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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想见江南     红色王座txt下载     红色王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零六章 黄处

    黄处长瞧得一愣,眼中尽是迷醉之色,竟忘了打招呼。

    “兰子,这位同志是谁?”

    卫阿姨冷声道,眼中已生出十分不满,本来嘛,今天可是她特意替卫兰选的日子,定的方案,好将大事儿定下来,关键当口,又来个男的,且一看就是那有目的的男同志,这不是瞎搅合么?

    卫兰不及接茬儿,便听黄处长自我介绍道:“阿姨您好,我叫黄思文,在省委办公厅工作,老早就想来拜访您了,一直没机会,这回,恰好腊八,逢卫兰同志邀请,我就冒昧登门了。”

    “省委办公厅,这可是好单位!”卫阿姨心念一转,脸色好了不少。

    “黄处长是省委办公厅综合一处的处长!”晓芳接茬作了补充说明。

    “什么!”卫阿姨脸色剧变。

    这下不只卫阿姨变色,薛老师那心头也波澜微起。

    省委办公厅综合一处处长,历来还有个名头,那就是省委书记大秘,赫赫有名的二号首长!

    “兰子,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折腾什么呢,我可告你,不许见异思迁,黄处长是官儿大不错,可薛向在前,你可得守规矩……”

    方转回厨房,卫阿姨便拉着卫兰数落了起。

    卫兰转过头去,拿锅铲在汤锅翻了翻,根本不理她。

    卫阿姨急了,伸手在她额头戳了戳,“你倒是说话啊,噢,你弄了这么一出,就想不管啦,你叫人薛向心里怎么想。”

    “他爱怎么想怎么想,我又没请他来,是你叫他来的!”

    砰的一声,卫兰丢了锅铲,转出厨门,蹬蹬上楼去了。

    “你。好你死妮子,你……”

    卫阿姨气极,想追出去,锅里还炖着汤,煮着菜,想呵斥出声,客厅还坐着俩客人,大声不得。

    她这厢正急得不行,晓芳蹿了进来,她一把抓住晓芳。叱道:“快。快上去把死妮子给我拽下来。反了天了她……”

    晓芳抱着卫阿姨胳膊,嬉笑道:“姑妈,您这反应也太迟钝了吧,都这会儿了。您还没整明白?”

    “我明白什么,你有话说话,别净跟死妮子学!”

    “得了,我实话跟您说吧,薛书记已经有家室了,兰子姐一直不好跟您明说,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什么!你,你……”

    卫阿姨惊得眼睛都鼓出来了,手上的锅铲也跌落在地。

    晓芳拾起锅铲。在水龙头下冲了冲,在一旁搁了,“您别急,听我说嘛,他俩没旁的事儿。只是兰姐开始没转过弯儿来,这下好了,兰姐相中了黄处长,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骤闻惊天秘辛,卫阿姨只觉脑子一时不够用,扶着案台,好一阵儿愣神儿,才缓过气儿来,嘴上碎念个不停,一会儿念叨着“如何是好”,一会儿大骂卫兰死瞒着消息……

    却说,厨间,卫阿姨和晓芳窃窃私语的当口,客厅里的黄处长和薛向,却是另一番“热闹”。

    “薛向是吧,在德江干得不错,就是格局小了些,破坏了省里的方针大政,蔡书记可是念叨过你。”

    卫阿姨方转身进厨,黄思文就翘起了二郎腿,上来就居高临下,对薛老三在德江的工作做了点评,言语间,还渗透着恐吓。

    没奈何,谁让薛老三不招人喜欢呢,人黄处长倾慕卫主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思之久矣,不得侧顾,今次,好容易铁树开花,竟然得到了美女的主动邀请,正代替蔡行天列席公安厅会议的他,收到消息,立时中断了会议,抢先发言,传达了蔡书记的指示,不顾公安厅廖厅长的苦苦挽留,便直奔了商场,耗费重金,购置了礼物,驱车二百里,赶了过来。

    谁成想,方进门,就见一男人,一年轻男人,还是一英俊得让外表过人的他都生出自愧不如的男人,黄处长这心里顿时跟吃了苍蝇一般。

    待到双方一通名姓,黄处长这心里就更不舒服了,眼前这家伙竟是卫兰的顶头上司,还是一个班子的,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今次这楼台和月亮挨得也太近了些吧,近得让人心里发虚。

    除去卫兰之事,这位薛书记本身,就不受黄处长待见,招商引资一事上,姓薛的可是坏了省里的大计,此外,蔡京和这姓薛的也有解不开的疙瘩,蔡书记嘴上虽然没说,心里指不定如何咯应呢。

    以上三事,有一点,就足够黄处长不待见薛老三了,三点齐聚,黄处长没斥责出声来,就是够涵养了。

    “蔡书记念叨我什么呢,我还真想知道?”薛老三含笑道,“我这小干部,能上达天听,还真不容易,黄处,你一定得告诉我,让我激动激动。”

    黄处长噎得一呛,他就没见过不知好歹的,又自顾身份,不愿跟薛老三一般见识,抱了茶杯,闷头喝茶。

    叮咚,叮咚,

    就在这时,门铃声又响了,卫阿姨快步行了出来,嗔道,“今儿是怎么了,客人是一个接着一个。”

    话出口来,猛地想到有针对黄思文的嫌疑,再想,薛向虽好,已然不可能了,这姓黄的和自家妮子也登对,没准儿就是未来娇客,怕他误会,又赶忙递个笑模样过去。

    门打开了,卫阿姨唬了一跳,惊声道:“怎么这么多人,你们找谁!”

    时近六点半,冬夜的傍晚,已然全黑,黯淡的路灯下,风飞雪扬,卫家大门外,数十号人整齐而恭敬地站着,排头两位正是周道虔,孔凡高。

    “老嫂子,我是凡高哇,这不腊八了嘛,地委和行署准备了些礼物,来探望您了,对了,蔡书记也来了吧,您帮着问问,看看蔡书记有没有时间听我们汇报下工作。”

    孔凡高算是卫兰姑父提拔起的老部下,随着卫兰姑父的离世,孔凡高迅速和卫家人划清了界限,别说腊八了,就是春节也不曾上门,今儿个竟找上门了,实在让卫阿姨惊诧。

    “周书记,孔专员,你们怎么来了。”

    不待卫阿姨接茬儿,黄思文快步上前。

    瞧见黄思文,周道虔,孔凡高面上一喜,齐齐抢上前来。

    “思文,你也真是,蔡书记视察德江,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省委一号车都进地委大院了才被人发现,这传出去非让兄弟行署笑话不可。”

    孔凡高上前就给了黄思文个熊抱,让周道虔伸来的手,压根儿没地儿插。

    黄思文和孔凡高寒暄几句,主动朝周道虔伸出手去,笑着道:“周书记,许久不见,您还是风采依旧啊!”

    周道虔含笑道:“老了老了,脸上都生橘皮了,未来肯定是思文你们的天下,怎么,还在外边儿聊天,不放咱们见见老书记?”

    “哎哟,您瞧我这记性。”

    黄思文忽地拍了额头一下,连道:“周书记,孔专员,实在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蔡书记没来,我驾了他的车过来的。”

    说来,省委一号车,那是权力的象征,只要出行,全省不管行驶到那个地段,都有警车开道,护卫,一般人怎敢轻动。

    黄思文做老了秘书,怎会犯此大忌,彼时,他接到卫兰通知,紧急离会,便跟蔡行天做了汇报,当时,蔡行天就乐呵呵道:“行啊,小黄这是要采撷组部之花啊,成,时间不早了,开我车快,也好给你壮壮行色。”

    由此,黄思文才乘了一号专架来此。

    此刻,周道虔,孔凡高身后聚集的,几乎是德江全部的上层建筑,聚齐这些人,自然不可能在匆忙间,也不可能是省委一号专驾使进地委大院后,才被发现的。

    彼时,省委一号专驾方一离开省城,便惊动了各个系统的大佬,谁都不知道蔡书记这是要去哪儿视察。

    只能一边去电省委办公厅打探,一边协调警力,伏在暗处护卫,专驾一路横跨数个地区,几乎每到一地,该地地委都会全体惊动,正因为始终无法确定到底蔡书记要到哪个行署,是以,接待工作根本没法儿做,直到此刻落定德江,周道虔,孔凡高才急急引员,前来接驾。

    却说,黄思文道出究竟,周道虔,孔凡高面面相觑,像这般情况,实在太让人诧异了,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蔡书记会幼稚到拿这个逗闷子?多半是另有深意吧。”

    周道虔,孔凡高,呆立当场,竟是同样心思。

    瞧见二人眼神儿不对,黄思文再度致歉,“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二位领导请回吧,改天我再向二位首长道歉!”

    “思文,瞧你这话说的,怎么骂人呀,我们哪里是首长,你才是二号首长嘛,蔡书记没来,你来了也一样,我们今天就得好生接待接待你这上级领导。”

    孔凡高乐呵呵地道,脸上半点怒意也无。

    “老孔说得在理,你黄大首长难得大驾光临,要是就这么把你放跑了,天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得着机会,没得说,你就客随主便吧,走走,去地委……”

    说话儿,周道虔便伸手来拉黄思文。

第三百零七章 敬酒

    说来,这番言辞,孔凡高,周道虔异样客气,似乎有些不正常,毕竟这二位可都是省委委员,正厅级实权领导,黄思文不过是正处级处长,二人似乎用不着对其这般客气。

    可实际上,绝非如此,周、孔二人称呼黄思文客气,那是有道理的。

    老话说,人不求人一般高,黄思文身在省委,几乎求不到周、孔二人身上,可周、孔二人要求到黄思文的地方可是多多。

    不说别的,光是想找蔡书记汇报工作,都得问黄思文蔡书记何时有空,蔡书记何时心情好,及至蔡书记下地方,黄思文这关不捋顺了,轻轻丢个小鞋,就够周、孔二人喝一壶的了。

    从这个角度讲,二人称呼黄思文二号首长,绝非戏言,真论实权,此人哪里是处长,便是寻常副省长都比不过。

    却说,周、孔二人邀请黄思文去地委,可黄思文此来哪里是为和德江这帮官员打关系的,分明就是来拜见岳母大人的。

    且第一次来丈母娘家,他哪里敢怠慢,对周、孔二人的强邀,只得再三婉拒。

    见黄思文坚辞不就,周、孔二人何等样人,转瞬品出究竟,遣退众人,径自奔被冷落许久的卫阿姨去了。

    二位现管的官老爷要进门,卫阿姨再不欢喜,也得忍了,毕竟,现在他男人不在了,这地委大院住得也有心虚,且如今自家闺女还在人手下做官,怎好拒绝人家入门。

    周、孔二人各自从古锡名、宋昆手里接过大盒小盒的礼物,便在卫阿姨的引领下进了大门。

    原本这二位之所以准备礼物,还是以为蔡书记来卫家拜访了,自不好空手前来,现在倒好,蔡书记没来,这礼物也没白费。

    “薛向!你怎么在这儿!”

    头前的周道虔最先发现了安坐在沙发上的薛老三,心中诧异到了极点。

    “哟,周书记。孔专员,两位领导都来了,欢迎欢迎,卫阿姨,您家这腊八节过得可热闹!”

    嘴上说着欢迎,薛老三连屁股也没抬一下,至于周道虔的问话,他压根儿当了空气,反正在场的都是不对付的,装门面也没人看不是。

    周道虔。孔凡高早就习惯了活土匪的肆无忌惮。倒是黄思文瞧得一愣。他入仕这些年,还真没见过敢这么明目张胆跟顶头上司横的干部,真是大开眼界。

    “周书记好,孔专员好!”

    周道虔。孔凡高到底是上级领导,登门做客,卫兰就是再矜持,也得遵守基本礼仪。

    “呀,小卫在家呢,怎么样,来云锦这些时日,还习惯吧,也是。云锦条件艰苦,不适合女孩子待,怎么样,有没有需要组织帮助的?”

    周道虔接过晓芳递来的茶水,就卖起好来。

    “是啊。云锦草创,实在艰辛,男同志都有顶不住的,女同志就跟别说了,道虔同志,我看还是把卫兰同志调回地委吧,行署办公室还缺个副秘书长呢。”

    周道虔送人情,孔凡高自也不甘落后,他更是直接,一句话就要定了卫兰的去向。

    这两位皆拿卫兰说事儿,剑指何方,谁都清楚。

    当事人黄思文毫不在意,欢喜道:“两位首长如此通情达理,体恤下情,我就替卫兰谢谢二位了。”

    三人你唱我和,转眼就要定了卫兰去向。

    薛老三纳口不言,闷头饮茶,目光淡定地集中在手上的报纸上,一片心思却搅如乱麻。

    黄思文显然是卫兰叫来的,来意何为,他也清楚,其实,黄思文踏进门来霎那,他的心情便由初入卫家门的忐忑,化作了愤怒。

    这愤怒看似没由来,其实,薛老三清楚是为什么。

    可理智告诉他,卫兰这样选择,对自己和她,未必不是好事儿,退一万步说,他薛老三已娶,卫兰未婚,人家选谁做伴侣,是人家的权力,什么时候又轮得着他薛老三做主,更碍不着他薛老三的事儿。

    然而,偏偏这心里的不痛快,来得是那样的汹涌澎湃。

    卫兰定定瞥了薛老三一眼,“谢谢二位领导的关心,我从省里调到咱们德江,就是奔着最苦的地方去的,我姑父曾经教育我说,越是艰苦的地方,越容易出成绩,再说,我刚才从省里调动工作关系,暂时也不好再腾地方,所以,我暂时就不给领导们添麻烦了。”

    周道虔,孔凡高双双愕然,看向黄思文,显然,这二位不好接茬儿了,送人情,当事人不愿意收,强送没准儿成仇。

    “还是卫兰同志有觉悟,现在很多干部就是缺乏这种吃苦在前,享乐在后的觉悟,我们都该向卫兰同志学习啊!”

    黄思文不愧是大秘出身,遇到什么事儿,什么话,都能游刃有余地接场。

    不过,他嘴上如是说,心中却着实咯应,咯应的原因自然还在那英俊得不像话的小子身上。

    作为成功人士,黄思文绝不否认对面的薛老三是强劲的对手,卫兰放在云锦,他真是一点儿也不放心,生怕这娇艳玫瑰,被人捷足先登了。

    略去卫兰调动的事儿,场面又恢复了正常,当然,这所为正常,是卫家三口人,依旧在厨房忙碌,隐隐传来,是否需要加菜的争执声。

    而厅间四位,周、孔、黄三位谈笑风生,走着最正常的官场交际,薛老三一人闷了头翻报纸,该抽烟抽烟,该喝茶喝茶,丝毫不觉尴尬不说,竟还有几分自得自乐。

    又过十来分钟,晚宴终于开始了,不愧是卫家三口忙活了数个小时的,真弄出了一桌大餐。

    十四道菜,四凉四蒸四炒,一汤一锅,摆了一大桌。

    卫阿姨客气几句,便退了开去,留下卫兰和晓芳作陪,桌上除了周道虔,孔凡高外,古锡名,宋昆两位大秘也上了桌,六男二女恰好将一张八仙桌占满。

    既是饮宴,怎可没酒,况且是官场聚会,自然更少不得这杯中之物,好在卫家两代为官,虽然落败,家中于烟酒一路,却是储备多多,开席当口,古锡名,宋昆两位就在晓芳的指引下,搬来了一件十二瓶五粮液,勉强够了档次。

    众人满杯,按照惯例,当由地位最高之人,端了酒杯说些祝酒词,场面话,无非是些“见面容易,聚饮不易,且饮且珍惜”的废话。

    地位最高之人,自然是周道虔,孔凡高倒也没想在这事儿上跟他较劲儿,不成想周道虔端起酒杯刚要发言,薛老三兀自先开口了。

    “周书记,孔专员,老黄,小古,小宋,我是饿了,卫阿姨做的饭真香,我着实忍不住了,先开动了啊,你们自便,甭管我,甭管我!”

    说话儿,薛老三端起碗筷,对着桌上的菜肴,就下起手来,这家伙是真饿了,下手转挑好菜,一盘云吞肉,这家伙三筷子下去,就少了一半。

    他这边吃得热火朝天,另外几人就像看怪物一般瞧他,周道虔更是气得老脸发青,心里直骂“小王八蛋是自打下生就没吃过饭”。

    黄思文心头也是半怒半喜,心绪大乱!

    怒的是,薛老三张口就是一句“老黄”,噎得他黄处长差点儿没昏死过去,想他黄某人入仕这些年,就没被人这样叫过,地位比他高且年纪比他大的,一般都是“小黄”或者“思文”,地位不如他的,要么是“黄处”,“首长”,“领导”,这“老黄”一词儿,他这半辈子都没听人叫过。

    一句老黄,分明就是在往他黄某人这自诩青年显贵的金字招牌上泼粪嘛,更恶毒的是,无形中,将他黄某人和卫兰同志的年岁之间的鸿沟给刨了出来,显露人前。

    喜的是,姓薛的这般大吃二喝,更饿死鬼投胎一般,既没礼貌,又无教养,先前是高看他了,这等粗鄙之人,怎能威胁到自己。

    卫兰也看得暗自着急,暗暗伸脚在底下踢了踢他,可后者恍若不觉,依旧埋头大吃二喝.

    卫兰恼极,下脚便冲薛老三大脚去了,不成想,小脚却被那坏家伙双腿夹住,唬了她个魂飞魄散,再也不敢动弹,生怕这浑人又不管不顾,做出更放肆,羞人的举动。

    “薛向同志,就是再饿,是不是也注意下影响,周书记,孔专员都在,你怎么也不能尽顾着吃,两位领导的酒,你能不敬?”

    黄思文看不得薛向这无法无天的模样,暗忖,只要这家伙一举杯,自己这边五个人轮番上,非把这小子灌进桌子底下不可,看他还敢张狂。

    “老黄,你可冤枉我了。”

    薛老三又塞一筷子肉入口,含糊道:“不是我不给二位领导面子,而是我这人敬酒一般没人敢喝?”

    “呵,这倒是稀奇了,难不成你薛向同志敬的酒里有毒?”黄思文冷道。

    “劳驾,小宋,把那个红烧肉往我这儿挪挪,胳膊太短,够不着。”

    薛老三支使完宋昆,猛地夹一大筷,搁进碗里,笑道:“老黄,你有所不知,别人敬酒要么用碗,要么用杯,我这人敬酒只对瓶吹,我怕我敬酒,周书记陪不起。”

第三百零八章 血战到底

    “对瓶吹,我看是你吹吧!”黄思文腹诽一句,压根儿不信薛老三的话,但却不好做周道虔的主,只移目看去,示意周道虔自决。

    周道虔虽料定薛老三绝无如此酒量,但素知薛老三刁钻古怪,若贸然应了,没准儿被这家伙装进套里,上下不得,一时间却是不好接口,可再看黄思文那眼色使得都赶上飞眼了,这个面子不卖也不成,瞅见一边的古锡名,心中有了底,笑道:“薛向啊,不带你这么小看人的,只要你敢敬,我就敢陪!”

    “爽快!”

    黄思文重重一拍巴掌,“还是周书记有力度!”说话儿,回眸盯住了薛老三。

    薛老三倒也干脆,抬手就近取了一瓶儿,仰着脖子,咕噜咕噜,三下两下,一瓶酒便被清空了,麻利得赶上往地下泼了。

    黄思文目瞪口呆,若非这瓶酒是他亲自开启的,他真要怀疑这里头原本有没有酒。

    “老子就知道是这样,妈的,晦气!”

    周道虔深深腹诽一句,重重扫了一眼古锡名,后者一张脸瞬间青紫。

    可领导都明确地表明了意思,便是拼命,那也得挺住,这便是做秘书的宿命。

    “薛书记,周书记最近劳累过度,不宜过量饮酒,这瓶酒,就我代回了。”

    说话儿,古锡名就开了瓶酒,死命朝喉咙灌去,还未及半,猛地顿了瓶子,捂着嘴巴,便朝大门狂奔而去,未几,便听见门外哇哇的呕吐声。

    闹了这么段插曲,一帮人不仅酒意大消,便连食欲也没了,动了几筷,早早就丢了碗。

    事主反倒跟没事儿人一般,该吃吃。该喝喝,依旧胡吃海塞的不亦乐乎,餐到半场,这家伙酒意也起了,自斟自饮起来。

    薛老三这一顿风卷残云,简直看傻了众人,见过大肚汉,可谁都没见过这般凶猛的,桌上十多盘菜,三分之二都落入了这家伙肚里。非但如此。他还干了三碗干饭。六瓶酒,简直就是饭桶加酒缸的混合体。

    便是早见识过薛向酒量的卫美人,也被这家伙的肚量惊呆了。

    吃罢饭,卫家三口子收拾着桌子。周道虔,孔凡高早有告辞之意,话里话外点了数次,意思是希望黄思文一块儿跟着走,找个地方娱乐娱乐。

    可黄思文今儿是来办正事儿的,这些人夹在中间,别说办事儿了,便连想拍未来丈母娘马屁的机会也没寻到,这会儿。又如何肯轻易离去。

    黄思文不愿走,周道虔,孔凡高自然走不了,这可是难得和二号首长套近乎的机会,至于薛老三大吃二喝完。自顾自泡了杯茶,翘着二郎腿,捡了报纸,惬意地开始了餐后休闲,简直将周、孔、黄三人作了空气。

    黄思文几次忍住没强行赶人,可手表上的走针咔咔走着,时间也一分一秒过去,黄大秘再也忍不住了,道:“薛向啊,时间还早,要不咱们娱乐几局。”

    只要说“娱乐几局”,蜀中人都明白,这是叫打麻将。

    蜀中人爱玩儿,最火爆,痴迷的,还得属这麻将,后世蜀中麻将也是鼎鼎有名,因为蜀中人的这个爱好,后世九十年代初的全国抓赌,在蜀中也没得到很好的执行。

    这年月,蜀中人打麻将更是随处可见,大街小巷,随处可见麻将摊儿,蜀中人民的这个爱好,自然很好地影响了蜀中的官场娱乐,没奈何,干部也是出自群众嘛。

    而黄思文招呼薛老三娱乐的意思也很明显,并非是真想和薛向乐呵乐呵,而是变相赶人,只要届时,让薛老三输得清洁溜溜,不信他还好意思赖在这儿。

    至于,黄思文缘何有此自信,道理就太简单了。

    其一,他黄某人纵横麻坛多少年,跟着蔡书记也算是见过大阵仗的,自问是历炼出了真本事。

    其二,周,孔二人也是老蜀中了,想必牌技不差,有他二位这有心人做牌搭子,就是赌神来了,也得甘拜下风。

    其三,姓薛的是京城人,会不会麻将都两说了,上来还不是只有送死的份儿。

    却说黄思文一句说罢,见薛向没接茬儿,有道:“怎么,薛向同志该不是不会玩儿吧,这我可得批评你了,来蜀中工作,要搞好干群结合,最离不开的就是麻将,有人说搓麻是赌博,我可不这么认为,这可是一项比拼胆量,体力,智力的全面运动,老首长还爱玩儿桥牌呢,谁敢说那是赌博?”

    “黄处长,你可小看薛向同志了,他可是京大高材生,麻将说穿了,不过是数字游戏,哪里难得着人家。”

    孔凡高这一句接的天衣无缝,和黄思文前逼后夹,将薛老三掉在了半空。

    黄思文趁热打铁道:“我明白了,薛向同志这是怕输钱啊,没事儿,待会儿咱们玩儿小的,赢了也退你!”

    这句话,黄思文说得由其大声,似乎生怕厨房那边听不见,其用意也简单,无非是给薛老三在卫美人面前上眼药,一个怕输钱的男人,该有多没品,简直不言而喻。

    “行,既然老黄你说了,我就奉陪一回,谁让你初来乍到,我得尽地主之谊呢,不过,我有言在先,玩儿小了,我可不来,一毛两毛的,弄一荷包有什么用,连过年给孩子发压岁钱都不够。”

    说话儿,薛老三便丢了报纸,一口将茶水饮尽。

    薛老三同意了,牌桌很快就支开了,蜀中人爱玩儿麻将,果真不假,卫阿姨这两口之家,竟然都是赌具必备,且是上海的红木麻将,和梨花木嵌绒麻将桌,比吃饭的桌子都金贵。

    支桌时,听卫阿姨介绍了才知道,这是卫兰姑父生前备下的。

    蜀中人爱搓麻,果真不假,麻将桌方一支开,厨间正捯饬着的三人,齐齐行了出来,搬了板凳,在一侧观战。

    卫阿姨和卫美人是真爱搓麻,晓芳则是抱着看大戏的心态前来,因为眼前的这场戏实在是太有值得可观之处了。

    其一,今次搓麻几人的级别之高,只怕今生难见,两个省委委员,一个二号首长,个个声名显赫。

    其二,今次搓麻,黄、薛二人还存了比武招亲,较技争美的意思,可谓狗血沸腾,实在足观。

    三者,今次麻坛争胜,注金必定惊人,有黄、薛二位炝锅,这火想不旺都难。

    这不,牌桌方支开,黄思文便道:“薛向,既然你嫌小,你说玩儿多大的,我奉陪到底。”

    “蜀中麻将我没怎么玩儿过,大小还真有些拎不清,还是黄处长你定吧!”

    薛老三前世今生,都不怎么玩儿牌,却是知晓各种麻将的算法不同,也就没法儿定大小。

    “行了,你们几个玩玩儿,弄那么大作甚,就玩儿五毛的吧。”

    卫阿姨插言了,没奈何,她老人家已经看出点儿意思了,总得想法儿灭火。

    黄思文道:“既然阿姨发话了,咱们就按阿姨说的,玩儿小的,不过五毛钱,太零碎,不好算账,咱们就玩儿一块的,乐呵乐呵。”

    卫兰眼皮一跳,方要出声,卫阿姨伸手悄悄掐了她一把,心下戚然,“死妮子,人家都有老婆了,你还惦记啥,输他又不是输你的,再说,你既然惦记他,你把姓黄的招来作甚,没得裹乱嘛!”

    算定了价钱,定了东庄,黄思文,周道虔,孔凡高三人方要搓麻,薛老三伸手按住了麻将,“价钱定好了,和牌的规矩是不是也得说道说道。”

    他此话一出,满桌哗然,弄了半天,这家伙是真不会玩儿。

    “薛向同志莫不是消遣我们,不会玩儿,你早点儿腾地就是,让卫阿姨来!”

    黄思文打蛇随棍,要当场驱逐了薛老三。

    置此牌局,本为驱赶薛老三之用,并不为真惦记薛向兜里那俩钱儿,再说,薛向真不会玩儿牌,即便胜了,也显不出他黄某人的能耐,不如立时驱逐。

    “老黄,你这话可就没意思了,没听孔专员方才说么,我是京大高材生,聪慧过人,不过是数字游戏,现学现卖,也保管比你们强,麻溜儿说规矩吧,哪里那么多废话。”

    听着薛老三这般振振有词,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卫美人就忍不住想笑,天下怎么还有这样惫懒家伙呢,似乎道理永远在他这边。

    黄思文气结,却万份不愿给薛老三做这报幕小厮,眼睛一扫孔凡高身后安坐的宋昆,后者会意,便分说起蜀中麻将的规矩来。

    因着,和牌的规矩,所有麻将一样,区别仅在打发和算钱一事上,宋昆便主讲打法和算法。

    玩得是蜀中有名的“血战到底”,顾名思义,就是把牌打到最后一张,比方说a君和牌,但此局不算结束,继续玩下去,a君和了b君放的八万,b,c,d君再打八万,或者a君自摸,a君同样可以继续和下去,和一次,算一次钱,四次就算四次钱,同理,b,c,d君在a君和牌后,也可以一直和下去。

第三百零九章 三响炮

    听其介绍,薛老三便觉有趣,此种玩法,先和的不一定赢钱,点炮的也能翻身,提高了趣味性,促进了牌局的稳定发展。

    讲罢打法,宋昆又说起了算法。

    血战到底的算法,和普通麻将区别不大。

    平和0倍(2的0次方);

    碰碰和1倍(2的1次方);

    清一色2倍(2的2次方)、七对2倍;

    清一色碰碰和4倍(2的4次方)、清一色七对4倍、龙七对4倍(比如,对一万到对五万,是五个对子,第六个对子是六万,可这六万有四个,便是龙七对);

    清一色龙七对8倍(2的8次方,前番举龙七对的例子,实际便是清一色龙七对)。

    却说,介绍到此处时,宋昆又小心问,“封不封顶!”

    “封什么顶,没得小气!”黄思文简直豪气干云。

    宋昆只好又继续介绍下去。

    原来,龙七对还有讲究,每多一龙,也就是多一个四个的,比方说四个六万外,还有四个五万,则再翻一倍,也就是由原来的8倍,变为16倍(2的16次方)。

    薛向听明白规矩,才暗暗吃惊卫阿姨先前建议打五毛的。

    初始,薛老三还有些不以为意,认为卫阿姨是小看了周道虔几人的身份。

    说来,经过了几次工资改革,干部工资有了不小的提升,不说别人,便是他薛老三于今一个月,林林总总算起来,也有近二百元,周、孔、黄三人,只会更高。

    于此看,玩五毛的麻将,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可待算法一出来,薛老三便明了了。若按五毛算,除去那不可能完成的大和(清一色龙七对)外,碰上做清一色碰碰和,或者龙七对的,按4倍算(2的4次方),随便一个点炮就得出去八元,相当于一个施工队壮劳力忙活一整天,且此种血战到底的玩法,一局放上五六个炮,也极是正常。

    如此算来。按五毛的玩儿。没有小两百元。根本上不了桌。

    而按一元的玩儿,便是不出现千年难遇的大和,运气不好,一晚上丢出去几百。也属正常。

    牌局很快就开始了,薛老三似乎并没表现出他吹嘘的那般极强的数学天赋。

    前三局,他虽都和了牌,可都是小屁和,林林总总,点了十多次炮,赔了近六十元,其中一局,点了黄思文两个个清一色碰碰和(4倍。),一次十六元,两次便去了三十二元。

    “薛向同志,看来你的牌技并不像你嘴皮子那般利索嘛,老实说吧。带了多少,最好这一两把解决战斗。”

    三把牌局都极为顺利,似乎预示着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黄大秘忍不住有些志得意满了,丝毫没瞧见卫阿姨已经听得皱了眉头。

    胜不骄,败不馁,普通人都知道的道理,省委大秘却不懂,稍稍得意,就忘形,这种人能有多大出息。

    “好,争取两把内,解决战斗。”

    薛老三笑着应承一句,两双大手在麻将上搓得越发起劲儿了。

    抓起牌后,坐在薛向和黄思文夹角的卫美人咦了一声,原来,这把牌薛老三异乎寻常的顺,手上抓了对一到对四,四对筒子,此外还有四个五筒,一个六筒,正是传说中的“地和清一色龙七对”。

    却说,卫美人方咦了一声,那边的黄思文拍了一下桌子,竟跳起身来,嘴上狂笑道:“哈哈,天意,天意,薛向,看来真要在这一把解决战斗了。”

    黄思文如此忘形,简直瞧呆了所有人,他可是堂堂省委一号大秘,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该多有气度城府,怎么打个牌就能原形毕露。

    说来,也非怪黄思文大惊小怪,而是玩牌入局,遇见惊世好牌,不管谁都把持不住,别说是他黄某人,便是昔年老首长玩牌入迷,也有倒点烟卷的时候。

    却说,黄思文这一番动作,引得旁观几人纷纷去看他牌。

    黄思文得意至极,指着牌,对瞅过来的卫兰嬉道:“还是卫兰同志有运道,坐我边上,运道全让我借来了。”

    卫兰定睛一看,呀的一声,惊叫出声来。

    见此牌局,矜持美人,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卫美人的惊呼,黄思文很是受用,笑着道:“慢来慢来,这回咱可得杀他个落花流水!”说话儿,得意喊道:“天和,天和,这把我报天和!”

    天和,是庄家抓起来停牌的叫法,也有抓起来和牌的叫法,一报天和,在和牌的钱数外,还得另外加上天和奖励十元,而天和报牌后,不得改牌。

    却说,黄思文意气风发地报罢牌,用力砸下一张,喊道:“六筒!”

    “和了!”薛老三淡然道。

    黄思文吃了一惊,片刻转回镇定,“小屁和有什么用,和得再多,也不算什么,我一把顶你一百把,报和吧,我好结账。”

    “清一色龙七对,八番,二百五十六!”

    “什么!”

    “这么巧!”

    满场俱惊,在场多是麻将爱好者,深知清一色龙七对的艰难,几乎打一辈子,别说自己做成,便是见别人做成,也是难得见一回。

    薛老三一报和,卫阿姨,晓芳,宋昆全围了过来。

    见这四人一脸的惊诧,震惊,黄思文才知薛老三所报不虚,这会儿,也弄明白了卫兰何以见了自己的牌,要惊呼出声。

    原来他黄某人这把牌,和薛老三的牌几乎一模一样,薛老三是筒子一色,他是条子一色,便连数字都一样,唯独不同的是黄思文是庄家,起手十四张牌,较闲家多出一张,恰好黄思文多出的这张牌,便是薛老三单调的六筒。

    如此其大其巧的两副牌,合在一处,也就难怪,卫兰惊呼出声,除非神佛降世,怎会出现这等巧局。

    却说,薛老三报和罢,按照血战到底的规矩,无须亮牌,而是点炮的支付钱钞,继续牌局。

    “真是巧了!”

    黄思文赞叹一声,麻利的点出厚厚一叠钱钞,递给薛向,“点清了,二百五十六,不过,你先别得意,吃我的馍馍,还我的面,一会儿你得还过来。”

    黄思文付罢钱,牌局继续,按照规矩,该有和牌那人的下家抓牌,继续开打。

    而薛老三的下家,正是黄思文。

    付罢钱,黄思文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这把牌上,心中默默念着“六条,六条……”,伸出去抓牌的大手都忍不住颤抖了,揭开牌一看,刷的一下,白皙的脸蛋顿时像泼了瓢绿漆,绿汪汪的吓人。

    他这番表情,引得观牌的几人,齐刷刷朝他手里那张牌瞧去,这一瞧,几人脸色同时一暗,古怪得好似齐齐喝了过了期的酱油。

    原来,黄思文手里抓着的,赫然又是一张“六筒”。

    按说,六筒就六筒呗,留着不打,改牌就是,可偏生他报了天和,这牌无法更改,只要不和,抓什么得打什么。

    况且,这种天和,且是超级大和,百年难遇,以黄思文的骄傲,即便是明知放炮,也绝不会更改。

    愣了半晌,黄思文掐得手心发白,重重将牌往薛向那儿一丢,二话不说,又刷刷点起钱来,头三局赢的加上放在桌面上的本钱,放第一个六筒时,已然付的差不多了,桌上竟剩了一元,两元,五元的,点了半天,不到二十元,又扯开公文包,摆出一踏大团结,看着约莫四五十张,刷刷点出一大半,凑着那点零钱,足了二百五十六,丢在了薛老三面前。

    扔罢钱,黄思文大手根本不及抽回,径自奔着长城的断臂处去了,抓起一张牌,忽地像摸着烙铁一般,怪叫一声,伸手便将牌扔了。

    那牌在地上滚了一圈,落定后,恰好正面向上,众人追着瞧去,但见牌面六个烧饼整齐排列,好似六张咧开的大嘴,在拼命嘲笑黄思文一般。

    事情到了这一步,任谁都觉出诡异、邪门,哪有这般巧的,三炮连发,且都粘着一个人身上炸,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作为当事人,黄思文简直要崩溃了,一把二百五十六,三把近八百,足足仨月工资,想想都肉痛,可是在肉痛,美人在侧,这场面不能输。

    抖抖索索的点了钱,怎么数也不够,好在宋昆机灵,趁着黄思文点钱的当口,在黄思文背后溜达片刻,惊声道:“黄处长,您钱掉了。”说话儿,朝黄思文椅子下方一指。

    众人循声看去,那处果真躺着一沓大团结,看厚度和黄思文掏出那沓差相仿佛,足有四五百块。

    要说,孔凡高这一手做得漂亮至极,可比当初周道虔连襟王胜利在薛老三办公室留牛皮纸袋,高明了一万倍。

    这不,尽管场中众人都明白这钱是怎么回事儿,可是偏偏没一人能说出什么来。

    黄思文也极为自然地拾捡起钱钞,冲宋昆道个谢,点检出几张,就方才他点出的一摞,混作一处,又冲薛向丢来,“和了三次了,没戏了吧,这回且看我表演吧!”

    叫嚣罢,牌局再度启动。

    ps: ps:血战到底具体玩法,差不多如此,但还有诸如有杠要翻番,必须缺一门,只能碰,不能叫吃,等等规矩,就不详述,这一章已然快成川麻普及了。至于,八十年代,血战到底玩法,有无在川中流行,我查了许久,也不曾得知,列位领导毋须深究。

第三百一十章 失心疯

    二十分钟后,满头大汗,脸如烟灰的黄思文,怔怔盯着孔凡高面前倒下的那一排条子中央的三个六条出神。

    眼神儿时而疯狂,时而绝望,时而落寞,似乎人世界所有的负面情绪此刻都在他这双眼睛里,投下了倒影。

    原来,这会儿,牌局已然结束,此前二十分钟里,黄思文的天和“清一色龙七对”,始终死守单钓六条。

    在黄思文想来,若是自摸,三家每人须得付他二百五十六,可谓一把回本。

    这当口,他也顾不得周、孔二人是盟友了,再是盟友,也没有平白无故动辄送他数百元的道理。

    况且,拿人手短,迟早得还回去,不管是还钱,还是还人情。

    可若是牌桌上,他黄某人靠本事赢的,则谁的人情也不欠。

    心里存了此番繁复念想,黄思文全副心神皆在牌上。

    每次轮到此君抓牌,便能听见指头擂的麻将牌唧唧作响声,可见其心中渴望。

    按说,黄思文单调六条,除了他手中的那张六条外,场外还有三张,且他自家占了四个五条,没了五条,谁能带得住六条?

    且血战到底又是战到最后一张牌的玩法,因此,不管是不是薛向放炮,总之,他黄某人和牌的机率是极大的。

    可偏偏长达二十分钟的血战,直战至最后一张牌翻开,该死的六条始终没出来。

    待到最后,四家倒牌,察牌验牌时,黄思文一眼边瞅中了孔凡高那一把条子,快要滴血了。

    原来,乱战二十多分钟,孔凡高也是十三张满牌。

    具体牌面,竟和黄思文异常相似,对一条,对二条。对三条,对四条,对七条,三个六条,竟也是清一色龙七对,更悲催的是,孔凡高三个六条,竟还单钓绝六条,可谓是和那断子绝孙牌。

    如此,孔凡高。黄思文。皆和六条。偏生一边三个,一边一个,四个六条占光了,又哪里去寻和。

    却说。这会儿,黄思文怔怔盯着孔凡高面前一水儿的条子,无言无语,不惊不喜,可偏生这诡异的镇定,瞧得孔凡高后脊梁骨发麻。

    他赶忙解释道:“真是寸劲儿,今儿这牌邪门了,我抓起来没这些条子,可是开打没多会儿。一手一个条子,结果弄成这样,你说寸不寸!”

    说话儿当口,还用力拍着桌子,作懊恼状。

    要说。孔凡高绝非诳语,事情就这么邪,他起手并无此种好牌,可没几下,就抓成这副模样了,更绝的是他和黄思文皆是条一色,把条子几乎占光,弄得他想大和改小,不作清一色龙七对,只作清一色七对也不是不能,生生和黄思文对掐而死。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该让卫阿姨好好休息了,我看今儿咱们就到这儿了。”

    薛老三似乎懒得理那边的龌龊,将那厚实的一沓钱,扔进军大衣宽大的荷包里,站起身来,便要离座。

    痴愣许久的黄思文,像猛然回了魂儿,一把抓住薛向的手臂,冷道:“怎么,赢了钱就想走,才打了一圈麻将,还不到定胜负的时候。”

    “黄处长,不过几百块,你输不起,我可以退还给你!”

    薛老三依旧直接。

    “薛向啊,不是这个道理,才玩一圈,还早呢,方才你都说了是陪客,总不能客人没陪好,自个儿就先溜吧,没这规矩不是。”

    知道黄思文指定对自己不快到了极点,孔凡高赶忙出声相帮,希图在下把牌局中,好好回馈下黄大秘,哪怕赔出去上千元,只要黄大秘高兴,那也值得。

    “是啊,再玩会儿,再玩会儿,这才八点,我人老觉少,没那么早睡。”卫阿姨笑着帮腔。

    没奈何,薛老三拿她休息说事儿,于情于理,作为主人的老太太都得出言留客。

    此外,这千好万好的薛书记,终归是跟自家闺女不可能了,而这看着有些不着调的黄处长,却是目前距离自家闺女最近的一位,总不能看着他大败亏输而逃,这人在自己家丢了面子,以后,还怎么好意思跟闺女相处。

    “既然卫阿姨说了,我得听话。”

    说着,薛老三顺势坐了下来,“咱们接着玩儿也不是不行,可我这人向来藏不住话,丑话说前头,若是玩到最后,有人赖账,怎么办?”

    薛老三此话一出,身份大跌,便是卫美人都忍不住掩鼻,拿眼横他。

    什么人呀,掉钱眼里啦,你懂不懂礼貌,要不要面子,哪有打牌之前,说这个的,这不是找骂么?

    “呵呵,薛向,你不过赢了一局,和了把大牌,就得意得忘乎所以了,不瞒你说,我生平就这点爱好,工资虽然不高,但拼掉一年的薪水,陪你薛向同志娱乐娱乐,还是玩儿得起的。”

    周道虔冷笑着出声了。

    薛老三实在太猖狂,他周某人堂堂地委书记,有欠赌资的可能么,小王八蛋这不是骂人嘛!

    孔凡高亦怒道:“薛向同志,你带了多少钱,敢出此大话!”

    孔凡高到底城府深沉,一言既出,就打在薛老三软肋上!

    诚然,你薛某人大言不惭,说怕人家赖账,可事到如今,还没分出胜负了,凭什么说赖账的一定是别人,不是你自己。

    而通常牌桌上,钱财最少的那个,最有赖账的可能!

    孔凡高此话出口,摆明就是要口出狂言的薛老三亮底,看他薛老三到底有没有说大话的实力。

    “孔专员这是要让我掏兜么?”

    薛老三直言顶上,对周、孔二人,他是能打脸时,绝不下拒绝,更不下轻手。

    说来,他薛老三的确有带大把钱的习惯,可至多也不过三五百,毕竟,这年月的物价,随身携带三五百已然是巨款。

    况且,这年月没有百元大钞,三五百也有三五十张,搁在兜里也是鼓鼓一团,甚是不便。

    今次出门,他不过带了一沓钱,不知多少,但最多不超过六百,算上这会儿赢的七百,约莫有一千三百多元。

    此刻,孔凡高让亮底,摆明了孔专员势力雄厚,再看先前这位让宋昆不动声色送了黄思文五百,显然,孔专员是有备而来,论资本他薛老三不可能胜过。

    话说回来,他薛某人胜不过孔凡高是一回事儿,却是吃定了黄思文,这位黄大秘顶了天还有不到三百元。

    若此刻亮底,垫底的必定是姓黄的,所以,孔凡高叫嚣,他薛老三压根儿不惧。

    姓孔的愿意落姓黄的脸面,他乐得旁观,只怕姓孔的卑躬屈膝,没这胆量。

    果然,薛老三话一出口,初始,孔凡高意气雄张,待猛地瞅见宋坤不住使眼色,心下恍然,再瞧黄思文那张堪比锅底的脸蛋,心下暗叫坏了,忘了这儿还有一气包。

    可话出口来,总不能生生再吞回去。

    孔凡高生生被憋了个面红耳赤,却死活不敢接口,好似他孔专员囊中羞涩一般,先前的叫嚣,看在旁人眼里,更成了笑话。

    眼见场面就要陷入尴尬,卫兰看不下去了,“薛向,都是自己同志和领导,娱乐娱乐就行,干嘛玩那么大。”

    卫美人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听在黄思文耳里,简直不是滋味儿,这哪里是教训,听着纯是像妻子在斥责不懂事儿的丈夫,别扭至极。

    说来,薛老三也不知道今晚怎么来得那么大火气,实事求是地说,姓黄的也没如何招惹自己,可自己怎么偏生看这家伙不爽,想往死了落这家伙的面子。

    此刻,卫兰话出口来,薛老三心头一动,一股酸涩涌出,随即灰心,暗忖,罢了,罢了,人家找男人,干自己何事,平白落人面子作甚,姓黄的虽然不咋地,可前程远大,卫兰托付于他,未必不是好事。

    霎那间,心底的涟漪,如同雪原上的风,吹起细碎的雪花,无声无息地落在一个寂静的晚上。

    收起思绪的触角,将她放入心底最冰冷的角落吧!

    傲雪难陪,履剑千江水;

    欺霜无伴,抚鞍万屏山!

    薛老三心中已然有了答案,重重一叹,“好吧,玩小……”

    不成想,他方有了决断,始终脸上阴晴变幻的黄思文像触了电的耗子,霍然起身,瞪着薛向喝道:“要玩儿就玩儿到底,不过千把块钱,多大个事儿,你薛向丑话说前头,我也把话挑明了,不错,我黄某人这会儿身上就剩了二百六十六块,不过,你薛向把心放肚子里,今天不论输赢,该多少就是多少,实在不成,我给你打借条儿,总之,今天,谁认怂,谁不是男人……”

    谁也没想到黄大秘骤然爆发了,言辞激烈,行文夸张,隐隐见了粗话。

    要知道,黄思文可是省委一秘,光这个名头,就赋予了他必须时刻保持低调,谦逊,大气的责任,谁让这位省委一秘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代表着省委一号呢。

    可此刻黄思文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简直惨不忍睹,不说一秘,就是比那稍有赌品的赌徒,也颇有不如,这分明是输红眼,失心疯的症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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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不该出现的数字

    说来,黄思文此时反应过度,也着实情有可原。

    其实,赌博一事,最是陷人,不管你家财万贯,皇子王孙,陷进去了,就没个好下场。

    更要不得的是,这玩意儿能惑人心神,说来,赌博的乐趣也在于此,做大牌时的紧张忐忑,等着和牌时的兴奋冲动,和着牌时的欢喜欲狂,被截和时的怅然若失,悔恨交加,如此多的情绪,在哪个娱乐上,也不能转瞬必备,独独赌博一事,能聚集诸类。

    于此,赌博从古至今,皆大行其道,昌盛于世。

    于黄思文此事而言,输个几百上千块,虽然不少,实际上,对省委一秘根本不算什么事儿,绝不至于到了性情剧变,大反其常的地步。

    究其根源,还在方才那把牌上。

    彼时,黄思文坐庄,抓了一把堪称百年不遇的好牌,想他黄某人浸淫麻坛多年,这种只陷于传说中的牌面,何曾遭遇过。

    遭遇此种牌,并非是存了希图一把牌能赢个百万千万的心理,纯是一麻友对绝世好牌到来的奇异兴奋。

    可偏生在黄思文最兴奋当口,薛老三这黑面神出现了,狠狠一巴掌将正愉悦地飘飞在九天的黄思文,抽到了地上,且一下手,就是接连三巴掌,抽得黄思文险些没崩溃。

    君不见,当黄思文第三次抓到六筒时,如摸着了烫红的烙铁一般,抬手就扔么。

    如此,前后反差,对黄思文,不,对黄麻友的打击是巨大的!

    好容易承受罢这波惨痛打击,黄麻友勉强收拾好心情,准备迎接属于自己的春天的时候,该死的六条,死活不出来。只让黄麻友等到了地老天荒,最终在孔凡高的麻牌尸堆里,发现了那一流水并排的仨六条。

    这种苦求不得,埋葬此生再难遇绝世好牌的悲怆,于普通人算不得什么,可于一麻友而言,其中惨痛,简直不知如何诉说。

    是以,彼时,黄麻友足足愣了四五分钟。没缓过神来。

    随后。薛老三又大言旦旦。说什么怕人赖账,所以不愿意玩儿了。

    缓过神来的黄思文碍于囊肿羞涩,虽受屈辱,却没言。

    随即。又遭抽薛向脸不成的猪队友孔凡高,却准儿又准,狠而又狠,抽中了他黄某人的脸。

    种种不顺,激得黄思文已经到了爆发的边沿。

    及至此刻,卫美人对薛老三如妻斥夫一般的呵斥,彻底摧毁了黄大处长最后的警戒线,毫无预兆地,黄思文爆发了。

    正是因为惨遭反复蹂躏。心理趋近崩溃,是以,黄秘书才彻底失态了一把。

    却说,黄思文咆哮罢,薛老三纠结半晌的心。反而释然了:这种男人怎么值得托付终生,卫兰呵,你还是抓紧换人吧!

    “好,老黄说得太好了,不就是玩儿牌么,多大个事儿,谁会玩儿不起,得了,咱们接着来。”

    说话儿,薛老三坐了下来,转脸冲周道虔,孔凡高道,“周书记,孔专员,您二位说,咱玩儿个麻将,至于那么当真么?”

    “当真,怎么不当真?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吐沫一颗钉!”

    “老话说得好,吃喝不论,赌博过硬(念en,四声),牌桌上无父子,今儿输得少,算多少,谁钱不够,按黄处长建议的,打欠条!”

    眼见黄思文已然要发疯了,周、孔二人便是再不想掺和,也不得不鼎力声援了。

    说来,这二位心头也是咯应到了极点,他二位原本是来卖好拉关系的,可偏生好卖了,看黄大秘这情状,指定是一点儿不领情。

    一想到这儿,这二位又暗自生恼,姓黄的纯是自作自受,他当活土匪是这么好对付的,抛开身份不谈,光看个人本事,活土匪能甩你姓黄的十条街,你干嘛非跟他置气?

    尽管心中再是不满,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周,孔二人也必须拼了,若让姓薛的彻底羞辱了黄思文,姓黄的羞恼之下,迁怒自己,这可真是池鱼之殃,无妄之灾。

    转瞬,二人已然打定主意,在待会儿的牌局上,玩儿命给黄思文做局,送子,喂和。

    四人各样心肠,牌局再度开始,上把薛老三最先和牌,按血战到底的规矩,这把由他坐庄。

    长城筑好,薛老三轻轻一丢色子,掷出双六十二点,便开始切牌,抓牌,跳牌,转瞬,十四颗牌,已然聚齐。

    就在黄思文,周道虔,孔凡高各自调理自己麻将牌的当口,场中忽然发出数声怪叫。

    原来,鉴于薛老三先前那把妙牌,这会儿观战的四人,卫阿姨,卫兰,晓芳,宋昆,皆聚齐到了他身后观战。

    卫阿姨,卫兰,晓芳三人纯是盯热窝,看薛向今次运气到底有多好,宋昆则是肩负了监视的使命,暗中窥视薛老三是否作弊。

    然而,此刻薛老三一把牌抓起,宋昆哪里还记得自己因何在此,条件反射一般,便跟着卫阿姨,卫兰,晓芳一道呼喝出声了。

    原来,薛向这把牌实在奇绝,十四张牌如下:对二条,对三条,四个四条,四个五条,一对六条;正是正宗的大天和,起手和。

    而且这一把牌,又是清一色龙七对,还是双龙七对,几乎旷世难寻,更重要的是,这把牌可不是先前的八倍,而是十六倍。

    “天和,清一色双龙七对!”

    薛老三淡然叫和,说话儿,直接把牌亮开了,一对六条被他摆在最前边,似乎专门摆给黄思文看的一般。

    铛!

    铛!

    铛!

    三颗脑袋几乎瞬间,同时死机。

    六只眼睛,盯着薛老三倒下的那副牌,深邃地似乎要将整个世界都装进去。

    满场寂寂,久久无声,不知过了多久,薛老三实在等得不耐烦了,将烟蒂按进烟灰缸里,拿打火机梆梆敲着麻将子儿,终于唤来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但听他朗声道:“清一色双龙七对,十六番,八番是二百五十六,十六番也就是,二百五十六乘以二百五十六。六六三十六,五六三十……算出来了,一共是六万五千五百三十六元整,三位,不好意思,付钱吧。”

    薛老三何等脑子,转瞬就算出了十六番到底是多少钱。

    却说,当时,薛老三亮牌之际,谁都知道这把牌胡翻天了,可谁都没具体数字,只知道这把牌大得邪乎,弄不好得过千,可真当薛向报出数字,所有人都傻眼了。

    六,六,六,六万……

    这是麻将桌上该出现的数字么?

    说来,还是宋昆最先反应过来,不知怎地,霎时间,他心中竟涌出一股快意来。

    原来,宋昆还在念想,彼时,在孔凡高的吩咐下,他向介绍血战到底和牌后各种大牌算法的情景。

    当时,介绍到最后,他问询四人,需不需要封顶时,姓黄的是多么意气飞扬,兜头就扔过一句“封什么顶”,呛得他宋某人好不尴尬。

    这会儿好了,六月债,还得快,不是不要封顶么,您三位倒是付钱呵。

    六万块,搁在当下,除了第一批发起来的沿海商人,内陆几乎就不可能有谁拿得出来。

    在座三位,周道虔,孔凡高,黄思文,皆是官高爵显之辈,或许背地里敛够了钱财,够了六万块,也绝没谁敢拿出来。

    废话,谁又不是傻子,你一当官的动辄拿出六万块来偿还赌债,不等于往自个儿脑门儿上贴贪官的标签么?

    “周书记,孔专员,黄处长,我这儿天和了,您三位是不是先把账结了。”

    对待敌人,薛老三从来就没有温良恭俭让的脾气,能挤兑死了,绝不给他留口气儿。

    周道虔,孔凡高,黄思文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肯接茬儿。

    薛老三道:“周书记,您是领导,您得带个头儿呵,方才我可记得您说了,这吃喝不论,赌博过硬,麻将桌上无父子嘛,您紧紧,凑凑,还是把账结了,咱接着玩儿呀!”

    薛老三这小风凉话飙得,周道虔恨不能一口黑血喷出二里地去。

    他真想提起屁股下的板凳,狠狠一下,摔在薛老三那张不停叭嗒喷着这世上最恶毒言语的小嘴上去。

    “薛向啊,你看这些钱,我一时去哪儿拿,能不能先缓缓,缓缓。”

    周道虔到底是老油条,转瞬就拎清了,一招拖刀计,妙到毫巅。

    “是啊,缓缓,这钱谁能拿出来?我们也不是不认账,只是缓缓。”

    罕见地,孔凡高和周道虔的意见如此一致。

    这二位算盘划拉得极精,尴尬正在眼下,毕竟,众目睽睽,想反口也不能。

    只要过了眼下,姓薛的说什么,谁信呀,欠六万,还是打麻将输的,这得多滑稽,傻子都不会信。

    薛老三微笑道:“理解理解,六万块,不对,应该是六万五千五百三十六块,实在是太多了,搁谁,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啊。”

    周,孔二人没想到薛老三竟是如此好说话,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那万恶的神转折了,“但是,没关系啊,您二位可以慢慢还,先给我打个欠条,立个字据,逐月逐月的还,一月就还一百,一年一千二,十年一万二,五十年六万,得了,零头不要了,您二位分五十年还我就成,您二位身体这么结实,再活五十年,一点儿问题没有。”

第三百一十二章 撒泼

    “噗嗤!”

    卫阿姨一个没憋住,呛出声来,呛完,慌忙捂了脸,朝里间急行而去。

    “够了,姓薛的,你这是出千,绝对的出千!”

    忽地,黄思文拍案而起,指着薛老三高声怒斥。

    黄思文一句话出,众人猛地回过味儿来,是啊,这两把牌也实在是太巧了,绝世大牌,怎么纷纷问世,天和地和,泛滥成灾,太不正常了吧。

    霎那间,所有人都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了薛老三。

    “薛向,没想到你品质这么恶劣,搓麻娱情,谁也没想赢你多少,你这样干,就是道德品质有问题。”

    周道虔拍案而起,憋了许久的怒火,终于冲破栅栏,汹涌,咆哮,奔腾而出了。

    “薛向,你还是人民公仆么?还是京大高材生么?还是男人么?打个牌都做贼,你好意思?你干的这事儿,说出去我都替你脸红,太不成体统了。”

    孔凡高也不甘示弱,一连串排比句,好似炸弹一般丢了出去。

    若非今次不是搓麻,而是件上得了台面的事儿,孔凡高早就上纲上线,一棍子将薛老三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让其永世不得翻身。

    卫兰,晓芳亦是面面相觑,眼前的场面,二人有些看不明白了,要说,薛向是否作弊,她二人应该见得清楚,毕竟,就紧挨着薛向,可要说没作弊,这两局诡异到极点的牌又如何解释?

    “薛向不是那样的人!”卫兰咬紧了嘴唇,死死盯着薛向那英挺的面庞。

    “干嘛呢,干嘛呢,老黄,周书记,孔专员,您仨也忒没品了吧,输不起,就说人出千。有意思么?早说了,让你们别喊我搓麻,非不信,那就瞧好了。”

    说话儿,薛老三双手就动作开了。

    但见他飞速地将所有麻将字面朝下盖了,大手挥动,做洗牌状,搓洗着麻将,随即,双手伸出。电光一般拣取着麻将。刷刷。片刻四道长城就列好了。

    叮咚一下,他掷下了色子,又是双六十二点,截好牌后。每隔三墩,他取四张牌,霎那间十二张牌入手,紧接着,又跳两张牌。

    十四张牌入手,薛老三也不翻开,将数字面朝下盖了,在牌桌上变换几下次序,刷的一下。将牌推开。

    对二条,对三条,四个四条,四个五条,一对六条。正是薛老三方才和的那把牌。

    轰!

    场中众人仿佛见鬼一般,脸上再没了表情。

    只听薛老三幽幽道,“不瞒几位,在下打小搓麻,这手本事,在咱们四九城稀松平常得狠呢,周书记,孔专员,老黄,总不能牌技高超,也属于出千吧。”

    薛老三这手神乎其技,简直看呆了所有人,他一声问出,众人除了痴愣,还是痴愣。

    细说来,薛老三这手,哪里是寻常人都能会的本事,若非他国术通神,劲流周身,法御万物,怎么可能做出那两局牌。

    要知道,方才两局牌,可不是就薛老三个人表演,一人掌控所有麻将。

    方才两局,四人摸牌,他薛老三掌控牌张的时候,另外三只手也在不停搅动,这就得需要无与伦比的御力法门,和惊人的速记能力。

    这世上除了薛老三这种超级变态,又有谁能做出那两局牌。

    可谓是劲到巅峰,算到巅峰。

    话说回来,在第二局的时候,以薛老三的本事,完全可以做出清一色三龙对,那样就是三十二倍,真弄出三十二倍,那就是过亿的天文数字,真找这三位逼债也就没意义了。

    却说,薛老三一手使出,卫美人,晓芳俩看得心摇神驰,异彩连连,周道虔,孔凡高,黄思文三位,各自面色如土,不知如何是好,总不能真不要脸说人家洗牌做鬼吧。

    其中,周道虔和孔凡高真是难受到了极点1

    这一晚上,本来是颠颠儿跑来拍省委s记马匹的,省委s记不在,买好省委一秘也是美差,偏生又和活土匪杠上了,好死不死,被姓黄的带进沟里了,跟赌神打起了麻将,这跟阎王爷谈命理有区别么?事到如今,怎么散场都不知道。

    难道真能厚了脸皮,黑了良心,不认账,眼下可是不少人呢!

    事后不认可以,可这会儿无论如何得先脱身呀,偏偏该死的活土匪狡诈如狐,要写什么欠条,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么?

    就在周道虔、孔凡高左右为难,恨极欲狂之际,黄思文再度开腔了。

    “行了,行了,这下都知道你没出千,可是,薛向,没经过我允许,你把我牌毁了,这算怎么回事,那把牌可是刚开始呢,你焉知我不能也做出清一色双龙七对,这笔账怎么算。”

    “你说怎么算!”

    薛老三竟毫不动怒,依旧微笑满面。

    黄思文道:“我说算了,我不找你赔,你也甭找我赔,两清了。”

    话音方落,满场众人,皆像瞧怪物一般看他。

    实在是姓黄的这番话,太,太,太耸人听闻了,若姓黄的只是寻常村汉,这般说,顶多也也就是耍无赖,不要脸,可姓黄的可是堂堂省委一秘,二号首长,说这种不怕天打雷劈么?

    再者,方才诬陷薛向出千的是他,人家薛向毁牌,演示,不过是自证清白,这下倒好,反被这家伙倒打一耙。

    最让人无语的是,这家伙竟敢腆着脸说自己那把牌,没准儿也是清一色双龙七对。

    可在座诸位,即便不是麻坛高手,也熟知行情,清一色双龙七对,基本就属于禁牌,光看他那十六倍的赔率,就知道不可能诞生,因为谁也输不起那些钱。

    姓黄的张嘴就说两清,摆明了是耍无赖,不,简直就是耍泼。

    堂堂二号首长耍泼,简直叫人无所适从。

    说来,黄思文焉能不知自己此举无耻之尤,形象大毁,可不如此,今次如何脱身?

    反正,此间虽是众目,却依旧是密室,出得此门,外间再传什么,他都是不认的,回了省城,他黄某人照样还是温文尔雅,尊贵低调的省委一秘。

    却说,黄思文匆匆说罢,也不管薛向应不应承,抬脚便行。

    周道虔,孔凡高虽不耻黄思文人品,可此绝好脱身机会,这二位哪里会不利用,毕竟,薛向可不只推了姓黄的牌。

    更妙的是,恶人是姓黄的当的,无耻的话是黄某人说的,他二人不过是搭顺风车罢了。

    这黄思文前行,周道虔,孔凡高赶忙跟上,连桌上剩余的数百钱钞都不顾了,匆忙遁去。

    转瞬,先前还热闹的大厅,就剩了薛老三,卫美人,晓芳三人。

    薛老三挠挠脑勺,一紧大衣,抬腿便走,走了没两步,驻足回头,指了牌桌上周道虔,孔凡高余下的数百元钱,“这钱别给人送去,留下给卫姨买些补品,这帮孙子玩完儿就溜,忒不地道,今儿辛苦卫姨了,帮我跟她带好,改天,我再来看她。”

    说话儿,迈步便行。

    哪成想没走两步,身后的卫美人出声了,“薛向,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帮你认个人儿,姓黄的不行!”

    说着话,薛老三脚下不停,转瞬,就步出屋去。

    未几,身后传来卫美人轻捷的喊声,“我找谁要你管,你以为你是谁!”

    攸地一下,薛老三老脸一红,脚下加快,如避瘟疫一般,蹿到对面自家院墙边,双脚在墙壁上连点两下,攀高五六米,伸手推开了窗子,纵身跃了进去,兜头就倒在了床上,胸膛兀自起伏不停,一颗心蹦蹦跳如骤雨打荷。

    说来,薛老三最后轻易放黄思文,周道虔,孔凡高离去,还真就如他所说,帮卫兰认个人儿,仔细认认黄思文。

    本来嘛,动辄数万元的赌资,人家敢给,他薛老三都未必敢收,可有了黄思文最后那荒唐一幕,薛老三目的已达,稍后,姓黄的不走,他自个儿就得走。

    不走,他心里发烧,没办法面对卫美人。

    是啊,人家找男人,管你姓薛的何事,即便遇人不淑,碍着你姓薛的了么,你姓薛帮人家认人儿,你谁呀你!

    正因心中有鬼,所以,卫美人最后一声喊出,薛老三才跟听了春雷的魑魅一般,惊得魂飞魄散。

    却说,薛老三方去,卫阿姨从房间步了出来,怒气冲冲,奔到卫美人身边,就拿了指头直戳卫美人额头,“你说你什么眼神儿,先找个有夫之妇,后来个下九流的官痞,咱老卫家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显然,卫阿姨在房屋内没白待,外面的动静儿,皆听得分明。

    “姑妈,你这话儿怎么说的,知人知面还不知心呢,谁知道姓黄的那么没品,还省委一秘呢,比那些被拖去打靶的地痞流氓,也好不了哪儿去……”

    晓芳慌忙规劝,对黄思文,她一想到起先自个儿对这中山狼的热情,就忍不住发抖,若是兰姐真嫁了这种男人,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卫阿姨根本不听晓芳的劝阻,逮着卫兰,一通痛心疾首地猛批。

第三百一十三章 子房

    说来,卫阿姨也是真伤心了。

    在她眼里,薛向不仅是和自家亲近,有过极好印象的好小伙子,而且,还是在危难之际,帮扶过卫家的亲人,简直就是卫家乘龙快婿的不二人选。

    更何况,薛老三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还年轻官贵,简直就是标准的金龟婿。

    卫兰这大龄女青年,能寻到如此夫婿,卫阿姨真是再满意也没有了。

    可待晓芳道出薛向是有妇之夫时,她老人家只觉天旋地转,险些没扛住打击,昏死过去。

    好在晓芳知晓轻重,懂得策略,紧随其后端出了黄处长。

    人总是这样,再猛地被夺走了鲜艳甜美的水蜜桃后,再猛地给塞回个黄金大鸭梨,这心里的失落和惆怅,总能被抵消不少。

    有道是“无鱼虾也好”,卫阿姨勉强调整了心绪,转换了目标,准备好好考察考察这黄处长,结果,兜头就被姓黄的送这么大一“惊喜”。

    什么大秘啊,比小流氓都不如,当面是人,背后是鬼的,就这样的人,卫兰跟了他,能有好么?

    水蜜桃没了,鸭梨生虫烂了,这会儿,也就难怪卫左右不顺的卫阿姨火山爆发了!

    “你跟那薛向到底怎么回事儿,别当我眼睛瞎了,人家都有家室了,你还跟人家腻呼什么劲儿,非得上赶着倒贴啊,我卫家闺女比谁差了,还要不要脸了……”

    “谁上赶着了,谁倒贴了,谁不要脸了,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好,就算我胡说,那我就说一不胡说的,明儿,你就给我相亲去,明年一定得给我嫁出去……你个死妮子是真害人不浅。瞒得我好苦,害我豁出老脸,颠颠儿求关系,把你调到云锦来,结果,结果,就是让人来撕我这张老脸的?”

    “那是您自己折腾的,我可没求您,要相亲,您自个儿去。我卫兰还不至于到嫁不出去的地步!”

    “你。你就气死我吧……”

    “………………”

    ………………………………

    却说。黄思文出得门后,径直上了车,不顾周道虔,孔凡高的挽留。轻轻点了下头,司机一踩油门,桑塔纳咆哮一声,便蹿了出去。

    周,孔二人暗骂晦气,对视一眼,各自转身,一东一西去了。

    夜色虽沉,其实不过八点。孔凡高却不就近回家,竟又转回办公室去。

    摩挲着保温杯上的凸凹不平黑色蒙布,半晌,孔凡高的心绪才安宁下来。

    暗瞥着孔凡高的动作,宋昆几乎肯定孔凡高之所以大冷夜的不回家。而返回办公室,为的就是这只保温杯。

    因为,经他多时观察发现,每当孔凡高心绪不宁或者暴怒之际,总爱摩挲这个保温杯,而每每摩挲这保温杯时,细密的眼皮跳动的频率都会降低。

    发现这个秘密后,宋昆借着泡水的当口,细细摩挲过这个保温杯,这才发现外面平实的蒙布里面凹凸异常,透过缝隙看去,才瞧清,这哪里是普通的保温杯,原来竟是鳄鱼皮作表,只怕外面的蒙布也是为避嫌才加上的。

    不过,这会儿,宋昆倒是没功夫对那只保温杯下功夫,取过暖水瓶,快步上前,给那只保温杯注满,宽解道:“专员,今晚的事情,非战之罪,实在是邪门儿,谁能想到薛助理连麻将都打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呢。”

    孔凡高挥挥手,“薛助理如何,我才懒得管他,我是在替蔡书记担心,所用非人啊!”

    孔凡高的确是把大半火气放在黄思文处,当然,之所以如此,并非说孔专员不对薛老三愤怒了,而是姓薛的早就被他在心里判了死刑,且此人一再招惹他孔某人生气,如今,孔某人都麻木了。

    至于那位黄处长,则非如此,对他,孔专员是寄予了极大期望的。

    细说来,如今的孔凡高已然感受到了强大压力和不好势头,不论是周道虔给的,还是省委那边来的,当下,能助他翻转局势的,恐怕只有那西南第一人蔡行天。

    是以,今次黄思文驾临,他是高兴至极!

    在接待上,下了极大的功夫,行署后勤这块儿,可以说是全线动员了。

    可偏偏姓黄的好死不死,非赖在卫家,结果,没采着玫瑰,却被活土匪逮住了一通狠狠收拾,仓惶败退时,几乎快没人样儿了。

    姓黄的挨不挨收拾,孔凡高一点儿不关心,他关心的是自己的图谋落空,接下来,势必面临更困难的局面。

    “领导,我大胆说一句,蔡书记所用是否非人,跟咱真关系不大,关系大的,只怕还在薛助理身上。”宋昆幽幽答道。

    孔凡高摆摆手,“薛向不过小丑跳梁,最多只算疥癣之疾,算什么大干系。”

    此诚是孔凡高肺腑之言,他恼恨薛老三不假,万分想收拾掉,以泄心头之恨,可相比他自己的政治前途,一个总让他生气的薛老三还真不算一回事儿。

    宋昆道:“小丑跳梁不假,可除之,能娱观众,没准能曲线救国!”

    攸的一下,孔凡高眼睛亮了,宋昆的话,旁人听着迷糊,他这当局者焉能不知何指?

    这观众,明显是指那位西南一人蔡行天!

    是呵,蔡书记虽没说过要拿活土匪如何,往明处想,是人家心胸宽广,格局太大;稍稍阴暗一些想,蔡书记不是不想对活土匪出手,只不过己身级别太高,不好直接下手,可并不代表蔡书记不愿看活土匪倒霉。

    试想,蔡京在活土匪手下倒了多大的霉,几乎是仕途之路险些中断在活土匪手里,且风传蔡衙内在众目睽睽之下,可是吃过活土匪的巴掌,蔡衙内何等样人,那可是蔡书记极为看重的后辈子侄,哪能小辈如此被人欺凌,做长辈的还无动于衷的。

    更何况,今次活土匪还往死里得罪了黄思文,这姓黄的不是良善之辈,年轻气骄,今次所受之气,焉能忍下,有他在一边敲边鼓,蔡书记想不对活土匪起歹意,只怕也是不能。

    越想越觉有理,退一万步想,即便蔡书记真没想起收拾活土匪,自己这儿收拾了,蔡书记看在眼里,也绝对是乐见其成的。

    而他孔某人左右不过是想博蔡书记青眼,与其现在这没头苍蝇般钻营,不如踏踏实实做些实在事儿。

    一念至此,孔凡高霍然开朗,多日烦闷,一朝扫尽,伸手拍拍宋昆,“小宋,你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好好干吧!”

    孔凡高倒非表扬,却是肺腑之言,几番他碰上迷障,都是宋昆帮着开解谜局,这可不是什么急智,而是真正的政治远见。

    宋昆自是连连谦逊不提,谦虚罢,又道,“领导,不知道您心中有无定计!”

    若是寻常秘书和领导之间,自不好如此直白地相问,毕竟,这可是在问领导有无害人计划,虽是密室,也不得欺心。

    可宋昆和孔凡高之间的紧密,早跃过了这条界限,宋昆如此相问,孔凡高非但不觉唐突,反见亲近。

    但见他笑道:“小宋,想必你定是胸有成竹,那就别卖关子,替我老头子画赞一二,你也知道这一晚上折腾,到这会儿,我脑袋还是嗡嗡的呢。”

    宋昆也不矫情,开门见山道:“也非是什么奇谋妙策,还是老一套,让张主任活动活动,让云锦的老百姓闹腾闹腾,毕竟,要让薛助理下去休息,这条路是最快捷,也最容易的,这不是快过年了嘛!”

    宋昆说得不错,对付薛老三做好的法子,便是啸聚,简单快捷,操作极易,的确是薛老三的死穴。

    却说,宋昆话音方落,孔凡高眼中精光一暴,让他动容的只是最后那句“不是快过年了嘛”。

    这句话,别人或许难以理解,孔凡高在德江官场混了近二十个年头,可谓一点就亮。

    每到年关,乡民无钱无肉,云锦湖那就成了最醒目的攻击目标,几乎每年的年关前夕,都会爆发抢鱼大战,地委几乎是蒙着头,闭了眼,装看不见,才熬过那几天。

    可如今,姓薛的主政云锦,地委还有必要蒙头闭眼么?

    宋昆说得不错,只要张彻等人稍稍活动一二,势必又是场“大聚会”。

    “好好好!”

    孔凡高一连用了三个好字,激动异常,“小宋,用句戏文,你就是吾之子房啊!”

    就在方才,孔某人还百愁郁结,不得消解,现下,宋昆方出两言,便一结开,百结开。

    宋昆连连摆手,“领导,我不过是想得多了,偶有一愚之得,另外,我觉得咱们也不能高兴太早,薛助理这个人有多玄,咱们不是黄处长,都是早有领教的,这回,咱们尽可能思谋清楚,不能再有一丝一毫的疏漏,我相信薛助理也决计不会再给咱们第三次机会。”

    对薛向,宋昆是有种近乎恐惧的敬畏!

    实事求是地说,他是一点儿也不想成为那个男人的对手,毕竟,自打那个男人到来,周,孔联手,已经同那个男人掀起了无数风暴。

第三百一十四章 虫聚

    可每一次都是貌似强大的周,孔铩羽而归,那个恐怖男人简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近乎无所不能的本事。

    就拿今夜的事儿来说,谁能料到一个京大高材生,连麻将都能玩到那般出神入化的地步。

    对上这种你永远不知道他有多少后手的男人,如何叫人不头皮发麻。

    孔凡高可以上调,可以离开德江,可他宋某人注定在德江还得久呆。

    作为孔凡高大秘出身,他天然就是薛老三的对头。

    届时,没了孔凡高的庇荫,让他独自面对孔凡高,如何能不胆寒。

    当然,希图他调也不是不能,可相比德江已经打下的人际关系,政治资源,此处自然是他宋某人最好的政治舞台。

    从这个角度上讲,他比孔凡高更有搞掉薛老三的理由。

    却说,宋昆一语道罢,孔凡高深以为然,不管如何不爽活土匪,但对其神鬼莫测的手段,孔某人还是深深信服的。

    啸聚之事已经弄过一回,突出其来,威能无穷,若非一线之差,活土匪早就一败涂地了。

    如今,再度启用此招,只怕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姓薛的再不倒,此招只怕再也无用,如此,活土匪必定坐稳云锦,再想动他,就千难万难了。

    孔凡高是老牌政客,打定主意,便开始在脑中完善机谋。

    整件事看起来很简单,几乎不用使人下黑手,云锦的刁民自动就会聚集,届时,直扑而去便成。

    可有了上次的教训,事情决然不能如此简单,谁敢拍胸脯保证活土匪不能妥善应对。

    “到底想个什么法子,将活土匪的对策封死呢?”

    想着想着,孔凡高眉间拧出个硕大的死疙瘩。

    正百思不得其解,宋昆幽幽开言。“前番所谋不成,皆在薛向,薛向若是不恰好赶到,咱们的事儿早就成了,一言蔽之,所患者,不在奇谋妙计,而在薛向此人,领导,别忘了。薛向非是蜀人。时近年关。又怎会不回京过年,届时,云锦就好似一块白纸,怎么涂抹全看咱们了。”

    “没那么简单。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云锦这种局面,我料薛向多半不会回京过年。”

    一次次地失败,孔凡高对薛向倒是多了几分深刻的认识,只是认识越深,就越觉此人难对付,这不,说话儿。眉头又皱了起来。

    宋昆沉吟片刻,眸子一亮,“不回京有不回京的法子,领导,地委距离云锦可是有些路程。薛向不回京,回地委也是一样!”

    说这话,宋昆故意拖着腔。

    甫一入耳,孔凡高便笑了,是呵,怎么就忘了领袖那句“要善于调动敌人的”指示了呢。

    更何况,自己是活土匪名正言顺的领导,调动他,弹指之间。

    …………………………

    夜间本寒,又逢冬雪,自是冷上加冷。

    古之名士叙讲人生幸事,雪夜围炉可是位列其一的。

    若是这围的彤彤火炉上再置着喷香的狗肉火锅,一边的篝火架上,再煨烫上老酒,聚上三五之己,说上一段快意恩仇的江湖故事,则是这个仍算旧时代的当下,数得着的乐子。

    这会儿,张彻,严宽,苏全,蔡京,赵明亮,五人便聚集在一间矮室内,围炉而坐,不过,这几人虽不算知己,也是臭味相投,原本是大有共同语言的,谁料新近又遭大败,精神不佳,平白辜负了这世间有数幸事。

    砂锅内,满满当当一锅狗肉,炖得汤汁泛白,大片的朝天椒殷红似血,看着就吓人,除了蜀人,只怕旁人也无法消受。

    雾气蒸腾,白烟袅袅,浓浓的肉香,扑鼻而来。

    五六瓶白皮红封的茅台,温在注满了开水的木桶内,这天冷的,便是入喉火辣的酒液,也不好入口。

    香肉美酒,室暖人众,按理说,这该是极好的聚饮场面,可实际上,从聚餐开始,场面就没热闹过。

    一锅香肉,没动几筷,倒是酒瓶颇空了几个,五人围坐,几无声息,只听见汤汁舔着砂锅的咕噜声。

    细细说来,这几人也着实有颓唐的理由,本来好好的官老爷做着,如今倒好,却弄了个有官难当,有家难回。

    说来,也没人拴住他们的手脚,不准他们回归,可是人都要脸面,如此没头没尾的回去,活土匪不逼问也还罢了,要是活土匪当众追问,还让人活不活。

    毕竟,常委会上已经玩儿了一出出尔反尔了,后续的数额,可是大伙儿拍了胸脯保证的,当着活土匪的面儿,谁能否认?

    如此这般,唯有困顿地委,可是困顿三天五天,还能在周,孔两位大佬处,装装可怜,搏博同情心,顺道松快松快,找找乐子。

    可如今,已然过去快十来天了,周、孔二位大佬跟没事儿人一般,他们好似被人作了空气。

    至于找乐子,大冷天的,除了搓麻还是搓麻,可让谁天天连着搓,那也得受不了不是。

    几番不顺,复仇者联盟便成了这副模样,不仅没吃肉的心情,便连说话的心情也没了。

    却说,一顿饭正吃得没滋没味儿的当口,咚咚几声,门响了。

    “谁呀,没事儿,赶紧滚,老子烦着呢!”

    开腔的是蔡京,出口就是脏词儿,话里话外都透着烦躁。

    此间正是蔡京在地委的临时居所,虽然他近来诸事不顺,可好歹衙内招牌依旧闪闪金光,有那消息灵透的,便上赶着来巴结他蔡某人,差点儿没把他这落魄之人的暂居之所,弄得门庭若市。

    往日,蔡衙内或许会接待一二,今次一帮人聚集良久,也无脱身之策,他可正烦着呢,出口自无好话。

    “是我,宋昆!”门外传来道清朗的声音。

    一听是孔专员身前的大红人,蹭得一下,赵明亮便蹿了过去,将门拉了开来。

    进得门来,不待宋昆伸手拍打身上的落雪,赵明亮先替他拾掇开了,屋内温度极高,片片雪花方一落地,便化作虚无。

    “宋秘书长,您怎么来了,快坐快坐,刚炖好的黑狗肉,最是大补,您赶紧尝尝……”

    嘴上应承着,赵明亮手上更是不慢,小意地将宋昆扶持到自己位子上坐了,又开始张罗碗筷杯碟。

    如今的宋昆,可不比从前,那可是德江行署权力中心的人物,相比张彻,此人与孔凡高联得更紧,几乎能当得上半个行署的家。

    赵明亮这种惯会看风色之人,对宋大主任,自然是紧跟紧跟再紧跟。

    宋昆今非昔比,却毫无倨傲之色,进得门来,就客气了一番,入座后,便先敬了蔡京,张彻二人各一杯酒。

    蔡京是衙内,张彻是前辈,官场规矩,宋昆这谨慎之人,自然半分不愿落人口角。

    一口酒干罢,蔡京将杯子顿在身侧的立凳上,冷道:“宋主任今儿个来干嘛呢,总不会是鼻子天生灵敏,老远就闻到咱们在吃狗肉,特意寻来分一杯羹吧。”

    蔡京对周,孔二人这段时日的避而不见,深为恼怒,却寻不着发泄的渠道,这会儿,宋昆凑过来,蔡衙内这骄矜之辈自然无半句好话。

    蔡京此句话出,场面骤冷,便是赵明亮这惯会逢迎拍马之人,也不知该如何打圆场了,两边他都得罪不起。

    宋昆笑笑,漫不经心道:“今晚蔡书记的秘书黄处长来地委大院,被薛助理气走了。”

    宋昆答非所问,一句话出,张彻几人正各自茫然,砰的一声,蔡京摔了杯子,“姓薛的,王八蛋,好大的狗胆儿,宋昆,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蔡京这一发飙,张彻几人瞬间了然,立时知晓那蔡书记是谁,知道了蔡书记是哪个,那黄处长是谁自不难猜。

    方弄清究竟,几人又各自魂胆俱颤,这活土匪真是吃了豹子胆,连省委一秘都敢得罪。

    “是这么回事儿,黄处长代表省里,来看望宋书记遗孀,结果……”

    宋昆嘴里,几乎谎话连篇,只是陈述了一个薛向的确得罪了黄思文的事实,其余皆是杜撰。

    说来,宋昆也没法儿说实话,今晚在卫家所发生的一幕,如何为外人道?、

    难不成说黄思文和薛向为卫兰争风吃醋?抑或说周书记,孔专员,黄处长和薛向打麻将,被打了个落花流水,欠下巨额债务,结果,黄处长恼羞成怒,作了小人,才得以脱身?

    “胆子太大了,不过也好,我大伯出手,看姓薛的能猖狂到几时?”

    羞恼方罢,转瞬,蔡衙内意气风发。

    他受了薛老三太多屈辱,自然不是没有向他大伯抱怨过,可蔡行天非但不出手相助,反倒严厉呵斥了他一番。

    这下好了,黄思文可是代表自家大伯的脸面,打黄思文的脸,岂非就是在往大伯脸上印巴掌?

    蔡衙内一句话出,满场气氛瞬间激活。

    “太猖狂了,一点礼数都不懂!”

    “黄处长可是代表蔡书记的,造访地委,那该是德江的荣耀,薛书记这样干,不怕遭人戳脊梁骨么?”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国家干部,太放肆了!”

    “…………”

第三百一十五章 协议

    与其说这帮人是在应和蔡京,不如说是兴奋地发了狂。

    这些日子,复仇者联盟被压抑得简直连脾气都快没了,此刻,惊闻活土匪惹了省委一秘,即将倒台,那兴奋就如波涛一般,一浪接着一浪袭来。

    “咳咳……”

    宋昆也没想到这帮家伙这般亢奋,申讨许久,声音依旧昂扬,只得咳嗽几声,定住场面,接道,“薛助理的事儿,的确不着调,周书记和孔专员都发了脾气,不过,话说回来,薛助理现在是德江的干部,他做下的丑事,周书记,孔专员也不能让其外扬。是以,在周书记,孔专员的努力下,黄处长同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什么,这都能化了?”

    蔡京蹭得站起身来,瞪圆了眼睛,心中大骂周道歉,孔凡高吃饱了没事儿,替姓薛的消灾解难。

    宋昆道:“蔡主任别急,薛助理做下这等乱子,周书记,孔专员自不可能不处理,要不黄处长也不答应不是?”

    “处理,怎么处理?”

    蔡京语带怀疑,时至今日,他算是看明白了,姓周的和姓孔的,就是俩窝囊废,他俩要能收拾姓薛的,还用等到今天?

    宋昆笑了笑,却不言语,忽地,站起身来,推开窗子,扑棱棱,狂风卷着暴雪,霍然而入,激得屋内的篝火为之一暗。

    宋昆指着锅中翻滚的肉汤道:“雪夜围炉,吃着狗肉,自是一等一的美事,云锦群众的锅碗里,只怕也想添些荤腥呢。”

    宋昆又是一句答非所问,蔡京方要作色,却猛地瞥见张彻,严宽,苏全三人面现狂喜,不知何故。

    便又听张彻道:“宋秘书长。我们的情况,你也清楚,现在孤悬于外,有劲儿也使不上。”

    张彻何等样人,一点就透,云锦群众锅碗里添荤腥,那能添什么荤腥,无非是云锦湖里的水产,再一联想如今临近年关,往年云锦湖临近年关时的“大热闹”。可不就在眼前么?

    张彻亦明白。扳倒薛向最容易最直接的办法。便是以啸聚之名罪之。

    前番失败,只是事不凑巧,险些斩薛向于马下,便是那法子犀利的明证。

    今番。二度啸聚在即,只要筹谋得当,薛向几乎避无可避。

    可偏生,他们几人如今“待罪之身”,想回云锦亦是无颜,因此,张彻才有此话。

    他这那里是跟宋昆抱怨“有劲儿使不上”,分明是询问孔某人到底何时让他们回归云锦。

    “张主任稍安勿躁,安心喝酒吃肉。再好好睡一觉,明朝安心返回云锦就是!”

    宋昆一脸的高深莫测。

    …………………………

    “啊哈,是薛向啊,快进来,快进来。大晚上的,还下着雪,叫你过来,路上冻坏了吧。”

    孔凡高快走几步,拉着薛向的胳膊,微笑说道。

    严格说来,他和宋昆是分头行事,宋昆方去,他便拨通了薛向家的电话。

    这会儿,薛向到来,他一反在卫家时的愤怒,又化作温和慈祥的长者模样。

    薛老三跟着孔凡高在休息区落座,开门见山道:“孔专员招我前来,有什么指示,就下达吧。”

    “哈哈……你这个同志啊,咱们之间,还用得着客气?”

    孔凡高笑声不绝,一脸热忱,“我哪里有什么指示,就是想问问你在云锦干得如何,工作可有压力,有没有什么困难,我也想听你这个当家人好好聊聊云锦嘛,毕竟新开一个区,从行署到省委都是很重视的,要看到成绩的啊,我不找你这个当家人问清楚,我到省里去,岂不是要被领导们问傻眼?”

    对孔凡高的说词,薛老三半个字都不信,可孔凡高是上级领导,既然要听汇报,他薛老三责无旁贷,当即,便正儿八经地介绍起云锦的情况来。

    “好好,好哇!”

    孔凡高拍着大腿,连道三声好,“没想到薛向同志主政云锦,不过数月,就做出这等成绩,看来,地委,行署将云锦交到你手中,是选对人了啊!”

    纵是假意虚情,孔凡高这番表演却叫人瞧不出半点破绽。

    薛向道:“专员过奖了,实事求是地说,我在云锦的确是做出了成绩,专员如果认为可以,不如就把我列进德江推举给省里的先进个人标兵的名单吧。”

    “噗!”

    孔凡高正笑眯眯,闻听此言,嘴巴似破了洞的鼓胀气球,一下就跑了气儿,又咳嗽几声,方道:“这个名单是地委会推荐的,我说了也不算,再说,名单都报到省里去了,下次,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帮你薛向同志,据理力争!”

    见识了薛老三顺杆爬的本事,孔凡高内伤满满,不打算跟他兜圈子了,开门见山道:“听说你们云锦班子九个常委,有四个都在地委窝着,还一窝就是十好几天,这是作甚?是不是张彻,蔡京这些人不听使唤,耍老爷脾气,你跟我说,我收拾他们!”

    虽然孔凡高明知故问,薛老三还是将常委会各自揽任务的事儿说了一遍。

    “是这样啊,这些人也确实不成气候,这点小事都办不了,愿赌服输,也是应该。”

    说话儿,孔凡高抽出枝烟抛给薛向,“不过,薛向啊,快到年底了,各项工作都是最繁忙的时候,张彻,严宽,苏全,蔡京又都是云锦各重量级单位的主要领导,少了他们,这年终工作肯定不好做,你看这样成不成,让他们四位先回去工作,开年等稳定了,再让他们补齐任务。”

    薛老三想都没想,方要拒绝,便听孔凡高接道:“对了,你们那个捐赠弄得挺不错,地方企业支援地方政府,是很好的模板呐,到年底了,行署这边有困难,你看云锦那边能不能支援行署一些。”

    “这可不行,企业捐赠时,可是说明白了,这笔钱由云锦管委会使用,如数花到云锦百姓身上去。”

    孔凡高话方出口,薛老三就知道这位要干嘛,绝对不是打云锦那笔款子的主意,无非是以进为退,漫天要价,让他薛老三落地还钱,准许张彻四人回归云锦。

    孔凡高道:“是这么个意思,可是云锦管委会得到这笔款子后,是真得如数花到云锦百姓身上去了么,怎么我听说这笔钱,被用作云锦管委会的基建工程啦。”

    “基建工程用工,请的可都是云锦百姓,从这个角度上讲,钱还是到了他们手中。”

    “你这是偷换概念,本来云锦百姓就可以直接得到这笔钱,现在却还要搭上一份劳动,公平么?”

    “孔专员,钱花都花了,人家企业都没抱怨,咱又何苦自己为难自己。”

    “不是我为难你,是你在为难我!”

    “那专员是什么意思,让张彻四位同志回去?”

    两人唇来舌往,交锋骤急,转瞬就到了图穷匕首见的地步。

    孔凡高笑道:“这不光是我的意思,也是周书记的意思,换句话说,是地委会的意思,云锦班子肇建,不可能允许缺员半数运转。”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这几位都是在班子会上,当众做了保证的,若不守诺,今后怎么为同志表率。”

    薛老三寸步不让,心中已然明镜一般。

    试想,张彻四位在地委困顿这许多时日,都不见周,孔二人直接出面相助,怎么此刻,孔凡高一反常态,摆出一副不送张彻四人回云锦誓不罢休的架势。

    事出反常必有妖,联想到王二娃曾经提醒的每到年底云锦湖的那场大乱子,孔凡高何以如此焦急的原因,彻底明了。

    “薛向,如果说这是地委会的决议呢!”

    孔凡高终于绷不住了,怒气冲冲,拍了桌子。

    “那我服从决议,但相信张彻几位同志回到云锦,会很不好意的。”薛老三微笑依旧。

    本来嘛,张彻几人不是回不了,而是没脸回去,这没脸的关键不在于没完成任务,而在于薛老三会拿这没完成任务,来打他们脸,且必然是大庭广众之下的打脸,势必叫复仇者联盟一伙儿的领导尊严得落一地,这回去又有何益?

    正因如此,孔凡高以地委决议压人,根本唬不住薛老三。

    “薛向同志,别得寸进尺!”孔凡高铜铃圆睁。

    “孔专员,稍安勿躁,我有个事儿,想和地委打个商量。”

    薛老三此话一出,孔凡高哪里还不明白,薛向这是要开条件了。

    “有什么事儿说吧,不过,若是出圈儿的话,我劝你免开尊口。”说话儿,孔凡高将烟头狠狠压进烟灰缸里。

    薛向掏出烟盒,拣出支万宝路,也不管孔凡高要不要,直直抛进他手中,自己点燃一支,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代表云锦和地委再签个协议!”

    “什么协议?”

    孔凡高紧紧定盯住薛老三,在这家伙手中吃亏太多,只要薛老三有主意出口,下意识地便被孔凡高做了阴谋诡计。

    不过,一想到张彻等人回到云锦后的那场必然发生风波,刚提起的警惕立时便又被放了下来。

第三百一十六章 战前

    “我统计了一下,按照云锦的情况,每年上缴地委的各种税赋总和,该是三十万元,而事实上,因为云锦周边村民的穷困,几乎没有一年是如数完成任务的,大部分时间,反倒需要地委给予财政支持,但我主政云锦,我有信心将云锦的经济搞起来,但前提时,少些制肘,前番我已经跟地委约定,云锦的财政独立,今次,我想和地委签个协议,那就是,云锦第一年上缴三十万利税,以后每年上浮百分之十,为期十年,十年内,如果云锦如数上缴了利税,地委不得干涉云锦新区的经济政策!”

    一番话说罢,薛老三风清云淡地喝茶,抽烟,似乎漠不关心,实则心底已然惊涛拍岸。

    此番算计,虽是临时道出,却在薛老三心头盘桓已久,遭遇在田间劳作的王二娃那日,对着青山,望着火烧云,薛老三单车独行,顿时发散出了许多念头。

    其中之一,便是纠结这云锦发展方向,在他想来,靠一个“蜀香王”,无论如何不足以让云锦成为靠山屯,萧山那般的鱼膏之地,繁华所在,可偏生云锦条件有限,根本没有靠山屯,萧山那般发展优势。

    如此,薛老三纠结于此问题,苦思许多时日,终于有了定计。

    只是这番定计,还须地委配合!

    虽然前番,薛老三抓住时机,通过谈判,得到了云锦新区的财政独立,可要施行他心中定计,最重要的却是要云锦新区获得完全自主的制定经济政策的权力。

    可就凭周,孔和他薛老三的紧张关系,想都无须想,普通情况下,他薛老三若将“自主制定云锦新区经济政策”的要求提出来,必然是被啐一脸口水,惨遭驳回。

    而今次,薛老三道出口来。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因为,他看透了孔凡高此番卖力要运作张彻四人回云锦,乃是奔着他薛老三的乌纱帽去的,就指望云锦大乱,将他薛老三拿下。

    可他薛老三若是卡着不松口,张彻四人就回不回去,这就是双方做条件交换的最佳时机。

    果然,孔凡高沉吟半晌,说道:“云锦新建,能自保就不错了。能每年以递增的势态。上缴利税。那是好事儿,地委和行署自然不会干扰你薛向同志施政!”

    “这么说,孔专员是答应了!”

    “对行署和新区都有利的事,我没道理不答应。”

    “那就好。我希望孔专员能提请召开地委会议,会后,以文件的形式下达给云锦管委会!”

    空口无凭,薛老三自然更相信白纸黑字。

    “明天中午,你到我办公室取文件,下午,我希望你能亲自接了张彻,严宽,苏全。蔡京四位同志,同车返回云锦!”

    孔凡高真没道理不答应薛向,他也相信周道虔也定然万分乐意促成此事。

    因为,若用发展的眼光看整件事儿,只要张彻等人顺利返回云锦。将乱局撩拨得更乱,活土匪势必倒台。

    那今次活土匪要的什么条件,都是镜花水月,半点意义也无。

    这就好比,明知张三得了癌症,三天后必死,许诺第四天给张三黄金万两又有何妨?

    果然,次日中午,薛老三准时造访孔凡高办公室,由宋昆亲自交付他一份盖着地委,行署两方大印,以及签了周道虔,孔凡高大名的文件。

    得了文件,薛老三也遵守承诺,招来老蒋的车,载了张彻四人,同返德江,至于那几人未尽之任务,薛老三只字不提,好似没这回事儿一般。

    …………………………

    南国的腊月,通常已嗅到春天的味道,可偏偏今年冷得厉害,昨夜又下了大雪,一大早,薛向便带着戴裕彬和后勤股的同志,准备了三辆马车,车上载满了物资,开始了艰难的困难户家访。

    如此大的雪,缺衣少食的群众,薛老三自不能不管。

    这一访,便是十多个小时,除了给困难户送上粮油,棉被,遇到特别困难的,说不得还得帮着加固屋瓦,马不停蹄,满车去,空车返,载着一身疲乏,回到办公室,屁股没落稳,麻烦便又找了上来。

    江方平气冲冲撞进门来,还没落座,便嚷嚷出声,“首长,他们这是不要脸了,肆无忌惮,太肆无忌惮了,半点组织原则都不讲了……”

    江方平好一通发泄,才住了嘴,戴裕彬赶忙递上一杯茶,道:“到底发生什么了,把您气成这样。”

    江方平接过茶杯,一口干了,“还能有什么,某些人太不要脸了,咱们云锦新区不是刚完成了各个科室的领导调配么,你们猜怎么着,我今儿在组部看到文件了,云锦新区七大办公室,除了赵明亮,蔡京,其余五位主任,全部被选去这一期地委党校进修,除此外,新区内,还有不少首长选中的干部,被塞进了党校,哼,就是抢班夺权,也没这么刺罗罗的,新区的干部哪个不是刚调过来,稳定第一,哪有这边刚搭起班子,上边就紧赶着拆台的。”

    戴裕彬傻眼儿了,如果真是这样,那首长趁着逼得张彻几人离开,早成新区权力真空之际,完成的人事布局,差不多全部落空了。

    周,孔二人这是隔空发力,摆明了跟首长过不去,将在下面的干部中,给首长的威望造成巨大的打击,人心所向,势之所在,首长危险了。

    就在江方平愤怒,戴裕彬惊恐之际,薛老三风清云淡地摆摆手,“预料之中的,便宜哪有被咱们占尽的时候?”

    嘴上如是说,薛老三心里头着实有几分无奈,这就是越阶战斗的困难,他处心积虑布局,得来的优势,上位者只须轻轻一击,就能轻松将这些优势抹平。

    好在,他薛老三早做好了迎击的准备,就等即将到来的一战,彻底底定乾坤!

    …………………………

    时近年关,果然忙碌,薛老三又回到了那种白天,晚上连轴转的生活。

    这天傍晚,吃罢晚饭,他正裹了衣服,围在火盆边上,批阅着文件,叮铃铃几声,电话响了。

    接起一听,便传来小家伙那脆脆的嗲音,“大家伙,我后天就期末考试了噢,二姐的作业比我晚一天完成,大嫂已经放假了,臭三哥跟我一天放假,等大姐作业做完了,我们第二天就来你这儿喽,我数数,一天,两天,三天,三天就到,不,不对,路上还有一天,四天就到,你可要准备好哟……”

    电话那头的小人儿兴奋至极,薛向一语未出,她那边小机关枪打得都快冒火星子了。

    也难怪小人儿兴奋,一来,能到异乡过年,领略他乡年味儿,最合了小人儿喜好新奇,贪玩的脾性;二来,小人儿和薛老三分开已经半年了,虽然心智渐熟,不在像以往那般依恋大家伙,可亲情愈浓,久别将逢,自有一番期待,更何况,小人儿还憋着劲儿给薛老三准备了个大大的惊喜。

    和小人儿神侃半个钟头,薛老三精神好了不少,抬眼扫了扫的空却窄的木屋,又开始为一大家子来云锦过年发愁了。

    按理说,他在德江有座宽敞的二层小楼,京城的一家子过来,怎么也能住下,可他离不开云锦,这一家子自然也得安顿在云锦。

    就云锦现在的残破局面,要安排一家子住得舒服,显然是个不小的挑战。

    就在薛老三走神的当口,铛铛几声,门敲响了。

    戴裕彬匆匆而入,“首长,今年冷得邪乎,我刚去湖边瞧了,湖上冻住了,如何能捕鱼,只怕往年的抢鱼,不知道要拖到何时了。”

    若是孔凡高,张彻等人听到戴裕彬此语,一准儿能惊掉下巴。

    云锦爆发啸聚,对薛老三而言,几乎便是灭顶之灾,戴裕彬这薛老三的心腹竟当着薛老三的面儿,希望发生啸聚,岂非咄咄怪事。

    说怪自然不怪,薛老三知晓啸聚在前,那帮对头势必在此事上大作文章,又怎会蠢到不做防备。

    且这回,他张网捕鱼,后发制敌,打算来他个一劳永逸。

    这些时日,看似波澜不兴,实则底下已然波涛汹涌,且戴裕彬为总调度,暗里,一切皆安顿得井井有条,只待风波乍起。

    熟料天公不作美,天气一日寒似一日,八千亩云锦湖竟然冻上了。

    “稍安勿躁,湖面上冻算什么,那帮人无风还起三尺浪,我们着急,没准儿人家更急,静观其变吧!”

    说话儿,薛老三便埋头下去,继续跟手中的文件较劲儿。

    薛老三的说的不错,戴裕彬焦躁欲狂的时候,蔡京办公室内,复仇者联盟几人济济一堂,各自愁眉苦脸,忧愁的原因,竟也是这寒冷的天气。

    “真是怪了,咱们那位薛书记的运气是不是太好了,这云锦湖上冻,十年不逢一次,就让他遇上了,晦气,晦气!”

    赵明亮一说三叹,那浓得化不开的愁绪,快把窗外的飞雪都粘住了。

说下未来更新

    说句大实话,我确实动过草草收尾的心思。

    毕竟,现在的大环境,和实际无搜索,无推荐,近乎玩单机的现状,让人身心俱受打击。

    奈何,薛向级别还低,草草收尾就太草草了,第一本人品之作,除非不可抗因素,我不能这样折腾。

    终归写了两年了,写得再不好,也是心血凝结,不能辜负。

    所以,同志们放心,除非不可抗因素,不会太监加烂尾。

    不出意外,本书下月开始恢复全勤,爆发暂时是不行了,毕竟没有推荐,每次爆发,就是拉低订阅。

    拜求兄弟们继续支持,能坚持的官文,一个巴掌数得清。

    没你们支持,我就是玩单机也玩不下去了。

    鞠躬退下,万分感谢!

第三百一十七章 湖神

    “行了,叨逼这个有什么用,能把湖上的冰给叨咕化了?”

    蔡京厉声呵斥,他比谁都不爽,今次行动,他可谓是总策划,四十八个村,他的人负责了一大半,眼见着一出好戏就要上演,偏偏被这贼老天给坏了好事,他心中早憋闷至极,听着赵明亮的叨咕,心头自然不胜其烦。

    蔡京一声呵罢,原本气氛低迷的场面彻底死寂,只余木屋中央的火盆上偶尔“噼剖”炸开一团幽蓝的火花。

    正沉闷无声之际,咚咚几声,房门被敲响了。

    挨了训斥,正尴尬挺尸的赵明亮好容易找到化解难看的道具,赶忙起身,快步近前,将大门打了开来。

    扑簌簌的雪花,好似受了鼓风机,一股而入,温暖如春的房间,温度骤降。

    “门开那么大干甚,谁他妈在外面,鸡毛蒜皮的事儿都来烦老子。”

    蔡衙内穿得本薄,骤然遇寒,冻得直缩脖子,心中本就十分不爽,此刻再遭烦闷,立时骂出声来。

    蔡衙内不爽,赵明亮更不爽,因为门外站着的那位,他也不认识。

    一个上身皱巴巴西装,下身老棉裤,头上狗皮帽的混搭中年男,人未说话,一股土腥味儿就扑面而来。

    “你是谁,这门是你敲得,无法无天了,滚,马上滚……”

    害自己无端挨了骂,赵明亮不爽至极,出口更是粗鄙。

    狗皮帽挨了骂,却不着恼,露出满脸小心,开口竟吐出了霹雳,“蔡局长,今晚,石碣村有大乱子。”

    似乎有意让屋内几人听见,他声音说得极大。

    果然,话音未落。蔡京便蹿了过来,扯着狗皮帽的领口,将之扽了进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是哪个,都他妈知道些什么?”

    狗皮帽方定住身子,蔡京,苏全齐齐喝出声来,“徐玮。是你!”

    来人正是磨山乡计生办主任徐玮。当初徐玮非礼唐三丫。引发拐子李村和唐家庄啸聚,彼时,官方说词是“超生家属殴伤计生干部”,行署还遣薛老三前去慰问过这位徐主任。

    当时。薛老三到场之际,苏全和蔡京已然在了。

    是以,这位不入流的徐主任,苏全,蔡京尽皆认识。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徐玮又要弄什么鬼。”苏全厉声呵斥。

    对这位徐主任,苏全是半点好感也无,当初,拐子李村和唐家庄村民啸聚。害得他苏某人在孔专员面前丢了老大的脸,究其根源,就是拜这位徐主任所赐。

    且事到如今,苏全已然清楚,当初的事由。根本不是超生户闹事儿,而是这兴徐的管不住裤裆,若不是为了维护官方颜面,又苦无实证,这姓徐的该去吃牢饭。

    “苏书记好,蔡局长好!”

    徐玮却不惊惶,依旧叫着苏全,蔡京在黑水时的官称,说话儿,还连连鞠躬,“我有重大情报报告,是关于云锦群众啸聚的!”

    徐玮似乎知道蔡京等人要听什么,在众人变色之际,道出究竟。

    果然,他话音方落,屋内众人尽皆震惊。

    “此事事关重大,姓徐的,我希望你清楚骗我的后果!”

    蔡京语出威胁,话里隐隐都带着颤音。

    绝境逢生,由不得他不激动。

    徐玮涎脸道,“我怎么敢骗几位首长,我还指望靠这个消息,向几位首长邀功请赏呢。”

    如今的徐玮,因着惹出啸聚的乱子,丢了官身,虽然在上次李二状告他调戏唐三丫之案中,县里为了政府颜面,维护了他徐某人,事实上,如今他徐某人是真正的人嫌狗憎。

    可偏偏此人官瘾极重,丢了官身,几乎夜不能寐,茶饭不思,短短数月,瘦了十多斤。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他苦苦思索,还真让他找准了方向。

    云锦新区肇建,新区班子方一搭建出来,一边窥伺的徐玮就发现了问题,班子中的成员,分明大部分都和那位土匪书记不对付。

    看准了这一点,徐玮就抓准了方向,苦苦等候时机。

    有气是在上一次因为劳工问题,云锦新区爆发的啸聚问题上,徐玮彻底窥出了蔡京一伙儿对付薛向的手段。

    他就似一条苦苦等候机会的独狼一般,顺着这条方向,找了下去,很快,入冬的云锦湖就映入了他这个老云锦的眼帘。

    徐玮也在等候抢鱼大战爆发,伺机立功,可哪知道今次云锦湖上冻,眼见着就无鱼可抢了,还哪里有功可立。

    焦急之下,他这几日,几乎都在云锦周边的村落里晃荡,鼓噪之余,专拣那“乡村大广播”似的人物勾搭,希图获取些有用消息。

    哪知道这一勾搭,还真让他勾搭出了重要情报。

    这天下午,他照例揣了一瓶兑水的二锅头,一包盐水花生米,在村落里晃荡,方转出村头,撞见石碣村有名的大喇叭苏瘸子。

    两杯酒一灌,不出意外,苏瘸子便开始侃东侃西。

    酒酣耳熟,魂悠神游,苏瘸子那张嘴哪里还把得住门,果真开始往外狂吐所谓秘辛,什么李寡妇和村长有勾搭,王二毛子偷过徐老汉家的鸡,那些乡村机密被此人吐出不少。

    徐玮志在云锦湖,自然忍不住总把话题朝云锦湖引逗,哪知道苏瘸子还真知晓那处隐秘,吐出桩奇事来。

    原来,这石碣村有一伙青壮,水性极佳,借助湖中那块栖鸟的小岛,时常偷摸隐匿在那处捕鱼。

    为防泄密,且为防他人争抢,这帮人偶尔还伏在水底,在水下用管道连接到小岛上换气,借机装水鬼吓人。

    甚至有几次,还弄翻了来往船只,至此,云锦湖有水鬼的消息,传遍十里八村,弄得许多村民再不敢下湖,即便那胆大包天的,也只敢在湖边游荡。

    更有那封建遗毒的神汉,穿凿附会,装神弄鬼,将那“水鬼”神而化之,塑造成了湖神,引得迷信乡民甚至来湖边祭拜,求什么风调雨顺。

    想当初,拐子李村和唐家庄围攻磨山乡卫生院,薛向双枪乱发,众村民无一伤亡,惊奇之下,就有人把这邪门事儿联系上了湖神,彼时,便有人喊出了“湖神保佑”,还当场跪拜,引得无数人跟风。

    “什么,竟有此事,这帮刁民胆大包天!”

    此前,蔡京是黑水的公安局长,对这种封建余孽没少采取打击,听到眼皮子底下竟有此事,立时拍案而起。

    张彻脸色阴沉,盯着徐玮道:“这和石碣村要出乱子有什么关系!”

    徐玮得意一笑,矮身道:“首长想啊,石碣村弄这下作手段,独占云锦湖渔利,以云锦那帮刁民的脾气,上了这么大的当,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可能就算了呢,实不相瞒,我已经在几个村子藏了人,只要首长们一声令下,我这边立时行动,只要消息一传开,保管石碣村瞬间被人潮湮没。”

    “着啊!”

    蔡京重重一巴掌拍在徐玮背脊上,“老徐不错,这肚子坏水憋得质量太高了,你这种歪才万万不能埋没,罢了,等这事儿了了,新区办公室副主任的位子,就是你的了。”

    徐玮这种人,蔡京一眼就瞧明白了,摆明了是那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况且,要徐某人使力,蔡衙内还真就不怕下血本。

    反正薛向一倒,新区就是他蔡家人的天下,届时,姓薛的手下那帮人自然必须清洗,届时,还用怕没有空位子?

    “事不宜迟,立刻行动,老赵,你通知咱们下边的人立刻行动起来,老严,老苏,你二位赶紧给周书记,孔专员去电,让他们马上调走薛向,张主任,你居中调度,我可是要冲杀在第一线的!”

    转瞬,蔡京便自说自话,下达了命令。

    ……………………

    叮铃铃,叮铃铃,

    薛向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正在用铁皮壶往暖水瓶里灌水的戴裕彬随手接了起来,那边方言语了几声,戴裕彬答了一声,便用手捂住了话筒。

    “首长,是孔专员!”

    “呵,你瞧瞧我说什么,你着急,有的是人更着急,无风卷起三尺浪,人家来了!”

    薛老三乐呵呵一句,大步上前,接过话筒,“喂,孔专员,我是薛向,这么晚了,您又有什么指示?”

    “薛向啊,你马上来地委一趟,有几份重要文件我要立刻向你传达一下!”

    “什么文件这么重要,这都十点多了,用得着连夜传达么,如果能缓一缓,我明儿派小戴过去取就是。”

    “缓什么缓,中央的文件也是能缓的,服从命令!”一声怒喝,啪的一下,电话那头就断了线儿。

    “瞧瞧,还急了!”

    说话儿,薛老三丢了电话,瞧着二郎腿坐在炉火边烤火,喝茶,似乎压根儿没把孔凡高的命令放在心上。

    “图穷匕首见,那边真当咱是傻瓜,这当口,摆明了有事儿,还想调虎离山……”

    正自得着,戴裕彬忽地拍下额头,“不对啊,首长,大半夜的,湖上冻得死死的,也没人抢鱼啊,孔专员这是玩儿得哪出?”

第三百一十八章 邪性

    “管他哪出,不过,今夜的云锦要出乱子,那是一定的了。”

    “是这个道理,只要首长坐镇,任他们搅起天大风波,又能怎的?”

    “坐镇?我干嘛要在这儿坐镇,我在这儿,他们能放得开演,再说,我就是想在这儿坐镇,也不可能啊,那两位还不急得火上房顶。”

    薛老三话音未落,电话再度响起。

    这回来电的竟是周道虔,“薛向,马上到地委来,有重要文件传达,十万火急,限你一个小时赶到。”

    地委距离云锦,恰好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且是夜间赶路,一个小时,无论如何显得仓促,由此可见,周某人焦急成了何等模样。

    “首长,又急了一个,我坚持建议您不要奉命!”

    戴裕彬又是欢喜,又是焦急,欢喜地是敌人终于按耐不住了,焦急的是薛向决议一意孤行。

    的确,这些时日,首长靠着施工队,笼络了大量青壮,又靠着筹建“蜀香王”香料厂,进一步收拢了人心,且还有以王二娃为首的新一届人代会的诸位代表为臂助,悄无声息地完成这些布局后,云锦就起不了什么风浪。

    而这些时日发生的事件,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

    想那孔凡高,周道虔绞尽脑汁,挖空心思,以地委党校为爪牙,将新区各直机关首长提拔起来的干部,尽数收拢进了党校,以为这样就可以方便张彻几人掌控新区。

    事实上呢,首长完成了基层势力重建,即便是各直机关不在掌握,新区所有大事小情,没有首长点头,照样办不利索。

    各直机关下到地方的人,根本办不了地方上的事物,这便是完美的农村包围城市,外线开花。

    可今次风起。戴裕彬虽然兴奋,却不那么盲目自信,因为此次爆发的并非是己方防备已久的云锦抢鱼之乱,甚至都不清楚是哪块儿出了乱子。

    敌情不明,再无首长坐镇,弄不好真有天地倾覆的危险。

    “书记,专员都发话了,吃人饭,服人管,不去能行?”

    一语道罢。薛老三站起身来。把大衣往身上一裹。便辞出门去。

    戴裕彬心中无奈,也唯有配合,故意大声嚷嚷道:“首长,帽子。别忘了帽子,这大晚上的去地委得多冷啊!”

    说话儿,眼睛四处扫了扫,几处角落人影晃动,四散而去。

    …………………………

    一九八四年,一月二十一,农历八三年腊月十九,大寒,晚上十点左右。冷得天空都快冻住了,飞雪茫茫,错落起伏绵延数里的石碣村,安宁静宓。

    忽地,一声狗叫。两声狗叫,无数声狗开始狂吠,再后来,一支火把,两只火把,无数只涂了油脂的火把,将石碣村上的那一片天空,几乎都烧着了。

    瞬间,石碣村所有的屋子,都起了亮光,紧接着,裹好衣衫的男女,拿起趁手的家伙就冲了起来,此地民风,古来悍勇,惊被围村,亦无人坐以待毙。

    “是哪个龟儿子,敢来老子们石碣村祸祸,领头的给老子站出来……”

    正纷纷乱乱间,石碣村的老村长石光荣便拎着那秃了半边的电喇叭,扯着嗓子吼出声来。

    “草泥马的,石锅头,龟儿子的太不仗义了,王八羔子的,这些年可坑苦老子们了……”

    “野鸡八日的,石碣村的龟儿子生娃儿没的屁眼儿……”

    “跟他废个球的话,捶他个狗日们的……”

    “……………………”

    突如其来的乱局,让石光荣弄不清究竟,他干石碣村村长已经二十多年了,他的上一任是他老子,按照他老子传授的干石碣村村长的遗训,没有别的,就是一个句话“带头和外面人干”。

    这些年来,石光荣也是一直拿这条遗训当金科玉律的,凡是石碣村和外村起了龃龉,他这个老村长总是护犊子,冲杀在第一线,以至于他在石碣村威望极高。

    换句话说,石碣村的情况,几乎是云锦一带所有村庄的缩影,石光荣就是所有村庄里抗鼎人物的代表。

    要是往常,遭遇这种情况,石光荣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嗓子,吆喝上了子弟兵,先和外人干了再说,管他娘的谁是谁。

    可今次,他却不能!

    先前,听见外面响动的时候,他翻下床来,就往身上套衣服,摸了床板下的大砍刀就往外冲,却被他家老婆子扯住裤腰带,直喊“老三,老三的电话,别忘了老三在电话里怎么说的,你要是敢断了老三的前程,我老婆子跟你拼命!”

    一想到这个,石光荣就有些提不起气!

    这不,石碣村被人围紧了,骂惨了,他这根炮仗硬是蔫巴了,没点着,只能扯了嗓子干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让领头的出来说话”。

    奇了怪了,喊了半天,也没见领头的出现。

    围来的人群,也只是扯着嗓子高声怒骂,骂骂咧咧间,倒让石光荣弄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一弄明白,怒骂兔崽子们不争气之余,心头的胆气却又矮下去不少。

    要说,满场不止石光荣觉得怪异,有这个感觉的大有人在。

    有脾气冲的,气不过,想上手开打,可身边总有相熟的拿住膀子,不让动弹,且细细一瞧,都还是同村那些往常群架里的头儿。

    若是戴裕彬在此,当能认识,这些阻拦的,几乎全是施工队的青壮。

    说来,薛老三此前的布局,实在高妙,施工队解散之前,他将这些青壮,按照各个村庄,分成了若干小队,美其名曰“待选小组”,以优先选拔为工厂工人为诱饵,完全收拢了这帮青壮,提了“团结,互助,遵守纪律”的要求,并且在后来,又加了“不准惹事儿”的命令。

    眼见着“蜀香王”工厂,厂房已经竣工,机器也购回了不少,开张在即,就差选拔工人队伍了,原施工队的青壮们谁不是憋足了劲儿,只要上面有要求传来,皆拿来做了头上紧箍咒戴上,生怕有半点儿闪失,连带着那些脾气暴的,好打老婆的,在家里,也矮声了不少。

    这会儿,别说谁使那下作手段,独占了云锦湖的渔利,就是谁把云锦湖扒开,水放干了,他们也顾不上了。

    一个工人的指标,那可是能改换门庭,荣耀后辈的存在。

    是以,听说这边有动静儿,原施工队的青壮,几乎尽数出动,抢在最前头,赶了过来。

    这会儿,若不是他们充当第一道防线,械斗早就开打了。

    同样觉得怪异的,便是复仇者联盟一伙儿。

    这会儿,他们各自戴了狗皮帽子,大衣领子高高竖起,寻了墙角,就近观乱呢。

    说来,这场乱子,归根结底,本就是他们挑起来的。

    彼时,蔡京命令一下达,同时又获得了薛向奔赴地委的消息,复仇者联盟就分头行动开了。

    徐玮火速把他花血本请动的几个大广播,调配开来,分散出去煽风点火,蔡京也指使他在治安大队为数不多的几个心腹,分开赶紧通知那些早花钱买通了的村赖,火速展开行动。

    他们这数管齐下,效果倒是不俗,大冬夜的,还飘着雪花,愣是折腾起了这偌大阵仗,引得附近村庄的村民啸聚起来,同来寻石碣村的晦气。

    唯一让这帮人不满的是,啸聚已然持续快半拉钟头了,仍旧是只见练嘴的,不见动手的。

    “怎么回事儿,不说云锦湖的汉子最有血性们,他娘的,被人耍了这些年,都他妈打到门前了,又都成娘们儿了,只会练嘴,不敢动手……”

    蔡京缩着脖子,窝在赵明亮和苏全中间,叼着明明灭灭的烟头,一脸的晦气。

    “赵主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下面的人,怎么还不动,难不成光收钱不办事儿……”

    严宽也急了,多年的宦海生涯,让他有了惊人的敏感性,眼前的状况出乎预料,总让他心底腾出不好的预感。

    赵明亮急道:“不可能,他们可是收了钱的,而且不少人,蔡主任亲自接见过,就算这帮家伙贪了钱,可那点钱总没那个治安大队队员的位置更有吸引力……”

    “那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他妈就好像往浇了汽油的柴堆里,撒满了火星,只要一粒烧起来,立时就是泼天火光,我他妈就纳闷儿了,怎么一点火星都烧不起来……”

    蔡京正暴跳如雷,远处一道黑影儿,飞速朝这边靠近,来人正是蔡京在治安大队的心腹之一,这人早被他安排进了人群鼓噪。

    “报告主任,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云锦的青壮中,有一大波人不闹事儿不说,还拼命阻挠,这半天,乱子闹不起来,都是他们这伙人闹腾的,另外,还有不少当选人大代表的半拉老头儿,也在里面搅合,咱们伏下的弟兄好几次想动手,都被这伙儿人拦下了,这会儿,有四五个被捆了绳子,扔在一边呢……”

    来人话音方落,蔡京就炸了锅,蹭地站起身来,狠狠一脚踹在墙上,“邪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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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王座介绍:
岭表长风咽夕阳,涛声磨洗旧刀枪。
江山如画犹无奈,只与英雄做战场。
这是一个风起云涌的大变革时代,英雄辈出,龙蛇并起。
且看薛向如何把握天机,聚会风云,一步步登上那红色江山的至高王座。
江山万里,我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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