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绝壁佳人
夜，夜色已浓，浓如墨。秋风荒草，白杨枯树，一轮冰盘般的明月刚升起，斜照着这阴森凄凉的水潭，看不见人，连鬼都看不见。
陈默缓缓睁开眸子，看了看周遭的环境。
夜间的微冷的风吹在他湿漉漉的衣服上，他打了个喷嚏，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将木剑揣在怀里，陈默抓起墨痕，借着皎洁的月光，在山间寻了个矮洞，一头钻了进去。
脱掉身上湿透的衣衫，陈默出去拾回了一些干柴，燃起一堆火，将衣服架在上面烤着。
坐在火堆旁，陈默盯着燃的正旺的火堆，楞楞的出神。
火焰不断跃动，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李含绫的脸，那张既俏丽又调皮的脸上，仍然带着温柔的笑意。
可是下一刻却忽然变了，变成独眼光头那张狰狞恐怖的脸，嘴角带着的笑容，尽是嘲讽他的意味。
陈默眼中忽然流露出一丝痛苦，伸手抱住了脑袋，闭上眼睛，不去看那火堆。
但黑暗中，他眼前呈现的却是一大片的尸体，有山贼的尸体，也有李含绫一家的尸体。
但不管哪具尸体，都瞪大了眼眸，不甘和怨恨的盯着他。
陈默睁开眸子，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上面好像也沾满了血迹。
杀人的恐惧感，害人的愧疚感，交织在一起，不断冲击着陈默的神经。
久空的胃部忽然收缩，陈默终于忍耐不住，跌跌撞撞的跑到洞外，扶着石壁大口吐了起来。
他已很久很久没有吃东西了，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吐，呕出来的不过只是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胃酸罢了。
失魂落魄的坐回到火边，陈默捧着那把木剑，喃喃自语着什么。
在他背后，一大股漆黑的剑势缓缓凝聚。
似是感应到了，陈默猛地回头，狠狠的瞪着墨痕一眼。
墨痕一颤，像是做坏事被发现了一般，讪讪的收回了剑势。
“墨痕。”陈默忽然开口，将它扒拉到身边，“我已经想开了，无论杀人也好，害人也罢，都是我一生中势必要经历的事情。”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接着道：“昔在沈府之时，无论何事，都无需我亲自动手，如今我被赶了出来，日子虽说不会再似之前那般舒坦，但也不用再见到沈昆那张令人厌烦的脸，想来倒也快活。”
陈默突然叹了几口气，又道：“这苍灵大陆，地域何其辽阔，其上三百州，总有一个地方是我的归属，总有一个地方。”说着，他轻轻笑出了声。
微微摩挲着墨痕的剑身，陈默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在衣服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一个黑色的小匣子。
将里面湿透的剑谱取出，放在火边烤着。
凝视着那本微微泛黄的古籍，陈默喟然叹道：“今后的一切，都要靠我自己了。”
困意忽然来袭，陈默阖上眸子，抱着墨痕，坐在火堆旁打起了瞌睡。
次日醒来，陈默只感胃中空虚，脚步虚浮，只得以墨痕做拐杖，勉强的走出了洞穴。
走了没多久，陈默忽然发现一颗果树，其上累累果实，颇为丰硕。
陈默心中一喜，这才饱餐一顿，暂解燃眉之急。
就这样，陈默一人一剑，一直沿着一个方向走着，漫无目的，不知何处是归途。
陈默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天下三百州，只要不是神篆，剩下的两百九十九州，哪一个都可以。
擦了擦额额上的汗水，陈默注视着前面跌峦起伏的山脉，疲惫的脸上顿时浮现了一抹笑容。
“这里就是神篆的边界了，再往前走，应该是……额，哪一州来着？”陈默挠了挠头，心中思量不起，当即也不再多想，径直朝前走了下去。
翻过了一道陡峭的石崖，陈默长出了一口气。
“走了一个多月，终于走出神篆了。”陈默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脸上的笑意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意味。
“走了。”陈默收回目光，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似是在告别，又像是在催促自己上路。
走了大约有小半日的时间，陈默驻足，吃了几个果子，恢复着消耗过大的体力。
忽然，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眼睛眯了眯，手中吃了一半的果子，也抛到了一边。
在他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陡峭高耸的悬崖，约五十多丈，上面模糊有一道人影。
又往前走了大约十余丈的距离，陈默仰头，这才看清那个人的脸。
那是一个很美的女子，衣袂飘飘，长发如云，一身鹅黄色的长裙，更衬的身段婀娜多姿，看年龄比陈默稍大一些，但也绝不到二十。
更令陈默有些奇怪的是，这女子花容月貌的脸上，竟然带着长长的泪痕。
“站的那么高，被风吹到眼睛了吧。”陈默咕哝了一声，觉得有些无趣，转身就欲离去。
忽然，一阵狂风吹过，竟生生将那女子吹的左右摇晃，一失足跌下了石壁。
陈默心中一惊，一把将墨痕丢到一边，体内漆黑的剑势运转，双脚用力蹬地，整个人如白鹤一般掠起。
伸手将那女子接住，陈默脚尖点在石壁凸出的石块上，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将她放下，沈墨关切的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那女子愣愣的看着他，既没有道谢，也没有说话，忽然大哭了起来。
陈默面色陡然一变，手足无措的立在那里，像是做错了事。
过了良久，他才试探着开口：“姑娘不用担心，我不要你以身相许的。”
那女子闻言，显然愣了愣，收起哭声，狠狠的剜了陈默一眼，道：“你为什么要救我？”语气中颇有些埋怨之意。
陈默怔了半响，奇怪的看了那女子一眼，道：“你……不是被风吹下来的吗？”
女子登时无语，别过头去，忽然看到了一旁的墨痕，眼睛顿时亮了一下。
起身扑到墨痕边上，女子拔出剑身，就朝自己脖子上抹去。
陈默大惊，漆黑的剑势涌动，凝成一股，打在墨痕剑身上，将它打飞出去了好远。
“哧！”
墨痕瞬间大怒，凌厉的剑势挥动，又反过来打在陈默身上，痛的他哀嚎不已。
那女子站在边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一人一剑，一时间也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唉。”陈默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揉搓着发疼的身体，缓步走到女子边上，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道：“把剑鞘还我。”
女子一愣，乖乖的把手中的剑鞘递了过去。
将墨痕插入剑鞘，陈默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女子双手护在胸前，退了一步，警惕的盯着他，戒备道：“你……你想干什么？”
“啧啧啧。”陈默砸了咂嘴，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可惜，“真想不明白，像你这般貌美的女子，有什么想不开的，为何非要自寻短见？”
女子脸上流露出一丝浓浓的悲伤，眼中的泪水再度涌了出来。
“哎哎哎，你别哭啊。”陈默一惊，他最怕的就是这种，上来二话不说，眼泪就先流出来的。
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女子看了陈默一眼，道：“此事与你无关。”说罢，不再搭理陈默，转身离开。
“嗡嗡嗡。”
墨痕微微颤抖，发出一阵类似嘲笑的声音。
陈默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手中轻敲剑鞘，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第二十八章 悲伤往事
偷偷摸摸的跟在那女子身后，陈默见她并没有再要自寻短见的意思，当即松了一口气。
坐在一块大石上，女子盯着一个方向，眸光微微闪烁，时不时发出一声哀叹。
陈默在后面远远看了两眼，忽然起身走了过去。
“是你？”那女子看了他一眼，柳眉顿时就皱了起来，“你跟着我干什么？”
陈默抓了抓头发，走到女子身边坐下，尴尬的笑道：“我不知道出去的路。”
女子白了他一眼，伸手指了个方向，道：“顺着这个方向一直走，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到达一座城。”
“多谢。”陈默抱拳谢过，转身朝女子指的那个方向走去。
可是刚走出没多久，他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来。
女子奇怪的瞥了他一眼，皱眉道：“你还要干嘛？”
“我……我身上没钱。”陈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姐能否……借我一点？”
女子闻言，眼中浮出现些许火气，很恨的瞪着陈默，道：“你坏了我的好事，还想问我要钱？！”
“不不不。”陈默连忙摆手，道：“不是要，是借，借的。”
“借？”女子上下打量了陈默一眼神色古怪，“就你这样，拿什么来还？”
“这个……”陈默尴尬的挠了挠头，他浑身上下，除了墨痕木剑还有那本剑谱之外，再无别的什么东西。
“算了，见你可怜，就借一点给你吧。”女子叹了口气，将腰间的钱囊解下，整个抛给陈默。
“多谢多谢。”陈默大喜，接过钱囊，却并没有离去。
“你怎么还不走？”女子的语气带着些许不耐烦。
陈默看了看手中的钱囊，又看了看女子，正色道：“我娘亲从小就教导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这么多的银子呢。”
女子叹了口气，认真的看着他，过了良久，终于开口道：“那好，你杀了我罢。”
陈默一愣，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手中的钱袋，十分不舍的把它还了回去，痛心道：“我娘亲还教导过我，存平等心，行方便事，则天下无事；怀慈悲心，做慈悲事，则心中太平。我若是为财而杀了你，心中定然不会太平。”
女子见他这般模样，顿时笑了，也没有伸手去接钱囊，只是道：“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啊，你叫什么名字？”
陈默道：“我叫陈默。”
女子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笑意，道：“你的名字跟你的性子可真不像啊。”
陈默微微笑了笑，并未搭话。
女子道：“我叫慕馨。”
陈默点头，道：“那么慕小姐，你有什么烦心事吗，告诉我，我一定帮你解决。”
慕馨眼睛微微亮了亮，但随即又有些黯淡，道：“还是算了，我的事情，凭你一个毛头小子是解决不了的。”
陈默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辩解道：“别看我年龄不大，但我已经是凡剑二重天的剑客了。”
“凡剑二重天？”慕馨一惊，诧异的看了陈默几眼，心想：这毛头小子看上去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剑势修为便已达到凡剑二重天，莫非是什么世族大家的子弟？
陈默嘿嘿笑道：“是啊，所以说你要是有什么烦恼或是麻烦，尽管说出来，我尽力帮你解决，就当是报答你了。”
慕馨轻叹了一口气，犹豫了良久，还是开口道：“我只想……只想见一个人，跟他说几句话，仅此而已。”
“这么简单？”陈默诧异了一瞬，随即笑着道：“没问题，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是要我把他绑过来？还是带你去见他。”
慕馨又叹了口气，表情略微有些凝重，道：“他叫赵正杰，是竹阳赵家的继承人。”
“竹阳赵家？”陈默摸了摸下巴，总觉得有点耳熟。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失声道：“就是那个天下排名第六十七的江竹剑！？”
慕馨点点头。
陈默面露苦相，心中哀嚎一声，“早知道就不答应这么早了。”
慕馨见他面色为难，眸光微微黯淡，道：“你若是觉得为难，不去也罢，那些银子你依旧可以带走。”
陈默低头思忖了片刻，道：“我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慕馨一愣，惊讶的看着陈默，忍不住问道：“那可是天下排名第六十七的江竹剑继承人，你当真不怕？”
陈默面带几分不屑，嘴硬道：“第六十七算什么，天下第四的月魄继承人我都不怕。”
慕馨深深看了陈默一眼，觉得他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犹豫片刻后起身，道：“那我们走吧。”
陈默点头，随慕馨而行。
两人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到一座城中，花钱买了两匹快马，没有丝毫耽搁，再度启程，朝竹阳而去。
黄昏时分，人困马乏，两人便在一处草地上停了下来。
任由那两匹马四处跑着吃草，陈默喝了口水，望着微微暗了下来的天空，试探着问道：“你跟竹阳那位赵公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慕馨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道：“什么公子，那就是个混蛋。”
“哦。”陈默会意点头，“那那个赵混蛋，对你做了什么事情吗？让如此你心灰意冷，死之前什么都不想，就只想见他一面。”
慕馨面色微微变得黯淡，缓缓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吧，不，或许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我与他相识，是在八个月之前，那个时候我游离苍灵，恰巧到了竹阳。”慕馨说着，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因为我初到竹阳，人生地不熟，本想留宿一宿，次日便走，可没想到在我吃饭休息的时候，有几个地痞流氓贪图我的美貌，过来找我的麻烦，我心中自然受不了这股气，当即就和他们起了冲突，奈何他们人多势众，我最终还是不敌。正当我一筹莫展，有些绝望的时候，那个混蛋出现了。”
说到这里，慕馨虽然在骂，但脸上却挂着兴奋的笑容。
“那几个地痞流氓一见到他，屁滚尿流的跑了，他将我拉起，温柔的问我有没有受伤，可我对这种富家公子一向没有好感，不冷不淡的答了几句话，便回房休息去了。次日清晨，我本想就此离去，可没想到他竟然守在我的楼下，邀请我多留几日。我当时也不知怎得，竟然鬼使神差的应了下来。”
“就这样，他带着我，逛遍了竹阳城中的店铺，游遍了竹阳周边的山水。起初我只认为这是他追女孩子的伎俩，心中告诫自己不要上当。可在两个月后，他向我表明心意的那天，我的心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于是就那么答应了他。”
“再往后的四个月，是我这一生最为快来的时光，我爱着他，也深深坚信他也爱着我。我与他虽无夫妻之名，却有了夫妻之实。在那晚过后的第二天，他送了我一个手链，说是与我的定情信物，说要带我回赵家，去见他的父母。我很高兴，那时我认为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她的声音忽然停了，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他跟我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匆匆离去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他。我想尽一切办法去找他，在赵府门前守了一个月，最后却被下人告知，他只是一时兴起，故意耍我的罢了。”
慕馨终于忍不住痛哭了起来，将脸埋在膝盖上，孱弱的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我早就该想到，他……他是竹阳赵家的公子，万众瞩目的中心，而我只是一个路过此地的无名女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入得了他的眼。”
陈默听完，怒火中烧，冷冷的道：“这哪是混蛋，这简直就是人渣啊！”
心中越想越气，陈默猛的将手中握着的墨痕摔了出去。
“哧！”
漆黑的剑势涌动，墨痕隐隐有爆发的迹象。
陈默赶忙安抚了它几句，向着慕馨道：“慕小姐你放心，这样的人渣，我绝不会放过的。”
慕馨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摇头道：“我并不想要报复，我只是想问问，他有没有真正的爱过我，哪怕只有短暂的一刻。”
陈默低头不语，沉寂了片刻，喟然叹道：“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慕馨破涕为笑，道：“你一个小毛孩子，你懂得什么？”
陈默轻咳一声，正色道：“我已经十六岁了好不好，哪里是什么小毛孩子？”
慕馨笑道：“好了小毛孩子，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上还要赶路呢。”
陈默点头，将墨痕枕在脑后，闭上眼睛，缓缓睡了去。
第二十九章 夜潜赵府
次日，天色微良，陈默于梦中被慕馨唤醒，翻身上马，再度朝竹阳而去。
竹阳有一剑，天下名剑谱排名第六十八，名曰江竹。
陈默与慕馨策马奔腾了大半日，终于抵达了竹阳。
竹阳虽不大，但也颇为气派，街道商铺布置格局，竟让陈默感觉有丝丝熟悉。
心中生疑，陈默禁不住咕哝道：“这竹阳倒和天满有几分相似。”
慕馨闻言，微微一笑，道：“江竹剑的剑势也柔，赵家第一任家主仰慕天下至柔之剑洛水，当初建造此城之时，也刻意模仿了天满。”
陈默了然，道：“原来如此。”
慕馨嘴角带着一丝狡狯的微笑，道：“小弟弟你去过天满？”
陈默一愣，随即摇头，道：“没去过，只是听说罢了。”
慕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向往的光彩，道：“世人皆传天满洛水虽是天下排名第三，但城中之景却是天下至绝，有机会定要去瞧一瞧。”
陈默撇了撇嘴，似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讨论，赶忙问道：“那个赵人渣家在哪里？”
“怎么？”慕馨看了陈默一眼，神色略有些古怪，“你想直接去闯赵府？”
陈默轻咳一声，道：“怎么可能，我只是想先去摸清一下情况罢了。”
“这样啊。”慕馨点点头，嘴角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道：“你既然去过天满，那就应该猜得到赵府的所在之处啊。”
“对啊。”陈默眼睛微微一亮，右手握拳，在左手掌面上锤了一下。
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慕馨嘴角的微笑，陈默脸色微微红了红，登时不再言语，只是低头拉马往前走。
慕馨得意一笑，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顺着主街道走到头，又穿过了几条小巷，陈默看到了面前的大宅子，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朱红色的大门，门前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两个威武的石狮子，要不是大门上挂着的那个赵府门匾，陈默还以为回到了天满沈家。
陈默摸了摸下巴，轻声自语道：“这赵家的第一任家主该不会是个女子吧？”
“据说是的。”慕馨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陈默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一来到赵府之前，慕馨的脸色就变得低沉，美眸中也是浓浓的悲伤。
“我问你，那个赵人渣一般都喜欢去哪里？”陈默目测着赵府围墙的高度，头也不回道。
慕馨低着头，小声道：“我若是知道，也不必劳烦你带我来此了。”
陈默叹了口气，道：“风尘两日，还是先在城中找个客栈住下，人渣一事，改日再议。”
慕馨点头，领着陈默来到了竹阳的一家客栈。
将手中的缰绳交给笑脸迎上来的店小二，陈默和慕馨抬脚走入了客栈。
一入客栈，登时又有一人迎了上来，点头哈腰的笑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陈默低头沉思片刻，道：“先打尖。”
店小二道：“那客官要点什么？”
陈默想了想，随口报了几个菜名。
店小二一脸尴尬，赔着笑道：“不好意思啊客官，您说的这些，我们这都没有。”
“没有？”陈默看了他一眼，语气颇有些许不满。
“对不住啊客观，您说的这些，真的没有。”店小二赔着笑脸，求助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慕馨。
慕馨笑了笑，道：“那就简单来点吧。”说着，流利的报了几个菜名。
店小二道：“两位稍等，菜马上便来。”说罢，往后厨跑去。
走到一张空桌子旁坐下，陈默环顾了一眼大厅，皱眉道：“这什么破地方啊，连点正经的菜都没有。”
慕馨白了他一眼，道：“这里是竹阳，又不是天满，将就点吧。”
陈默闻言，立马闭上了嘴。
没过多久，店小二就拖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
一边将菜摆在桌子上，店小二一边向慕馨道：“这位仙子以前来过吧，这些菜可都是我们店的招牌。”
慕馨笑而不语，拿起一双筷子，对陈默道：“吃吧。”
陈默点头，虽然有些嫌弃，但还是大口的吃了起来。
吃完了饭，天色已渐渐有些发黑。
陈默要了两个房间，和慕馨告别之后，便回房休息去了。
躺在床上，陈默翻来覆去的躺了几个时辰，怎么也无法入眠。
终于，他忍不住了，抓起墨痕，推开窗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客栈。
偷偷摸到赵府的外墙，陈默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之后，猛地一跃，翻过了高墙，落入了庭院中的一处矮树丛。
等着一队侍卫从自己面前经过，陈默身形一晃，跃上了屋顶。
俯视着诺大的赵府，陈默重重的叹了口气，道：“这么大的府宅，那个赵人渣的房间在哪里呢？”
一面想着，陈默一面寻了起来。
找了许久，都没找到，陈默不禁有些烦躁。
脑海中灵光忽然乍现，陈默微微眼睛一亮，自语道：“若按沈府布局来看，大厅在正，下人侍女住处偏右，主人宾客住处偏左。”
目光盯着赵府的一个方向，陈默嘴角带笑，道：“那么就是那里了。”说着，屏息敛气，轻迈着步子，朝左边而去。
因为不知道赵正杰到底住在何处，所以陈默也就先挑着那些亮灯的房间去了。
立足于枝桠之上，陈默向里一望，看到了屋子里的场景，也看到了那个英俊不凡的年轻人。
盯着看了许久，陈默心中气愤越积越浓，暗骂了一声人渣，然后便沿着原路返了回去。
翻出赵府的墙，陈默狠狠的啐了一口，又骂了一句，趁着天色还未亮，急急忙忙的赶回了客栈。
进入房中，陈默将墨痕丢到一边，回想起自己在赵府之中看到的场景，原本平息的怒火又一次升了起来。
双手枕在脑后，陈默怒声道：“那人渣简直连人渣都不如，慕小姐为了那人渣竟然还要自寻短见，真是不值得。”说着翻了个身，骂骂咧咧的就睡着了。
陈默睡了一会儿又醒了过来，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虽然仍有些昏暗，但距离辰正之时已然不远。
心中盘算着慕馨差不多也该醒了，陈默翻身下床，推门走了出去。
客栈大厅几乎没有人，也就只有几个店小二在忙活着，准备招待新一天的客人。
见到陈默，店小二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道：“客官怎么醒的这么早？”
陈默摆了摆手，拉着店小二走到一边，小声问道：“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仙子，你是不是见到过？”
店小二怔了半响，摇头道：“没有啊。”
陈默脸色一板，道：“别想瞒我，快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店小二苦着脸道：“客官我是真不知道啊。”
“你不说实话。”陈默恶狠狠的盯着店小二，道：“昨日我可都听到了，你说她来过这里。”
“客官你真的冤枉我了。”店小二说，“她昨天不是点了几个菜嘛，我看她那么熟练，就随口说了一句。而且每天来往客人那么多，她就算真的来过，我也记不住啊。”
陈默叹了口气，放开了店小二，道：“我知道了，你去给我弄些早点来。”
“哎好。”店小二松了一口气，赶忙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他其实是见过慕馨的，就在几个月之前，跟着赵正杰一起来的。只不过赵家曾说为了赵正杰的声誉，觉不允许此事再传，他一个店小二，无权无势，自然也不敢忤逆赵家这个庞然大物。
没过多久，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店小二端着几盘小菜，一碗白粥，还有几个馒头来到陈默面前。
陈默付钱接过，端着来到了慕馨的门前。
深吸了一口气，陈默挤出一个笑容，轻轻踢响了慕馨的房门。
第三十章 你既无心我也休
陈默踢响了慕馨的房门，只等了一小会儿，房门便开了。
慕馨看了陈默一眼，不由得矍然一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陈默举了举手中的早餐，笑着道：“该吃饭了。”
慕馨心中虽疑，但还是闪到一边，让出了一条路。
将饭菜放到桌上，陈默向慕馨笑道：“过来吃啊。”
慕馨慢慢的走到桌子边坐下，看了看热气腾腾的饭菜，又看了看陈默，小心翼翼的道：“你不会在里面下药了吧？”
“我是那种人吗？”陈默白了她一眼，道：“放心吃吧，绝对没事。”
慕馨半信半疑的咬了一口馒头，觉得味道不错，便小口吃了起来。
见陈默一直盯着自己看，慕馨皱眉道：“你怎么不吃？”
陈默看着她笑笑，道：“我吃过了。”
慕馨应了一声，便不再开口，很快将那几碟小菜，一碗白粥吃光。
见她心情似乎不错，陈默道：“我观今日天气不错，不如慕小姐带我在这城中逛逛可好？”
慕馨擦了擦嘴，不知陈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即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默道：“你看我这衣服，是不是该换了？”说着起身，转了个圈。
他身上的衣服还是之前在沈府时穿的缟素，经过几个月的风吹雨打，早已发白的不成样子了。
慕馨迟疑着点了点头，道：“是该换了。”
陈默闻言一喜，笑着道：“那就麻烦慕小姐陪我去挑一件合身的了。”
慕馨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这么早起来献殷勤，就仅仅只是为了求我这件事？”
陈默故作神秘的笑了笑，道：“当然不是，我有事与你说。”
慕馨低头沉思了片刻，道：“好。”。
陈默一喜，道：“慕小姐请吧。”
慕馨点头，跟在陈默身后，出了客栈的门。
在竹阳城中的衣铺逛了逛，慕馨给陈默挑了件合身衣服，待他换好后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赞道：“看不出来啊，你长得还蛮英俊的。”
陈默一笑，凑到慕馨身边小声道：“慕小姐，要不你就忘了那个赵人渣吧。”
慕馨警惕的看了陈默一眼，道：“我警告你啊，别打我主意，我就算是真个忘了那个混蛋，也不会看上你这个小毛孩子的。”
陈默一怔，苦笑着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那个人渣真的不值得你等。”
慕馨神色稍稍黯淡了一瞬，低着头，小声道：“我知道他不值得我等，我只不过是想……想把有些事情问清楚罢了。”
陈默闻言，放下心来，道：“那就好，我们回去吧。”
慕馨点头，刚刚转过身，脸色忽然就变了。
愣愣的看着某个方向，慕馨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
陈默奇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张脸顿时就冷了下来。
街道那头的一家酒楼门前，一个面白如玉，体态修长的年轻男子身边跟着一个绝色佳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了酒楼的门。
慕馨眼中闪过一丝光彩，抬脚便追了上去。
她的速度很快，陈默拉不住她，跺了跺脚，连忙跟了上去。
刚一踏进酒楼的门，陈默就隐约听到二楼雅间传来阵阵嘲讽的笑声。
微微皱了皱眉头，陈默抬脚，踏上了楼梯。
二楼雅间，赵正杰怀里依偎着一个貌美如花的佳人，似笑非笑的看着慕馨。
在其身旁，有着三四个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目光肆无忌惮的盯在慕馨身上。
其中一个年轻人看着慕馨，嘲讽的笑了笑，道：“这就是洁姐说的那个勾引赵公子的狐狸精啊，今日一见，倒还真当得起那三个字。”
那个依偎在赵正杰怀里的女子瞥了慕馨一眼，眼中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就是，明明都被甩了，还死皮赖脸的跟着，真是不知羞耻。”
坐在她对面的那人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慕馨几眼，笑着道：“哎我说，要不然你以后跟着我得了。”
旁边一人白了他一眼，道：“切，赵公子的破鞋，你拿回去干什么用啊？”
那人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破鞋才好传呢。”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登时大笑起来。
慕馨脸色涨得通红，没有说话，一直盯着赵正杰看。
赵正杰笑着摸了摸怀里女子的脸，看也不看她。
陈默看在眼里，顿时火冒三丈，往前踏了一步，漆黑剑势缭绕在他身旁，隐隐有爆发的迹象。
慕馨扭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
赵正杰怀中女子见状，冷笑着道：“哟，还带个姘头来，怎么，是想为你那破烂的身子讨些钱财吗？”
陈默怒火中烧，再也抑制不住，漆黑的剑势凝成一股，朝那女子的脸狠狠抽去。
赵正杰眼神一凝，伸手一挥，柔和的剑势透体而出，拦下了漆黑剑势。
“砰！”
两股剑势碰撞在一起，爆发出的力量之强，险些将桌子掀翻。
“好强！”赵正杰盯着陈默，暗暗心惊。
他自小修习江竹剑势，今年二十一岁，剑势修为早已达到凡剑二重天，在赵家可谓是前无古人。
可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比他小了三四岁的少年，硬抗他的剑势竟丝毫不落下风，这有让有些他怀疑，陈默是不是某一世家大族的公子。
“你敢在这里动手？知不知道这里可是竹阳！？”那女子瞪着陈默，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怒声道：“给我上，狠狠收拾他们一顿！”
旁边那几个年轻男子闻言，豁然起身，抓起一边的长剑，剑势凝聚，朝陈默和慕馨而去。
陈默冷笑一声，墨痕出鞘，就欲再度出手，却被慕馨伸手拦了下来。
背对陈默，慕馨淡淡道：“我此番前来，不过是为了问他几句话，没必要如此大动干戈。”
陈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将墨痕插了回去。
赵正杰见状，对那几个年轻人道：“你们也都回来吧。”
那几人互相看了看了，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乖乖的坐了回去。
慕馨看着赵正杰，神色微微黯淡，犹豫了良久，说道：“我问你，我们在一起这几个月里，你有没有……有没有真正爱过我，哪怕一刻？”
赵正杰还未说话，那女子抢着道：“呸，也你不看看你什么货色，正杰会看上你，不过只是一时兴起，图个新鲜，耍你的罢了。”说着，上下扫了慕馨几眼，眸光里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
慕馨不语，只是看向赵正杰，等着他回答。
赵正杰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道：“你觉得呢？”
你觉得呢。这四个字就足以说明一切。
慕馨寂静了片刻，忽然笑了，笑声里说不出的悲伤和讥讽。
笑声停顿，慕馨冷冷的道：“也罢，唱歌楼上语风流，你既无心我也休。”说着，将一直戴在手腕上的那株墨绿色的手串摘下，扔到了赵正杰面前的桌子上，
“咔嚓！”
手串的玉质很脆，摔在坚硬的桌面上，登时四分五裂。
赵正杰看在眼里，却仍无动于衷。
慕馨转身，对陈默道：“我们走吧。”说完，径直出了雅间的门。
“真是人渣本渣。”陈默回头，冷冷的看了赵正杰一眼，转身跟了上去。
一个年轻人怒道：“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简直是找死！”说着，就欲持剑朝陈默刺去。
赵正杰制止了他，道：“算了，由他们去吧。”
那几人闻言，虽不能再动手，但也纷纷开口，说了几句污浊难听的话。
赵正杰怀中那女子，盯着陈默两人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慕馨出了酒楼，径直回到客栈，翻身上马，朝竹阳城外而去。
陈默见状，心中生出几分焦急，赶忙跟了上去。
第三十一章 杀人以绝后患
竹阳城外。
陈默跟着慕馨，往东行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唤了一声。
慕馨勒住马头，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我的问题已有答案，心愿已了，你又何必再跟着我？”
陈默挠了挠头，没有说话。
慕馨见状笑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再自寻短见了，为那种人不值得。”说罢，调转马头，就欲策马离去。
“慕小姐。”陈默忽然叫住了她。
慕馨回头，疑惑道：“还有什么事吗？”
陈默叹了口气，道：“先别急着走啊，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
慕馨摇头轻笑，道：“之前劝我放弃赵正杰的是你，如今让我留下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默面露尬色，犹豫了许久，道：“我想慕小姐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吧，那个赵人渣只说让你自己觉得，并没有真真切切的说出口。”
慕馨一愣，随即苦笑着摇摇头，道：“无所谓了，不管他有没有爱过我，都已经不重要了。”
陈默看了看她的脸色，试探着问道：“可是你真的不想……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这般对你吗？”
慕馨皱眉，看着陈默道：“你是不是些知道什么？”
陈默叹了口气，缓缓道：“昨夜我潜入赵府，摸到赵人渣的房间，见到他对着你的画卷唉声叹气，眸中尽是悲伤惆怅之意。所以我想……那个赵人渣应该是有什么苦衷，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吧。”
慕馨听完陈默所言，黯淡的眸子微微亮起了一道神彩，但只是片刻便又熄灭了去。
轻轻摇头，慕馨笑道：“谢谢你的消息。”说罢，挥鞭打马，绝尘而去。
陈默见状一惊，一边追赶，一边问道：“你既已得知了消息，为何还要走？”
慕馨道：“若真是如你所言，那我留下来，只会给他徒增许多烦恼罢了。”
她苦涩的笑了笑，接着又道：“知晓了他的心意便已足够，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怒色，轻轻挥手，剑势纵横，拦住慕馨的去路。
盯着慕馨看了看，陈默叹了口气，道：“你既已知晓了他的心意，何苦不努力争取一番？”
慕馨黯然道：“此事既然连他都没有办法，我又能如何？”
陈默道：“我可以帮你们。”
慕馨道：“你怎么帮？”
陈默道：“你只要跟我回去，我定然有办法帮你们。”
他不让慕馨开口，很快接着道：“赵人渣每逢夜深人静之时，便对你的画卷唉声叹气，尽失风度，枉为男子，而你也是的。”
他看了慕馨一眼，接着又道：“他没有那反抗的气魄也就罢了，毕竟是竹阳赵家的公子，顾虑忌惮的事情极多。可是你呢，你身后一无势力，二无背景，孤家寡人一个，干嘛顾忌那么多呢？”
慕馨闻言怔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轻轻摇了摇头，慕馨啼笑皆非，道：“你年龄虽小，教训起人来倒还挺有一套。”
陈默笑道：“当然，毕竟我可是……”他似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好在慕馨心有忧愁，并未意识到他方才所言。
陈默道：“所以说你到底回不回去？”
慕馨低头沉思，半天也说不出个话来。
见她仍有有些犹豫，陈默气不打一处来，道：“废了诸多口舌，你仍是下不定决心啊。”
慕馨仍旧低头，仍旧不开口言语。
陈默叹了口气，道：“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你若不回去，不仅你痛苦一生，赵人渣恐也如此。”
慕馨低头沉吟半晌，猛地抬起头来，一脸刚毅肃穆之色，道：“好，我跟你回去一搏。”
陈默一笑，道：“你放心，我既已说了帮你，就就不会食言。”
慕馨点头，调转马头，准备往竹阳而去。
“既已要走，又何必回去？”
冷笑的声音忽然响起，五道人影忽然窜出，皆一身黑衣，手持长剑，将陈默二人死死的围在中间。
陈默眉毛挑了挑，道：“来杀人以绝后患的。”
为首那人冷笑一声，也不废话，手中长剑一甩，剑势凝聚，就朝陈默两人攻来。
陈默翻身下马，墨痕出鞘，漆黑的剑势包裹剑身，眨眼便那五人斗在了一起。
慕馨见状，也赶忙出手，不过她手中无剑，仅靠剑势，打起来有些吃亏，因此只能在一旁协助。
陈默将她护在身后，墨痕剑势舞动，生生将那五人的攻势打的退了回去。
为首者感知到陈默的修为，眉头一皱，惊道：“凡剑二重天？”
陈默不屑的笑了笑，道：“既已知晓，还不快滚？”说罢，漆黑剑势大盛，剑气振荡，同时朝那五人扫去。
为首者眸光一凝，大喝道：“结阵！”
其余四人闻声一动，围在那人身边旁，手中长剑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小型的剑阵。
陈默冷笑，强行闯入阵中，手中墨痕接连斩在那几人手中之剑上。
一时铿锵之声不断，那剑阵在陈默密集的攻势下，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眼见陈默落入剑阵仍丝毫不落下风，那五人顿时心惊不已。
“不管怎样，绝不能让他回竹阳。”为首者心一横，当即咬牙，剑势升腾，再度朝陈默攻了过去。
手下四人见状，也如他一般，拼命挥动手中长剑，朝陈默狠狠刺去。
陈默眉头紧皱，剑阵的攻势愈发凌厉，让他感到些许压力。
尤其是那几人仿佛不要命了一般，任由墨痕斩在自己身上，也要将刺出一剑，着实让陈默有些头大。
利刃如****一般袭来，墨痕剑势虽强，但也有些抵挡不住。
“够了！”陈默低吼一声，周身漆黑剑势暴起，手中墨痕势如长龙，斩在那五人的剑上。
巨力透过剑身传来，震动那五人虎口发麻，握剑的手也微微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为首者擦去嘴角的血迹，眸光冷冽，大声道：“不要停，小姐交代的事情绝不能失败！”说罢，强行提起一口精气，再度朝陈默攻去。
陈默眼神逐渐变冷，他跟这些人算不得什么深仇大恨，因此也不想要他们性命。
可对方下手却极其毒辣，招招直逼要害。
陈默冷冷的道：“简直不识好歹！”
漆黑剑势积聚，手下招式也不再留情，凌厉的剑气斩出，瞬间将剑阵击破。
一招破敌，陈默微微喘气，低头看了看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衫，登时大怒，快步朝那五人而去。
那五人见他走来，面色陡然一变，急忙持剑护在胸前。
陈默走到为首者边上蹲下，冷冷的俯视着他。
为首者眼中恐惧，惊道：“你……你想干什么？”
陈默冷哼一声，手腕一抖，剑锋贴在那人的咽喉之上。
拉下了那人脸上蒙着的黑纱，陈默冷冷的盯着他，冷冷的道：“这衣服老子买来还不到半日，却已残破至此，你道如何？”
为首者怔住，一时间没明白陈默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所以没有答复。
陈默眼神一变，怒道：“你想赖账？”说着，墨痕轻挥，在那人胸膛上划出一道血痕。
为首者吃痛，赶忙道：“我赔，我们赔。”说着，伸手探入怀中，掏出了一个钱袋，微微颤颤的递到陈默面前。
陈默一把接过，瞥了那人一眼，轻哼道：“算你识相。”说罢起身，朝另外四人走去。
那四人见陈默走来，还不等他开口，麻溜的将钱袋取出，等着他来取。
陈默满意一笑，道：“还挺上道。”
为首那人见陈默心情不错，试探着道：“少侠衣衫既已赔偿，那不知我们是否可以离去？”
陈默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快走快走，勿要碍我的眼。”
那五人应了一声，急忙转身，眨眼消失不见。
陈默数了数钱袋里的银子，表情有些失落，忍不住叹道：“这五人倒也挺穷，凑在一起连百两都不到。”
慕馨面色阴沉，额头青筋直跳，忽然伸手抽了陈默后脑勺一下，恶狠狠道：“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陈默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瞪她，道：“那你想怎么样？把他们全杀了？有什么用吗？”
慕馨一愣，仔细一想，他们的确不能拿五人怎么样。
当即轻咳了一声，慕馨淡淡道：“走吧，我们回去竹阳。”说罢，翻身上马，率先朝竹阳城而去。
陈默气忿忿的呼出一口气，咕哝了一声，很快便跟了上去。
第三十二章 绑票
陈默随慕馨回了竹阳中的客栈，要了一些简单的饭菜，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吃着。
低头拨弄着怀中的五个钱袋，陈默嘴角带笑，似是平白捡了万把两银子一般。
慕馨鄙夷的瞧了他一眼，问道：“你有什么计划吗？”
陈默笑着道：“没有。”
慕馨气的一拍桌子，向他怒目而视，大声道：“没有你叫我回来做什么？！”
陈默瞥了她一眼，道：“古说红颜之美，以端庄为态，你瞧瞧你现在成什么样子？”
慕馨看了看四周，发觉大厅中人都带着奇怪的目光看向自己，当即轻咳一声，慢慢坐了回去。
“计划虽无，但可再想。”陈默将五个钱袋里的碎银收集到一起，歪着头想了想，道：“当务之急，是我们要得知赵人渣性情大变的原因是什么，然后对症下药。”
目光从钱袋移到慕馨身上，陈默道：“你仔细想想，赵人渣临走之时，有没有对你讲过什么？”
慕馨闻言，皱着眉头，苦思良久，眼睛微微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喜道：“有的，有的，他无意间跟我提起过，家里好像给他立有一个婚约。”
“这就对了。”陈默闻言，抚掌一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赵人渣不要你。”
慕馨一愕之下，脸色登时铁青。
陈默似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照今日他在酒楼的表现来看，主因还是在那个贱女人身上。”
慕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陈默兀自一笑，道：“当然是先从那个贱女人开始下手了。”
慕馨不由得矍然一惊，迟疑着问道：“你……是要杀了她吗？”
陈默笑道：“非也非也，我们只需逼她解除婚约即可，要她性命作甚？”
慕馨双目中露出希望，但只是片刻，便又黯淡了下去。
微微叹了口气，慕馨道：“我观她对志杰言行举止，尽是爱慕之意，想叫她放弃婚约，谈何容易？”
“事在人为。”陈默一笑，接着又道：“此事尚还需要你的帮助。”
慕馨点头，说道：“只要对志杰有利，我做何都可。”
陈默闻言一怔，随即摇头苦笑，道：“当初为他要死要活，如今知他心中有你，连称呼都已改变。”
慕馨眼波流转，双颊升起一抹红晕，低头不语，假装没听到陈默方才所言。
陈默一笑，也不再多言。
两人吃完了饭，陈默向慕馨道：“你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我去摸清那个贱女人的住处。”说罢，握着墨痕，转身出了客栈的门。
走在街上，陈默轻叹一声，暗想：“竹阳虽不甚大，但也着实不小，想要从中找出一人，宛若海底捞针，谈何容易？”
又叹了口气，陈默低头看了看那身破烂不堪的衣衫，苦笑着道：“罢了罢了，衣衫不整，不足以见人，还是先去换件衣服为妙。”说罢，在街上挑了一家衣铺，抬脚走了进去。
随随便便换了件衣服，陈默付钱出了衣铺，视线忽然被一群人吸引住了。
那是三个男子，其中虽有两个他不认识，但有一个却是他非常熟悉的。
正是之前那个在城外截杀他们的男子。
摸了摸下巴，陈默屏息敛气，悄悄跟在那三人身后。
三人走了一会儿，终于驻足，进了一家看起来颇为豪华的客栈。
陈默见状，并没有进去，而是绕到客栈后面，四下看看，见周围无旁人，当即一跃，翻上了屋顶。
屋子之中，截杀陈默的那人单膝跪在一个女子面前，表情甚是愧疚。
而女子脸上则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怒色，指着男子骂道：“真是废物，五人一起都杀不了他们，我刘家养你们何用？！”
那人低下了头，表情颇有些委屈，道：“那少年着实厉害，凡剑二重天的剑势修为，我们……实在是敌不过啊。”
刘洁一怔，眼中的怒意褪去，却而代之的浓浓的诧异。
她盯着男子，皱眉问道：“你说他是凡剑二重天的修为？”
那人点头，道：“千真万确。”
刘洁眼中闪过一丝忌惮，说道：“他不会是哪一世家大族的公子吧？”
那人道：“小姐放心，他绝不是。”
“哦？”刘洁好奇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为何这么觉得？”
那人道：“因为他的剑势并不在三百名剑之列。”
刘洁闻言，眸光闪烁，忍不住笑道：“既然不是，那就好办了。”
视线重新聚集在那人身上，刘洁道：“你当真见到他们回了竹阳？”
那人道：“是，我看到他们进了一家客栈。”
刘洁道：“好，马上招集人手，去将他们抓回来。”
“是。”那人应了一声，起身出了房间，叫了十几个手下，浩浩荡荡的朝慕馨居住的客栈去了。
陈默见状，脸色微微一变，也顾不得其他，急忙赶回来客栈，找到了慕馨。
“怎么了？”慕馨见他神色慌张，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陈默也不做解释，只是道：“快跟我走，再玩就来不及了。”说罢，打开房间的窗户，带着慕馨逃了出去。
与此同时，十几个剑客冲进客栈，将这么团团围了起来。
陈默躲客栈边上的小巷子里，见到这一幕，目光微寒。
慕馨一脸疑惑的看着他，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默冷声道：“那个贱女人叫人来抓我们了。”
慕馨闻言，顿时急了，道：“那我们的计划岂不是暴露了？”
“不。”陈默摇头，“这对我们来说还是个好消息。”说罢，拉着慕馨，来到了刘洁居住的客栈。
指着一个其中的房间，陈默道：“那就是贱女人的住处，你去把她引出来。”
慕馨一怔，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带着几分怀疑道：“我？”
陈默点头，不耐烦道：“让你去就去。”说罢，忽然伸手将慕馨推了出去，同时挥出一道剑势，打在房间的窗户上。
房间里的刘洁一惊，打开窗户，见慕馨立于楼下，顿时吃了一惊。
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陈默的身影，刘洁还以为是手下已将陈默捉住，登时冷笑道：“好啊，自己送上门来，省的我去找你了。”说着，手持长剑，一跃而下。
陈默躲在暗中，对慕馨道：“你快快把她引开，我随后就到。”说着，留一股剑势在慕馨身上，自己却迅速躲了起来。
慕馨点头，照着漆黑剑势指引的方向，迅速逃了下去。
刘洁在后面紧追不舍，狞笑道：“小贱人，既然来了，就休想再走！”一边说，一边挥动手中长剑
“哧！”
锐利的剑势袭来，割裂了慕馨身上的衣衫，刘洁见状，兴奋不已，纵剑追了下去。
终于，慕馨跑到了一处荒废的城区，停下来大口喘气。
“跑啊，怎么不跑了？”刘洁立在她身后，看着她冷冷的笑着。
慕馨脸上闪过一丝慌张，陈默不在，她手中无剑，绝不是刘洁的敌手。
刘洁看着慕馨，不屑的笑道：“就你，也配跟我争正杰，简直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说着，手腕一抖，挥出一道明亮的剑光，重重的斩在慕馨身上。
慕馨发出一声痛呼，身子一歪，登时倒在了地上。
刘洁大笑不已，持剑走到慕馨身边，盯着她冷笑道：“下辈子老老实实做个平凡女子就好，别再想着去勾引别人了。”
这句话刚刚说完，刘洁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手中长剑直直是朝慕馨的心口刺去。
“嗡！”
就在她动手的一瞬间，漆黑的剑势忽然从慕馨身上弹出，震开了剑尖。
刘洁心中一凛，意识到不对，急忙后退，但已为时过晚。
陈默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手中拿着一个麻袋，将她从头到脚套了进去。
第三十三章 引蛇出洞
漆黑的剑势凝聚在陈默指掌只见，只见他唯一挥手，正在疯狂挣扎中的刘洁身子一僵，登时朝地上倒了去。
陈默轻踢了她一脚，见她不再动弹，便走到慕馨身边，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慕馨点头，心有余悸的看了那麻袋一眼，心想：“方才若不是陈默预留的剑势，如今我只怕已魂归幽冥。”一念至此，心中对陈默的感激之意更甚。
将慕馨从地上拉起，陈默扛着刘洁来到旁边一个荒废破落已久的屋子，将她放了出来。
麻溜的重新捆好，陈默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满意的点了点头。
此时刘洁宛如粽子一般，只有一颗头颅美丽的露在外面。
向慕馨飘了一眼，陈默试探着问道：“要不要先打一顿出出气？”
慕馨白了他一眼，走到刘洁身边蹲下，目光微寒，玉手攥得很紧。
陈默觉她要打，忙扭头看向窗外，小声道：“我什么都看不到哦。”
慕馨摇头苦笑，刚欲说些什么，忽然闻到了一股子异味，眉头登时皱了起来。
琼鼻仔细嗅了嗅，慕馨眉头皱的更紧，掩鼻退到陈默身边，好奇道：“你哪里来的麻袋？”
陈默一笑，道：“在客栈厨房里顺手拿的，好像是他们装鸭子用的。”
慕馨蓦的怔住，两道柳眉紧紧蹙在一起，望向陈默的眸子里满是异样。
陈默摸了摸鼻子，道：“别拿这种眼神看我嘛，我也知很恶心，但着实没有办法。”说罢，走到刘洁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刘洁眼皮抖动，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陈默那张带着贱笑的脸，刘洁眉头微皱，刚欲开口呵斥，视线忽然瞧到了立在一旁的慕馨，不由得矍然一惊。
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转，刘洁冷着脸，轻斥道：“你们这对奸夫**想对我做什么？”
陈默闻言，脸上的笑意登时就隐了下去。
将墨痕举到刘洁面前，墨痕会意，迅速凝聚出一股剑势，狠狠的抽在了刘洁脸上。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刘洁的脸被剑势击中，登时肿了起来。
一缕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流出，刘洁不可思议的盯着陈默，实在想不到他竟敢动手打自己。
怔了半响，刘洁一脸怨恨的盯着陈默，大声道：“你……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谁？我可是江竹赵家未过门的媳妇，我可是天下排名第……”
陈默皱眉，再次举起了墨痕。
“啪啪啪！”
墨痕聚起剑势，一连抽了三下，最后还是在陈默的阻止下，意犹未尽的停住了手。
“打你都嫌脏我的手。”陈默冷冷的看了刘洁一眼，走到一旁，开始脱靴子。
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慕馨奇道：“你这是干什么？”
“拿袜子堵她嘴啊。”陈默面色严肃，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慕馨闻言一愣，嘴角不自觉抽了，片刻之后，脸上闪过一丝浓浓嫌弃，道：“你恶不恶心？”
陈默挠了挠头，试探着向慕馨道：“那要不用你的，正好解了你心头之恨。”
慕馨咬牙切齿的瞪了陈默一眼，别过头去不看他，只吐出一个字：“滚！”
陈默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只有用我的，反正我不想听她说话，总得找动作堵住她的嘴。”说着，又脱起了袜子。
“你你你……你敢！”刘洁死死的盯着陈默，表情虽然坚毅，但话音已有些颤抖。
陈默冷哼一声，道：“你看我敢不敢。”
刘洁心中还真怕陈默那袜子堵她的嘴，当即带着哭腔道：“不要，不要，我错了，饶了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行了行了你。”慕馨极嫌弃的看了陈默一眼，从袖子里取出一方手帕，递到他面前，没好气道：“用这个用这个，快把你鞋子穿上。”
陈默兀自一笑，迅速穿好鞋袜，接过慕馨递来的手帕，然后朝刘洁走去。
任由陈默将那带着些许清香的手帕塞到自己嘴里，刘洁心中竟然松了一口气。
陈默站起身来，摸着下巴仔细打量了刘洁几眼，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丝精光。
将手探入了麻袋，陈默在刘洁身上不断摸索着。
“呜呜！”
刘洁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面色刹那间苍白的无半点血色。
慕馨诧异的看着陈默，红着脸道：“你……你在干什么？！”
陈默不语，又摸索了一会儿，这才将手从麻袋里抽了出来。
他摊开手掌，手心里捏着一块精致小巧的玉佩，玉质莹白，做工精细，看上去价格颇为不菲。
陈默喜道：“有了此物，不怕人渣不来。”
扭过头，见慕馨脸色羞红，瞪着自己的目光里还充满不善。陈默心生疑惑，搔头道：“怎么了？何故以此眼神看我？”
“没什么？”慕馨别过头去，心中忽然有些后悔当初要答应陈默回来。
“哎呀。”陈默发出一声呻吟，伸了个懒腰，靠着墙边坐了下来。
看着老实了许多的刘洁，陈默道：“现在小姐、未婚妻不见，那些人都快急死了吧。”说着，他坏笑了两声，又道：“先让他们急个半天，晚上再办正事。”
一句话甫毕，陈默竟闭上眼睛，打起了瞌睡。
慕馨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走到刘洁面前蹲下。
无视掉她威胁的目光，慕馨叹了口气，道：“你放心，我们只想让你与正杰解除婚约，绝无害你之歹意。”
刘洁闻言，眼睛瞪得更大，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慕馨又叹了口气，轻轻摇头，走到破烂的窗户前，盯着外面的天空，眸光微微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竹阳城中心。
十余道手持长剑的人影将一家客栈紧紧的围住，为首者面色焦急，向一个刚从客栈中走出的人道：“还是没有小姐的消息吗？”
那人点头，叹息着道：“这一片几乎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小姐的踪迹。”
为首者脸色忽然闪过一丝浓浓的担忧，道：“希望小姐莫要落到那两人手里啊。”
“怎么回事？”
温和的声音传来，话音刚落，一个丰神如玉的男子便来到为首者身旁。
为首者见到男子，当即大喜，道：“赵公子，你可算来了，小姐她不见了。”
赵正杰面色平静，道：“是被人绑走的？还是她自己走的？”
为首者面露难色，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了声音道：“据客栈伙计说，小姐是自己离开的，好像是追什么人去了。”
“追人？”赵正杰眉头皱了皱，道：“是慕馨吗？”
“这个不确定。”为首者摇头，道：“伙计只说是一个女子，想来应该就是慕馨无疑了。”
赵正杰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们继续找，若有什么消息，定要来告知我。”
为首者应道：“是。”
转身看了看远处的天空，赵正杰低低叹了口气，心中自语道：“大婚在即，千万莫要出什么岔子啊。”
夜色降临，陈默告别慕馨，偷偷摸摸的来到赵府。
远远就见赵府门前立着一个男子，陈默霎时瞪大了眸子，道：“看来他挺了解慕小姐的性子嘛。”
低低的骂了一声，陈默从袖子里取出纸团，包在玉块之外，用力朝赵正杰丢了过去。
本在闭目的赵正杰突然睁开眼睛，伸手抓住了那个袭来的“暗器”。
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人影，赵正杰眸光微凝，想也没想就打开了那个纸团。
“夜半三更，城西民墟，只你一人，不然哼哼。”
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迹，赵正杰手中剑势一闪，纸团瞬间被切成极小的碎片。
抬头观了一眼天色，距离三更还尚有些时间，赵正杰吐出一口浊气，转身进了赵府。
第三十四章 江竹对墨痕
夜半三更，但见一钩眉月斜挂天际，冷冷的清光泻落大地，将破烂的民废废墟照的透亮。
慕馨站在窗前，不住的望着外面的土石路，神色间略有些担忧，说道：“他真的会来吗？”
陈默躺在草垛上，翘着腿，表情甚是轻松，道：“放心，他一定会来的。”
慕馨低下了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随即又转变为担忧。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默猛地睁开了眼睛，表情略微凝重，沉声道：“来了。”
慕馨一惊，急忙起身看去。
只见一道人影从土石路的那边缓缓而来，清冷的月光打在他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
陈默握紧手中的墨痕，踹门而出，挡在了路中间。
来人见到陈默，停下脚步，道：“刘洁呢？”
陈默见他只提刘洁，不问慕馨，心下恚怒，冷冷的道：“放心，她好的很。”
赵正杰低头思忖片刻，向陈默道：“你们想要什么？”
陈默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怎么说也得黄金百两，白银千两吧。”
赵正杰闻言一愣，实在想不到陈默要的竟然是钱财。
“啊呸。”陈默回过神来，狠狠的瞪了赵正杰一眼，说道：“我们也不要什么，只要你解除婚约。“
赵正杰面色微微一变，过了良久，才叹息着道：“我做不到。”
陈默道：“你做不到，但你家里定然能够做到。”
赵正杰摇了摇头，锵的一声拔出了手中长剑，剑尖遥指陈默，说道：“今夜无论如何，我都要带她离开。”
陈默冷笑着道：“只想着你那未过门的媳妇，一点也不考虑慕小姐的想法，你倒真不愧人渣二字。”
赵正杰脸色沉了下来，当即也不废话，周身剑势涌动，径直朝陈默扑了过去。
陈默丝毫不惧，剑势如虹，与赵正杰斗在了一起。
一时铿锵之声不断，两剑相击，剑光闪烁，剑气纵横，两股剑势纠缠在一起，强大的力量波动震塌了周边本久破烂不堪的民居。
慕馨看着外面缠斗中的两人，面色紧张，一双玉手紧紧的捏在一起。
内心十分纠结，她也不知该盼谁赢。
“锵！”
一声清响，两人同时后退，盯着对方，谁也不服谁。
“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陈默看着赵正杰，嘴角带着一丝不屑，道：“江竹剑势，不过如此，比起洛水，差的太远。”
赵正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手中长剑之上，江竹剑势聚集，散发着一股极凌厉的气息。
似是感受到了威胁，墨痕微微颤抖，漆黑的剑势自发涌出，包裹在剑身之上。
陈默微微一笑，倏地跃起，手腕急抖，周边剑势运转如龙，手中墨痕挥动如风，在虚空中刺出一道道漆黑的剑痕，朝赵正杰逼去，真真假假，让人分不清虚实。
赵正杰并不细辩，手中长剑纵劈而下，剑气如潮，直冲陈默而去。
此招正是江竹剑法中的一式，名曰千裂。
柔和的剑光聚在一起，宛如流水，所过之处，漆黑的剑影登时消散不见。
剑光击破剑影，余威不减的朝陈而去。
陈默面色微变，持剑直刺，墨痕剑尖抵住了千裂。
“砰！”
剑势如潮水一般，一重接一重的席卷而来。
越来越强悍的力量倾斜在剑身之上，紧接着又传入陈默体内。
陈默起初只觉虎口未麻，后来却渐渐发痛，到了最后，甚至剑柄都已有些拿握不稳。
陈默牙关紧咬，一缕血迹顺着他的嘴角流下，缓缓滴在土地之上。
“这样的剑，比起洛水差远了！”陈默一声怒吼，体内剑势毫无保留的溢出，瞬间将千裂剑光斩碎。
一剑化解掉赵正杰的攻势，陈默大口喘气，虎口剧痛，已渗出了些许血迹。
不过赵正杰也并不好受，剑法被破，体内运转有序的江竹剑势出现了一丝凌乱，经脉受到波及，稍一活动，便会传来撕裂一般的剧痛。
吐出嘴里的血污，陈默凝视赵正杰，眸中仍是不屑。
冷冷一笑，陈默道：“江竹剑势，不过如此。”
赵正杰面带怒意，强行忍住体内传来的剧痛，再次挥动手中长剑，朝陈默攻了过去。
陈默讥讽一笑，抑制住不住颤抖的手，持剑迎了上去。
墨痕剑势对上江竹剑势，一股霸道，一股柔和，此刻交织在一起，短时间也难以分出胜负。
剑气激荡，散发而出的力量震起了满地的尘土，渐渐遮挡了两人的身形。
屋子里观战的慕馨心中大急，双手合在一起，轻轻念道：“千万不要有事啊。”
“砰！”
沉闷的声音响起，一道人影倒飞而出，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那正是陈默，此刻他显得有些狼狈，不仅灰头土脸，衣衫也是破烂不堪。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陈默怒视着赵正杰，咬牙切齿的道：“欺负老子不会剑法是吧？”说罢，提起墨痕，再度冲入了尘幕之中。
“铮！”
一声清响，两剑再次相击，巨力透过剑身传入两人体内，登时口吐鲜血，手中之剑再也拿捏不住，尽皆掉在了地上。
陈默大口喘气，恶狠狠的看了赵正杰一眼，艰难的迈开脚步，朝他走去。
赵正杰戒备的盯着他，忽然弯腰，想要拾起掉在一旁的长剑。
陈默见状一惊，急忙加速，忽然一拳打在了赵正杰的脸上。
赵正杰身子一歪，险些跌倒在地。
回过头来看着陈默，赵正杰眸中喷火，心想：“我可是竹阳赵家的公子，族中长辈尽皆对我爱护有加，外界之人无不对我敬仰万分，何时受过这般屈辱？”
想到这里，赵正杰心中也升起了一丝火气，当下放弃长剑，飞身朝陈默扑了过去。
两人体内剑势皆已耗尽，此刻犹如流氓打架，仅凭拳脚，哪里有半分修剑之人的样子。
但赵正杰毕竟是从小养尊处优，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打架功夫自然远远及不上从十岁开始便在流氓堆里厮混的陈默。
没几个回合下来，赵正杰便已被打的鼻青脸肿，身上整洁的衣衫也被撕扯的不成样子。
“呸。”
陈默吐出嘴里的血沫，拼着胸膛硬挨赵正杰一拳，也要将右腿抬起，重击在他的小腹之上。
肝肠寸断的疼痛袭来，赵正杰再也支撑不住，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来回打滚，嘴里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
陈默俯视着赵正杰，不屑的笑了笑，道：“跟……跟我打？”一边说着，一边摇摇晃晃的走到赵正杰身边。
瞥了他一眼，陈默忽然骑跨在他身上，举起拳头，照着他的脸，一拳一拳的打了下去。
陈默也不知打了多少拳，只是当赵正杰抬起那张肿的跟猪头无疑的脸时，他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却坏了事，将他残存的的力气都笑了出去。
终于坚持不住，陈默身体一歪，仰面倒在了赵正杰身边。
“呼呼……呼呼！”
陈默望着夜空中的那轮明月，不住的喘着粗气。
一旁的赵正杰亦是如此，只不过模样却比陈默惨了许多。
“江……江竹……”陈默咽了口口水，勉强开口道：“江竹剑势……不过如此。”
一旁的赵正杰闻言，艰难抬起胳膊，举得很高，然后任由其落下，忽然打在了陈默的嘴上。
“嗷！”
陈默忽然发出一声哀嚎，登时捂住了嘴巴，痛得来回打滚。
赵正杰一拳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他的门牙之上。
赵正杰见陈默来回打滚，忽然笑了，笑得很是开心。就好像是见了天底下最滑稽的事情一般，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第三十五章 人渣的苦衷
慕馨在屋里坐立不安，见外面良久都没动静，当下心中一紧，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陈默和赵正杰两人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一个捂着嘴哀嚎，另一个顶着一张猪头脸傻笑。
见两人这般模样，慕馨眼睛立时就红了。
走到赵正杰身边，轻轻踢了他一脚，慕馨带着哭腔骂道：“你这个混蛋，谁让你来这里的。”
赵正杰见她如此，低低叹了口气，道：“对不起馨儿，我……
一句话还未说完，陈默突然从地上爬起，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又从衣摆处扯下一条长布，将他双手手捆了个结实。
拉着赵正杰起身，陈默推搡着他进了那间破落的屋子。
一脚将他踹倒在刘洁边上，陈默一屁股坐在地上，虚脱一般大口喘气。
“呜呜。”
刘洁见到他这副惨样，眼睛登时一红，泪珠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为了不让她再担心，赵正杰的脸上露出了牵强的笑容。
将目光移到慕馨两人身上，赵正杰面色微凝，道：“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陈默闻言，一骨碌爬起，冷冷的说道：“都说了只要你解除和她的婚约，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赵正杰还未说话，一旁的刘洁倒先不乐意了，眼睛死死的瞪着陈默，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陈默道：“劳烦慕小姐，将她嘴中之物取出，我倒想听听她想说什么。”
慕馨点头，上前几步，取出了刘洁口中的手帕。
刘洁喘了几口气，视线在陈默和慕馨之间来回转了转，冷笑着道：“你们想得倒美，我与正杰真心相爱，岂是你三言两语便能拆散的？”
“真心相爱？”陈默冷冷一笑，上下打量了刘洁几眼，丝毫不客气的道：“就你这样的，相貌不如慕小姐，心性脾气更是相差甚远，那人渣怎可能真心爱你？”
刘洁面色一变，恶狠狠的道：“你竟敢如此说我？”
陈默道：“人生至恶善谈人过，人生至愚恶闻己过。你自己什么样，别人还说不得了吗？”
刘洁轻哼一声，道：“无论你们如何狡辩，正杰心中就只我一人，此乃他亲口所言。”
陈默瞥了刘洁一眼，面带几分不屑，道：“花言巧语，巧言令色之语人人皆会说，可笑你竟然信以为真。”
“你说什么，志杰之言怎可能是花言巧语？”刘洁怒视着陈默，忽又看向赵正杰，面色柔和了下来，道：“志杰你说，当这此两人的面说，说你心中到底有谁。”
陈默也向赵正杰道：“人渣你说，你心里到底有谁？”
慕馨虽然没有开口，但充满期盼的眼神还是表达了她的意思。
赵正杰低着头，没有看向他们任何一人，沉默了良久，才小声道：“我真正喜欢的是……是刘……”
话还没说完，陈默挣扎着起身，一脚踹在了他脸上。
刘洁闻言大笑，笑声中满是得意，“听到了吗，志杰真正爱的是我，你们都满意了吧，还不快把我们放了，要不然有你们……”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陈默的眼睛，那双冰冷中带着些许杀气的眼睛！
缓缓收回目光，陈默一把揪着赵正杰的衣领，怒声道：“你他妈的还真是个人渣啊，晚上对着慕小姐画像唉声叹气的是谁，在酒楼里表面装作不在意，心里痛苦的要死的又是谁，到了现在你竟还说着口不对心的话，亏你还是竹阳赵家的公子，真是不嫌丢人。”
赵正杰闭上眼睛，一声不吭，任由陈默骂着。
陈默气急，拳头欲打。
“够了，快住手吧。”慕馨忽然开口，语气中充满苦涩。
她看向赵正杰，紧攥的手又无力的松开，过了很久，才道：“此事我已知晓，放他们去吧。”
陈默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解绳子，只是站在原地，缓缓抽出了墨痕。
冷笑一笑，陈默忽道：“既然此计已败，为了避免赵、刘两家的报复，还是将他二人灭口了好。”说着，手腕一抖，剑尖直朝赵正杰心口刺了过去。
“你干什么！？”慕馨面色大变，仓促间也顾不得阻止陈默，急忙上前几步，将自己的身体护在了赵正杰身前。
“噗。”
利物入肉的声音响起，伴随血花的飞溅。
慕馨身子前扑，摔倒在地上，蓦的咳出一口血，气息一下子变得很微弱。
“馨儿！”
赵正杰呆呆的看着倒在一旁的慕馨，一张脸已因痛苦而变得扭曲。
挣扎着爬到慕馨身边，赵正杰急道：”馨儿你快醒醒啊，莫要吓我。”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又归于平静。
隔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笑了，冷笑：“无所谓了，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对我就越不利，索性全杀了，倒也清静。”说罢，再次持剑朝赵正杰而去。
走到慕馨身边的时候，陈默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当即冷笑道：“还真是命硬啊，与其如此苟延残喘的活着，倒不如魂归幽冥，早入轮回，说不得下一世还能再遇人渣，正好了了你今生之心愿。”说着，手中长剑朝下，又次了一剑。
“不要！”赵正杰大惊之下，来不及多想，身子前扑，压在了慕馨身上。
锐利的剑尖直刺入赵正杰后心，鲜红的血液飞溅，将漆黑的剑身染成了暗红。
随手拔出长剑，陈默不屑的撇了撇嘴，道：“此前曾说什么心中无她，今却舍身替她挡剑，你之贱样，实乃我生平未见。”
赵正杰咳出一口血，看了看身下的慕馨，忽然笑了笑，道：“生不能与你共赴白头，死却与你同归黄泉，倒也不是件极差的事。”
陈默极度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哎呀行了行了，肉麻情话，等她醒来之后再说不迟。”说着，一脚将赵正杰从慕馨身上踹开。
走到慕馨身边蹲下，陈默将附在她身上的那股墨痕剑势收了回来。
慕馨剧烈咳嗽几声，缓缓睁开了眸子。
定睛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慕馨喃喃自语：“我没死吗？”
陈默微微一笑，道：“当然没死。”
慕馨看他，眼中带着一丝责备，道：“你为何要刺我？”
陈默先是一愣，而后指着赵正杰道：“我刺的是他。”
慕馨苦笑着道：“可你明知我定然会替他挡下这一剑，为何还要再刺？”
陈默挠了挠头，面色颇有些尴尬，道：“谁知这人渣如此嘴硬，我也实属万不得已。”
赵正杰听着两人的对话，登时反应过来，怒声道：“你们在骗我？”
陈默闻言，只觉心中怒气上涌，忽又抬腿踹他一脚，道：“若不如此，你何时方能说出你心中真言？”
慕馨瞪了陈默一眼，又看了看赵正杰背上的伤口，愠怒道：“你还真下得去手啊？”
“废话。”陈默气道，“此人将我门牙打松，我给他放点血怎么了？”
说完不理会慕馨，向看着赵正杰道：“现在你可以把你那狗屁苦衷说出来了吧？”
赵正杰面色一滞，低声叹了口气。
目光看向刘洁，赵正杰心中挣扎了良久，还是开口道：“对不起小洁，我们的婚约……还是解除了吧。”
刘洁怔了半响，忽然大笑起来，表情略有些狰狞，道：“解除婚约？你想的倒美，只要我一日不死，你就休想跟那个女人好！”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冷冷的道：“此事甚易，不过再杀一人而已。”一边说，一边提剑朝刘洁而去。
刘洁丝毫不惧，瞪着陈默，冷笑道：“你可知杀了我，将会给他赵家带来多大祸害吗？”
陈默闻言一愣，扭头看向赵正杰。
赵正杰一声轻叹，表情近乎哀求，道：“刘小姐，算我求你，放过我，放过赵家。”
刘洁冷冷看着他，冷冷的道：“我为何要放过你，我刘洁能看上你是你的福分，是你赵家的福分，你竟还不知珍惜。”
陈默摸了摸下巴，目光在赵正杰与刘洁两人之间来回转了转，心中已了然。
目光盯在刘洁身上，陈默微笑道：“我明白了，归根到底，问题尽皆在她一人身上。”
第三十六章 完美收官
赵正杰面色痛苦，根本不敢对上刘洁的眼睛。
刘洁看着赵正杰，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道：“我警告你赵正杰，你最好考虑清楚，是选择她这个凡尘女子，还是选择我这个能给你赵家带来巨大利益的刘家小姐！”
赵正杰双拳攥得很紧，微微抬头，对上慕馨温和的目光，心中犹豫挣扎尽皆散去，朗声说道：“什么家族利益，什么权倾四野，如若不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这一切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虽美却无人能共享。”
刘洁闻言，面色登时变得阴沉无比，冷冷的道：“所以你……你还是选择她？”
赵正杰看向刘洁，歉然道：“时隔数月，我始终无法将你当成她。”
刘洁又是羞恼，又是愤怒，脸上已无半分血色。
过了半响，她才冷笑着道：“好啊赵正杰，原来一直被你当做玩物戏耍的那个竟然是我！”
赵正杰低头轻叹，道：“我对你向来心存敬畏，何时将你当做玩物？”
刘洁不答此话，续道：“我可是渠鲜刘家的大小姐，你一个小小的竹阳赵家，竟敢这般对我，莫不是自觉实力足够，已具备了挑衅刘家的资格？”
赵正杰面色一变，赶忙道：“我赵家待刘家向来尊敬，谈何挑衅之意？”
“渠鲜刘家？”陈默皱起眉头，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忽道：“就是那个有犀渠玉剑艮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之美称的犀玉剑刘家。”
刘洁傲然道：“不错，既已知晓我的身份，还不快快将我松绑！”
陈默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神色惶恐的赵正杰，登时恍然大悟，说道：“天下排名第三十一的犀玉剑，的确很了不起了，怪不得赵人渣事事都顺你意，根本不敢有丝毫的忤逆。”
刘洁冷冷一笑，向赵正杰道：“姓赵的，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想清楚，是选择与我刘家为敌，还是与我刘家联姻。”
赵正杰双拳攥紧，双目禁闭，表情十分痛苦。
片刻之后，他睁开眸子，叹息着道：“对不起刘小姐，我再不会做违心之举了。”
刘洁一愕之下，脸色铁青，咬牙怒道：“既如此，那你和赵家，就等着承受我刘家的怒火吧！”
陈默忽然一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屑讥讽之意。
刘洁恶狠狠的凝视着陈默，道：“你笑什么？！”
陈默道：“我笑你井底之蛙，终不知天地之辽阔。笼中之鸟，尚不觉乾坤之宏伟。”
他不让刘洁开口，很快接着道：“犀玉只是天下排名第三十一，并不是第一。且即便是第一，也绝不能手遮天！”
刘洁盯着陈默，眼中满是讥讽的笑意，“像你这样无族无势的浪子，又怎会知世家大族庞大与可怕？”
陈默闻言，嗤之以鼻，道：“天下排名第三十一，真的算不得什么。”
话音落毕，他的体表之上，忽然出现了一股剑势，一股洁白无暇的剑势！
见此一幕，刘洁固然惊得张大了嘴巴合不起来，却连赵正杰与慕馨也是诧异之极。
怔了半响，赵正杰才回过神来，颤着声道：“这……这股天下至柔的气息……莫非是……是……是洛水？！”
陈默得意的哼了一声，望向刘洁的目光终满是不屑，说道：“我说了，天下排名第三十一，真的不算什么。”
刘洁额头冷汗涔涔而落，全然不见之前的嚣张势头。
在天下排名第三的洛水沈家面前，她犀玉刘家的确算不得什么。
且陈默身上的洛水剑势纯正无比，刘洁丝毫不怀疑其真实性。
一般来讲，只有经过家主同意的人，方能有修习剑势的资格。而有这样资格的人，要么是家主极信任之人，要么是家主的血脉至亲。
赵正杰思忖片刻，恍然大悟，心想：“难怪他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强悍的剑势修为，原来他是洛水沈家的人。”
“我现在也给你两个选择。”陈默向刘洁道，“一也，放弃这门婚约，莫要再以家族势力威胁人渣就范。二也，选择与我沈家为敌，准备接受我沈家的怒火。”
一丝冷汗顺着光洁的脸颊滑落，刘洁偷偷瞄了赵正杰一眼，眸光微微黯淡，低头小声道：“我知道了，我会放弃这门婚约的。”
陈默点了点头，洛水剑势一动，将捆在刘洁和赵正杰身上的绳子布条尽皆斩断。
微微笑了笑，陈默道：“强扭的瓜不甜，你若真心喜欢人渣，光明正大便好，何必使这种威胁狡诈的手段？”
刘洁恭敬道：“沈公子教训的是，我今后决计不会如此行事了。”
陈默点头，道：“你走吧。”
“是。”刘洁应了一声，回头望了赵正杰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门。
刘洁走后，赵正杰上下打量，看了陈默几眼。
数月之前，沈家老爷去世，少爷逐出家门，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他自然也是知晓的。
心中对陈默的身份已下了定论，赵正杰心想：“他此际虽已不是洛水沈家的公子，但好歹也帮了我与馨儿，于情于理都应道谢。
一念至此，当即便对陈默长揖一礼，道：“多谢沈公子出手相助。”
陈默摆摆手，面色略微有些难看，道：“我要纠正两点，第一，我早已被赶出沈家，已不再是沈家公子。第二，我叫陈默，你懂了吗？”
赵正杰闻言一怔，随即点头，说道：“是，我懂了。”
陈默笑道：“懂了最好，那边还有人等着你呢。”说着朝赵正杰使了个眼色，自己则抱着墨痕走了出去。
赵正杰回头，楞楞的瞧着慕馨，过了许久，才歉然道：“对不起馨儿，让你受苦了。”
慕馨笑着摇头，上前几步，护额扑进赵正杰的怀里。
赵正杰将她抱的很紧，道：“我今后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慕馨轻轻点头，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原本明亮的眸子黯淡了下去，小声道：“你送给我的手串，已经……”
赵正杰摸了摸她的头发，不在意的笑道：“傻瓜，既然你我真心相爱，要不要定情信物又何区别呢？”
慕馨“嗯”了一声，重新展露笑颜。
陈默抱着墨痕，走出很远，忽然回头望了一眼，叹息着道：“替人做了好事，自己却要独自承受这份心酸，真是人生多舛，世事艰难啊。”
“嗡嗡嗡。”
他怀中的墨痕一阵微颤，俨然嘲笑一般。
陈默微微一笑，道：“为人不必求功，无过便是功。为人感德，无怨便是德。”
一句话甫毕，陈默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我忘了，你是剑，不是人。”说罢，又大笑了起来。
顺着土路慢慢走着，陈默忽听身后传来了慕馨与赵正杰的呼喊声。
陈默驻足停下，见两人拉着小手朝他奔来，登时没眼去看，把头扭向一边。
待得两人临近，陈默道：“还有事吗？”
赵正杰笑了笑，道：“算不得什么大事。”
陈默道：“事就是事，何来大小之分？”
赵正杰陪着笑道：“陈公子说的是。”
陈默道：“说罢，何事？”
赵正杰道：“是这样，虽说刘洁会主动退婚，但我爹那边还不好说，所以想请公子移步府上，一来让我聊表一下谢意，二来也请公子帮着劝说一下我父亲。”
“不不不。”陈默连忙摆手，“就我那点洛水剑势，吓唬吓唬刘洁就算了，怎可能吓唬得了你爹？”
见陈默拒绝，赵正杰忙道：“不需公子多言，只要表达一下立场即可。”
陈默还是摇头，说道：“我还是还是不妥……不妥。”
赵正杰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慕馨拉到了一边。
没好气的瞪了陈默一眼，慕馨道：“事成之后，黄金百两，白银千两，绝不拖欠。”
“好，为了慕小姐的幸福，我定然两肋插刀，在所不辞。”陈默欣然应许，面色严肃无比。
赵正杰无奈的笑了笑，向陈默道：“那就请吧。”
陈默点头，随赵正杰慕馨两人，往赵府而去。
第三十七章 事成
赵正杰带陈默回到了赵府，将他安置好了之后，便和慕馨一起去找了赵家家主。
那一次的谈话结果陈默虽不知晓，但眼见慕馨整日瞪着那黯淡无光的眸子唉声叹气，他就深知不会有多好。
慕馨的心情不好，陈默的心情也跟着差了起来，他心里总觉得此事与他有关，错误也因他而起。
就这样，陈默在赵府之中住了三天。
对于过了几个月风餐露宿、食不果腹的山林生活的他来说，这三日俨然回到了之前在沈府时的待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倒说不上，不过香茗奇果，美酒佳肴倒是样样不少。
站在赵府的一处庭院之中，陈默一边逗着笼子里的鸟，一边留心听着厅堂里的动静。
赵正杰和慕馨并肩跪在地上，他们面前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个身材高大，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
此人名为赵宗云，乃是赵家现任家主。
此时赵宗云面色难看，目中带着些许火气。
一拍桌子，赵宗云站起身来，指着赵正杰大骂道：“简直糊涂至极！那刘洁可是犀玉刘家的大小姐，哪一点配不上你？虽说脾气大了一些，但待你可是真心，你怎的还不知足？”
觉察到自己明显不受欢迎，慕馨的表情微微变得僵硬起来。
赵正杰瞧了她一眼，咬牙说道：“不爱就是不爱，哪怕她是天下排名第一，对我来说也不过是镜花水月，得之无用！”
“你……”赵宗云气急，指着赵正杰的手指不住颤抖，隔了一会儿，才道：“好好好，既是如此，你便滚出赵家，我赵宗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赵正杰面容冷峻，挺直了腰杆，就欲起身离去。
慕馨急忙拉住了他，目中含泪，冲他微微摇头。
勉强笑了笑，慕馨向赵宗云道：“叔叔还请息怒，一切皆是我的过错，还望您念及血脉亲情，勿要驱逐志杰。”
她不让赵正杰开口，很快接着道：“我自知人贱身微，攀不上赵家高枝，稍后便自行离去，余生决计不与正杰见面。”
她虽然在尽力忍耐着，但她的脸却已因痛苦而扭曲变形。
赵正杰用力握住慕馨的手，自责道：“都是我太窝囊，才让你受气受苦。”
慕馨轻轻摇摇头，强笑道：“此言差矣，一切皆是我之因素，与你何干？”
赵正杰低头沉吟半晌，猛地抬起头来，一脸刚毅肃穆之色，道：“我心中已决定，今生绝不与你分开。”说完，瞧了赵宗云一眼，声音微冷，道：“这赵家若真是如此顽固，那我不待也罢。”
“真是逆子！”赵宗云气急，顿足怒道：“既是如此，那你就滚吧，快滚快滚！。”
一声轻咳忽自门外响起。
赵宗云面色微微一变，眼中怒意散去，忙对着刚刚入门的人影躬身施礼，说道：“娘，您怎么来了？”
进门的老妇瞥了赵宗云一眼，淡淡的道：“我方才听闻，你要将我孙子逐出赵家？”
赵宗云闻言，心中一凛，过了良久，才道：“是。”
老妇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冷冷的道：“就为了一个渠鲜刘家的大小姐，你就要将你儿子和你未过门的儿媳妇赶出家门？！”
赵宗云闻言，面色难看，急忙辩解道：“我只担心刘家的打压报复，不得已才做出此举。”
老妇重重的哼一声，道：“你赵宗云何时变得这般无胆？”
赵宗云脸色铁青，但碍于老妇的面，强忍着没有发作。
厅堂之内一时寂静无声，陈默适时出现，向赵宗云抱拳笑道：“赵家主但请放心，刘家绝不会前来报复。”
赵宗云上下打量了陈默几眼，奇道：“你是何人？”
赵正杰忙道：“这位是我朋友，天满沈家的人。”
“天满沈家？！”
老妇和赵宗云同时惊呼出声。
陈默微微一笑，道：“二位不信？”说罢，摊开手掌，露出那一小股洁白无暇的洛水剑势。
赵宗云和那老妇对视了一眼，心中皆道：“确是货真价实的洛水剑势！”
见两人有此反应，赵正杰心中一喜，赶忙说道：“爹，奶奶，沈公子乃是馨儿朋友，得知此事之后，仗义出手。”
他之所以说是慕馨朋友，为的就是想表露一下慕馨也是有背景之人。
赵宗云闻言，心下一惊，不由得重新审视了慕馨几眼。
见他几人都不说话，赵正杰接着道：“刘洁肯乖乖的放弃这门婚约，也全仗沈公子帮忙。”
赵宗云听闻此言，微微点了点头，面色缓和不少。
若真是天满沈家出手相助，那渠鲜刘家纵有天大胆子，也断然不敢出手报复。
一念至此，赵宗云轻轻叹了口气，无奈的笑道：“既是如此，那一切就随你们的意吧。”
赵正杰面带喜色，道：“多谢爹。”
慕馨也是眼中带笑，握着赵正杰的手，不自觉用力许多。
陈默笑道：“赵家主既已做了决定，想来不会食言，那我就在此先恭喜赵公子了。”说着，朝赵正杰抱了抱拳，使了个眼色。
赵正杰会意，向赵宗云和那老妇道：“爹，奶奶，我们就告退了。”说罢，不待两人回话，拉着慕馨，带着陈默，出了厅堂的门，跑的极快。
赵宗云和那老妇死死盯着陈默，眸光微微闪烁，心中各自盘算着什么。
慕馨长舒一口气，望向陈默的眼中满是感激之意。
赵正杰亦是如此，向陈默道：“此事多谢陈公子。”
“此乃小事，小事。”陈默笑着摆手，眼睛望向别处，此次欲言又止。
赵正杰会意一笑，道：“放心，既已答应了公子，就绝不会食言。”
陈默听了赵正杰的话，登时笑得合不拢嘴。
“对了。”慕馨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间略有些担忧，道：“要是他们知晓了陈公子现在已不是沈家的人，反悔了怎么办？”
陈默笑着道：“放心，他们与那刘洁一般，只知我是沈家的人，却不知我是沈家的谁。即便他们心存疑虑，有所怀疑，但也绝不敢去天满找沈昆对质。”
慕馨闻言，彻底放下心来。
陈默伸了个懒腰，望着远处的天空，道：“此间事已了，我也该继续上路了。”
慕馨好奇道：“此行去往何方？”
陈默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或许与你一样，游历苍灵，说不得也能在哪里遇到一个相伴余生之人，从此幸福美满，平平淡淡，不理会世间诸多烦恼，倒也快活。”
慕馨眼中闪过一丝向往，道：“这样的生活，到也让人羡慕。”
赵正杰闻言，凝视着慕馨，嘴角带着一丝微笑，道：“那你刚才为何要拦我？”
慕馨面色一红，急忙辩道：“我怕你一时冲动，出了赵家，日后若是悔起来，定然又要怪到我头上。”
赵正杰笑笑，摸了摸慕馨的秀发，道：“无论哪里，只要有你，便是世间最乐的土。”
陈默在一旁听着，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瞥了两人一眼，说了句我回房了，便匆匆离去。
关上房门，陈默叹了口气，抱怨道：“下次如若再遇上这种事，我决计不会再管。”
不过一想到赵正杰答应给他的一百两黄金，一千两白银，陈默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世间寂寞有很多种，贫穷岂非正是其中的一种？寂寞岂非总是随着贫穷而来？
有钱的时候，寂寞总是容易打发，待到钱囊空如一洗之时，才会发现寂寞就好似影子一般，用鞭子抽都抽不走。
陈默已深深体会过这种寂寞，好在他现在已不再寂寞，他至少有了一千两银子，一百两金子来打发这种寂寞。
躺在床上，陈默抱着墨痕，兴奋的来回打滚，呵呵傻笑道：“哎呀哈，忽然就发财了呢，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呢。”
“铮！”
墨痕忽然发出一声剑鸣，似乎很看不起陈默。
陈默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仅瞪了它一眼，也没有说话。
忽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将墨痕扔到一边，急匆匆下床，推门而出。
来到方才待过的院子，陈默瞧了瞧正在腻歪中的两人，忍不住瞪大了眸子。
慕馨见到陈默，玉颊如火，娇羞不胜，急忙背过身去。
赵正杰面色也是尴尬无比，干笑两声，向陈默道：“陈公子这么着急，有什么事情吗？”
陈默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我想要一份苍灵地图，不知你有没有？”
赵正杰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道：“此物过于稀有，我尽量去寻。”
陈默点头，转身就走，走到一半，忽然扭头向两人贱笑道：“你方才一幕我其实没看见，你们继续。”说罢，小跑着离开。
慕馨听闻陈默最后的一句话，心知方才一幕被他瞧了个仔细，当即面红过耳，忍不住轻锤赵正杰胸膛，羞怒道：“都怪你，被他看了笑话。”
赵正杰抓住了她的手，柔声道：“我们都要成亲了，这算什么笑话？陈公子他只是羡慕而已。”
慕馨上齿轻咬下唇，瞪他一眼，道：“谁说我要嫁你了？”
赵正杰见她轻嗔薄怒，俏脸更添三分艳色，忍不住心头一荡，忽然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第三十八章 那是老子的钱
两日之后，赵府之前。
赵正杰凝视整装待发的陈默，开口笑道：“陈公子当真不多留几日？”
陈默摇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不留不留，省的坏了你二人的好事。”
赵正杰闻言，颇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而一旁的慕馨早已面色羞红，以手捂脸。
陈默见之轻笑，向赵正杰瞧了一眼，欲言又止。
赵正杰会意，忙怀中取出两个鼓鼓囊囊的钱袋，一面递给陈默，一面道：“这是许给陈公子的东西。”
陈默故作沉吟，道：“如此阿堵之物，给我作甚？”
赵正杰道：“公子与我夫妻二人有恩，此小小心意，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陈默一笑，道：“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受之有愧的意思，通常也就是却之不恭。
见陈默受了钱囊，赵正杰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卷古图，道：“这是公子要的苍灵地图，可惜年代久远，路线地名已不甚准。”
“无妨。”陈默接过，朝赵正杰连连道谢。
赵正杰摆手微笑，说道：“相比较陈公子做的那些事，我这算的了什么。”
陈默笑笑，收起地图，向两人抱了抱歉，道：“后会有期。”
慕馨点头，回了一礼，道：“后会有期。”
望着陈默离去的背影，赵正杰忽然叹了口气。
慕馨疑惑，道：“何故叹气？”
赵正杰道：“没什么，只是略微有些羡慕。”微微一笑，又道：“似陈公子这般人物，即便没有家族势力的扶持，假以时日，也依旧可以名扬天下吧。”
慕馨认同的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人中龙凤，焉有不成之理？”
灿烂晨光中出得竹阳城来，陈默前面是一片青天，旭日刚刚从青翠的远山外升起，微风中带着远山新发木叶的芬芳。
陈默不由得心怀大畅，脱口吟道：“寒剑默听君子意，傲视人间笑红尘。”
一语甫毕，陈默大笑一声，抬脚朝东方而去。
从日初走到日落，陈默找了个山洞将就一夜，次日清晨继续上路。
又走了半日的时间，他终于看到了人烟。
那是一座城，名为少安，虽比不上竹阳那般繁华庞大，但也相差不多。
陈默留心瞧了瞧城门侍卫的服饰，心道：“还没有走出江竹地界吗？”又想：“此也无妨，反正我本来也不知该去何处，就此随缘，走那是哪。”话中颇有些自嘲讥讽之意。
步入城中，陈默一边走着，一边找寻着可以入住的客栈。
忽然，一个衣衫褴褛的孩童窜到他身前。
陈默一时不注意，将他撞倒在地。
见那孩童泪眼汪汪，陈默登时心生怜悯，急忙将他扶起，又从钱袋里取出些许碎银，放到他手心里，柔声道：“快去买些吃食吧。”
“谢谢大哥哥。”那孩童道谢，从陈默身边经过，快速跑开了。
陈默盯着他的背影瞧了瞧，忍不住摇头轻笑。
天色慢慢已到晌午，陈默突觉腹中饥饿难耐，四下望了望，忽在街角看到一个卖包子的小摊。
快步走到跟前，陈默道：“快给我来四个包子。”
“好嘞。”小贩应了一声，迅速将四个包子包好，递到陈默面前。
习惯性的伸手向腰间探去，陈默却忽然摸了个空。
心中升起一丝疑惑，陈默低头看向自己腰间，却见原先挂钱袋的地方早已是空空如也。
卖包子那小贩见状，将递出去的手悄悄收了回来。
陈默叹了口气，心道：“丢了就丢了吧，反正数量不多。”
一念至此，陈默伸手探入怀中一摸。
这一摸，陈默只觉一股凉气登时从顶门上直扑下来，脸色霎时之间已无半分血色。
小贩见陈默如此反应，心下略有些不快，说道：“这包子还要不要了？”
陈默呼吸渐渐变得粗重，忍不住在心底咆哮：“那他妈可是百两黄金，千两白银啊！”当即不顾小贩异样的眼神，闭上眸子，细细感应了起来。
忽然，他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眸中划过一道冷光，突然朝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少安城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子里，两个衣衫褴褛孩童凑在一起，互相说着什么。
其中一个稍大些的是个男孩，约莫十岁左右的样子。
另一个则是女孩，看起来比男孩小了两三岁。
此刻小女孩看着男孩手中两个鼓鼓的钱袋，两眼放光，忍不住道：“哥你好厉害。”
男孩笑的有些得意，道：“我就猜到那人怀里有东西，所以在顺了他腰间钱袋之后，故意又折了回去，你瞧，我说的没错吧。”说着，将手中的钱袋低抛了起来。
女孩咽了几口口水，直勾勾的盯着男孩手中的钱袋，道：“这么多钱，够我们吃好多好东西了。”
男孩脸色一板，忽然伸手敲了小女孩一记，轻斥道：“这些是要给姐姐赎身用的，不是让你吃的！”
女孩捂着额头，泪水盈盈，委屈道：“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男孩见状，赶忙安慰她道：“好了好了，待会儿我去给你买个糖葫芦，你看行不行？”
一听到糖葫芦，小女孩的哭声登时止住，盯着男孩道：“你可不要撒谎。”
男孩点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却像是忽然看到到了什么，面色陡然一变。
女孩顺着他目光望去，眼中登时也充满了惊惧。
小巷子的另一头，不知何时出现了四五个男子。
那些男子衣服松散，步伐嚣张，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见到两个孩童，其中有一个坏笑着道：“哟，这不是青楼家的那两个吗？”
男孩恶狠狠的瞪着他，将女孩护在了身后。
“手里鼓鼓的拿的什么东西？”那男子说着，走到男孩身前，一把将他手中的两个钱袋抢了过来。
“还给我，那是我的！”男孩登时大急，朝那男子扑了过去。
“滚开！”男子厌恶的瞧了他一眼，将他一脚踹开。
打开钱袋，男子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说道：“这么多钱！？”
周边几人闻言，忙凑了过来。
“那是我的，你们这群混蛋，快点还给我！”男孩奋力爬起，再度朝那男子从去。
那男子轻抬一脚，再次将他踹翻在地，冷笑着道：“就算你姐姐卖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钱。”
男孩登时大怒，道：“不许你说我姐姐！”忽然一把抱住男子的脚，张口咬了上去。
男子吃痛，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光，道：“他妈的，竟敢咬我，简直找死！”说着，手掌之上，剑势聚集，重重拍在了男孩的后背上。
男孩受此一击，当即咳血，摔倒在地，瞪大眸子，恶狠狠的注视着男子。
“呸。”男子啐了一口，走到男孩身边蹲下，拍了拍他的脸，讥讽的笑道：“你那姐姐在哪挣钱，我们都知道，你不承认又有什么用？”
男孩咬牙，挣扎想要再次起身。
女孩张开双臂将男孩护在身后，哭着道：“不要了，那些钱我们不要了，你们别再打我哥哥了。”
“嘿嘿。”男子淫笑了两声，向两个孩童道：“有了这些钱，正好可以去你姐姐那里快活快活。”说罢，起身随其他几人一起离去。
“你这混蛋，快些把钱还给我，否则我跟你客气！”男孩挣扎着起身，再次朝男子冲去。
“哥哥你快回来！”小女孩拉不住男孩，急得大哭。
“小东西真是找死！”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手掌之上再次聚起一大股剑势，对准男孩的天灵盖狠狠拍去。
“砰！”
沉闷的声音忽然响起，男子身前多一人，此时正死死的盯着他手中那两个钱袋。
“那他妈是老子的钱，你想带它去哪里？”人影开口，声音冷到极致。
第三十九章 人穷志不穷
突如其来的人影将那男子吓了一跳，细看之下，却发现竟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登时大笑起来。
陈默却丝毫不做理会，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手中的钱袋。
男子瞧着陈默，嘴角冷笑连连，道：“你说这是你的钱，可有什么证据？”
陈默点头道：“当然有。”说着，手指微微勾动。
钱袋之中，登时浮起一丝漆黑的剑势来。
男子见之冷笑，道：“不过就是剑势而已，人人皆能藏之其中，算不得什么证据。”说罢，不再理会陈默，和其余几人一起，大笑这离去。
陈默不言不语，只是手中长剑忽然出鞘，紧接着手腕一抖，挥出一剑。
“哧！”
锐利的剑光一闪而过，从男子身旁掠过，将他足下地面划出了一道深约一尺的浅沟。
陈默面无表情，冷冷的开口：“我再说一遍，那是老子的钱。”
男子面色微变，将钱袋揣在怀里，向周围几人高手道：“兄弟们，帮哥解决了他，今晚请你们在夜花堂快活！”
周边三人闻言，神色大为兴奋，皆运起剑势，恶狠狠的朝陈默扑去。
陈默怒哼一声，手腕一晃，只出一剑，便将那三人撂倒在地。
剩下的那个男子见此一幕，心知不是陈默敌手，当即转身，往小巷尽头奔去。
陈默见状，纵身一跃，从那男子头顶经过，挡在他身前。
一拳将那男子打出三丈远，陈默冷冷道：“老子的钱，你想带它去哪里？”
男子又惊又惧，急忙探手入怀，巍巍颤颤的掏出钱袋，想要还给陈默。
可是他的手刚刚抬起，却见一股剑势涌来，狠狠撞在他的胸膛之上。
男子惨叫一声，双眼一翻，登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陈默收剑回鞘，冷哼一声，缓步朝那男子而去。
两个孩童立在旁边，楞楞的看着男子，似是有些不敢这是真的。
眼见陈默越走越近，男孩咬了咬牙，一把将两个钱袋捏在手中，随后拉起小女孩就跑。
陈默怔了一瞬，随即怒啸一声，运其剑势便追了下去。。
追出巷子，陈默四下一看，哪里还有两个孩童的身影，当即急得跺脚，随便选了一个巷子，全速追了下去。
另一边，男孩拉着女孩，跑了许久，才在一个破败的庭院门前停了下来。
女孩看了看身后，又瞧了男孩一眼，神色略有担忧，说道：“哥哥，那个人看起来就不好惹，我们要是被抓住，会……会……”心中生出一丝恐惧，最后一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男孩似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但心中还有抱有一丝侥幸，当即温言劝道：“不必惊惶，那个人看起来挺有钱的，应该不会在意这些银子。”
女孩似是有些不信，狐疑道：“真的吗？”
“嗯。”男孩重重的点了点头，看了女孩身后一眼，表情忽然变得僵硬，脸上已半分血色。
在他身后，陈默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女孩心中疑惑，当即也回头看了一眼。
见到陈默冷脸走来，女孩顿时吓得哭了起来。
男孩将女孩护在身后，恶狠狠的瞪着陈默。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朝男孩伸出了手。
男孩心中虽恐惧，但还是咬牙道：“不给。”
陈默心中腾地升起一丝火气，怒声道：“那可是老子的钱！”
男孩摇头道：“现在是我的了。”
陈默眉头紧皱，很想抽这男孩一顿，但一想到对的只是顽皮孩子，当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耐烦的瞧了男孩一眼，陈默冷冷的道：“赶紧还我，莫要逼我动粗！”
小女孩闻言，神情略有些紧张，悄悄拉了拉男孩的衣角。
男孩梗着脖子，倔强道：“动粗我也不还。”
“我他妈……”陈默很想爆粗口，但瞧了女孩一眼，话到嘴边，又生生憋了回去。
深吸一口气，陈默强压下心中的怒意，向那男孩道：“你当真不还？”
男孩道：“当真不还！”
陈默眸光冷冽，忽然伸手扭住男孩的胳膊，就欲从他手中夺回钱袋。
他的手刚刚触碰到男孩的胳膊，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清喝：“快些住手！”
陈默一愣之下松开了手，任由男孩往后退去。
扭头看去，只见他身后慢慢走来一个少女，十八九岁的样子，朱唇皓齿，样貌颇为清秀。
更令陈默奇怪的是，她怀中抱着一个半丈多长的古琴。
见少女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陈默还以为她见到方才一幕，冤枉自己欺负孩子，当即解释道：“小姐勿怪，是这两个顽皮小鬼偷我钱财，我讨要不还，迫不得已，才动了粗。”
那少女瞧了陈默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低着头不敢看她的两个孩童，脸色登时冷了下来。
“你们两个！”少女怒声斥道，“说了多少次，人穷志不要穷，还不快把东西还给人家！”
女孩嘴巴一扁，吓得哭了起来，连忙道：“都是哥哥干的，我什么都没做。”
男孩瞥了女孩一眼，不情不愿的举起了手里的钱袋，举到一半，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又掏出一个钱袋，三个一并举到陈默面前。
陈默接过，冷冰冰的脸上至此方露出一抹笑容来。
少女将琴靠在一旁的土墙上，向陈默盈盈施了一礼，歉然道：“我管教无方，还望公子念在他们年岁尚小，幼稚无知的份上，饶他们一次。”
陈默微笑道：“无妨。”
少女点头谢过，抱起古琴，瞪了两个孩童一眼，厉声道：“进去！”
女孩听闻此言，登时哭的更加厉害了。
男孩一双小手紧紧的抓着衣角，眼中竟也流露出些许恐惧。
少女见他两人良久都无动静，面色更冷，道：“现在竟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男孩抬头，怨恨的横了陈默一眼，强拉着小女孩进入院子。
少女朝陈默笑了笑，跟着走了进去。
陈默瞧了她一眼，刚欲抬脚准备离开，忽听一声暴喝：“跪下！”
紧接着，树枝抽在肉体上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孩童的哭声，让人禁不住心生同情。
陈默驻足良久，轻叹口气，用力一跃，趴在墙头，向里观望。
院子之中，两个孩童跪倒在地，少女站在他们身后，手中拿着一根细长坚韧的竹枝，不断挥动，狠狠的抽在两个孩童的背上。
女孩早已是哭得不成样子，男孩起初还能咬牙坚持，可时间一久，也如女孩一般，放声大哭了起来。
陈默心中略有不忍，屈指一弹，剑势闪过，将少女手中的竹枝一斩两半。
少女一愣，随即扭头看向陈默，眸光中带着几分不解。
陈默轻笑，道：“小孩顽皮乃是天性，教训两下便可，切莫重罚。”
少女叹了口气，盯着两个孩童看了看，表情虽有些许心疼，但还是咬牙道：“他们屡教不改，这已不是初犯，若不狠打一顿，他们还道我性子软弱，管教不了他们。”说着，抽出一根竹枝，扬手就欲再打。
陈默连忙挥手制止，道：“师者也，教之以事而喻诸德，切莫重于暴力，否则事与愿违。”
少女闻言，低头沉思良久，忽然扔掉手中的半截竹枝，转身进屋去了。
那小女孩见少女离开，试探着起身，向陈默道谢：“谢谢大哥哥。”
陈默朝她笑笑，将那个那个不足百两钱袋抛到小女孩脚下，道：“好生收着，今后莫要再惹姐姐生气了。”
女孩目露喜光，急忙将钱袋捡起，开心的点了点头。
陈默朝她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第四十章 何以谓之侠也
离开了那个破旧的庭院，陈默行于少安城中，随便找了个客栈吃了些东西，然后便在城中闲逛起来。
经过一家阁楼的时候，陈默忽听一阵袅袅琴音，铮铮不绝，当即停下脚步，侧头观望，心中自语道：“这琴音虽不及玉奴，但也不差多少。”又作沉思：“反正我如今闲来无事，倒不如听一听琴，就当散心。”念及于此，陈默瞧了一眼阁楼上挂着的牌子，抬脚走了进去。
拒绝了两个迎上来的妖艳美女，陈默找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一壶香茗，一边品茶，一边听琴。
一首还未结束，琴音忽然断了，陈默皱眉，扭头看去，却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厮，引着一个怀抱古琴的少女，进了一个雅间的门。
盯着那少女瞧了瞧，陈默心中微微惊讶，忍不住道：“竟然是她。”
这少女正是他早上遇到的那两个孩童的姐姐。
轻轻叹了口气，陈默心想：“好好的芳华之年，一双弹琴的好手，却在这烟柳之地讨生活，着实让人惋惜。”
不过惋惜归惋惜，他也没有出手去帮的意思，世间难事千千万，总不能教他每一样都去管吧？
这般想着，陈默又喝了一杯茶水，起身准备离开。
既然琴声已停，那他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陈默刚刚站起身来，忽听雅间内传出一道清脆的声响，紧接着，又传来少女压抑的哭泣声。
驻足了停留一会儿，陈默心中虽有不忍，却并没有要多管闲事的心思，在这青楼里挣钱，这样的结局也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他忽又想起的小时候，娘亲语重心长的教他什么是侠。
“侠者，损己而益所为也。任，为身之所恶，以成人之所急。”
凝思半晌，陈默一声轻叹，忽然转身，朝那雅间而去。
听着里面传来的淫秽笑声，陈默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忽然一脚踹开了房间的门。
雅间的桌子上，一个穿金带银，身材臃肿，肥头大耳的富商，嘴角带着一丝淫笑，正不断撕扯身下一个少女的衣衫。
而那少女却是早已吓得梨花带雨，俏脸之上印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死死的攥着自己胸前的衣服。
见到陈默，那富商脸上升起一丝不悦，还未说话，却听一旁的小厮抢着道：“你小子哪来的，来我们大爷面前英雄救美，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陈默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墨痕上挑，剑鞘忽然打在他的下巴上。
小厮应声惨叫，捂着碎了半边的下巴，倒在地上哀嚎。
那富商见状一惊，急忙放开了少女，略有些忌惮的看了陈默一眼，恶狠狠的道：“小子，你知不知道我可是……”
他的话虽未说完，但陈默已不想再听，当即聚起一股剑势，重重撞在了他小腹之上。
“砰！”
富商肥硕的身躯撞在雅间的墙壁之上，登时发出一声如雷般的闷响。
走到少女身边，陈默见她胸前衣衫凌乱，露出雪白的项颈和一条红缎子的抹胸边缘，当即楞了愣，轻咳道：“姑娘还是先将衣衫穿好，随后跟我走吧。”
少女面色微红，随即反应过来，急忙扭身，整理着散乱的衣衫。
过了一会儿，那少女才转过身来，跑到一边，将地上的古琴抱起，站在陈默身后。
陈默看了她一眼，再转头时，却见雅间门口已围了十数个面相凶恶的虬鬓大汉。
一个老鸨打扮的人瞥了陈默一眼，阴恻恻的笑道：“小子，这里可是夜花堂，你来这里英雄救美，真是找错了地方！”说罢，眸光一冷，厉声喝道：“把他骨头拆了扔出去！”
周边大汉闻言，皆气势汹汹的朝陈默扑去。
陈默冷冷一笑，面色丝毫不惧。
一群不修剑势的寻常人，哪里是他的对手。
墨痕出鞘，漆黑的剑势如潮水般涌动，顷刻间将那十余个大汉打倒在地。
收剑回鞘，陈默侧头向那少女道：“我们走吧。”
少女点头，紧随陈默而行。
那老鸨见陈默厉害至此，早已吓得躲在一旁，只是在他走后不久，恶狠狠的骂了几声。
带着少女走了几个结道，陈默回头看了她几眼，语重心长的道：“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不必非要在青楼。”
少女轻轻点头，见陈默有离去之意，急忙开口道：“公子，天色已晚，不如去我家中吃顿便饭，也好让我报答救命之恩。”
陈默思忖片刻，也怕自己走后，老鸨趁机报复少女，当即应道：“好。”
少女闻言一喜，抱着古琴，抢走几步，在前面带路。
她似是怕陈默感到厌烦，一路上几乎没怎开口说话，只是说了自己叫周晓颖，白天那两个孩童是她姊妹，男孩叫周青，女孩叫周敏。
陈默点头，他虽然很想问周晓颖为什么会在青楼，但话到嘴边，又觉不妥，便没有问出口，只是心中想道：“若非万不得已，谁会甘愿深陷泥潭。”这般想着，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打开破烂不堪的木门，周晓颖冲陈默讪讪的笑道：“家中贫苦，希望公子莫要嫌弃。”
陈默微笑道：“小姐此言差矣，若能遮风挡雨，驱寒饱腹，便不算贫苦。”说罢，抬脚踏入庭院。
一进庭院，陈默立时便察觉到有两双眼睛在偷偷盯着自己。
陈默知那是谁，当即笑笑，不做理会。
两个孩童见到周晓颖，顿时一喜，急急忙忙跑了出来。
见到周晓颖的脸，周青眼睛睁得很大，愣愣的道：“姐姐……你的脸？”
周晓颖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忽然想起了自己脸上的巴掌印还未消去，当即别过头去，轻语道：“我没事。”
周青双目喷火，看向陈默，怒声道：“是不是你？！”
周晓颖瞪了他一眼，厉声道：“不许乱语！”
周青闻言一愣，微一沉思，便知其中缘由，脸上怒火登时散去，犹豫许久，才向周晓颖道：“姐姐，你以后别再去那种地方了好吗？”
周晓颖轻叹了一声，道：“我也不愿去，但不去便没有钱，更何况我还有卖身契置于那里。”
周青惨然微变，默然半晌，忽然转身跑进了屋子。
周敏见状，连忙跟了过去。
将古琴放入屋中，周晓颖跟陈默打了声招呼，便起火做饭去了。
陈默左瞧右瞧，深感无聊，便笑着朝那两个孩童招了招手。
周敏微微一笑，想要过去，却被周青拉了回了。
恶狠狠的盯着陈默，周青肯定道：“到了此事还赖着不走，他定然与那些流氓一样，贪图姐姐的美色。”
周敏摇了摇头，道：“不会的，大哥哥白天还给我钱，怎会与那些流氓一样？”
周青道：“你懂什么，这是他的计谋，为的就是让你失去戒心，好达成他的目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周敏恍然大悟，看向陈默的目光，也忽然变得戒备了起来。
陈默啼笑皆非，心道：“我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怎这般不受人待见？”
好在没过多久，周晓颖便端着几碟小菜，向屋内喊道：“你们两个快些出来吃饭了。”
周敏一听吃饭，也顾不得堤防陈默了，急忙挣开周青的手，匆匆跑了出来。
周青见状，挠了挠头，也慢慢跟了上去。
周晓颖看向陈默，明亮的眸子中带着些许歉意：“家中简陋，也没什么招待公子的，还望公子海涵。”
陈默摆手笑道：“无妨，我并非贪恋食材之人。”
周晓颖笑笑，将手中的饭碗递到陈默面前。
一碗稀粥，几碟小菜，陈默却丝毫不嫌弃，吃的不亦乐乎。
此举倒惹得周青有些不满，连连向他瞪眼。
吃过了饭，陈默躺在床上，却没有入睡，只是盯着那微微跃动的烛光，眸光微微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四十二章 赎身
定睛瞧了瞧夜花堂门前喧闹的场景，陈默又回头看了看周青周敏两人，发现他们正在专心对付手上的小吃，并没有太过在意之后，心中登时松了一口气。
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陈默眸光冷冽，挤开人群，手掌轻挥，剑势涌动，打在那几个大汉身上，登时打的他们倒地不起，捂着胳膊不断哀嚎。
周晓颖见到陈默，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忙道：“公子！”
陈默见她头发凌乱，衣衫散乱，白皙的脸上更是印着几个鲜红的巴掌印，本就冰冷的眸子登时变得更冷。
将她拉到近前，陈默道：“此前不是答应过我不再来此吗？今日为何又来？”话语间包含着责问之意。
周晓颖眸子微微黯淡，低声说道：“我的卖身契还在这里，我只是来……只是来赎回去的。”
老鸨闻言大笑了几声，说道：“就你那点银子，也想赎身，做梦去吧！”
周晓颖咬牙，瞪着老鸨，怒声道：“当初我来这里之时，卖身契上写明卖艺不卖身，且赎金只要百两。可我今日来此，你却告诉我赎金要五百两，真是……真是……”一时找不到言语形容，急得连连顿足。
老鸨手上捏着一张黄纸，冷笑道：“契约上写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卖艺也卖身，赎金五百两。”
周晓颖心中气哭，想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直急得嘴唇哆嗦，泪水盈盈。
陈默冲她笑了笑，温言劝道：“你不必开口，恶人由我来当。”说罢，转头看向老鸨，冷笑道：“你那契约是假的。”
此言一出，周边观望的人群登时爆发出阵阵私语。
老鸨面色微微变了变，将手中一纸契约杵到陈默面前，恶狠狠的道：“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白纸黑字，还有她的画押手印，怎可能是假的！”
陈默冷冷的瞧她一眼，冷冷的道：“那又如何，我怎知这字迹是她写的？手印是她摁的？”
老鸨眼中闪过一丝狡狯神色，忽对夜花堂里高声道：“城主大人，还请您出来给我做个证吧。”
话音落毕，忽听一阵怪笑从阁楼里传出，笑声中，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一边搂着一个身材妖娆的美女，缓缓出了夜花堂的大门。
走到陈默面前，男子斜睨他一眼，哼道：“我可以作证，那字就是她签的，那手印就是她摁的！”
陈默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微微皱了皱眉头，道：“你是这座城的城主？”
男子傲然的点了点头，说道：“老子正是少安城的城主，赵葛凉！”
陈默又打量了他几眼，寻思：“这胖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多半是那老鸨请来作伪证的。”这般想着，便道：“那老鸨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来此胡搅蛮缠？”
赵葛凉面色陡然一变，推开两边的美女，向陈默怒目道：“本城主一向秉公执法，仁义为本，你是何人，胆敢如此污蔑于我？！”
陈默不答此言，只是摇头叹道：“赵家有你这般蛀虫，真真是家门不幸啊。”
“大胆！”赵葛凉怒喝一声，忽然抽出腰间长剑，面色不善的盯着陈默，说道：“你胆敢辱骂赵家，辱骂本城主，简直是找死！”说罢，丝毫不给陈默反驳我机会，当即长剑一甩，直刺而来。
周晓颖吓得花容失色，忍不住提醒道：“公子小心！”
陈默嗤笑道：“凡剑一重天，焉能与我相匹敌？”说着轻挥一剑，轻而易举的挡下了赵葛凉的攻势。
赵葛凉眸光忽然一凝，盯着陈默瞧了许久，心道：“这小子看着年岁不大，剑势修为竟还压了我一头，莫非是某一世家大族的子嗣？”想到这里，他不仅心中打鼓，退意渐生。但转念又想：“此番受了老鸨的好，若真正毫不作为，于我威信也有损失，不妨先攻他一招，做足了戏，再寻良机脱身。”
一念至此，赵葛凉忽然大喝一声，运起江竹剑势，使出一招“千浪”，连挥三剑，剑光一重接着一重，首尾相连，朝陈默斩去。
陈默面露不屑，漆黑剑势凝在剑身，手中墨痕横扫，将席卷而来的剑光尽皆斩的溃散。
赵葛凉见陈默如此轻易便破了自己剑招，心中登时一惊，自知今日踢了铁板，当即懊悔不已。
“眼下要想个办法赶紧脱身才是。”赵葛凉心中自语，目光扫向人群，忽然发现其中有一个下属，心下顿时大喜。
悄悄朝那下属使了个眼色，下属会意，挤出人群，装出一副很慌张的样子，向赵葛凉道：“城主大人，城北发生一起急案，兄弟们拿捏不住，还请城主大人到场指挥。”
“好。”赵葛凉应了一声，收剑回鞘，朗声向陈默道：“今日你我胜负不分，待我处理完急事，再来找你算账。”说着，就欲起身离去。
老鸨见他要走，登时急了，忙道：“城主大人，你一走了之，我这里该如何？”
胖城主瞥她一眼，眸中掠过一丝冷光。
起初老鸨让他来作假证，他本不愿意，但老鸨再三声明对方只是个愣头小子，再加上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过诱人，因此才答应了下来。可没想到陈默竟如此难缠，让自己丢了人不说，还险些受了伤。
念及于此，赵葛凉心中恼怒不已，冷声道：“此间你是主人，该如何当你说了算。”说罢，随那名下属急匆匆离去。
老鸨见他离去，心中登时破口大骂起来。
陈默面无表情，缓步朝老鸨而去。
老鸨又惊又惧，赔着笑道：“少……少侠有话好说……好说。”
陈默冷冷一笑，手腕一抖，冰冷的剑锋忽然架在了她脖子上。
老鸨双腿直打颤，想求饶但又怕陈默不肯，当即看向周晓颖，希望她念在自己往昔收留她的份上，给自己求个情。
陈默知她心思，所以不待周晓颖开口，便抢着说道：“我这人最讲道理，只要你当着众父老乡亲的面，大声的说出来，那张契约到底是真是假，我便饶你一命。”
他的话明明不冷，却让人没由来的感到害怕，老鸨的身体仿佛都因此而变得僵硬。
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森寒之意，老鸨心中大惧，颤着声道：“那张契约是……是……是假的。”
陈默没有撤剑，接着问道：“那原来是多少钱？”
“一百……”老鸨吐出两个字，但对上陈默冰冷的目光之后，又生生改口：“周小姐……根本……根本就没有签过什么契约，一切都是我的骗局。”
“这就对了。”陈默将墨痕插回剑鞘，对着周边人群大声道：“大家都听到喽，她自己说的，周小姐根本就没有签过什么卖身契。所以从今往后，若有人再敢说周小姐的什么坏话，传到我耳朵里休怪我剑下不留情面！”
他虽然是对着一众人说的，但目光却聚集在最后几个地痞流氓身上。
那几人打了个寒噤，急忙点了点头。
从老鸨手中抽出那张契约，陈默手中剑势一闪，瞬间将其斩的粉碎。
冷冷的瞧了她一眼，陈默转身，拉着周晓颖的胳膊，分开人群，离开了夜花堂的门前。
找到周敏和周青，两个孩童手中东西还没吃完，见到周晓颖，脸上登时升起一抹喜色。
将左手上的糖葫芦递到周晓颖面前，周敏笑道：“姐姐，姐姐给你吃。”
周晓颖强压下鼻头的酸涩，张口咬了一个，笑着道：“真好吃。”
周敏高兴的点点头，说道：“是大哥哥买的。”
周晓颖看向陈默，躬身施了一礼，刚欲开口说话，就被陈默打断：“客套之话不必多说，我心中自然知晓。”
周晓颖微微笑了笑，带着周敏和周青，随陈默一起往庭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