“仁贵是我结拜义弟,区区一点饮食又算什么?”
“你们不许在背后编排他,这饭量,一般人想达还达不到呢!你要也这么能吃,我也培养你当个女将,如何?”
能吃,也是一种天赋!是一个猛将必不可少的天赋!
不说尉迟恭、程咬金他们,就是李靖这样的智将,那饭量都不小!
小蓝吐了吐舌。
“说说而已嘛……”
她嬉笑道,
“自您下了命令要给他补身体,咱家小灶可是昼夜不停,变着花样给他烹饪各种美食呢。”
忽的,小蓝又叹了一声,有些忧愁的道:
“这一走,也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惯别家的吃食,听说那红拂夫人嫌他吃得多,还要打他……哎,可怜的仁贵,没有咱们七位好姐姐照顾了,可怎么办呀。”
嘴上虽然饭桶饭桶的喊着,她们七个对薛仁贵的照顾那绝对是无微不至的!
现在这一走,显然是要去吃苦了……
徐风雷脸色一黑,正欲发话,却听外头传来一声通报:
“先生,御史狄知逊拜见。”
“嗯?”他神色一凛,抬手道,“请进来!”
……
后花园,静谧无人处。
狄知逊抿了一口茶,从怀中取出一封书来,递到了徐风雷手中。
“太师,根据赵义的口供,还有您提供的名单,下官查起来很轻松,掌握了不少情况。”
他沉声道,
“这是下官的笔记,您看看。”
徐风雷接过笔记,没有直接翻开,而是打量了狄知逊两眼。
“知逊啊,你这两天都没好好休息吧?黑眼圈这么重,人也消瘦了不少……”
他轻声道,
“为了这一手资料,累坏了吧?”
狄知逊揉了揉眼睛。
“有些疲态,让太师见笑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见笑什么见笑?辛苦你啦!”
徐风雷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道,
“不用这么拼,知道吗?你娃儿才刚刚出生,多抱抱孩子,陪陪娘子才是要紧事,这调查嘛……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嘛!”
狄知逊神色感动,连连点头。
“是,是……谢太师关切,下官以后会注意的。”
徐风雷闻言,这才将那笔记翻开。
密密麻麻的信息跃入他的眼中……
不得不说,狄知逊确实适合当御史,严谨而又细致,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笔记上,牵涉侯君集贪污一案的大小官员都在上面,狄知逊还将贪腐行径做了分类:
贪墨公款、索取贿赂、利益输送。
这三大分类之下,皆汇聚了不少名字,而后面几页,便是对他们的详细介绍及调查。
“时间紧迫,下官能调查到的也就只有这些。”
狄知逊拱手道,
“赵义的口供基本属实,这些官员跟着侯君集发了财,府上的开销远不是那点俸禄银子可以支撑的。”
“利益输送是一定存在的,但下官无权再查,强行查下去也只会引起侯君集的警觉,这就坏了太师您的大事了。”
徐风雷颔首。
“你说得不错。”
他赞许道,
“我需要的是佐证而已,不需要你费那么大力气去查,那应该是皇帝对侯君集贪污一案立案之后,大理寺和刑部的工作。”
“真正能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还是赵义的证词!知逊,你知道《贞观律》如何惩治贪官的吗?”
狄知逊神色一凛。
“自然知道!”
他大声道,
“依据《贞观律》,枉法赃绢一尺杖一百,一匹加一等,十五匹绞!”
“不枉法赃绢犯者,一尺杖九十,三十匹加役流,若主动‘乞取’财物者还要罪加一等!”
身为御史,他对律法自然是了如指掌!
“对。”
徐风雷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手中的笔记,笑道,
“有赵义的供词,再加上你这本笔记,这侯君集不重判,法理难容!天理难容!”
笑容之中,已是带了一丝冷意。
侯君集,你千不该,万不该,贪赃贪到我头上来!在太岁头上动土!
“……太师,陛下真的会重判侯君集吗?”
狄知逊略微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道。
徐风雷冷哼一声。
“呵!你看着便是了!”
……
翌日,辰时。
玄武门前人头攒动,一个个官员排着队进宫,参加大朝会。
哒哒,哒哒。
一匹骏马自北而来,载着一人缓缓驶来。
官员们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皆拱手道:
“见过太师。”
“见过太师。”
能大摇大摆的骑着马进宫的,除了当朝太师徐风雷,还能有谁?!
徐风雷坐于马上,俯视着群臣,他的目光掠过众人,在侯君集的身上略一停顿,方才看向前方。
“嘶——”
侯君集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
“老侯,怎么了?你虚啊?”
身旁的尉迟恭用手肘怼了他一下,打趣道,
“这都仲夏了,怎么还打寒颤呢?”
侯君集一手肘怼了回去。
“去你的吧!”
他笑骂道,
“你虚老子都不会虚!”
两人闹了一阵,直到监察御史的目光扫了过来,他俩才闭上了嘴巴。
侯君集稍稍紧绷了一下的心,又放松了下来。
……
玄武门前。
“见过太师。”
李君羡拱了拱手,笑道,
“您可以骑马入宫,但例行的检查不能少,毕竟大朝会嘛……请下马。”
徐风雷微微颔首,翻身下马。
“今天是你当值啊。”
他张开手臂,随口道,
“常何呢?”
“常统领今日休沐,所以换了末将。”
李君羡上前象征性的摸索了一阵,指了指徐风雷怀中的布包,笑问道,
“太师,这是?”
“烟叶,突厥特产,陛下前天让我大朝会时带来。”徐风雷将布包亮了出来,道,“需要打开吗?”
李君羡连连摇头。
“不用,不用。”
他上前捏了捏包裹,连道,
“没有问题,请太师进宫,末将为您牵马。”
例行的检查,多是为了检查是否携带利器,这布包一捏就软绵绵的,自然无甚危险。
“不用,我走着去。”
徐风雷把缰绳递给了李君羡,忽的道,
“李将军啊,你是不是有个小名?”
李君羡一愣。
“呃……是啊,太师您怎么知道?”他疑惑道。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叫什么?”徐风雷盯着他,似笑非笑的问道。
“呃……太师问这个干什么?”李君羡陷入了沉默,那神色……颇有几分扭捏。
徐风雷撇了撇嘴。
“一个小名而已,大方点说嘛!”
李君羡牵着骏马,缓缓走入了宫墙之内,见四下无人,方才凑近了徐风雷的耳朵,压低声音道:
“不是末将不肯说,实在是末将的小名……难以启齿啊!”
“但太师要问,末将不敢不告……只是请太师不要外传,末将的小名叫……呃,叫五姑娘……”
噗。
虽然心里有准备,但听到这个小名,徐风雷还是笑喷了。
这小名……无敌啊!不知道是多少男人寂寞孤单夜里最忠诚的伙伴……
“太师,您……”李君羡一脸的无奈。
他对徐风雷这般姿态也是早有预料……实在是反差太大了。
一个彪形大汉,小名取个这么秀气“五姑娘”,换谁都会笑。
“好了好了,不笑了不笑了,说正事。”
徐风雷收敛了笑容,正色道,
“接下来我的话,你要认真记在心里。”
“这小名虽然听上去秀气柔和,实则大克你!甚至能将你克杀!”
“所以,从现在开始,以后无论是谁问起你的小名,你都不能说,实在有人问起,随便扯一个大牛、二牛,哪怕是叫牛头马面都行!绝不能再将这‘五姑娘’三字念出来,否则将有杀身之祸!明白了么?”
李君羡浑身一震!
他可是知道太师“铁口直断”威名的啊!
再加上对方这一脸严肃的神情,李君羡身上顿时起了一阵冷汗。
“就算是皇帝问起,也不能说,知道吗!”
徐风雷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度叮嘱道,
“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李君羡深吸一口气,朝着徐风雷躬身一拜。
“谢太师指点!”
他沉声正色道,
“末将明白,以后打死都不会说出这个小名的!”
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何在,但李君羡选择相信!
“这就对了。”
徐风雷哈哈一笑,道,
“将这个秘密永远留在心底里,便可保全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走了,五姑娘。”
说罢,他已是朝着两仪殿的方向飘然而去。
只留下李君羡望着他的背影,在风中凌乱……
第四百四十二章 徐风雷发难!兵锋直指侯君集!
己时。
群臣陆陆续续的进了两仪殿内,还没等他们站定,李世民已然是从后殿走了上来。
“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大臣们皆是一惊,纷纷俯首行礼。
“朝会还未开始,诸位爱卿尽可随意一些,随意一些哈。”
李世民摆着手笑吟吟的道。
他在人群中探寻着什么,忽的找到了目标,眼前一亮,顿时快步上前。
“听明,朕要的东西带了吗?”
李二凑到徐风雷身旁,低声问道。
徐风雷:“……”
“一点烟叶而已,陛下不用这副姿态吧?”
他一脸无语的道,
“搞的好像在交易什么非法危险品似的……”
“喏。”
嘴里虽吐槽着,手却也不含湖,已是将那怀中的布包打开。
一股熟悉的味道,钻入了李世民的鼻腔之中。
“哈……好香。”
李李世民一把夺过布包,喜笑颜开,
“这一天不嗅,浑身都难受……朕的宝贝,没有你朕可怎么活呀。”
徐风雷:“@#¥%……&*#”
“陛下,这是在两仪殿,请注意一下您的形象。”
他指了指身后的诸多大臣,提醒道,
“大家都看着呢!”
李世民闻言,却是嗤笑一声,不屑一顾。
“看着就看着,朕觉得自己抽烟的姿势很英俊潇洒啊!让他们多欣赏欣赏也无妨!”
只见他轻车熟路的掏出火折子,点燃烟头,迅速吸上一口,而后缓缓吐出。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派老烟鬼作风……不得不说,还真有点小帅!
“呼——美!美滴很!”
李世民一脸享受的眯上了眼睛。
在他不注意的此时,一道黑影窜了上来,一口嘬住了烟嘴。
李二:“!
“嘿!哪来的狗头!”
他吓了一跳,看到是那颗熟悉的大圆脑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就踹了上去!
“敬德,你要死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堂堂七尺勐男尉迟恭!
然而此刻的尉迟恭却完全没有勐男的霸气,反倒是有些贼头贼脑。
“陛下,让臣嗦一口,就一口……”
“太久没抽了,臣实在是馋啊!”
尉迟恭被李世民勐踹,却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那一口烟雾嗦进嘴里,整个人爽的仿佛都要升天了!
断了这么久重新抽上一口,那简直是“小别胜新婚”啊!
“你个没出息的!”
李世民气恼的骂了一句,刚才那一脚似是不够解气,又是一个大飞脚踹了上来!
“陛下!陛下陛下……”
尉迟恭忙挡住了他的攻势,连忙讨饶道,
“臣错了,臣错了……”
“臣工们都陆续进来了,您得保持威严啊……”
李世民眉头一竖。
相熟的重臣们此刻都已经到位,后面进来的,都是朝中四五品的大臣……
在这些不算太熟,有一定距离的臣子面前,他还是要保持皇帝风度的。
“看朕待会儿怎么抽你!”
李二恶狠狠的刮了尉迟恭一眼,啐了一口。
再看向那根湿漉漉的烟的时候,眼中已然是充满了嫌弃。
“……沾了你的口水,朕不要了!”
“你记住了!下次再敢从朕嘴里抢东西,朕割了你的舌头!”
他一脸不爽的将手里的烟甩给了尉迟恭,转身离去。
“是!是……谢陛下,嘿嘿,嘿嘿嘿……”
尉迟恭得了烟,顿时乐开了花,捧在手里如获至宝,那模样,简直比得了一车黄金还要高兴呐!
“老黑,这到底什么玩意儿,能让你如此痴迷?”
程咬金脑袋探了上来,伸手就要去夺,却是被尉迟恭用手肘痛击!
“滚犊子!再凑上来我跟你急!”
此刻的尉迟恭,简直就跟护着鸡仔的老母鸡似的,给程咬金都整无语了——
这老黑……至于吗?
无语的同时,他的好奇心也被彻底勾了起来。
……
两仪殿内,澹澹的烟雾缭绕,几个大臣闻不惯这味道,忍不住轻轻咳嗽了起来。
李世民嗦完第二根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踩灭,随后轻吸一口气——
噔,噔,噔。
踏上金阶,登上龙椅。
“吾皇万岁!”
群臣躬身,山呼万岁。
“众爱卿免礼,平身。”
李世民略一抬手,俯视着下方,平静道,
“今日大朝会,诸卿家若有所奏,皆可畅言。”
房玄龄抬腿出列。
“禀陛下,右仆射杜如晦再呈谢恩奏折,谢陛下赐婚。”
他朗声道,
“右仆射还想亲身携子入宫,叩谢圣恩,请陛下准许。”
众臣闻言,或多或少都有些羡慕。
与皇帝结成儿女亲家,这是何等的荣宠?
特别是那杜荷还只是杜如晦的次子,不是长子,这荣宠就更大了!
想想杜家未来的发展——用心栽培的长子走仕途平步青云,宽容放养的次子娶公主当皇亲国戚……
这让人如何不羡?
“不,不。”
李世民摆了摆手,笑道,
“杜爱卿保养身体要紧,绝不可多加走动!进宫谢恩朕准了,但叫杜荷来叩谢就行,他不用来。”
“此外,再赐杜爱卿五根老参、十朵灵芝,叫他好好滋补滋补,吃完了再问朕要!朕是多么期盼他能够早日康复,重回朝堂啊……没了杜爱卿,这朝堂都失色不少啊!”
说罢,他竟是有些伤感的叹起气来。
“遵旨,臣代右仆射谢陛下厚恩。”房玄龄长长作揖,应声归了队列。
“陛下,臣有本奏。”
胖胖的唐俭从后头挤了上来,禀报道,
“自我大唐灭突厥以来,蛮夷各族皆是归附,尊陛下为天可汗!此后,几乎每个月都有零散的境外小国上递国书,恳求成为大唐的属国,这些部族皆表示:”
“若能被天可汗统治,他们必感激涕零,年年朝贡!”
“境外小国态度诚恳,臣不敢擅作主张,请陛下圣裁。”
一番话语,让朝堂内响起了阵阵私语。
“境外蛮夷竟然主动归附?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啊!”
“害,这有何奇?如今陛下乃是天下共主天可汗!不光是咱们的陛下,亦是所有蛮夷的领袖!天下归心!有小国前来归附不是很正常?”
“如此说来,我大唐的疆域已然无比辽阔?”
“那是自然!你没听长安已有俗语——自此西去安西九千九百九十九里!”
“……”
朝臣们的议论落入李世民的耳中,让他不禁有几分得意!
“昔日曹操有诗云: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不知朕与周公相比,如何?”
李二笑吟吟的问道。
“陛下德超三皇,功盖五帝!非周公所能比!”
群臣皆贺。
“哈哈哈哈……诸卿过誉,过誉啦!”
李世民开怀大笑,连道,
“朕可不敢比拟上古圣皇,能比肩周公,已然心满意足。”
“唐卿!”
“臣在。”唐俭再一拱手。
“你回复那些境外小国,凡是想为大唐属国的,朕皆纳之,来者不拒!”
李世民洒然道,
“从此以后,他们便都是朕的子民!”
以一人,执掌天下!
即便是几千里外的蛮夷,都要面朝东方,朝着居于长安城的恭敬叩拜,口称万岁!
这,是何等的豪迈?
“陛下圣明!”
唐俭应声退回了队列,接下来便是诸大臣轮番上阵;
“陛下,臣有本奏。”
“陛下,臣亦有奏请……”
“陛下……”
李世民今天心情大好,悉数给予裁决。
大半个时辰过后,诸大臣皆已心满意足,再无人出列。
“哈——”
李二打了个哈欠,给一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
开大朝会挺累的,但好处是开完之后,他能偷得半日清闲,可以去陪陪老婆孩子,逛逛御花园什么的。
这会儿,他已起了退朝玩耍的心思。
“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太监喊了一声。
朝臣们亦开始整理衣袖,准备离开。
可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出列。
“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唰唰。
数道目光转了过去,皆看向一人!
李世民亦是有些讶异。
“徐爱卿?很少见你有奏请啊……”
他在龙椅上换了个姿势,饶有兴致的道,
“你有何事?”
徐风雷神色平静,从袖中取出一封书来。
“回陛下,准确的说,臣不是奏请,而是要弹劾一人!”
他沉声道,
“一个在朝中兴风作浪,败坏纲纪的人!”
众人:“?!”
李世民:“?!”
“哦?你要弹劾?”
李二顿时坐正,皱眉道,
“弹劾谁?”
徐风雷这一下,还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这小子……先前一点都没表露出来啊!
“有一人,利欲熏心,贪图军饷数千两,以至于军中将士们得不到应有的犒赏和嘉奖!”
“有一人,胆大包天,将黑手伸向兵铁器械,短短两年时间,偷取变卖国家公产,肥自己腰包,贪墨款项达上万两!”
“有一人,丧心病狂!连国家重点工程都敢染指,偷工减料、克扣工钱,置教育大计不顾,于工程款中劫取将近万两!”
“敢问陛下,这样的人,该如何处置!”
李世民:“!
群臣:“!
此言一出,可谓石破天惊,整个两仪殿内一片哗然!
“这谁啊这是?胆子也太大了吧!”
“朝中真有这样的蛀虫?不会吧……”
“太师既然敢当堂说出,必然是有所倚仗,这个人必定存在于我们之中……会是谁呢?”
“真该死,这人真该死啊!贪污那么多!”
“……”
一时间,议论群起!李世民的脸色也是肉眼可见的难看了下来。
他阴沉着脸,低声问道:
“你说的这个人……他,是谁?”
“告诉朕!”
三个字从嘴里飞出,已是化作了一声爆喝,震得群臣心神一颤!
李世民的目光在大殿内游弋着,审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能贪污到这个量级的,必然不是小鱼小虾,他必定就在这群臣子之中!
忽的,他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的脸色,有点发白。
“回陛下!”
徐风雷转身,手指指着武将队列中的一人,掷地有声的道,
“臣不拐弯抹角,此人,就是右卫大将军,潞国公侯君集!”
他的目光如刀片一般,扫向侯君集。
“侯君集,你可认罪!”
唰唰唰!
全场的目光,此刻全都汇聚到了侯君集的身上!
各人表情皆是不同,有震惊,有疑惑,有愤怒,亦有鄙夷!
被这么多人,包括皇帝在内这样盯着看,侯君集如芒刺在背,心乱如麻!额头上已然是出了一阵细密的汗珠!
但身为武将,身经百战的他,还是迅速冷静了下来。
“太师!”
侯君集勐地抬头看向徐风雷,厉声道,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血口喷人!”
“我侯君集,从未贪污朝廷一个大钱!”
徐风雷冷笑一声。
“还敢死鸭子嘴硬!”
他打开手中的那封书,在侯君集眼前晃了晃,冷声道,
“还记得赵义吗?你曾经的马夫。”
“这里,是他的口供,经过我的重审,他已经全都招了!”
“其背后的黑手,便是你!”
哗!
徐风雷转身,双手奉上,道:
“请陛下一观!”
李世民的脸色阴晴不定,盯了侯君集好一会儿,方才沉声道:
“拿上来。”
太监迅速上前,将那封口供递了上去。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逐字逐句的看着,越是看,那脸色便越发难看。
“赵义克扣伙食、工钱,不过区区一千多两银子而已,他真正侵吞的,是铁材,有九千多两,将近一万两!”
徐风雷大声道,
“诸君,一万两啊!你们知道他是怎么操作的吗?”
“他曾是兵部武库司的主事,这几年在侯君集的授意下,私下侵吞了一大批旧兵器铠甲,熔成铁块之后,再往黑市贩卖,以此牟利!”
“而长安学堂工程动工的时候,他又盯上了工程款,以自己职务的便利,高价采购铁块!而他所采购的,正是他从兵库司所侵吞,还未卖出的!”
“从兵部偷东西,再高价卖给工部!自己则两头食利,轻轻松松就挣到了寻常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啧啧……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啊!”
“侯君集,你说,这是不是好手段啊?”
这一番话语,给大臣们都听傻了。
乖乖,还有这样的操作?
今天真是长见识了啊!
第四百四十三章 铁证如山,侯君集打入天牢!徐风雷的‘逼宫’!
李世民盯着供词,拳头已然紧握。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侯君集脸色冰寒,怒道,
“赵义是赵义,我是我!他贪污钱财关我什么事?就因为他曾是我的部下,你就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徐风雷,你的推论未免也太可笑了些!”
此刻既然已经撕破脸,他也不用叫对方什么“太师”了,直接呼其名,激情对线!
“可笑?侯君集,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徐风雷今天可是有备而来,岂会怕他胡搅蛮缠?
只见他又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冷笑道,
“这上面,是你从武德九年开始,在各处贪污的事迹!那些被你当做敛财工具的部下的名字,都在这张纸上,要不要我给你念念?”
侯君集脸色猛地一变。
他还没来得及发话,徐风雷已然念出了声:
“贞观元年,陛下即位后犒赏京师各卫,分到右卫的犒赏银两有五千两,被你手下中郎张丛私吞一半,其中五百两他自己享受了,剩下两千两孝敬给了你!”
“此后,京师军队抗击突厥颉利可汗进犯,打赢了长安保卫之战!陛下于贞观二年又犒赏三军,右卫此次出力不少,分到八千两!而你,在陛下已经厚赏的情况下,还是将黑手伸向了将士们的赏赐,啧啧……不得不说,在你手下当兵真够悲催的。”
“贞观三年!你升迁至兵部,你很高兴,因为兵部实在是大有油水可捞!在兵部,你大力培植亲信充当你的手套,大肆敛财,各项收入进项高达万两!国家的资产被你变卖,进了自己的腰包!”
“贞观三年……”
“……”
徐风雷一条条的念,每念一条,侯君集的脸色就越发苍白几分。
等念到最后,他已然是面无血色,嘴唇发颤。
此刻,他有种底裤被人看穿的巨大不安感!这种不安,又迅速转化为了恐惧!
而与此同时,周遭群臣看向他的目光,皆是震惊中带着鄙夷。
震惊于侯君集居然如此大胆,竟然有这么多严重犯法的贪腐行为!
鄙夷,自然是鄙视这样压榨下属、变卖国资的奸臣!
众所周知,贞观朝的风气不错,朝廷自上到下都很清廉,所以对于这样的贪官污吏,他们也更加厌恶!
“侯君集,你真做了这些畜生事啊?”
尉迟恭迈步上前,愤怒的质问道,
“兄弟们的军饷你都要贪污啊?你还是人吗?”
“禽兽啊你!猪狗不如啊你!”
侯君集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做不出丝毫的回应。
而他这副姿态,更像是坐实了徐风雷的弹劾——那些龌龊事,他真的做了!
“你该死,你真该死啊!”
程咬金亦是站了出来,大声厉喝道,
“几千两银子,分到每个士兵手里才几个子儿?这你都要克扣!我要是你麾下士兵,第一个砍了你!”
这两个,都是曾经为了给将士们讨要军饷,敢跟朝廷户部叫板吵架的人!
在他们眼里,克扣军饷的人,是最可恶,最该死的!
“我说的这些,不需要怎么详细调查,只需要问问几个右卫的士兵,便能知道。”
徐风雷负手而立,沉声道,
“兵部的账,也只需让兵库司核查清算一下,就能查出这些年缺漏了多少。”
“至于我们工部,早已做好了核对,工部侍郎阎立德已经做了一本账,若是有需要,可随时上交!”
“综上所述,条理清楚,铁证如山!”
“侯君集,你还要抵赖吗?”
侯君集低下了头颅,饶是他心志再坚定,在徐风雷的狂轰滥炸之下,也已然心神失守!
“根据《贞观律》,枉法赃绢一尺杖一百,一匹加一等,十五匹绞!”
徐风雷转头看向李世民,朗声道,
“侯君集所犯之罪,远超‘十五匹’绢千百倍!当处以极刑!”
“陛下,臣请立即将侯君集关押收监,查清其一切犯罪事实,而后明正典刑!”
哗!
话音落下,他已是长长一揖,朝着皇帝拜了下去!
这一刻,整座两仪殿安静的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李世民的身上,就连侯君集都是猛地抬起了头,看向皇帝。
那目光,仿佛是落水的人在看一根救命的稻草!
噗通!
“陛……陛下,陛下!”
侯君集跪倒在地,颤声道,
“臣没做过,臣没做过!”
“请陛下相信臣,请陛下明鉴啊!”
他知道,自己是经不起查的!
只要皇帝立案调查,自己这些年背地里干的脏事儿丑事都会被查个底儿掉,而到时候,不光是他要死,他的家人、旧部都要被牵连!
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皇帝念在往日旧情,和个稀泥,不深究此事。
龙椅上的李世民,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不用说了。”
李世民挥了挥手,淡漠道,
“来人,将侯君集打入刑部天牢。”
噔噔!
两个禁卫应声入殿,架起了侯君集。
“陛下!臣没做过!是徐风雷含血喷人!是他污蔑!”
“陛下!我为大唐流过血,我为大唐立过功!您不能听信他一面之词,你不能这样对一个功臣啊陛下!”
侯君集极力的挣扎着,大吼大叫着,声嘶力竭。
李世民的手指死死的抠住了龙椅的把手。
“……带走!”
在禁卫的拖拽下,歇斯底里的侯君集被带出了两仪殿。
他的喊叫声,也渐渐弱了下来。
整座大殿内,再度陷入了死寂。
皇帝所释放的低气压,让所有大臣都不敢出声,就连动弹都不敢动弹一下。
即便是魏征,此刻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因为他们知道——皇帝现在是一座火山,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
而就在此时,有人还要往火山口里头扔炸弹。
“陛下,圣明!”
徐风雷再行大礼,躬身大喊道,
“侯君集实乃朝廷蛀虫,危害社稷!此獠一日不除,我大唐上下,便一日不能风清气正!”
“唯有将他就地正法,方能震慑天下奸臣小人,让所有狡诈恶徒都不敢生贪婪腐败之心!”
他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余音绕梁,久久不息。
李世民的目光,亦落在了他的身上,那眸子里的冷意丝毫未减。
“徐爱卿,你辛苦了,送给朕这样一份大礼,若不是你,朕还一直蒙在鼓里呢。”
他淡淡的道,
“归列吧。”
话语虽然带着几分褒奖,但语气却没有丝毫的褒奖之意。
“是。”徐风雷不以为意,昂首阔步,退回了队列之中。
“戴胄,李靖。”
李世民喊道。
“臣在。”
两人出列。
“侯君集一案,戴胄你负责调查审理,刑部御史台会同办案。”
李世民吩咐道。
“遵旨。”
戴胄应声领命,忍不住看了徐风雷一眼。
好家伙!
原来太师真的是在下一盘大棋!重审赵义一案,竟然是为了侯君集这只幕后黑手!
服了,这下他彻底服了!
“李靖,兵部是你在管,出了这样的事,你难辞其咎。”
李世民望着低垂头颅的李靖,淡淡道,
“把兵部的账目查清楚,所有的缺漏私走都不能有丝毫落下,整理好后,送呈大理寺,不得有误。”
“臣知罪,臣领旨。”李靖闷闷的应声。
哗。
李世民缓缓起身下了金阶,扫视了群臣一眼,嘴里吐出几个字来:
“乏了。”
“退朝。”
说罢,他已是拂袖离去,只留下群臣矗立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陛下这是……”
“唉!出了这样的事情,陛下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太师这回可是捅出了一个大窟窿咯!”
“哼!捅的好!像侯君集这样的蛀虫,就应该清出队列!不能让这一颗老鼠屎,坏了咱们这一锅好粥啊!”
“说的是啊……”
“……”
大臣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三三两两结队议论着。
这事儿绝对称得上是大新闻,没法不议论!估计用不了两天,全长安的人都将知道这桩惊天贪污大案!
徐风雷抬脚跨越了门槛,却被一人挡住了去路。
“太师……”
长孙无忌望着他,颇有些无奈的道,
“你这动静闹的,也太大了点!这种丑闻,你没必要在朝会上喊出来嘛!”
“刚才陛下的脸……都挂不住了,他一定很愤怒,但不光是因为侯君集贪污愤怒,你懂我意思吧?”
“你这行为,都快赶上逼宫了!”
徐风雷耸了耸肩。
“这便是我要的!我若不在朝会上捅出来,逼皇帝一把,那么这件事我就一定得不到我想要的结果。”
他一连无谓的道,
“我没做错什么,皇帝不高兴是他的事情,就算他生我的气,我也无所谓。”
“大不了辞官归隐,反正我现在也是清闲人一个。”
长孙无忌说的不错,他就是在逼李世民!
众目睽睽之下,又有铁证如山!
李世民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他就是再不情愿,再不想背上“囚功臣”的罪名,也只能下达命令!否则,他便是荒唐的昏君!
换作谁是李世民,都会不爽。
但是徐风雷不在乎。
反正他孑然一身,又有本领傍身,在哪都能混上一口饭吃,大不了被皇帝冷落,重新回归山野呗。
但无论如何,侯君集他都一定要整倒!
这,便是触碰他底线的代价!
“你啊你啊……你真是太狠了,唉!”
长孙无忌苦笑道,
“说真的,我现在都有点怕你了,万一我哪天一不留神惹了你,那恐怕也是万劫不复。”
他可是看到徐风雷的手段了。
蓄势过后,便是雷霆出手,一击必杀!
谁也阻止不了,皇帝都不行!
令人胆寒呐……
“嘿。”
徐风雷咧嘴道,
“我没那么闲非要当正义卫士,实际上,我一向都是与人为善的,所秉承的不过是很简单的一个理念——”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还以一针!”
“若再犯我,斩草除根!”
“侯君集把脏手伸到了我兜里,我不过是还他一针罢了,都还没到斩草除根的地步呢,怎么能叫狠?”
长孙无忌:“……”
这一针,可是能要人命啊!
毒蜂尾上针是吧?
“我知道,你不会触碰到我的底线的,因为相对来说,我的底线真的挺低了。”
徐风雷拍了拍长孙无忌的肩膀,笑眯眯的道,
“走了。”
说罢,他已是飘然而去。
“这可真是……哎!”
长孙无忌凝望着徐风雷远去的背影,不禁摇头感叹道,
“我还是小心点吧,这辈子别惹他……”
……
长安,徐国公府。
七个婢女立于徐风雷面前,聆听训话。
“从今天起,关闭府门,减少一切外出。”
徐风雷吩咐道,
“不管是谁来,都不见。”
“若有人问起,便说我生病了,在家卧榻,不能见客。”
“都听明白了吗?”
七个婢女闻言,皆是一惊。
“先生,这……这是怎么了?”
紫婢忍不住问道,
“出什么事了?”
其余六人亦是一脸的关切。
这架势……像是要躲灾似的!
可问题是,整个大唐有谁能让她家先生躲避啊?
“无事。”
徐风雷一笑,摆手道,
“我近来心有所感,感应到我这阵子或许有灾劫,不能外出,不能见客,只能安居在家。”
“历来能避祸的法子,唯有闭门读书,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便要闭门读书,陶冶情操了。”
听到这番解答,婢女们方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
青婢笑道,
“原来读书就能躲灾,难怪我从前日子过得坎坷,这是因为书读的少啊!”
“先生,那闭门这段日子,我们陪您一起读书吧?”
其余几女皆是连连道:
“是啊是啊,我们也要多读点书,陶冶情操!”
徐风雷见她们嚷嚷了起来,不由得一笑。
“好,好,女孩子更要多读书,这能提升你们的气质。”
他颔首道,
“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等你们满腹经纶后,任是谁来了,都不敢小瞧你们!”
读书,能够改变命运!
这可不是一句空话,而是《易经》都认可的至理名言!
……
哐哐哐!
在徐风雷的授意下,徐国公的府门紧紧闭上,门房亦是撤回了府内。
自今日起,闭门谢客!
第四百四十四章 朕绝不是徐风雷他能操控的玩偶!气急败坏的李二
太极宫,后宫。
长孙无垢正在全神贯注的绣花,忽的有一阵劲风袭来。
“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内外婢女侍从皆是跪拜行礼。、
“今天下朝够晚的啊……”
长孙无垢捧着自己的杰作,笑吟吟的道,
“二凤,来,看看,我这绣的怎么样?这鸳鸯真难塑,一不小心就绣成了大鹅……”
问了两声,却没听到丝毫的回应。
屋内屋外的奴婢们也都还跪着,没听到那一句惯例的“平身”。
“嗯?”
长孙无垢有些疑惑,略一抬头,却见李世民正阴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望着她。
“怎么了?”
她略微一愣,忙放下手中的活儿站起身来相迎,问道,
“出什么事儿了?脸色这么难看。”
这阴沉之色,很罕见。
自二凤登基以来,纵是突厥来犯,他都没露出过这样的神情啊!
“你们都下去。”
李世民吩咐了一声。
“是。”
众奴婢如释重负,麻溜的退下。
皇帝这威压,把他们都压的喘不过气来!
“今天捅出一件事来。”
李世民冷声道,
“侯君集这些年在右卫、兵部、工部。各处贪污,所贪款项高达数万两之巨!”
“数万两!那都是朕的钱!省吃俭用拿来劳军、拿来搞建设的钱!他就这么全都贪了!让朕的士兵,朕的子民们喝西北风!”
“你说!他,该不该死?”
长孙无垢一惊。
“竟有此事?”
她微微张嘴,忙道,
“可有证据?”
啪!
李世民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拍在了桌上。
“他安排在工部贪污的狗腿子,已然全数招供了,你看看吧!”
长孙无垢接过供词,上下扫了两眼,整张脸瞬间难看了下来。
这下好了,夫妻两个同款脸色了。
“侯君集有为自己辩解吗?”
她再一抬头,问道。
李世民摇了摇头。
“没有,他嘴里念叨的,都是一些苍白无力的话,什么‘我为大唐流过血,我为陛下立过功’,呵呵……”
李二怒哼道,
“呵!这不就正好坐实了他的罪名吗?若真没做过,他何必摆功劳掀伤疤,来搏取朕的同情?”
“此事,八九不离十,贪肯定是贪了,而且是大贪!现在要查,也无非就是到底贪了多少的问题,朕需要一个具体的数额。”
长孙无垢微微颔首,陷入了沉默。
良久,她才缓缓起身,走到了李世民的身后,为他摩背顺气。
“侯君集,是你的功臣,当年在天策府,他就立下了赫赫战功,后来你夺嫡……他也是出了大力的。”
长孙无垢轻声念叨着,忽的道,
“这事儿,是谁捅出来的?”
李世民忽的肩膀一耸。
“你问到点子上了。”
他冷笑了起来,
“这桩丑事的告发者,不是别人,就是咱最信任的好太师,徐国公徐风雷!”
“就在刚才!在大朝会上,在所有大臣面前,他把这事儿给捅了出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你品品?”
长孙无垢愕然。
“竟然是听明?!这……”
她喃喃道,
“不应该啊,以他在朝中的地位,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啊……”
原本她还以为这事儿是一个微末小吏捅出来的,因为身份低微,只能选择在大朝会这种场合曝光,以此来获取大臣以及皇帝的关注。
她着实没想到——竟然会是徐风雷!
“呵呵,是啊!他完全可以直接私底下跟朕说,咱们私底下商量怎么处理,可他没有。”
李世民愠怒道,
“他非要在朝会上闹!这是何意?这完全就是在逼迫朕!要朕不得不按照他设定的进程走!”
“这混蛋,为了干倒一个侯君集,把朕都算计进去了!”
好个徐风雷,明面上嘻嘻哈哈好似无事发生,暗地里却是搜集各种证据,把此案做成铁案。
最终,在大朝会上一股脑爆发出来,身为皇帝的自己都没有丝毫办法,只能被他的意志裹挟,下令关押侯君集,彻查此案。
一生要强的李二,焉能不气恼?
他鼻子都快气歪了!
“这……”
长孙无垢苦笑一声,道,
“或许他是担心私底下说,你会包庇侯君集吧。”
“以你的脾气,你肯定会的……毕竟侯君集功劳不小,所以……”
砰!
李世民一把将茶盏摔在了桌上。
“朕是一心想善待功臣,但朕也是有底线的好吗?”
李二恼道,
“这种程度的贪腐,朕纵然是再宽容,也会严办!”
“担心?担心个屁!他就是故意的!现在这局面,他怕是在心里都已经演练过好几遍了!”
“丝毫不顾忌局面,丝毫不顾忌朕的感受……他徐风雷就想着他自己!真是气死朕了!”
唰唰。
长孙无垢忙给李世民摩背。
“消消气,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她劝慰道,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生气也无用。”
“再说了,无论怎么讲,听明都是为了朝廷,侯君集贪腐情节如此严重,若不将他揪出来,这样的蛀虫一定会越来越多,风气也会越来越差。”
“到时候,整个大唐都会被他们蛀空!”
“这小子的做法或许有些欠妥当,但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啊!二凤,你这一点一定要清楚。”
李世民听着长孙无垢的劝导,呼吸平缓了几分,脸色也好转了一些。
“朕何尝不知道他是为了朝廷,为了国家?可他这么做,将朕置于何地呢?”
李二眉头紧皱,重重叹息道,
“朕这两年,对侯君集他们这些功臣是宽容了一些,甚至可以说是放任!但朕为的是什么?”
“有些话,和别人没法说,只能跟你说说。我李世民已经背负了杀兄弟,逼父亲的罪名了,难道还要让我再添一个刻薄寡恩,杀戮功臣的骂名吗?那我成什么了?后世人会怎么评价我?”
“你知道我的志向,我想成为尧舜那样的圣君,决不当桀纣、杨广那样的昏君呐!”
“观音婢……你知道我有多大的苦闷吗?!”
此刻的李世民,整个人情绪都跌到了谷底,甚至连“朕”都不称了,将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诉说给了妻子。
这番话,在这个世界上,也唯有说给妻子听!
“我知道,我知道的……”
长孙无垢轻轻拍着李世民的后背,柔声安慰道,
“你啊,是带着镣铐在执政……”
李世民靠在她的怀中,默然点头,情绪亦稍稍好转了几分。
“是啊,朕是带着镣铐在执政,不敢有丝毫的差错,所有事情,朕都力求做到至善至美。”
他轻声道,
“历朝历代的开国君主,卸磨杀驴、过河拆迁的事儿都没少做,但朕下过决心——”
“只要他们不负朕,朕必不负他们!”
“可现在……侯君集做了这样的事情,按照律法,他的巨额贪污都够他死几百回了!可,可是……”
“你能说,他负了朕吗?”
长孙无垢为之沉默。
这个问题,她答不上来。
要说没负吧,身为开国功臣带头贪污带坏风气,这实在是有负皇帝期望。
可要说负了吧……说到底他也就是贪财而已,对李世民的忠诚却是没有打折扣的!
李世民想着想着,眉头都快打结了,忽的,他又咬牙切齿了起来。
“最可恶的还是这个徐风雷!这事儿本可以妥善处理,他却非要当众告发,逼朕表态!逼朕走他选好的那条路!”
他咬着牙恨恨的道,
“真当朕是他能摆布的玩偶不成?”
“他想一击把侯君集打死,朕偏不让他如愿,偏要让他的如意算盘落空!”
“侯君集的命,朕保定了!纵然世人骂朕昏庸也好,说朕无道也罢,只要侯君集不谋逆不造反,他就永远是朕的功臣,朕永远也不会将屠刀伸向他!”
长孙无垢闻言,目中露出无奈之色。
此刻的李世民,完全就是一副气急败坏而后赌气的样子。
“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她望着怀中的丈夫,轻声道,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坚信,我的丈夫绝不会是桀纣之君,他一定是个有为的明君。”
李世民微微抬头,神色动容。
“观音婢……”
他满目感动的道,
“还好有你,能娶到你,真是朕的福气……”
长孙无垢一笑。
“好啦好啦,肉麻的话少说,都老夫老妻了。”
她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道,
“侯君集的性命,你可以保,但重罚是必须的,否则,人人都会以侯君集为例,朝廷上下的贪腐之气必会迅速滋生,这是极坏的。”
“收拾下心情,好好想想该怎么善了吧。”
李世民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妻子温暖的怀抱,于桌前坐正。
“你说得是啊……”
他沉吟道,
“当务之急,是要把侯君集一案的底给摸清,朕得知道他到底贪了多少!”
“来人——”
屋外侍从应声进殿。
“去秘书省,把长孙无忌叫来。”
李世民吩咐道,
“朕有话问他。”
“遵旨。”侍从应声而去。
长孙无垢眉头一挑。
“问兄长?”
她皱眉道,
“他还在统领密探吗?”
当年是秦王妃,主管王府一切内务的她,自然知道李世民曾耗费重金培养了一大批密探,而长孙无忌便是总负责人。
但这支秘密部队自李世民登基之后,便销声匿迹了,长孙无垢自然也不会刻意去过问。
可现在李世民忽的点名,这就让她一下都想起来了。
“哎呀……你逼问那么紧做什么?总得给辅机弄点事情做做吧?”
李世民摊手道,
“朕以为你知道的。”
长孙无垢眉头一竖。
“我逼问的紧了吗?”她反问道。
李世民:“……”
片刻后,一人跨越门槛,朝着帝后二人行礼。
“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李世民喝着茶,侧过身来。
“辅机,来坐。”
长孙无垢亦是抬了抬头,端起茶壶道:
“兄长来了,请喝茶。”
一杯清茶递到了他的面前。
“谢陛下,谢皇后娘娘。”长孙无忌快步上前端过茶杯,于李世民身旁坐下。
“辅机。”
李世民望着长孙无忌,开口道,
“对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呃……陛下说哪件事?”长孙无忌一愣,旋即试探道,“侯君集之事?”
李二瞟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侯君集胆大包天,竟敢贪污军饷,把黑手伸向国资,简直是令人发指,丧心病狂!”
长孙无忌义愤填膺的道,
“臣震惊,臣不理解!明明陛下也没有亏待他,还给过他诸多赏赐,他怎么就不知足呢?”
“这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臣是一定要以他为戒,绝不做此龌龊之事,更重要的是,不能让陛下伤心失望!”
一顿喷口水,把侯君集喷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又表忠心。
长孙无忌这番话,可谓是满分小作文了。
“是啊,朕是很伤心,很失望。”
李世民轻叹道,
“那你认为,侯君集该怎么处置呢?”
长孙无忌一愣。
“这……此等重案,臣岂敢妄言?”
他连连摇头,拱手道,
“唯有陛下圣裁!”
李世民又瞟了他一眼。
“辅机,你似乎圆滑了许多啊,跟谁学的?”
他轻声道,
“朕若一定要你下个处置呢?你说说,说说看,说的不好朕也不会怪罪你的,放心。”
“呃,这……这……”长孙无忌开始抓耳挠腮,支支吾吾了半天,也嘣不出半个屁来。
想法他自然是有的,但绝对不能在皇帝面前表达卖弄,那只是小聪明,很容易反被聪明所误。
唯有装傻充愣避过去,那才是大聪明!
“唉罢了罢了!你真没趣,没趣的很!秘书省的典籍把你的棱角都磨平了!”
李世民指着长孙无忌,转头看着妻子,摇头笑叹道,
“你看看你哥哥,哪里还有当年那意气风发的模样?”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再锋利的刀,你不去用它不去磨它,它最终也会泯然,变成一把废刀,”
“可惜,可惜啊……”
长孙无垢往嘴里扔了一块桂花糕,根本不搭茬,一副没听见的模样。
“令陛下失望了,或许臣本就只是废刀一把,不堪一磨,亦不堪一用。”
长孙无忌低着头,拱手恭声道,
“陛下把臣安排在秘书省,正当其位。”
第四百四十五章 你比不上太师一根毛!侯君集破大防!
长孙无忌的话语很谦卑,但怎么听,都带着点酸溜溜的味道。
毕竟,他既是怀才,又是遇了明君,最终却因妹作梗,无法位极人臣。
换做是谁,都会不甘心呐!
这会儿皇帝都帮腔了,他当然忍不住要暗戳戳的自嘲两句,说给妹妹听。
“你长孙无忌若是废刀,这世上恐怕就没有宝刀了!”
李世民摆了摆手,坚定的道,
“你这把刀,朕是无论如何都要用的!而且是要大用!”
长孙无忌目露感动之色,急忙躬身下拜。
“谢陛下!”
这君臣俩正演着一段好恩遇呢,一旁的皇后却是兴致缺缺,起身离席。
“你们聊吧,我去喂猫。”
她随口道,
“这猫啊,最是难养,哪天伺候的不周到了,就喵喵喵的叫,甚是烦人。”
“再养一阵子,要是还这副德性,我早晚要把它扔出宫去!”
说罢,长孙无垢已是莲步轻移,离开了屋子。
李世民:“……”
长孙无忌:“……”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有些无奈。
“……咳,说正事吧。”
李世民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一声,吩咐道,
“朕今天叫你来,就是要你把侯君集的卷宗调出来。”
“朕要知道他这几年,到底在长安做了多少龌龊事,刮了几股妖风!”
“你去,现在就去找,朕今天就要看!”
话音刚落,长孙无忌已然从怀中掏出卷宗。
“陛下,臣已经带来了,请您过目。”
他恭恭敬敬的道,眉眼之中,带着几分得意。
瞧吧,我这波精准预判到了。
“嗯?”
李世民眉头一挑,轻哼道,
“你倒是聪明嘛,都猜到朕的心思了?”
“现在的臣子啊,是越来越难驾驭了,一个个都在想朕之所想,急朕之所急,呵……这若是用到了正道上那自然好的,就怕有的人呐,揣摩朕的心思来制朕!”
哗啦。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是将卷宗打开,密密麻麻的文字映入眼帘。
“陛下也勿要太生气了,太师这个人的脾气我也是了解的,别的都好,就是轴了点……”
长孙无忌嘿然一笑,忙劝道,
“长安学堂是他最重视的工程,侯君集暗地里把手伸到这项目上,还偷工减料,这绝对是触碰了太师的底线,揭了他的逆鳞!”
“所以,他才会这么疯狂,拼着惹怒陛下,都要把侯君集搞倒!”
李世民扫着卷宗,听着长孙无忌为徐风雷的辩驳,再度冷哼一声。
“呵!难道他也是真龙,有逆鳞?”
李二不悦道,
“朕不是不允许他有脾气,但做这种事之前,好歹得先给朕通个气,让朕也有个心理准备吧?”
“前天朕还跟他在皇后那聊天呢,朕是真心把他,把你们都当成心腹,甚至是兄弟来看待的!可他倒好?一边抽着烟侃着大山,一边却藏着心思算计这算计那,准备在大朝会上搞个大事!把朕都给坑进去!”
“当面是一套,背后又是另一套!一点都不坦诚!朕气的是这一点!”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
“是是是……陛下所言极是。”
长孙无忌点头哈腰,连道,
“太师这回确实是过分了,他瞒着谁,也不能瞒您呐?”
说着,他缓缓低下了脑袋,略微有些心虚。
毕竟这事儿,他也是知情的,而且还给徐风雷提供了便利……
哗啦。
李世民又翻了两页。
“这卷宗你翻看过了?”
他忽的道。
“呃……是。”
长孙无忌心中一突,忙解释道,
“侯君集一案事发之后,臣便马上回了秘书省调查了他的卷宗,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
“不得不说,他的胆子是真大,贪的太多了!”
李世民微微颔首,脸色微沉。
“昔日打仗的时候,他就最是贪财,朕那么时候也没怎么管束他,毕竟乱世正是用人之际,只要能力够强,习性再差朕也要用!”
他蹙眉道,
“但现在已经天下太平,我贞观朝已是治世!古往今来,王朝最大的敌人之一,便是官员贪腐,鱼肉百姓!”
“他这毛病,要不得!”
“你看看,你看看,就贞观二年这一年,他就挪用了那么多公款,伸了那么多次黑手!这样下去还了得?早晚要把三省六部都给蛀个遍!”
“侯君集啊侯君集,你真是太叫朕失望了!”
啪!
李世民合上卷宗,紧紧闭上了双眼。
愤怒、失望、气恼……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在心中挥之不去。
“陛下息怒。”
长孙无忌拱手。
“辅机,你说……”
李世民仰着头闭着眼,缓缓道,
“是不是朕的纵容,才导致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丑事?”
“若是他第一次贪的时候朕就加以制止,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呃,这……”长孙无忌犹豫了。
但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
“或许吧。”
“若陛下早年加以纠正,侯君集应该不会误入歧途,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
从卷宗上便可看出端倪,侯君集不是一开始就大贪特贪的。
最初,他只是小偷小摸,揩揩油水而已。揩了许多次发现啥事没有,他的胆子才慢慢的变大。
贪100两,没人管。
贪1000两,还是没人来注意他。
那就贪他个10000两!又如何?反正不会有事!
可以预见的是,若这次他还是没被抓包,下回他就敢三万,五万,十万的贪!乃至于贪一国之财!
故而,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李世民这个当皇帝的,是有责任的。
百骑司明明忠实的记录了种种罪行,但李二却因为侯君集从龙有功,对他的不法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放任纵容,从某种角度来看,便是助长!
“唉!朕想得个仁君的美名,却是仁过了头,以至于有人走上了歪路……”
“朕之罪啊!”
李世民哀叹一声,将卷宗递还给了长孙无忌,低声道,
“你去吧,将这份卷宗交给戴胄他们。”
“把账算清楚,该揪出来的人都揪出来,严办之!”
“朕要这种丑事,再不发生在贞观朝!”
这股贪腐之风,他绝不允许吹起来!
“遵旨!”
长孙无忌作揖行礼,转身离去。
……
大理寺,审讯室。
上午还身穿华服,光鲜亮丽的侯君集,此刻却是摇身一变,披上了囚服,带上了镣铐。
他的面前,坐着三位官员。
大理寺卿,戴胄!
刑部尚书,李道宗!
御史中丞,温彦博!
一侧,侍御史狄知逊还侍立着。
三司会审!这阵容可以说是豪华全明星。
温彦博给了狄知逊一个眼神。
铛!
狄知逊一拍抚尺,厉喝道:
“侯君集,你知罪么?!”
四道目光齐齐射了过去,可侯君集却是眼皮都不抬一下,歪着脑袋,直接无视。
“速速将你的贪腐犯罪事实交代清楚,或许还能争取从轻发落!”
狄知逊冷声道,
“若再敢藐视公堂,后果自负!”
“说话!”
唰唰。
侯君集掏了掏耳朵。
“是谁在说话?”
他瞥了一眼前方,笑道,
“你离我太远,我听不清。”
狄知逊脸色一变,上前两步。
“速速将你的犯罪事实交代出来!”他大声道。
侯君集眯起了眼睛。
“你听不懂人话?”
他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狄知逊,挑眉道,
“我的意思是,你跟我之间,地位差的太远。”
“审讯我,你一个小小御史,配吗?”
“滚远些!”
说完,侯君集仰起了脖子,根本就不拿正眼瞧狄知逊。
“你!”
狄知逊勃然大怒,正欲发作,却是被戴胄一个手势招了回来。
“这位侯大将军,大小也算是个开国功臣,是个国公。”
戴胄摆了摆手,道,
“知逊,你审不动他的,暂且退到一旁吧。”
“……是。”狄知逊闷闷的应了一声,又狠狠的刮了侯君集一眼,这才退到一旁。
“什么大小也算个开国功臣?”
侯君集仰着脖子忽的开口道,
“老子是实打实的开国功臣!论功劳,能排在我前头的,那就没几个!”
“戴胄,你狗娘养的说话措辞注意点,别让老子心里不高兴了!”
李道宗和温彦博闻言,脸色皆是一黑。
这侯君集,太嚣张了!这哪里是犯人?根本就是目中无人的大爷!
被骂了脏话的戴胄,此刻却丝毫不恼,反而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是,是,是我说错了,你是开国大功臣,是国家柱石。”
他点了点头,笑道,
“可身为国家柱石的你,怎么反倒去挖国家的根基,把朝廷都蛀空了呢?”
“你这是给身为开国功臣的自己丢脸,还是给陛下抹黑呢?”
“说说?”
侯君集的头从天上回归了地面。
“蛀空?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他冷笑着,颇为不忿的道,
“老子就吃了那么几口,就能把朝廷蛀空了?这点钱别说是对皇帝,就算是对朝中的某些大臣来说,都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有些人当起了守财奴,守着金山银山,早就吃的满嘴流油了!而我,就从他指甲缝里扣那么一点,他就受不了了要整死我!呵呵……真是刻薄,真是铁公鸡一毛也不拔!”
“我算是看透了!”
温彦博的脸色沉了下来。
“阴阳怪气,搬弄是非,颠倒黑白!”
他厉喝道,
“侯君集,你说的这些歪理,简直是狗屁不通!明明是侵吞了国家的钱,你却说成了是窃取某人的私产!”
“我劝你最好清醒一点,不要再跟怨妇似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絮絮叨叨!”
“再不诚实坦白,等待你的,唯有屠刀!”
在场的都不是蠢蛋,谁会听不出侯君集的阴阳怪气,谁又能信他的鬼话?
“屠刀?”
他嗤笑道,
“老子当年跟着皇帝在沙场上砍人的时候,屠刀不知道见过几万把,那会儿老子没怵,现在会怵你?”
“你有能耐的,现在就往我脖子上砍,来吧,砍吧!我等着呢!”
说罢,他已是梗直了脖子,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
这副无赖相,让在场的几人心底里的怒火都蹭蹭蹭的冒了上来。
戴胄压住了心火,望着“视死如归”的侯君集,沉声道:
“侯君集,我知道你心里不平衡。”
“你爱钱,你想要钱,所以你看到个别大臣赚取了用不尽的钱财,你眼红了,是不是?”
“你就想,凭什么他们能赚那么多钱,为什么你不行,你也要搞钱,对不对?”
侯君集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并没有理会。
但沉默,也算是一种默认。
“但是你脑袋又不好使,心不灵手也不巧,不知道怎样才能挣那么多钱,享受那么多财富,于是,你走上了贪污腐败这条不归路。”
戴胄盯着侯君集,观察着他的神情,缓缓道。
果然,听到这话,侯君集脸色一变,勃然大怒!
“你放屁!”
他怒喝道,
“老子脑子不好使?你才脑子不好使!“
砰!
戴胄应声而起。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他瞪着侯君集,亦是厉声道,
“你若是脑子好使,怎么不去想着用正当的办法挣钱?”
“你若是脑子好使,怎么会去想着盘剥士兵,偷卖国资?”
“看看人家太师吧!人家那才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光明正当、堂堂正正的开一个钱庄,赚的都是干净的钱!甚至那钱庄还于国家有益!北征大军的军饷,还有后续阵亡将士的抚恤,风雷钱庄都是出了大力的!”
“这样挣钱,谁不交口称赞?谁听了不竖起大拇指?”
“而你呢?你的行为,简直比过街老鼠还要可恶!说是人人喊打都不为过!”
“同为开国功臣,你与太师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啊?!”
呼!呼!
侯君集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脸色更是无比的狰狞。
“你他娘!你他娘的……”
哗啦!哗啦!
他挣扎着要起来,身上的锁链都哗哗响动了起来,将他制住。
“说真的,你挺失败的,赚钱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却选择了最龌龊的一种,令人不齿。”
戴胄继续补刀道,“我觉得,你甚至比不上太师的一根毛。”
“你自己觉得呢?”
侯君集:“@##¥%……&@!!!“
这一瞬,他彻底急眼破防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太师告病?侯君集必须死!
侯君集是高傲的,他恃功而骄,所以在四位审讯官面前,才敢这么目中无人,这么无赖。
持着这样的态度不配合,案件根本无法进展!
于是,戴胄索性不审了,先犀利的喷他一顿,狠狠的扎他的软肋,把他那嚣张的气焰先打下去,让他明白——
你根本就没有高傲的资格!
甚至,你连太师的一根腿毛都比不上,现在的你,就是一只人人喊打的下水道老鼠!有什么可狂的?
不得不说,戴胄的思路是正确的,言语攻击性也极强,一下就给侯君集整破防了!
“放你娘的屁!戴胄!你敢辱我!”
“老子比不上那姓徐的?他姓徐的有什么强,老子跟秦王征战沙场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喝奶呢!”
“他就是一个小人,背地里搞阴谋的小人!!若能有出头之日,我必杀之!!”
脸色涨红,青筋暴突的侯君集瞪着眼睛低吼着,完全没了刚才那副无赖姿态。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利刃。”
温彦博嗤笑一声,道,
“若戴胄所言是假,你又岂会这副姿态?”
“你越是急,越是怒,就说明戴胄的话越真,连你自己心里都承认!只是嘴巴不饶人!”
“对否?”
正因侯君集潜意识里也承认戴胄说的是“真相”,才会如此的歇斯底里。
此刻审讯四人组的心情皆是有些愉悦。
刚才侯君集搞他们心态,现在……攻守易形了!
该他们让侯君集的心态崩一崩了,反正这老家伙被重锁绑着,也打不着他们。
“你还想有出头之日?呵呵……以你之罪,都够斩首千百回了!真是痴心妄想!”
“还说太师是小人?我看你才是真正真正不折不扣的小人!太师能将你这蛀虫揪出来,真是太快人心,当浮一大白!”
“正是!侯君集,你问太师哪里比你强?那我告诉你,公道在人心!在我们眼里,在天下人眼里,太师都比你强一千倍,一万倍!你就是再不服气,这也是事实!”
“……”
一句句诛心的话语如利刃一般扎向侯君集,让他状若癫狂。
“你们!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侯君集死死的瞪着四人,他怒吼着,用力的挣着枷锁!
哗哗!哗哗!
铁链晃动着,轻松的与他角力,
挣扎了片刻,侯君集已然是精疲力尽,重新坐回凳上时,疲乏的像是一条死狗。
“侯君集,我现在把话给你说清楚!“
戴胄知道时候差不多了,猛地一拍桌子喝令道,
“最好配合我们,把你犯下的罪行一五一十的供出来,或许陛下还有可能念旧情稍稍从轻发落,你若再冥顽不灵,唯有死路一条!”
“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妻儿老小想一想。”
“历朝历代,因贪腐严重而被满门抄斩的,不是没有!你最好想清楚,是继续对抗,还是配合。”
话音落下,他便闭上了眼睛,不再多说。
一个人赤条条光着脚的时候,是最混不吝的,天不怕地不怕,连死都不怕!
可当他成了家立了业,上有老下有小,且好不容易能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他一定是脆弱的!
人性如此。
果然,当侯君集听到这番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了懊恼烦躁之色。
“皇帝……不会那么绝情的!”
他斩钉截铁的道,
“我为大唐立下过赫赫战功,他纵杀我,也不会动我妻女!”
李道宗闻言,不禁嗤笑一声。
“皇帝绝情不绝情,那取决于你现在的态度。”
他轻抚着下巴,道,
“咱们的陛下说仁慈也仁慈,但若真要发起狠来,那也是天下第一辣手!”
“你跟了他那么多年,不会不知道他的作风吧?”
李道宗没有把话说明白,但室内的几人都懂——
皇帝不会绝情?
人家狠起来自己的亲兄弟都直接杀!
你区区一个大臣,算个嘚儿?
侯君集脸色一变,他的心神,开始有了一丝摇曳。
而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只见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小吏快步走了进来,将手中的卷宗递给了戴胄。
“三位相公,这是有关侯君集的卷宗,长孙相公派我送来。”
小吏恭声道,
“或许对你们审讯有帮助。”
戴胄闻言,眉头一挑,
他接过卷宗翻看了几眼,眼睛顿时大亮!
“好,甚好!长孙兄这份卷宗送来的真是时候!”
温彦博和李道宗皆是将头凑了过来,查看卷宗上的内容。
狄知逊亦是伸长了脖子。
四人不再理会侯君集,全神贯注的阅读着,而此刻侯君集的心,每一秒都在苦苦挣扎!
终于!
“侯君集,你还有最后一次配合的机会。”
戴胄扬了扬手中的卷宗,笑道,
“如果你不说,我现在就去找张丛、王剑、刘七武、邓会他们来审。”
“我数数……一共有十几个人,还有张川、李三、吴贵……”
“呵呵,我想,他们一定愿意配合的,到时候,我同样可以得到想要的答案。”
侯君集瞳孔一缩:“!!!”
这些名字,他当然熟悉,因为都是为他敛财的心腹部下!
有几个名字,已经被徐风雷所曝光……但他先前还抱着侥幸心理。
只要他不招,就不会整条船都翻!
但现在这名单一念,那点侥幸心已然是荡然无存。
“我……”
侯君集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嘴里终于吐出了那个字,
“招。”
审讯四人组相视一眼,皆是露出了笑容。
而与此同时,他们的内心也升起了一丝寒意。
皇帝,果然是有一支秘密部队在监察百官的,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他若是想知道,便都能知道!
至于官员走了邪路,罚不罚,就全看皇帝的心情了。
……
一日后。
政事堂。
李世民坐在主位之上,望着左右两旁的大臣们,眉头微微皱起。
“徐风雷怎么不来?”
他指了指下方首座,不悦道,
“他不知道今天朕要在政事堂议事吗?”
“还是没人通知他?”
李二的目光转向一旁的近侍。
“回陛下,奴婢一早就差遣人去请了。”
近侍太监忙道,
“可……可人回来带话说,太师他病了,在家卧床,无法参会。”
李世民眉头一皱。
“病了?前两天见他还好好的,这会儿就病啦?”
他一脸狐疑的道,
“还一病就直接严重到床都下不了?”
“朕怎么有点不相信呢?”
那近侍被这么一顿反问,神色顿时有些为难。
“这……奴婢也不知。”
他应道,
“徐国公府的门房说太师是染了伤寒还是什么……反正是一种急病。”
“太师还托他带话来,说向陛下致歉。”
李世民闻言,顿时冷哼一声。
“伤寒?这都快入夏了,得哪门子伤寒?”
他指了指房玄龄,吩咐道,
“不管是称病还是真病,他既然不想来,那便不来好了!朕有那么多智谋之士辅佐,少他一个也无伤大雅!”
“房爱卿,你来,坐他的位置,把空缺给补上!”
“其余人,皆进一位!”
不来?
那连椅子都给你小子抬走!
“啊,这……”
房玄龄有些尴尬的拱了拱手,道,
“陛下,这似乎有些不妥吧,太师也许是真病了……”
“嗯?”李世民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要抗旨吗?”
唰。
房玄龄麻溜的起身,补了徐风雷的位置。
其后的大臣也是挨个上前,最后头站在边上的一个边缘大臣,竟因此惊喜的获得了一个席位!
“今天叫你们来,主要议议侯君集的案子。”
李世民目光扫向左侧,沉声道,
“戴胄、温彦博、李道宗。”
“把你们审定的结果,给大伙儿说说吧。”
唰唰唰。
“遵旨。”三人皆是起身。
戴胄从袖中掏出一封书,捧着念道:
“侯君集自武德九年以来,贪污、挪用朝廷款项,变卖、侵吞国家资产,共计二十三处。”
“涉案官员,有十四个,分别是右卫中郎将张丛、校尉王剑、刘七武等,兵部三司主事邓会、张川、李三等。工部主事赵义及其属吏吴贵等。”
“其中,以工部主事赵义涉案次数最多,所贪金额最大,总计达两万三千余两,其中他自己侵吞的有五千七百余两,其余皆献给侯君集。”
“四年来,侯君集总计贪污数目,为……五万九千八百五十七两!”
一个惊人的数字,如同一记重锤一般,砸在了众大臣的心上!
刹那间,震惊之色爬满了所有人的脸!
“竟有将近六万两之多!天呐……国库一年的进项才多少银子啊?”
“乖乖,这都快赶上一个富庶州整年的赋税了!侯君集他怎么敢的啊?”
“真是该死的蛀虫!这样的贪官污吏必须处以极刑,以正视听!”
“对,对,说得对!必须处以极刑!给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敲响警钟!”
“……”
众大臣议论纷纷,最终皆是义愤填膺,一致认为——
侯君集这样的大贪,必须死!
他不死,朝廷就完了,大唐就没希望了!
“肃静!”
太监喊了一声,政事堂内迅速安静了下来。
李世民扫视着群臣,脸上看不出喜怒。
最终,他的目光还是落在了戴胄身上。
“戴卿,大理寺最终的审判结果是什么?”
李二沉声问道。
“回陛下,臣代表大理寺,给出审判结果。”
戴胄铿锵有力的道,
“涉案官员,如赵义、张丛等人除帮助侯君集贪腐外,皆有私吞行为!按照《贞观律》,皆应判处斩刑!”
“这十四人情节严重,臣以为,应该立即处斩,不用等到秋后!”
李世民微微颔首。
“刑部,御史台有异议吗?”
他看向李道宗。温彦博。
“臣等无异议。”
两人皆是拱手应声。
“好,准。”
李世民平静的道,
“这十四个贪腐官员,三日后处斩,所有大臣皆往刑场观斩。”
众臣心中一凛。
皇帝这是要杀鸡儆猴啊!他们全都是猴……
“主犯呢?怎么判决。”
李世民又问道。
“回陛下,侯君集贪腐一案,是我大唐立国以来最大、情节最严重的贪腐案!”
戴胄应道,
“纵然是翻遍史书,也极其罕见!”
“臣与刑部尚书、御史中丞讨论过后,一致认为侯君集应该满门抄斩!”
杀全家!
这是最重的刑罚,但听在众臣耳中,却没有人觉得有不妥之处。
犯下这滔天大罪,满门抄斩是他罪有应得!有什么好说的?
李世民眼皮一抬。
“但是。”
戴胄又道,
“在审讯过程中,侯君集除了一开始有些不配合以外,后续还是通通老实交代的。”
“臣也说,若他能够配合,陛下或许会稍稍从轻发落,故而……此人罪责惩处,请陛下定夺。”
他在这里,选择把皮球踢给了皇帝。
毕竟……谁知道皇帝心里怎么想的?
“让朕来定夺吗?”
李世民喃喃了一声,道,
“侯君集是有功的,这不假,朕是念着他的功劳的。”
“你既然许诺他稍稍从轻发落,朕亦准许,那么你觉得——该如何从轻发落?”
问题又抛回给了戴胄。
“陛下既然准许从轻发落,臣便斗胆说说臣的想法。”
戴胄朗声道,
“侯君集罪大恶极,不处于极刑不能平众人之心,故而,他必须问斩!”
“但他的家人,或可因陛下仁慈,免去一死。”
“臣以为,当将侯君集家眷处于流刑,发配岭南!如此,陛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大臣之中,有不少人皆是点头,亦有不少人变色。
“侯君集毕竟是有功的,戴胄这么判处,无可厚非。”
“是啊,他虽罪恶,但家人毕竟是无辜的啊……陛下是仁君,定不愿多造杀孽。”
“胡说八道!他贪污的时候,难道他的家人没享受?说他们无辜,真是可笑!我觉得不能就这么饶恕了,必须全部处斩,才能让后来者警醒,再不敢贪污腐败!”
“说得对!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能相抵!”
“……”
一时间,政事堂内支持反对的声音皆有,谁也说服不了谁。
李世民扶了扶额头。
两派人吵得不可开交,但有一点却是共识,那就是——
侯君集必须死!
第四百四十七章 功过不能相抵,侯君集的死期定下
铛铛!
李世民的手指敲在桌上,让在场大臣迅速停止了纷争。
其噤声效率,超过传话太监98.37%。
“魏征。”
他将目光转向左侧,点名道,
“朕记得,先前你是极力举荐侯君集担任要职的,甚至还说他有宰辅之才。”
“这话你说过的,对吧?”
众人的目光,迅速汇聚到了魏征的身上。
“回陛下,臣是说过。”
魏征神色不变,起身拱手应道。
李世民轻哼一声。
“呵!这便是你的眼光?这便是你说的宰辅之才?”他冷声问道。
魏征的脸色依旧淡定,只听他道:
“回陛下,臣自认为臣的眼光并无问题。”
“不可否认,侯君集此人的确是有才华的,只是无良知,无德行,可以说是有才无德。”
李世民微微眯眼。
“有才无德之人,朕要来何用?!”
他斥道,
“这样的人,往往比庸人还要可怕!因为他会把自己的才能都拿去满足自己的私心私欲!”
魏征作揖行礼。
“君子论迹不论心,在此之前,臣只能看到他的才能出众,看不到他私德有亏,故而举荐,如今……才知道自己错了。”
他正色道,
“请陛下责罚。”
李世民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陛下,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魏公为国举能的初心是好的,只是没看清侯君集而已。”
房玄龄连道,
“请陛下勿要怪罪,否则……将来便没有人敢为国家举荐人才了。”
这番话,让群臣皆是点头赞同。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嘛!”
“对,对,魏公纯粹是没看清侯君集的为人,这不是他的过错。”
“有理,有理……”
见众臣都为魏征开脱,李世民的脸色也稍稍好转了几分。
“责罚就不必了,朕不是那般狭隘之人。”
他看向魏征,吩咐道,
“你如今既已看清,那么你说说,侯君集该如何审判?”
魏征一愣。
皇帝这问话里头……有几分玄机啊。
“唔……臣的意见与戴胄基本一致,侯君集当斩!但却稍稍有不同看法。”
魏征略一沉吟,方才道,
“刚才有同僚说,功是功,过是过,臣深以为然。”
“侯君集犯了过错,等待他的唯有屠刀!但他的功劳也不能因此抹去,否则何来‘功过分明’一说?”
李世民颔首。
众臣亦是安静聆听。
“他既是死罪,那么他的功劳,该如何兑现?”
魏征继续道,
“难不成将他满门抄斩之后,再给予无上的哀荣?这岂不是太讽刺了么?”
众人:“……”
要真有那场面,一定贻笑大方。
“军功成就勋贵,而陛下对勋贵最大的恩赐,便是世袭爵位,福泽后代。”
魏征观察着李世民的神色,见他并无不悦,方才挺直腰板,建议道,
“所以,侯君集的功劳应该兑现在他的家眷身上!”
“他该死,但家眷不应死,也不能流放!而是应该继续让他们住在长安,享受军功带来的好处,享受天子的恩泽。”
“若能如此,陛下至仁至善矣!哪怕是传到后世,就算是最犀利的史评家,也绝对挑不出陛下您的问题来,更不可能说您对待功臣刻薄!因为明眼人都知道,您实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啪!啪!啪!
“好,好啊,魏爱卿所言,甚合朕心!”
李世民连连拍手鼓掌,大赞道,
“这才是真正为朕考虑,没有纰漏的好建议!”
“一刀咔擦下去和几百刀咔擦下去,看似干净利落,但你们却没有为朕设身处地考量过!这,便是诸位不如魏征的地方!”
皇帝在乎的是什么?
是自己千秋万代之后的圣名!最好是没有瑕疵的那种!
李世民的名声已经有了“污点”,因此他也更加苛刻——那白璧微瑕之上,绝不允许再出现第二处瑕疵!
“戴胄。”
他目光投了过去。
“臣在。”戴胄忙应声。
“侯君集的家眷们,是否已经抓捕?”李世民问道。
“回陛下,还未定罪之前,臣岂敢派人抓捕?只是将潞国公府围了起来,限制他们外出而已。”
戴胄应道。
“嗯,听朕口谕。”
李世民吩咐道,
“立即解除一切禁令!让潞国公府上上下下都恢复正常作息,所有惯例权利都要保持,不能有区别对待。”
“听到了吗?”
“……遵旨。”戴胄微微蹙眉。
他对皇帝这样的决断有些不满意,但最终还是点头称是。
虽然他为人刚正不阿,但实际上还是可以妥协的,只要不触碰到底线。
底线在哪?
底线就是——侯君集必须死!
只要皇帝不改这一条,其他的他都勉强可以认同。
“好了,都坐,都坐。”
李世民一笑,道,
“侯君集的事情就这么谈妥了,咱们继续议事。”
“唐俭,你昨天上的折子里说……”
他正要把这事儿翻盘,却见戴胄忽的又站起身来,问道:
“陛下,既已定罪,请问侯君集何时处斩?”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皇帝竟是将这关键问题忽略了,那他必须要予以提醒。
否则一直拖下去,死刑都给他拖成无期了!
“你很急么?戴卿。”
李世民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道,
“侯君集又跑不了,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还有,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朕很讨厌说话说到一半被打断?”
语气虽然轻松,一股子威压已然降临在了戴胄的头顶之上!
“打断陛下说话,是臣之罪,请陛下责罚。”
戴胄顶着压力,双目炯炯的望着李世民,斩钉截铁的道,
“但行刑,必须得有一个确切的时间,这是施行法律的基本!”
“以侯君集之罪,当判斩立决,不必等到秋后!臣以为,他当和赵义、张丛等人一同,于刑场就刑!如此一来,也能起到最好的警示作用!”
他认定的事情,谁给压力都不好使!
斩首就是斩首,拖不得!
“春天,是万物生发,生机勃勃的时候。”
李世民轻描淡写的道,
“此时杀人,不符合天地自然的规律,朕以为不妥。”
“还是等到秋后吧!秋天肃杀,正是行刑的好时候。如何?”
戴胄脸色一变。
“同样是死刑,陛下为何非要区别对待?”
他抗争道。
“同样都要死,你非差这几个月时间么?”
李世民反问,
“就当是朕念及侯君集这么多年的功劳苦劳,让他多活一阵子,不行么?”
“再说了,天牢不见天日,环境恶劣,对于罪犯来说,更加折磨,这亦是一种行刑,不是吗?”
眼见两人争锋相对,李道宗忙出来打圆场。
“对,对,陛下说得对。”
他连道,
“所谓死并不可怕,等死才可怕。”
“戴公,你就不要再跟陛下争执了,再等几个月,等到秋后便是了。”
群臣亦是一顿劝解,才算将戴胄给按了下去。
“回陛下,确有东瀛使者来唐一事。”
唐俭起身接茬道,
“东瀛国,位于大唐之东,与新罗、百济很是相近,那里,是一个岛国,物资匮乏,民风彪悍,未曾开化……”
……
徐国公府。
后院池塘边上,徐风雷缓缓落子。
啪嗒。
隔了好久以后,他方才落下第二颗棋子。
啪嗒。
不知过了多久。
“将军!”
他大笑着叫道,
“老孙头,你这棋也太臭了,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啊!”
“哈哈哈哈……”
孙思邈一脸的无语。
“说你小子无赖,也是真无赖!”
他不满道,
“下的那么慢,诚心熬老夫呢?老夫刚才是一不留神被你钻了空子而已!”
徐风雷咧嘴笑得开心。
“输了就是输了,别找那么多借口,你刚挖来的那株百年野人参可是归我了嗷,不许耍赖!”
他厚着脸皮,嘿然道,
“再来一局?我看你那青囊里好像还有不少好东西啊!”
有这熬老头战术在,孙思邈的那点宝贝,还不是随随便便叼回来?
“去去去,再不要跟你小子下棋了!”
孙思邈一把抱紧了身旁的青囊,一脸警惕的道,
“把老夫的宝贝都给骗走了!这都是辛辛苦苦跋山涉水采摘来的,价值连城!”
话虽如此,但愿赌还是服输。
只见孙思邈小心翼翼的打开青囊,往里头掏啊掏的,最终捏着一株须发饱满的人参,递到了徐风雷面前。
“喏。”
他晃了晃手中人参,道,
“这便是白山野人参,极其罕见,老夫本来打算用它换点银两,用来新修医馆的。”
“便宜你了……拿去。”
“嘿嘿!谢了孙真人。”徐风雷伸手就要去拿,却是被孙思邈一巴掌打掉了爪子。
“懂不懂规矩!哪有你这么拿的?这样会破坏它的根须的!”
孙思邈斥道,
“你知不知道,这每一根须发,都比金丝还要贵重百倍!”
“双手捧接!”
徐风雷乖乖点头,双手并拢拱起,小心翼翼的接过百年野人参,细细的观摩着。
“真瘦。”
他啧啧道,
“我要是一口把它吞了,会怎么样?”
像这种级别的人参,经过千百年的采摘,后世早就没有了!
也就是在唐代,还能觅的到。
“野人参,各有各的风骨,这一株的精气神就很好。”
孙思邈轻哼道,
“你要是一口吞了,也没什么,顶多会死而已。”
徐风雷一惊。
“有那么恐怖?”
他讶异道,
“我以为顶多只是喷鼻血而已……”
啪!
孙思邈起身一巴掌拍在了徐风雷脑袋上。
“当然是被老夫打死!”
他瞪眼道,
“这么好的东西,你若是敢暴殄天物,老夫纵然打不死你,下毒也要毒死你!”
徐风雷:“……”
原来是这个死法啊,咳。
“小青,过来,把这株野人参贮藏好,不准任何人触碰。”
他也不再开玩笑,转而便吩咐了一声,正色道,
“这,是我徐国公府的镇宅之宝!”
“此外,安排一些人手和银两,过两天帮助孙真人去选址,看看长安哪里适合开医馆。”
“是。”婢女小青恭恭敬敬的捧着野人参,踩着慎重的步伐离去。
孙思邈闻言,露出了笑容。
“还算你小子有良心。”
他抚须道,
“说真的,这一年来走遍天下,老夫是真的感触颇多。”
“这世上病患何其多,而良医又何其少?”
“老夫一人之力,纵然一日能救十个,一年也不过救治三千余人,可病患何止三万,三十万?”
“唉!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徐风雷点了点头。
“这也正是我极力推崇开办医学院的原因。”
他道,
“林杏这孩子,学得如何了?”
听到这一问,孙思邈自得一笑。
“真被你铁口直断说中了,他家风水朱雀斗金鲤,后代必出名医!这小林子啊,悟性是真高,上手是真快!”
他赞誉道,
“照这样下去,再过二十年,他一定能继承老夫的衣钵!”
徐风雷闻言,不禁咂舌。
“好家伙,悟性高学的快,也得再学二十年?”
他扶额道,
“老孙头啊,你这一身惊天动地的医术想要传承下去,果真是难呐!”
“还好我没给你当徒弟……”
孙思邈撇了撇嘴。
“就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吊儿郎当的样子……给老夫当徒弟,老夫还不要呢!”
他轻哼道,
“老夫现在有林杏徒儿,将来医学院开办起来,或许还会有更多的好苗子涌现出来。”
“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一边凉快去吧!”
“哈哈哈!”徐风雷闻言,不禁大笑,连道,“那便最好,我多么希望我那三脚猫的医术能被后来者淘汰,被人嫌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全天下所有的病患,便都不用为疾病发愁了,更不会因此而丧命。”
“得医士千万,庇天下病者俱欢颜!”
孙思邈缓缓点头。
“老夫亦期待着有那么一天。”
他道,
“医学院何时能开?你给个准信,老夫好安排时间,你知道的,这长安老夫向来都是待不住的。”
比起被达官贵人恭维,他更喜欢在乡间和泥腿子聊天。
“你要我给个准信?那就定在明年的今天吧!届时——”
徐风雷起身,目光炯炯的道,
“医道将兴!医道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