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他竟然来了
原来,汪紫衣说让汪明慎给薛向调一级,不过是和薛向开玩笑,她可知道汪明慎最烦他们汪家子弟掺和政事。
可真当听薛向报了字号后,众人还是惊诧极了。处在这样的官宦家庭,他们太知道正处级意味着什么了,那可是数以千万计的官员,终其一生,都难以越过的坎儿。
薛向多大,看年纪,也就是大伙儿的同龄人,他们这帮人中甚至还有没有工作,花家里钱的,和薛向比比,那真是能找个石头缝钻进去了。
“薛三哥,你今年多大啊,别说没我大啊,我十八岁了呢!”
汪紫衣这是学着袁克利早上故事中的京城衙内对薛老三的称呼。
薛向摆摆手,“瞎说什么呢,我可比你大多了,对了,你还是按汪书记的指示,带我去他书房吧,正事儿可别耽搁了。”说罢,又冲另外几人告个罪,谦谦姿态做得极足,让众人对他 的好感直线上升。
写好那篇策论,足足花了个把钟头,倒非薛向思路凝滞,而是牵笔引文之际,文思泉涌,许多口述时,未曾思谋全面的问题,此刻也有了想法,尽管他运笔如飞,可近万字写下来,也着实费了番功夫。
洋洋洒洒,二十多页,写好后,薛向便用桌上的镇纸压了,书房内的其它地方,他是动也没动,便退出房门,将门带上了。
他方下得楼来,大厅里的餐桌上,已经开始上菜了。
汪明慎远远瞧见他,便招了招手,薛向快步上前,在紧邻着汪明慎左手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汪明慎夫人已经不在了。在座的八个青年中,就属汪紫衣和一个叫汪名章的年轻人,是他的侄子侄女,其余诸人,要么是他姊妹家的,要么是他亡妻娘家的,总之,和一群青年围坐,汪明慎的心情是极好的。
晚餐很丰盛。十七八个菜,摆了满满一桌子,晚上喝的是袁克利从国外捎回的葡萄酒,汪明慎年纪大了,倒也好这一口。
第一杯酒。自然是众人祝愿汪明慎生日快乐,薛向待众人祝福声入耳,才知道今儿个是赶巧了,慌忙也跟着说起了吉祥话儿。
哪知道,众人方将一杯酒饮尽,大门忽地被推开了,一个身材高大。姿容俊伟的中年人出现在了门口,远远便叫:“老师,祝您生日快乐!”
众人循声望去,汪明慎猛地站起身来。推开了椅子,快步迎了上去,袁克利、汪紫衣等人也远远叫出了“韦叔叔”,显然此人和汪家的关系极近。便是汪明慎的一干晚辈都识得。
那人出现霎那,满桌子的人都迎了过去。独独薛老三一动不动,怔怔立在当场,手中的筷子也早跌落在了桌边。
不错,眼前这人,他是认识的,分明就是后世,人人耳熟能详的光真同志!
薛向万万没想到会在此处,和他相逢!
“咦,还有客人啊,这位是谁,我却是不识,想必能入得老师法眼的,当是青年俊杰!”
汪明慎方拉着光真同志,步到桌前,他便含笑看着薛向,开口了。
“你好,光真部长,我是薛向!”
不待汪明慎出言,薛向先做了自我介绍,因为他知道光真同志现在是机电部副部长,所以,他便以官称呼之。
“你认识我?”
光真同志微微错愕,他新入职机电部不到一年,行事低调,不显山,不露水,他真没想到一个初次见面的年轻人就能呼出他的名字和官称,毕竟中央部委的部长们,也是车载斗量,机电部可谓是比较冷清的衙门。
汪明慎笑道:“光真呐,这位就是你上次跟我提到的薛三篇啊,怎么着,这会儿,对面相逢人不识呢?哈哈……”
“你就是薛向?”
光真同志却是震惊了,倒不是因为薛向的身份,而是因为上次他和汪明慎就内参上薛向的文章发表各自观点时,汪明慎可是对文章的作者薛向很不以为然,几认定为欺世盗名之辈。而这会儿薛向却成了汪明慎的坐上宾客,实在是矛盾。
不过光真同志何等城府,惊诧之色方展便敛,“你的文章,我可是都读过,有思想有见识,很值得学习呢。”
薛向笑道:“光真部长过誉了,您的那篇,才是一针见血呢!”
“哈哈,你们都是人杰,可别光顾着说客套话呢,今天是我老头子的生日,可别抢走主题嘛!”
汪明慎很是开怀,说话也放开了不少,还招呼卫士给拍一张照片,直欢喜得如过生日的寻常老人一般,可谁又知道这一晚的照片,会成为两位巨人第一次会面的最好见证呢。
众人重新入席,薛向和光真同志对面而坐,汪明慎居中,他们三位皆不是好讲酒的脾性,酒桌上的气氛并不热烈,可话题始终跟得紧凑。
三人皆是有大见识之人,抛开国内政局,只点评行业得失,当真是话逢知己,滔滔难绝。
倒是袁克利、汪紫衣等人听得云山雾绕,却又不敢插嘴,草草吃完饭,便跟汪明慎招呼一声,出门寻乐子去了。
袁克利倒是想撺掇汪紫衣叫上薛向,毕竟他还是想借机多和薛向这位大衙内攀扯攀扯关系,以便发展在京的生意,奈何汪紫衣却不肯朝前凑,早早和几个女伴先溜出去了。
客厅里少了一帮年轻人,三人的话题却越发热闹起来了,光真同志方说了一桩他在机电部遇到的憋屈事儿,汪明慎便拍了桌子。
“这帮小鬼子,真是没一个好东西,凭什么咱们自己用自己的技术,生产出来的产品,还得像他们缴费,这是勒索、讹诈!光真,这事儿跟他们顶到底,要不,有一就有再,这帮鬼子惯是欺软怕硬!”
这话也就是关起门来,汪明慎才会说,毕竟他这等大员,一言一行,都容易闹出政治影响和外交纠纷。
却说汪明慎一言斥罢,光真同志却是欲言又止。
原来,光真同志方才道出的那件事,乃是一桩特殊事件。
说的是漳州电扇厂,研究出一款五页扇,该电扇是利用特殊曲面工艺,设计出了完美的五片扇叶。
这种电扇,不仅风力极大,而且在控制噪音方面,也有很好的优势。
当时,这电风扇研制出来,就付诸了生产,结果就引得日本商人组团而来,人家只说了句“慕名而来,学习先进经验”,那位民族自尊心爆棚的厂长,便大喜过望,组织了欢迎仪式,并特地为为这日本商人组织了专家研讨会。
哪知道人家是有备而来,其意本身就是来偷艺的,这个专家研讨会一开,技术就等于对人家敞开了。
这不,日本人学了技术,就到国际上注册了专利,待漳州的五叶扇打开国内市场,吸引来外商,已经签订好了供销合同时,日本商人又出现了,人家亮出了专利证明,当即就表明五叶扇厂侵权,若要出口,必须向他们支付专利费。
当时,这事儿就从地方闹到了中央,最后结果几乎早就注定了,除了忍气吞声,吞咽苦果,还能如何呢?
自此,五叶扇厂凡是要对外出口这种型号的电扇,每台电扇都得向日本商人交付高达十元人民币的专利费,可谓丧权辱国至极。
结果下来当天,五叶扇的厂长就喝了耗子药!
可以说,这是一起国门刚打开,没弄懂国际规则,就贸然进军国际市场,所付出惨痛代价的最典型的一桩案例。
思想其前因后果,也就难怪汪明慎拍桌子,当时,这事儿闹得不少老头子都在家里骂娘。
是以,这时,汪明慎发火,光真同志不好说话了,只以目视薛老三,其意很明显,希望这位给打个转圜。
这时,薛老三也只有挺身而出了,“汪书记,理虽是这么理,却是咱们自己的道理,参与到国际市场,不按照国际通行惯例做,那是绝对行不通的,除非,咱们根本不对外开拓市场,否则,这种哑巴亏,那是吃定了,不过,老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吃些这样的小亏,对咱们未必不是好事,如今,再后悔,跳脚已是无用,我认为,咱们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成立自己的专利部门,咱们有成千上万的国企,就有成千上万的独门技术。”
“这些技术不管是有用的,还是已经淘汰的,只要国际上没有注册专利,咱们就得赶紧给他补上,亡羊补牢,可不是蠢事。除此以外,咱们还该多多研究国际法律、惯例,只有咱们自己掌握了游戏规则,才能更好的制定策略,参与到国际市场的角逐中去。更重要的是,咱们也得学会举一反三,比如小鬼子今次注册了咱们的专利,没准儿明天等到国外抢注咱们的商标,咱们可是有许多金字招牌,比如茅台,全聚德等等百年老字号,莫要到时候,咱们这些企业走出国门时,再被人狠很勒索一遭,那可就麻烦了……”
薛向一席话说罢,汪明慎怒意早消,和光真同志对视一眼,皆发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之色。
第一百九十二章 君子如玉
远处的云压得很低,沉沉如压了铅块的墨锭,横亘在西方天际,晚风从浩淼的菱角湖卷来,漫过花园时,卷起片片飞花,临到窗前,已有了淡淡菊香。
严格算来,眼下已经入冬了,明珠份属东南,霜雪自然来得较晚,可再晚的霜雪,也不能抹杀如今已是冬天的事实,是以,白日还算温暖的天气,这会儿临夜,晚风却浸浸凉,微有刺肤之意。
汪明慎站在窗前,想的依旧是薛向饭桌上说的那番话,他如此沉湎,倒不是因为薛向的道理惊人,而是今日的策论,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他真从未想过,人的脑子竟有这般灵活的时候,说句随机应变,闻一而知十,也莫过于此吧,想着想着,汪明慎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思维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汪明慎盯着远处的飞花枯草,出神了许久。
终于,伏在他书房案头的光真同志,取下黑框眼镜,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抬起头来,橘黄的台灯光晕上,光真同志那张儒雅的国字脸上,却现出满满的惊喜,“老师,好文章,真是好文章,原以为薛三篇就是写动态理论,是杆好笔头,没想到他写这种近乎调查报告的文章,也有大家风范,论据详实,逻辑严密,更难得的是预见性地提出问题,又巧妙地给出了对策,这等人物,首长们赞一声‘党内英俊”,真是实至名归!”
这会儿,已是晚上八点半了,吃罢晚饭,薛向小坐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去了。
他方离开。汪明慎便引着光真同志到了书房,将薛向写得这篇关于解决国企经营困境的策论,拿了出来,递给光真同志阅览。
要说汪明慎可是答应过薛向此篇文章,只自己揣摩,不会外露,本该守诺,不给光真同志看的。
可今晚的薛向表现太过惊人,汪明慎早把他当了必定一飞冲天的人物。这等人物的见识、文章,他又怎会对自己的衣钵传人隐瞒。
要说薛向撰写的这篇策论,字数确实不少,洋洋洒洒万余,但光真同志更是夸张。这万把字,他竟足足看了近个把钟头,览罢,便掩卷长叹出声来。
汪明慎闻声回过头来,搬了窗前的那把老旧藤椅,挨着光真同志坐了,“光真啊。薛向的明睿,你我已只知甚详了,好好记着这个人吧。咱们不谈他了,我倒是认为他今天出的关于专利和商标注册的点子。你应该听进心里去,你完全可以从那个漳州五叶扇场下手,就专利和商标注册,做出一篇大文章!”
汪明慎的政治眼光很准。也很老辣,一眼就瞧出了这是个好突破口。尤其是对光真同志如今这个不冷不热的职位来说,运作好了,未必不能成为一个爆发点,给光真同志的仕途履历,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汪明慎话音方落,便瞅见光真同志皱眉,他咳嗽一声,道:“我知道你想什么,光真啊,我得说,你想多了。你当薛向肯在饭桌上细说其中勾连,没想到这一层么,那可真是个让人惊叹的年轻人,放心吧,他的名声已经够大了,这种邀名之举,他避还来不及,焉肯再让麻烦上身。”
光真同志知道汪明慎对自己的抬举之意,对这个将所有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的恩师,光真同志是铭感五内的,可这种借用别人东西,染红自己顶戴的事儿,他还是觉得难以为之。
汪明慎知道自己这位佳弟子,温润如玉,质朴大器,对此等事,不屑为之,乃是正常。
可他深知光真同志如今的境况实在说不上好,若无机遇奋起一把,弄不好就得虚耗光阴,永沉下僚,这自然是他不愿看到的,所以,他认为这一步,光真同志必须跨过去。
“你呀,就是重名轻实,你自己这一谦让,倒是顾全了自己的名声,可你想过没有,专利和商标之事,若不成行,会给国家造成多少损失,大丈夫存身处事,岂可畏首畏尾,因小失大!”
汪明慎勃然作色,他太了解光真同志的为人了,自然知晓该从何处着手。
果然,一提到国家利益,光真同志紧皱的眉头立时松了开来,“老师教训的是,倒是我想得差了,哎,只是这回算是生受了薛向啊!”
“没事儿,这个人情我替你还他就是,我老头子还是他顶头上司呢,你当他今天登门是给我老头子庆生的?人家可是来跑官儿要官儿的哟!”
汪明慎火眼金睛,薛向明着说是替李铁山来拜望他,可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知道薛向此次上门,必有所求,至于求什么,脑子一转,他就清楚了。
“跑官要官?”光真同志错愕极了,“他现在的官儿貌似不小了吧,还急着升?他这个年纪深得太快,未必是好事啊!”
汪明慎摆摆手,“你可小看了咱们这位薛主任,他如今是正处级的干部,却操着正部级的心,人家这是忙着牵丝扯线,在织网呢,如今的明珠可是块香饽饽,不知道多少人都想要咬上一口,光真,怎么样,什么时候再回来帮帮我?”
汪明慎说罢,光真同志陷入了沉思。
……………………
从汪明慎别墅告辞而出的时候,薛向还没消化完心中的震撼,他无论如何没想到会在此地,和光真同志碰上,也没想到第一次和光真同志见面,竟是如此的和谐、自然,甚至一见如故。
君子温润似玉,见之,如沐春风!
这就是薛向对光真的评价,算得上极高了!
说实话,回到这个世界,他见过的大人物,已经车载斗量了。
便是老帅、将军,薛向见了,也不会再觉有什么震撼的感觉,独独见到了光真同志,让他心绪久久难宁。
或许,他内心深处,光真同志意味着两个时代的分割点吧,一见之下,竟将他拉回了已经颇为遥远的前世的记忆。
打开两边的车窗,薛向的车开得很快,呼啸刺骨的夜风入窗,他的精神陡然一震。
摇摇头,甩开繁杂如潮的思绪,忽地,他陡然一踩刹车,突然想起个严重的问题来。
原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竟将拜访汪明慎的主题给忘了!
想来也是,谁叫他这一趟拜访,简直是变故百出。
先是莫名其妙地卷入了和袁克利的意气之争,尔后,又和汪明慎论战起了国企改革的利弊,最后,光真同志天神下凡,薛向还能记起正事儿,那才怪了呢。
薛向踩了急刹车,因为他下意识地竟想再杀回汪宅去。
一生出这个念想,薛向自己也笑了,只觉自己这两天是跑官儿跑得迷了心,竟生出这等荒诞的念想。
难不成真杀回去,跟汪明慎说:汪书记,我正事儿忘了说,其实,我是来跑官儿的?
想想都是乐子,薛向这会儿也捋清了,他料想汪明慎能明白自己的来意,即便是不明白,至少也心存怀疑。
届时,陈道林那边在会上提请铁进出任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时,薛向相信汪明慎一定会念想起他薛向今日的造访。
这不是盲目自信,而是对老政治家政治素养的肯定。
重新发动机车,薛向再不减速,一路将油门加到最大,十多分钟,便杀到了家。
到得家时,已近八点,刚熄灭发动机,他就听见屋里小家伙慌里慌张的声音,待到得堂屋,瞅见满茶几的扑克牌,和正收拾着卫生的小黄、小李,再步到小家伙房门处,瞅了瞅正端坐在小书桌前,持笔拿书,眼珠子却不住咕噜噜乱转的小家伙,薛向哪里还不知道,他停车前,这屋里在上演怎样的一出好戏。
步进小家伙的房间,小人儿仍旧装作不知薛向到来,嘴里还念念有声,念着一道数学题,殊不知,她这番表演乃是欲盖弥彰,平日里,薛向还未进门,她小人儿就先发现了,这会儿,薛向脚步踩得嘎嘎响,她却偏要装不知道。
薛向满脸苦笑,步到近前,揉揉小家伙的小脑袋,“还装呢,累不累呀?看你天天玩儿,到时候考不上初中,怎么办哟,怎么就不知道发愁呢?”
小家伙晃晃脑袋,摆脱薛向的大手,边伸手打理自己的小分头,边笑嘻嘻道:“放心呢,大家伙,老师教的我早会呢,没看见没,我学的是什么,奥数呢,这可是大嫂悄悄给我的哟!”
说话儿,小家伙儿翻开了手中那本书的封面,正是后世大名鼎鼎、折腾了数以千万计中小学生的奥数。
薛向满脸惊疑,他倒不是怀疑小家伙的智力,而是好奇怎么这会儿就有奥数了,因为据他所知,奥数在国际上发端极早,三四十年代就在苏联诞生了,可在共和国内发端,那是要到八十年代中后期呀!
小家伙瞧见薛向的惊疑,心中得意,拿过书,翻了翻,道:“大家伙,我出个题考考你呗,你不是京城大学的大学生嘛,看看你比不比得过我这小学生。”
第一百九十三章 馅饼砸来
薛向本不想跟小家伙胡闹,却瞅见她乌漆漆的眼珠子斜在半边眶里,露出大半个眼白,似乎再说,就知道你浪得虚名,不敢一试。
薛向终于受不了被她小人儿藐视了,豪气干云,道:“随便出,今儿个让你知道什么是京大高材生,你小小丫头,学了点本领,可别翘尾巴噢!”说话儿,伸手捏捏她翘起的小鼻子。
要说薛向的豪言,乃是建立在对自身强大实力之上的,他数学本是强项,今世高考又拣起过一阵儿,自问挑战这个年代小学水平的奥数,绝对毫无压力。
小家伙嘻嘻一笑,扶着薛向,跳上凳来,翻开一页,指着左侧那页最下方的一道题,道:“就这个,先出个最简单的,免得吓坏你!”
薛向顾不上和她拌嘴,嘴里念叨着题目:“请问:1,3,7,8;2,4,6;3,9;10;这四组数字,是以什么规律排列?”
念罢题目,薛老三眉眼一扬,“小意思,这也太简单了吧!”
说话儿,薛向便弯下腰来,拾取小家伙桌上的纸笔,刷刷刷,开始计算了起来。
可算着算着,薛老三便住了笔,因为他忽然算不下去了,嘴里念叨着:“这奥数也太折腾人,难不成小学都得学递归数列?”说话儿,他又运用起了递归公式,哪知道算了半天,依旧无有结果。
这下,薛老三真的震惊了,他又演算起了更高一级的斐波那契定理,一算几张稿纸,结果,仍旧无有头绪。
一边的小家伙瞧见薛老三算得满头大汗。早乐翻了天,对她来说,还有什么比让这个无所不能的大哥吃瘪,更欢快地呢。
她一会儿给薛向泡茶,一会儿给薛向打扇子,一会儿,还小嘴叭嗒,殷勤道:“慢慢算,慢慢算。咱不着急,不着急!”
薛老三立时听得满头黑线,这会儿,他真是又恼又羞,恼得是这该死的奥数题真得是出给小学生做得么?羞的是。他方才大言惊人,这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回来,那可是千难万难。
可这会儿,他脑子里能想到的数列公式都用光了,便连连方程式都列了几个了。结果,连解题的门儿都没摸着。
认输的想法,他早就有了,若是苏美人。她早就投降了,对老婆,要不要面子无所谓。
只是跟小人儿认输,这面皮还要不要了?要是不要了。以后管不住他小人儿不说,估计能被这小丫头笑上好几年。没准儿这笑话,老薛家能世世代代传下去。
好在薛老三终究是薛老三,脑子极快,忽地,一捧肚子,“哎哟,肚子疼,我先去趟厕所,明天再算!”
说话儿,不待小家伙呼喝出口,捂着肚子,先抢先奔出门去,只余下小家伙在屋内笑得打跌。
擦了两把身子,薛向便摸回了房间,恰好瞧见小妮子在书桌前翻阅着文件。
淡淡的光晕下,小妮子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一只皓腕如凝霜雪,持了钢笔,在厚厚一叠文件上,游来走去。
都说男人在工作的时候最有魅力,可这女人认真起来,何尝不是魅力无穷。
薛老三还真没见过柳总裁办公的模样,此时,见小妮子一双大眼睛凝在纸上,修长的睫毛轻轻抖颤,如莲如玉的脸蛋印在淡淡的光晕里,如一副静默的画卷,真是美极了。
薛老三精赤着身子瞧了半晌,终于,小妮子伸手来捋垂下的墨发时,发现了他。
小妮子身上拽过床上的薄毯,冲薛向扔去,“看什么呢,傻样儿,多冷啊,快穿上。”
薛老三接过薄毯,复又丢回了床上,“就你表哥我这身体,数九寒天,下大雪,打赤膊也抗得住啊,嘿,我瞧瞧你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
说话儿,薛向快步上前,一把抱起小妮子,抢了她的座椅,复又将小妮子放在自己的腿上坐了,大腿方被那绷紧的浑圆臀瓣触及,刷的一下,薛老三下体就起了反应。
没办法,如此惊人美色,别说国术宗师了,就是佛祖也扛不住啊!
小妮子横了薛老三一眼,嗔道:“少做怪,要看就仔细看呢,这是今天盛世总部今天传过来的,石油部要改组了,说要成立什么石油化工总公司,来函问我们盛世愿不愿意入股?”
薛向原本一脑门子官司,都想着怎么在小妮子身上做怪,这会儿陡然听小妮子爆出这么个惊人的消息,满腔欲念如潮水一般,哗啦啦退了个干净。
顾不上回小妮子的话,一把抄起桌上的文件,便翻阅了起来。
浏览罢,薛老三真是惊呆了!
他没想到天上真掉馅饼了,还一家伙砸在自己头上了,这份文件不是很长,堪堪五页,除了一大堆的法律条文,真正重要的,不过几行字,就是盛世出一千三百万美金,石油总公司愿意支付给百分之一点七的原始股份。
石油总公司到底是个什么企业,别人不清楚,薛向还不清楚么,今年的第一次大部制改革,石油部改为石油总公司,其实力并不是缩小了,而是扩大了,原本分出去归化工部、纺织部管辖的数十个石油单位,被收束回来了不说,今年年初,其辖下还成立了定位于开拓海外石油产业的共和国海洋石油总公司。
更可怖的是,到九八年,第二次大部制改革,石油总公司一拆为二,诞生了两个威名赫赫的世界五百强中石油、中石化,其市值就不用说了,地球人都知道。
百分之一点七的原始股份,若真熬到二十一世纪头个十年上市,那可是动辄数以百亿计的财富!
“这钱也来得太容易了吧?”
薛向盯着这两份文件喃喃道,饶是如今他薛老三早就混到不差钱的程度了,可见了这能用卡车拉的钞票,还是忍不住失神。
“说什么呢?”小妮子伸手捏捏薛老三的脸颊,“什么叫钱来得容易,他们这是在找咱们要钱好不好,那个即将成立的石油总公司我调查过,每年的盈利能力虽然算不错,可按照百分之一点七的股份算,每年分红不过两三千万人民币,而且他们管理混乱,账目模糊,明年组建公司,还得大折腾,明年能保住不亏就不错呢,弄不好几年不能盈利,咱们要这样的劣质资产做什么呢?”
薛老三简直被小妮子说得迷瞪呢,未来的中石油和中石化,竟然在柳总裁眼里成了劣质资产。
看见从来就自信满满的薛老三,露出满脸茫然的深情,小妮子弯眉道,“表……老……三……”
谁成想,这一声断续称呼出口,小妮子噗嗤一声,先自个儿乐出声来。
原来,她开始脱口而出的是“表哥”这个称呼,奈何这个称呼,也只有他和薛向共效鱼水之际,遭遇薛老三恶趣味威逼,她才会叫的,是以,“表”字刚出口,她就悚然自觉,便改了口,准备叫“老公”,哪知道她脑子一转,忽又想起小人儿说的,那位苏美人最喜欢叫臭小子“薛老三”,霎时间,小妮子心中便生出了“和尚摸的,我摸不得?”的想法,一个“三”字就拖出口来。
结果,就有了“表老三”这么个近乎奇葩的称呼问世。
薛老三听得眉毛险些都折断了,重重一巴掌拍在小妮子的臀瓣上,打得臀波一荡,小妮子呢喃一声,红着脸在薛向怀里扭了扭,急道:“别闹,说正经的呢,这石油总公司,若真按市值算起来,确实不少,毕竟按照他们公司的章程,共和国地下的石油,全是这个公司的财产,百分之一点七确实不少,可他们公司目前连个总资产都盘不出来,咱们到时就是想出售这股份,也没法儿卖呀,而一千三百万美金,若在咱们自己手中,每年的利润可不止区区两三千万人民币。”
“最近咱们在大陆的投资开展的挺顺利,鹏城的地产公司发展已经到了瓶颈,我打算将其拆分,一部分组建鹏城国际大酒店,一部分打造购物天堂,如今的鹏城经济发展形势很乐观,而国际大酒店我有信心三年之内,完成金钥匙认证,到时候,可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如今,可正是酒店业蓬勃发展的黄金时期呢;至于购物天堂,问题可能大些,目前的国际品牌,在大陆还是缺乏购买力,只能进些二三线品牌,慢慢经营。”
“总之,这两部分资产的收益回报率,都远远高于那个什么石油公司,咱们又何必舍近求远呢,再说,那个石油公司又不是咱们自己的生意,那点儿股份,咱们说什么都不算,何苦搅合进去,更何况,咱们最近的现金流也很紧,账面上,勉强能盘开,若再铺摊子,那可就得去银行贷款了!”
小妮子如今是真正的生意人,叱咤商海的柳总裁盘起生意经来,可是头头是道。
第一百九十四章 接是不接
做生意,薛老三比不过小妮子,可论看透未来的迷雾,谁又比得上他这个魂穿之人?
不错,如今的石油公司的股份确实回报率低,可二十年后,中石油,中石化一旦上市,这可是堪比买了架印钞机啊!薛老三焉肯放过这块肥?
他大手贼兮兮地在小妮子身上游走,嘴上道:“相信你老公的没错,难道你就没发现,咱们的祖国正在高速发展么,说不准咱们国家哪天也开办个证券交易所,没准儿那个石油公司还真能上市呢,你想想若这个石油公司上市,他的财报和资产评估,会有多么庞大,你能想象出这笔财富会是多少么?可别拿豆包不当干粮!这可是块金砖,不是看你柳总裁是出名的爱国商人,你以为这好事儿能轮上你?”
小妮子瞪大了眼睛,“咱们国家能弄证券交易所?这可是资本主义的东西啊!”
小妮子说得惊诧,可薛老三分明就看见她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全是孔方兄。
显然,柳总裁心动了,是的,她没办法不心动,精通资本运作的她,自然知晓事情若真向着薛向说的方向发展,这笔生意会带来多么惊人的回报,恐怕这笔投资会不下于当年对微软公司的那笔。
可以说,如今的盛世能有今日的气象,几乎全赖薛向当初那笔对微软看似莽撞且不计成本的风险投资,而获得的那不到百分之五的微软股份。
就是那堪堪百分之五的微软股份,短短五年,数次融资稀释,已经给盛世集团带来整整八亿美金的庞大现金流。
盛世的赫赫威名,多领域的全面扩张。几乎都是靠这笔庞大的现金流在支撑。
如今,那笔微软的股份,只剩了不到百分之二,可按如今的微软市值估算,也依旧价值近十二亿美金。
而五年下来,盖茨和保罗,早和柳总裁这位微软第三大个人股东,混得熟悉了,再加上美女天生都有亲和力。更何况小妮子这个级数的美女,那更是亲和力惊人,保罗甚至都动过追求的心思,不过,被盖茨嘲讽打击了一番。就熄了心思。
从这点,也可看出如今的微软三大个人股东的关系有多么和睦。
因此,半年前,盖茨和保罗召开董事会,重新修正了当初签订的合约。
新合约规定,不再强行稀释柳莺儿手中的微软股份,用保罗的话来说。他可不想明年开董事大会的时候,会议室里少了尊贵迷人的mrs柳这么一道动人的风景,而多出一位挺着啤酒肚的秃顶老头儿,否则。他会昏睡过去的。
话虽调侃,却也道出了一定的道理。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盖茨和保罗已经对小妮子当初突然杀来所提起的警惕之心。已经降到了最低。
几年相处下来,盖茨和保罗都对这么一位不干涉经营。只分红,甚至都懒得投票表决的董事局成员,欢迎万分,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合作伙伴总想着尽可能地吞并公司的股份,夺走公司所有权。
而小妮子当初向薛向通报这个决议时,薛向可是在电话里欢呼过一阵儿,因为他知道it界有这么一句老话,八十年代是ibm的,九十年代是微软的。
因此,自打同盖茨和保罗签订合约时,被强行规定了每次融资,必须稀释小妮子的那份儿,他就熄了暴富的心思,哪知道峰回路转,又来了这么个好消息。
百分之一二的股份,虽然不多,可一旦熬到到九十年代,就算盛世不发展,小妮子也能从区域性富豪,一跃成为福布斯大富豪,要知道九十年代,微软估价最高峰时,盖茨的身家可是跨过了千亿美金。
当然,前路崎岖,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什么,不过,目前来看,一切还是向着好的方向在发展。
薛向为盖茨和保罗修改合约而开心,可他没想到的是,新合约签订后,盛世再不能随意从微软抽血,而摊子又铺得太大。
尤其是,盛世集团的众多子公司内,除了核心企业盛世中华,仍旧在扮演着现金奶牛的角色外,大部分企业都处在投资期,而非盈利期。
其中大陆的几家企业,比如鹏城即将新上马的鹏城国际大酒店,购物天堂,萧山新港建设,明珠新开拓的无线通讯业务,都是一个个张开的血盆大口,呼啦啦要喝盛世的血,唯独萧山的那家龙骑自行车厂能供血,可那每年不过二三百万人民币的利润,在萧山一地十分可观,可对盛世这个缺血巨人来说,就是毛毛雨。
眼下的盛世,就是这么个情况,看着像个能一手撑天的巨人,可由于打了生长激素,长得太快,内里腹脏,筋骨,血脉,都远远谈不上强壮。
因此,这也就是个虚弱的巨人,一旦再抽血,随时可能轰然倒塌。
当然,理论上如此,但实际情况却比理论好得多。
因为盛世集团,还有盛世中华这么一家虽不怎么赚钱,却满身冒着金光的公司,一旦推出去,随时都能贷来大笔大笔的现金。
不过,小妮子做生意,千好万好,就是不喜欢跟银行借钱,盛世风投掌门人陆福不知道劝说了多少次,可小妮子就是不应。
在她看来,有微软抽血,她柳总裁不差钱。
可如今微软抽不了血了,柳总裁还是转变不了经营方式,这也许就是小家小户出身,造成得思想意识局限。
是以,当石油总公司来函,希望盛世入股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反应便是拒绝,只是这会儿,听薛向剖析其中道理,她已经完全动心了,只不过还想听到更准确的回答。
而薛老三如她所愿地道,“证券公司,只是工具,本身并不具有姓资还是姓社的性质,就好比勺子一般,西方人可以用来舀汤,咱们共和国人也可以用来舀汤,好东西,凭什么只能他们用?”
听见薛向俏皮的回答,小妮子算是定下心来了,对薛郎君的话,她可是深信不疑地,
他既然这么说了,不管怎样,石油公司肯定会上市。
一想到那铺天盖地的钞票朝自己飞来,做生意做得入迷的小妮子,就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来。
直到瞧见薛向斜眼看来,小妮子才用额头将薛老三的眼睛抵得偏转过去,嗔道:“可咱们如今的账面是真抽不出多的资金呢,不单如此,那个石油总公司,还要咱们盛世出面,到海外帮他们购买什么机器,这笔资金想必也得咱们盛世先垫付,这摊子太大了,没个上亿港币,恐怕下不来!”
“怎么合同上没写要代买机器的事儿!”
方一问完,薛向便自答了:“我知道了,我说嘛,这天上咋会无缘无故掉馅饼。”
的确,薛向想的不差,石油部选择分润未来石油总公司的股份给柳总裁,就是看中了小妮子在东南亚以及美国的影响力,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她的京城老家背景,外加和京城政界人士良好的私人关系。
毕竟,目前的共和国虽然打开了国门,但在国际社会中,依旧遭受西方国家排挤,许多行业的先进技术,压根儿就被限制进口,石油化工的很多机器,自也在限制之列。
因此,上层才把目标放在了海外商人身上。
而小妮子这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还给京城捐献过百万人民币善款的爱国商人,自然成了首选,最后,才有这么块馅饼砸来。
而这代买机器的事儿,乃是国家机密,自然不可能在合同上明文列出。
想通此节,薛向沉吟难决。
好赚的钱,必然烫手,这个道理他明白。
盛世如今家大业大,尤其随时可能朝西方拓展业务,若是答应了这个条件,弄不好就会在盛世身上烙下印记,以后再开拓西方市场,恐怕困难重重。
可若是不答应,柳总裁在大陆这边苦心经营出的良好形象,恐怕就会毁坏殆尽。
况且,国家给的馅饼也确实够大,左想右想,薛向还是决定应下。
倒不是他贪图这笔二十年后才会兑现的巨额财富,而是身为爱国主义者,能为自己国家做点什么,即使冒点风险,他还是愿意挺身而出的。
当然,薛老三绝不是圣母,毕竟只是代购先进石油化工类的机器,并不犯大多忌讳。
只要合理伪装,周全布局,风险便能极大降低低,也正因此,薛老三才肯出手。
反之,若是这次让运的不是石油机器,而是军火,估计不管面对哪位大佬说清,薛老三都得跳着脚大骂“哪儿凉快,到哪儿待着去。”
“薛向,到底接不接啊,你拿个主意呀!”
小妮子见薛老三半天没动静儿,摸着他的胡茬儿,要结果了。
薛向笑道:“你是总裁,总裁总裁,就是总揽裁决的意思,问我做甚?”
小妮子杏眼一竖,立时就要发蛮,薛向赶紧道:“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嘛,我是这么想的,既然肉到嘴边了,不吃是不行的,但这吃相要文雅,且吃要吃得巧妙,莫弄得两头不讨好,惹一身骚就麻烦呢。”
第一百九十五章 纵论帝国
“说什么呢,什么惹一身骚,真难听!”
小妮子轻轻捶了薛向一记,玉手却被薛向伸手接住,抓住不放了。
又听他道:“既然要给石油公司弄机器,咱们肯定不能明着来,那是蠢事。咱们这么办,在海外,弄几块小油田,不求盈利,就是用来打个掩护,届时,进口石油机器,就自然得多了,到时候,将得来的机器分拆了,当废铁卖到大陆来,这样谁也说不出什么,如此一来,风险就算最低了。”
啵的一下,小妮子饱满的红唇,在薛老三瘦削的俊脸上印了一口。
薛向笑笑,道:“你先别得意,这只是第一步,乃是防外的;对内,咱们也得做好准备。要说你柳总裁,跟不少官员也打过交道,该知道他们的脾性。他们的要求,你若是答应的痛快,办得迅速,这帮人就能在最短的时间,从苍蝇化成老虎,张开血盆大口,朝你要这要那。所以说,适当时候,不,大多数时候,他们的无礼要求,必须强硬拒绝,即便是能办的,易办的,也得推三阻四,来回折腾,装作经过极度困难,才办成一般!”
薛向话至此处,小妮子嘻嘻一笑,插言道:“薛向,你若是经商,也肯定很厉害的,你太奸了噢!”
“怎么说话呢?还我太监了噢,有这么咒你老公的么?”说话儿,薛老三大手陡然从小妮子的香肩上下移,一把抓住了小妮子的丰满厚实的臀肉,重重捏了捏。
小妮子红着脸在他怀里蹭了蹭,“串音了嘛,你明明知道,还故意捣乱。赶紧接着说!”
薛向道:“首先声明,不是你老公我阴险,而是人心就是如此,你听进去就好,另外,你不是说手头没什么现钱了么,我看这样吧,还是收缩手头的摊子吧,人的胃口就这么大。想要都吃,贪多嚼不烂,患胃病,几乎是一定的,咱们今后只需要重点关注几个行业就好了。该裁减的摊子,就裁减吧,变现才是正理。”
“就拿陆福那个风投公司来说吧,当初成立这个风投公司的主要意义,就是投资高增长企业,获得快速地,高额的回报。咱们又不是见哪个公司盈利能力强,就非得控股,世界上赚钱的公司多了去了,都想要。那非累死自己不可,所以说,当先就从盛世风投开始,大规模抛售股票。即便是未来前景可期的公司,也得抛了。谁叫现在咱们是现金为王。除此以外,你在港岛控股的几个上市公司,该出手也可以出手了。”
“就拿那个天马自行车场来说,现在虽然因为龙骑在大陆走俏,致其股价上扬,可自行车的发展前景,终究不会太大,所以趁机脱身,正是最好的选择。总之,我认为,咱们未来,只要依托盛世中华这座金山为后盾,做好无线电通讯,酒店行业,借助微软的力量,涉足电子信息,计算机应用,我相信未来的前景,一定十分可期……”
的确,薛向真的很少和小妮子谈论盛世未来的发展方向,一来,当初的盛世格局很小,虽然也有数亿总资产,可终究做不成什么大事儿,他不瞎指挥,就是希望盛世能按部就班地成长;
二来,他前世也确实不怎么关注商业,除了地球人都知道的微软很值钱、二十一世纪是网络世纪,除了当年炒得很火的九八香港经济危机,别的什么股灾,金融风暴,他压根儿就没听过,所以,他并不能给出太多的方向性指引。
三来,他确实不怎么看重钱,一个亿和一百万,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因为他薛某人虽好享受,可这享受的对象是山水风月,并不需要耗费太多物质,所以,一百万他就能很好得活了,有一亿又有什么用呢?
是的,一个亿和一百万没什么区别,可百亿,千亿,对薛老三来说,那区别可就大了,钱如果真多到这个份儿上,那就是最强有力的矛和盾,不管进攻,还是防御,都是一等一的厉害。
更不提,盛世的资本若急剧膨胀,真到了能影响国计民生的时候,薛老三真得可以用它来做很多很多连中央大佬也做不成的事儿了。
是以,直到今天,盛世终于有些大公司模样了,且石油总公司舍出的股份,让他看到了一个超级商业帝国的雏形,因此,他才根据脑海中的前世记忆,畅谈了一番。
在他看来,前世各行各业,都涌现出了超级公司,但最火爆,最能引导时代前沿,改变人类生活模式的,当初无线电通讯技术的跳跃性发展,以及英特网的问世和大兴。
所以,他此时给小妮子的指引就主要集中在这几方面,虽然如今这个年代,网络在共和国还看不到影子,无线电技术只露出了个bp机,但有句老话,笨鸟先飞,盛世若是抢先一步布局,再在薛老三方向性的指引下,未来自不待言。
当然,这只是薛老三心中规划的一部分,更大的蓝图,他还在酝酿,且现在说出来也无用,便是这张科技网能否编织好,也还是未定之数,毕竟有些时候,机遇并不一定青睐准备好了的人。
不过,按照这个大方向走,盛世即便不能横亘无垠,也必定前程远大。
却说,薛老三不住地勾勒着未来的商业帝国,小妮子只两眼怔怔盯着他,眼波流转,浓浓的柔情,几乎快化不开了。
因为在小妮子眼中,此刻挥斥方遒,指点天下的薛老三,实在是太令人着迷了。
那稀疏的青梗胡茬,略带忧郁的眼神,看破一切地自信,简直就给这个英俊的男人,披上了一层魅惑而神秘的面纱。
“臭小子……”
小妮子呢喃一句,双腿打开,臀儿一转,便由半坐改为跨坐,两条玉柱般的长腿,盘在了薛向腰间,霎那间,嘴巴便堵上了薛老三还在自顾自开合的嘴巴。
薛老三下体早被小妮子磨得发烫呢,这会儿,一沾火星子,哪里还有不着的。
霎时间,薛老三两人便在椅子上交缠起来,薛老三是个急性子,下手从来凶狠,等不及柳总裁款款解衣,三把两把,就将柳总裁的一套名贵ol装,给撕成了片缕。
淡紫的破布,偶尔搭在雪白的胴体上,遮遮掩掩间,更衬得饱满的乳峰,浑圆的臀线,魅惑惊人,尤其是那丰隆的臀瓣处,被薛老三野蛮扯开,两片破布,搭在晶莹的臀肉上,简直让人喷血。
薛老三低吼一声,便抱着小妮子,扑上床来。
眼见着要宝剑归鞘,忽地,薛老三眉峰一跳,轻轻按下小妮子,扯过一侧的薄毯,便扑出窗去,半空里将薄毯在腰间围了,几个跨越便到了东南方的高墙边上,双脚急踏,三两下,便攀上了墙头,幽幽月光下,小路无人,草树寂寂,却是什么也不曾发现。
“难道是我太紧张了?”薛老三嘀咕一句。
原来,方才薛老三正要和小妮子完成最后一步,忽地,警兆陡生,他国术到这个份儿上,虽未达到那传说中的“不见不闻,觉险而避”,可寻常人以目注他,即便隔得百十米,薛老三以背相对,也能得知。
方才,他和小妮子正在亲热,窗门紧闭,他便忽然生出警觉,好似东南方有人在朝这间房屋窥视,可真等他扑过去时,那边却又没了动静儿。
薛老三自信动作极快,若真有人在那处窥视,短短数秒时间,即便逃窜,也越不出他的视线。
再加上,这会儿的屋内,有小黄、小李不说,还有小妮子的保镖小金四人伏在暗处,组成的护卫防线可算精密,哪里是这么好被突破的?
薛老三摆摆头,认为是自己太敏感了,忽又想起屋里的小妮子,赶忙跃下墙头,半空中,从花坛里折下两朵金黄菊花,复又折进房来。
果然,薛老三方跨上床来,迎面飞来的便是小妮子那条修长圆润的洁白玉柱,柳总裁是真得气急了,真被撩拨到不上不下,眼见着就要享受绝妙欢娱了,臭小子忽然闪身没影儿了,换谁谁得发火儿。
薛老三半空里轻轻一扭身子,便避开小妮子惊人的大长腿,半空里随手一甩,嗖嗖两声,两朵菊花,便插进了小妮子的微散的发髻内。
“特意出去为你采的,增加点情趣呢。”
要说薛老三就是薛老三,即便干出了煞风景的事儿,也能急中生智,完美圆转。
果然,小妮子横来一眼,妩媚一笑,修长的玉臂便伸来勾住了薛老三的脖颈。
霎时间,喘息声如海潮一般,一波一波,久久不息。
却说薛老三正和小妮子第n次王盘山大战时,天藻阁胡东海的居所小竹轩内,胡东海围着厚厚的狐裘,紧挨着壁炉,不住搓动着手掌,尽最大可能接收着热量。
其实,屋内的温度已经不低了,因着胡东海尤其畏寒,普通炭火,要么不足以给热,要么烟气太大。
是以,徐龙象才会建了这么一个欧美式的壁炉。
第一百九十六章 认错
这个壁炉极大,几乎开了半面墙,里面的烧得也不是普通的木炭和柴火,而是徐龙象重金请人锻造的沉香炭。
当然,名为沉香炭,自不可能全用沉香木粉煅烧,若真如此,便是皇帝老子只怕也烧不起。
不过,这沉香炭,顾名思义,自然得跟沉香木扯上关系,不错,这种沉香炭,乃是香樟树和沉香木,按照千比一的给配,煅烧而成。
饶是如此,代价也是惊人,为此,徐龙象专门出资建了个沉香炭煅烧场。
每年十数名烧炭工,耗费近十万元,也不过得够胡东海过一冬的沉香炭。
这种沉香炭,既然得来如此不易,自然不会只是普通货色。
不错,这种沉香炭燃烧起来,火色金黄,但不炽烈,无烟少灰,温度极高,更为神妙的是,燃烧之际,能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宁神醒脑,最是宜人。
如今,已快进入寒冬,胡东海的身子,越发畏惧寒冷起来,这种天气,他几乎片刻离不得这间小竹轩,离不开这炉内的炭火。
这会儿,天色已经很晚了,他围着炉火,静静地翻着一本书,一边的立凳上茶香袅袅,若除去立凳另一侧不住搓着大手的徐龙象,此刻,屋内的气氛,真是宁静、祥和到了极点。
在许多文人雅士心中,夏夜槐荫下,冬夜炉火旁,能有一书可阅,一荼可饮,那便是这世上最大的享受。
此刻,胡东海看的这本书不是线装书,而是一本厚厚蓝壳笔记,壳上写着五个苍严遒劲的硬笔楷书大字。
不错,正是胡东海自己编撰的那本论述薛向生平大事集。
按说。书是胡东海写的,薛老三的桩桩件件,他已然熟知了,何须再度翻阅。
殊不知,胡东海这老式读书人,可谓是真正领悟了“开卷有益”、“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的真谛。
如今,他反复温习这本书,并非在览阅薛向的诸多事迹。而是在从中提炼薛向的性格,处事方式,乃至对待不同事情时的不同情绪,真正将薛老三摆在手术台上,剥皮、拆骨、抽筋地拆解开来。
所以。有胡东海这么个隐在暗处的阴谋家做敌人,是可怕的!
“胡老,这本书您可是看了有些时候呢!”
要说徐龙象到此处已经有半个钟头了,可胡东海始终一言不发,这会儿,徐龙象终于忍不住了,出言打破了沉默。
“人性百变。常看常新!”
胡东海淡淡道,眉头都不曾抬一下。
徐龙象张嘴欲言,终究没吐出声来,房间复又归于静默。
好在这静默并未持续多久。小竹轩的大门忽地被推开了,穿着一身漆黑如墨紧身衣的刀疤,快步行了过来,面色潮红。腰间还缠了一盘绳索,绳索上还吊着七八个乌漆漆地铁圈圈。
“成了?”
瞅见刀疤。徐龙象霍然起身,快步朝他迎了过去,脸上满是希冀之情。
刀疤微微低头,现出满脸惭色,“对不起,主任,我办事不力!”
“怎么?”徐公子脸色攸然转白,眼皮急跳,伸手紧紧攥住刀疤粗壮的胳膊,“难不成被发现了?”
徐龙象问出这话时,一边的胡东海的胳膊也猛然抖了一下,手中的书险些没拿住。
“没有,多亏了胡先生筹算周全,否则,今次我恐怕是回不来了,您是不知道那个薛向有多恐怖,他简直不是人,我攀在墙头上,隔了三十多米,中间还隔了扇紧闭的窗子,我刚稳住身子,拿眼朝床笠窥去,霎时间,窗子便被推开了,亏得我动作快,窗子一动,我就溜下了墙头,哪知道,短短三四秒的功夫,还在房间的薛向,就出现了我现前攀的那处墙檐上,要知道这中间可是隔了三十多米的距离,还得攀上一道四米多高的高墙啊,三四秒,就是猴子也不带这样快的……”
刀疤似乎现在想起当时的景象,还心有余悸,眼睛空洞无神,神情似在呓语。
要说刀疤今天真的是被吓着了,他不是没和薛向照过面,当初在机场护持徐龙象时,他还向薛向伸了手,哪知道被薛向收拾得够戗,一只手差点儿给捏毁了。
不过,尽管如此,他也只当薛向技高一筹,即便是听说前几日青帮在明珠国际大酒店的悲惨遭遇,他也不觉薛向有多恐怖,毕竟有些东西,不能亲见,就无法想象。
可今儿个,他真是吓坏了,要不是他生性谨慎,换算任何一稍稍自负之辈,在薛向推开窗子之际,仍旧潜伏不动,那今晚指定回不来了。
听完刀疤的一番话,徐公子一张脸冷得都快滴出水来了。
原来,这会儿他和胡东海不尴不尬,也和今晚刀疤的行动有关。
说起来,也是徐公子实在是憋得时间久了,按捺不住了,薛向就像个恐怖的鬼影,每夜出现在他徐某人的梦魇中,他的事业,他的人生,几乎都被这个阴影笼罩住了。
要说没找着对付薛向的法子,他徐某人还能勉力忍耐,可如今胡东海已经点出了薛向的死穴,却还叫他徐公子忍耐,这就跟把酒鬼绑在酒缸上不许他喝酒,正奇痒无比的人,你发他个痒痒挠,却不让他使用一般,乃是这世上最大的残酷。
徐公子忍受不住这种残酷,所以,他要对薛向下手了,而胡东海却提出坚决反对,认为越是在这关键时刻,越是得冷静,稍有妄动,势必让先前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可这世上的事儿,本来就是明白道理容易,按理行事难。
谁不曾告诉自己孩子,用心学习,就能取得好成绩,小孩子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么,可做到的有几个。
瘾君子还知道吸毒不好呢,可谁能忍住?
徐公子如今就是这小孩子加瘾君子的结合体,他忍不住了,这边等一天,徐氏在浦江的投资就得拖上一天,那就是每年按万计算的亏损。
所以,他要薛老三完蛋,马上。
是以,胡东海的劝告,徐龙象第一次听不下去了。
当然,他决计不会硬着和胡东海顶,因为他徐龙象“今之刘备”的名号,可不是吹出来的。
既然是刘备,再生气,再一意孤行如妄发夷陵之战,也决计不会和自己的诸葛亮吵起来。
当时,一番劝说未果之后,徐公子便假作不会妄为,悄悄退了出去,背地里,却指挥刀疤行事。
直到晚上来请胡东海用餐时,屡请不至,徐公子才知道事情大条了。
的确,以胡东海的智慧,和对他徐龙象的了解,自然知道徐龙象是以一种什么心态离开的,背后会做些什么。
待徐龙象再度折回的时候,胡东海已经捧着那本坐在了炉火边了。
徐龙象知道胡东海是不可能再去吃饭了,因为这是胡东海的生活习惯,晚间拿起书来,只有到入睡前才会搁下,哪怕上厕所也得带上。
正因如此,徐龙象也知道胡东海是在用特殊的方式,向自己表示不满。
胡东海心有不满,可徐龙象自认为自己的计划不会失败,再说今夜只是让刀疤去踩点,又不是真把那玩意儿装上,只要行事小心,又哪里会出现意外。
是以,到得自小竹轩,徐龙象也一直没说出道歉的话,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坐着,胡东海看书,他烤火。
刀疤进门前,徐龙象忍了半天,终于憋出句话打破了沉默,哪知道胡东海淡淡地接了一句,气氛又诡异起来了。
直到此刻刀疤进门,汇报了行动失败,徐龙象的一颗心便似被浸进了冰窟窿,幸亏刀疤又紧跟了一句“多亏了胡先生筹算周全”,才让徐龙象的一颗心又噗通一跳,落回了腔子里,可饶是如此徐龙象也吓得够戗。
因为这个计划成功的利润有多丰厚,失败带来的恶果就有多惨重,成,则薛向身败名裂,潜龙坠亡;败,则他苦心经营的徐氏败亡,他徐某人也势必难活。
所以,牵扯勾连之大,前所未有,心之重压,更是难负,所以,方才,徐龙象听见刀疤汇报没成功时,才会有种死过去的感觉。
好在,他终究是心智坚毅之人,这会儿,已经拎清了轻重,赶紧转身冲胡东海躬身道:“胡老,我错了!”说罢,腰身依旧保持弯弓姿势。
徐公子是个高傲的人,若对别人,不管错得有多离谱,他也决计不会吐出“我错了”仨字。
但对这亦师亦友的胡东海,唯有“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对。
胡东海花眉一抖,随手合上书,端起泡得起了花的瓜片儿,轻轻嗫了一口,叹道:“公子,这本书送给你了,希望你能多翻翻!”
胡东海答非所问,徐龙象却知道道理必在这书中,躬身应下。
胡东海站起身来,扶起徐龙象,“公子,你可知咱们在和一个什么样的对手战斗么?”
不待徐龙象开口,胡东海又挥挥手,说出一番惊人的话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最佳女主角
“咱们是在和一个永远无法正面匹敌的对手在较量,青帮够强横吧,横亘明珠数载,上至官员,下至百姓,谁不为其所欺,可一招上这位薛主任,连还手之力都无,被人家两三招,便轻松打得灰飞烟灭,徐氏虽强,也有舅爷护持,可一旦真正明刀明枪和那位薛主任对上了,除了咱们自己,没谁会站在咱们这边,谁叫胜势不在我,而在敌啊!”
“而咱们如今唯一的优势,也是频临奔溃、消散的优势,依旧是‘我在暗,敌在明’,你知不知道今日若小胡一旦败露,咱们最后一点优势也没有了,那便败局已定,面对堂堂之阵,任我再有阴谋诡计,也是无用功!”
胡东海娓娓道来,剖析因果,虽然这都是徐龙象自己也能参透的道理,可此刻胡东海说来,他仍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徐龙象方要张嘴道歉,胡东海摆摆手,道:“我知道你之前计较的是,让小胡探一探,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遍观二十四史,有多少大事都是败于这看似微不足道之事,小胡今夜这一动,险些让咱们全功尽弃,猛虎在穴,自负而窥,那不是勇敢,而是愚蠢……”
胡东海真得是痛心疾首了,徐龙象这一妄动,差点将他精心布置的一张大网,扯得粉碎。
而徐龙象也是真意识到自己的那稍微探一探,有多疯狂了,这哪里是探一探,分明是把全副身家外加主动权一起背上的一探,若真因为这点小事,而遭致最后的失败,他会死不瞑目的。
正因为真心后怕和庆幸,这会儿。胡东海说再疾厉的话,徐龙象也甘之如饴。
胡东海说得嗓子有些干了,端起茶杯押了一口,瞅见徐龙象满脸愧色,再想叱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瞅见一边的刀疤,问道:“小胡,薛向最后有没有翻出墙来?”
徐龙象也很好奇胡东海到底支了什么招儿,让刀疤避过了这一劫。便侧了耳朵倾听。
刀疤也知道徐龙象心有疑问,并不只回答了胡东海的问题,而是将他如何脱逃的方法,详尽道了出来。
原来,今晚。他受了徐龙象的吩咐,准备动身前,被早算到徐龙象会妄动的胡东海给拦住了。
胡东海知道既然说不服徐龙象,就算拦下了刀疤,不让其行动,也于事无补,毕竟有一就有再。
是以。他便跟刀疤面授机宜,给刀疤的这次冒险,备下了一道安全网。
而刀疤也深知胡东海之能,果然细细准备。在薛家四周踩点妥当后,便用了滑轮和缆绳,在离薛家不远处的大树上绑缚,一端牵在腰间。这才开始攀爬薛家的墙头。
也亏得他这番准备,让他在薛向狂飙而来的霎那。以最快的速度从高墙上消失。
他当时一按腰间的机括,身子便被弹了回去,来去如风,真可谓没留下丁点痕迹。
更重要的是,他这番奔逃,乃是在空中,稍后就隐没在了远处的树梢。
而薛老三放眼探查,主要是按思维惯性,在两侧的主干道上搜索。
再加之,刀疤知道薛向那惊人的灵敏后,伏在树丛霎那,也闭了眼睛,收了呼吸,这才避过了感知力惊人的薛老三的搜捕。
却说,听罢刀疤详述经过,胡东海长长叹了口气,叹罢,连道:“还好,还好,薛向未翻下墙来,证明小胡的窥探,虽然引起了他的警兆,但终未让他怀疑,若是薛向断定有人窥视,必定会在搜不到人之际,跳下墙来,窥视路面的蛛丝马迹,而小胡的滑轮装置布置的很巧妙,来去无踪迹,更重要的是,薛向对自己的本领自信到盲目,他定以为若真是有人窥视,决计逃不过他的双眼……”
要说有胡东海这样的敌人,是可怕的,这个人就像是条毒蛇,静静地伏在暗处盯着你,只等你犯下错误,一口就扑上来,咬在你的要害处,一击毙命。
更可怖的是,这条阴冷的毒蛇,精通最精深的人类行为心理学,更兼思维缜密,智谋高绝,往往能从蛛丝马迹,发现最致命的线索,而这线索,有时可以窥出敌人的破绽,助他算定进攻方向;有时亦可让他窥出敌人的心理,从而助他做出正确的决策,正如眼下。
“还好,还好……”
听罢胡东海的分析,徐龙象以手抚额,不住碎念,念罢,又道:“胡老,刀疤,咱们这么干成不成,在薛家外围撒下网,不必窥视和跟踪,只要弄清薛向什么离家就行了,届时,趁他不在家,咱们再想做点什么,不是太容易了么?”
不待胡东海开口,刀疤抢道:“主任,恐怕不行啊,估计是薛家的小丫头上回让火狼那帮人给吓着了,薛家从京里派了人过来了,非但如此,那位柳小姐的几名保镖也伏在薛家,我昨晚也是费了老大功夫,才避开这几人的耳目的,无论白天黑夜,现在想突进薛家很困难。”
刀疤说完,徐龙象恨恨一拍巴掌,“难不成真要等到过春节么?”说罢,又扭头冲胡东海道:“胡老,您说我冒失,我知道,可这种机会,不是总有的,咱们要的不就是柳小姐和薛向在一起的那种照片么?可若是柳小姐走了,咱们再布置还有什么用?说起来,我也正是怕这次机会失去了,就再没机会了,所以才招呼刀疤动的手!非是我贪功,而是不攻不行啊!”
徐龙象话至此处,胡东海当初的谋划已经真相大白了。
不错,胡东海的预定收拾薛向死手,正是照片,薛老三和某位女人的裸照。
细说来,不管后世还是如今,打倒一位官员最好的方法,除了钱,就是女人,用官话讲就是巨额财产来历不明和生活作风问题。
要搞倒薛向,自然也是这两招最好用。
用钱的办法,俞定中在萧山已经试过了,效果如何,自不待言。
而如今薛向所处的这个位置,更是没机会接触到大量金钱的,所以,当时,胡东海就排除了用钱这个思路。
在选择只有两个的时候,排除了一个,自然就只剩下了一个。
女人,立时就成了胡东海选定的突破口!
再加上,薛老三年纪轻轻,新婚燕尔,夫妻分居,年少慕艾,弄出点什么男女之事,那也是再正常不过。
而如今可是八十年代初,党风党纪那简直就不是只用严苛就能形容的,所谓的生活作风问题是根高压线,寻常干部别说被拿着了切实证据,就是传出点风言风语,这官儿只怕就当到头了。
但胡东海知道,对付薛向这种树大根深的衙内,尤其是此人可是被中央诸多大佬看好,几乎都喊出了“党内英俊”这种评价已经不能用高来简单形容的赞誉了,若想只凭借点男女之事的风言风语,传些绯闻,就弄倒了,那绝对是痴心妄想。
胡东海虽不参与政治,却精通人心,极擅权谋,遍观二十四史,有几个大人物没有风流韵事,归根结底,男女之事,只是小节。
尤其是薛向这种党国精英,他的政治生命,在某些顶层人物眼中,绝对比年少慕艾这点坏毛病重要得多。
若是真传出了这种风言风语,就算明珠不作为,中央也会下令替这位党国精英噤口,和恢复名誉的。
胡东海甚至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想,就算自己这边弄出了绝对证据,交了上去,只怕也会被如天大手给盖住的。
因为他翻阅可不是一遍两遍,虽然有些特别隐蔽的事,无法查寻和收录,可胡东海还是从那天薛向大婚的场面,窥出了这位薛主任,在中央大佬们心中到底是个什么份量。
尤其是,他让徐龙象费重金打探高层关于薛向的评价看法,甚至听到了关于这位被列入多少代接班人的昏话来。
话虽然是昏话,胡东海也不会蠢到去信,可至少从侧面反映出,这位薛衙内的声势有多浓重。
想屠掉他,只靠这点散照片、传谣言的小招数,是绝对搞不定的。
当然,突破口已经选定,胡东海就不会轻易动摇,毕竟眼下以他和徐氏的力量,也只有这个进攻方向最具可操作性。
至于,后续手段,他胡某人已经运筹于心。
胡东海甚至暗暗咬牙,这回就是满天神佛都要护住薛老三,胡东海也自信能一剑封喉!
当着全天下的面,以及在那满天神祗眼前,亲手斩掉薛向这条小龙的龙头,真是想想就令胡东海热血沸腾。
因此,选定了突破口后,胡东海便开始布置薛冠希版yan照门的女主角了。
当时,胡东海想的是设计艳遇以及投怀送抱什么的,他不求薛向接受,他只要照片。
而胡东海又觉得这种手段,终究太露斧凿痕迹,一直犹豫难决,直到那夜明珠国际饭店,薛向为小妮子和小家伙大打出手。
胡东海立时就知道,最佳女主角已经登场!
第一百九十八章 险恶用心
想想吧,海外着名资本家,所谓爱国商人,和最具潜力的红二代,赤身luo体交合一起,这是多么具有想像力的一张照片。
议定女主角后,大事便算定了一半,为什么说一半呢,因为要弄到薛老三和柳莺儿的那种照片,你想大街上去拍,那简直是脑子烧糊涂了。
唯一的来源,只能从闺房处拍得,且是让机器自动偷偷拍得,毕竟有薛老三这个恐怖怪物在,偷拍之人就是想在墙角待,也是待不住的。
可如今是八十年代,别说后世的什么摄像头了,针孔探头了,就是略微微小的拍摄设备也未问世,至少大陆难找。
不过,胡东海的谋划到了这一步,后续工作自然是徐龙象的了。
徐龙象当时只联系了保尔,甚至不曾和他道明用途,保尔就拍着胸脯应下了。
这位精明的商人,用脚尖都想得到以如今的徐氏在明珠的势力,还得用这种手段对付的人物,自然不好惹至极,他是来做生意的,可不是来结仇,尤其是和这个国家的大人物结仇的。
花旗银行的名头就不用说了,保尔家族能在其中占据股份,自是豪门,有保尔一力操持,刀疤去了趟美国,很顺利地就弄回了一套精密玩意儿,美国中央情报局最新研制的特工专用设备。
正是有了这先进仪器,徐公子的自信心几乎爆棚。
可哪知道,天不遂人愿,成也青帮,败也青帮。
由青帮,胡东海定了薛老三版y照门的女主角,而又因为青帮。薛家人这边保镖云集,如今有了专用,却是放不进去了。
这下,徐龙象才抓狂了,今夜,尤其忍不住了,才派了刀疤出马。
而这会儿,徐龙象更是自剖道,他这番冲动。除了不能忍耐外,更重要的是,担心柳莺儿这位女主角走人了,届时,再安装什么摄像头。还有什么用,难道要拍薛老三夜睡图不成。
却说,徐龙象自白罢,胡东海轻抚三缕尺长,笑道:“原来如此,我说公子今日如此稳不住舵呢,公子放心。一切尽在掌握!”
“噢?”
徐龙象扶了扶金丝眼镜,满脸惊诧。
胡东海也不卖关子,“明年二月二十八,也就是正月十六。盛世无线通讯和电信总局在明珠就无线通讯业务,开展正式签约仪式!”
胡东海话音方落,啪的一声,徐龙象的金丝眼镜镜框。愣是被“扶”断了,一边的刀疤嘴巴也张得能窜进一蛤蟆。
“您竟连这个都想好到了!”
徐龙象一直自以为很了解胡东海了。这了解,自然也包括了胡东海的智慧。
可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到底是小看了眼前这位形容苍老古朴的老头儿。
胡东海摆摆手,“公子,孙子云,不谋万世者,不能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能谋一域,为计设局,岂可不通盘考量,那位柳小姐又是主角,她的动向,我自然会关心!公子,放开怀抱,开开心心过个春节吧!”
……………………
薛向一早起来,忽然发现,小妮子没了踪影,遍寻不见,复折回房间,却在枕边发现了一张便笺。
便笺上娟秀小字,正是小妮子留下的一句话:薛向,你说的噢,我走,你不送我,我来,不管多大风多大雨,你要去接我,可别忘了哟!
一句话结束,后边还画了个圆嘟嘟的笑脸。
薛老三会心一笑,收起便笺,便在案头寻了本书夹了。
穿好衣服,洗漱一番,薛老三又驾了车买回了早点。
车刚到门口,便见小黄和小李在院子里打扫卫生。
其实那日,小妮子的四名保镖赶到的时候,薛向原本也想让小黄和小李离去,毕竟青帮之事已了,宵小早已胆寒,谁还敢来惹他薛家人,让小黄和小李这种军中精英留在此地耗费光阴,实在是浪费人材。
可好说歹说,这二位只说是奉了首长军令,不能离开,请小首长莫要为难。
人家都这么说了,薛向还能如何,好在这二位在岭南时,就是薛安远的卫士了,这些年下来,宾主情分已深,薛向也只能记下这二位的人情,以后相偿。
进得房屋,小家伙也爬起身来,薛向怕她伤心小妮子不辞而别,便婉转措辞。
哪知道他方说了一句,小人儿不耐烦挥挥手,说柳姐姐早跟她说了,这下,反弄得薛向成了外人。
一餐早饭吃得极是热闹,究其原因,自然是小家伙缠着薛向,问昨天那道数列题的答案,可薛老三和小妮子疯了一夜,哪里有心思去想,只好说认输,让小家伙告诉他答案。
要说认输也是没办法,一来,他薛某人已然黔驴技穷,脑袋里的存货都掏光了,指定是解不出那道题的;
二来,小家伙这粘糊劲儿,摆明了非要获胜的,要是今早不认输,也不给答案,小人儿能中午再缠,与其被她这小魔头没完没了地折腾,面皮这昨天还特重要的东西,压根儿就算不得什么呢。
薛向刚认输,小家伙“呀吼”一声,便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围着桌子满跑起来。
薛向瞧不过眼,一把将她薅了回来,在椅子上放了,便问她答案。
哪知道,小家伙说完答案,薛向久久不能言语,甚至小家伙什么时候和小李去的学校,他都没回过神来。
还是小黄问他还用不用餐时,他才转醒,醒来便扯着嗓子大喊一声:“闹呢!”
原来,关于那道“1,3,7,8;2,4,6;5,9;10;这四组数列,是以什么规律排列”的问题,小家伙给出的答案竟是:按该数字读音声调等同之规律排列!
听到这种结果,薛向霎时就傻了,按这答案,这哪里是数学题,分明是后世折腾人的所谓专家才会折腾出的变态玩意儿嘛。
就这道题,害得他薛大高材生,几乎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崩溃了信心,非但如此,昨个儿费劲心力,写的满满几页纸的推倒公式,更是想想,他脑仁儿就生疼,再轻轻一晃,脑海里便跳出个大大的带血的“冤”字。
细细说来,小家伙出的这道题,还真不是奥数题,因为奥数也决计不会出现这种非数学逻辑的题目。
而小家伙的那本奥数,严格意义上讲,也根本不是真正的奥数教材。
原来,那本教材是苏美人自己汇编的,里面的题目虽然大部分是她从那本托人自美国捎回来的数学奥林匹克上抄下来的,但也有不少,是苏美人自己搜寻的脑筋急转弯儿类的题目。
尔后,她将这两部分东西,组合在一起,便招呼了薛向以前的工作单位京大哲学系团委的宣传部,给定做了这么一本变异版的奥数。
而苏美人弄出这本书的本意,也不是要让小家伙钻研什么数学,根本目的,还是助其发散思维,开拓思路。
谁成想,小家伙这思维还没发散开,薛老三倒没小人儿整蛊得脑袋差点儿没炸开。
却说薛老三一声喊罢,化悲愤为食欲,风卷残云,一口气干掉三斤肉包子,两斤油条,一壶豆浆,在小黄呆滞的眼神相送下,这才步出门去。
薛老三方在办公室坐定,几位副主任和督察专员便走马灯似的来汇报工作。
薛老三揣着满肚子疑问接待完诸人,直到督察专员老曹睿准备离去时,才一把扯住曹睿的胳膊,问道:“曹专员,大伙儿这都是干什么呢,我昨天过来,也没见你们这么忙啊?”
曹睿的回答,却让薛向的警惕心,陡然提了起来!
原来,分管督查室的黄伟黄副主任,刚指派给这几位督查室主要领导的任务,这几位临时都得出外。
是以,众人才会挤在这个时候,跟他薛主任汇报近期的工作,和交付近期的卷宗。
而曹睿一说大伙儿都走,薛老三心中不起警觉才怪呢,他犹记得当初黄伟支使他去青浦时,貌似也是用的这招。
“莫非姓黄的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看着曹睿远去的背影,薛老三心中嘀咕一句。
可这嘀咕方罢,他又觉得不太可能,就是哄猴子,还知道使朝三暮四的法门儿,黄伟就是再小觑他薛老三,也不至于一条失败的计策反复用上两遭。
“可若不是要出幺蛾子,难不成还真是临时督查室儿活多?”薛向又不信。
甩甩脑袋,薛老三驱走了这些繁杂思绪,在他想来,最愁的事儿,也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给自己泡上一杯极品大红袍,薛老三踱回了办公桌后坐了,花了一个半小时,审阅了曹专员几位交付的卷宗,便整理起桌上颇为杂乱的文件堆来。
当先,薛向就翻出了一堆有意思的文件,这些文件是他初来督查室时,就朝综合科科长马明宇要来的关于本市恶性事件的卷宗。
说这堆文件有意思,是因为薛向当初就是想从这堆卷宗中,了解本地赫赫威名的青帮到底有多凶恶,就是想利用这些卷宗为线索,去搜集青帮的罪证。
而如今,这些卷宗还未用上呢,青帮的罪证也不及找呢,就因为人家偶然欺负了小妮子和小家伙,他薛老三一发狠,愣是将人家青帮给平推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好消息
此刻,再看看这堆故纸文字,再想想早已覆灭的青帮,薛老三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也正常。
不过,又想到这堆故纸上面凿刻的都是斑斑血泪,薛老三这啼笑皆非又化作欣慰,忽地,冲这堆文件鞠了一躬,算是告慰了这帮因为青帮而遭受苦难的活着的或者逝去的人们。
收束好这堆文件,用电话叫来综合科科长马明宇,将这堆文件放回。
看着马明宇捧了这堆文件朝门外行去,薛老三心中一轻,像是了了个什么心愿一般。
收走了这堆文件,薛老三的办公桌上,陡然空了一大片。
他又翻翻拣拣了几下,又归拢了一堆文件,薛老三瞧着这堆文件,怔怔出神,忽地拿起,忽又放下,反反复复几次,都没个定夺。
原来,这些文件倒不是督查室的卷宗,而是薛老三多方托人找来的蛇山地理志,以及托铁进派人走访老矿业工人,搜集的关于蛇山地势地形的总结材料。
当初折腾这些东西,还不是因为薛老三放不下三号矿洞背后的未解之谜。
此刻,薛向犹豫难绝,就是因为拿不下主意,到底要不要继续跟进。
可一想到最近层出不穷,几乎不曾断绝的烦心事儿,他就忍不住发寒,好容易消停下来了,他也确实没什么刨根儿问底的心思了。
再者,他最近剿灭青帮,大闹明珠国际饭店,在有心人眼里,已经高调得离谱了。
若是再起大动作,估计真就得受千夫所指了。
重重一叹后,薛老三搬了这堆文件。也随手关进了身后的书柜里,暗自咬牙,就是背后藏着座金山,他薛老三也不挖了!
书柜重重拍上的霎那,薛老三神经陡然又松了一下,两件大事终了,薛老三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轻了几斤。
没了这两大坨文件堆积,薛老三桌上的东西陡然少了一大半。
片刻间,他便将杂乱的办公桌。收拣了个干干净净。
烦心事了,薛老三心情好了不少,端起茶杯美美灌了一口,正待翘了二郎腿,闭目养神。叮铃铃,桌上的电话响了。
“老弟啊,我那事儿,到底咋样了,昨个儿我可是一宿没睡啊,就怕打扰你老弟休息,我这一个电话可是憋到现在啊。你是没见我现在啥模样,俩眼眶子雀青,眼窝深陷,都跟老了十几、二十岁一般。快说说,我那事儿到底成没成啊……”
薛向刚抓起电话,铁进就对着电话打了阵机枪。
薛向刚给了个肯定的答案,那边的铁进便对着电话吆喝起了军歌。俄顷,还传来女人的呵叱声。显然那边的铁局长忘形了。
没办法,对官员来说,还有什么比升官,还让人高兴的呢?
挂完和铁进的电话,薛向抬抬表,时间还早,他忽然发现自己又没事儿干了。
想提前下班,转念一想,最近也实在是太自由主义了,今儿个好容易认真坐班一回,总得坚持到底。
念头定下,薛向便转身去了督查一科,拿了最近堆积的报纸,折回办公室,又给茶杯倒满,便在桌上翻起了报纸。
最近的大消息,好消息不少,其中包括胡子元帅上个月被平反,老首长终于提出了“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完整命题,恢复为国歌,确立了国家领导人任职最多不超过两届的规则……
掰指算来,改革开放至今,已经进入到第五个年头,总得说来,问题不少,但成就巨大,国家经济、政治、军事等各方面的建设取得的成绩尤为显著。
经济方面,特区建设,由最初的争议不断,到如今的拥护、赞扬声一片,国务院上周批转,肯定了试办特区三年来的成绩。
政治方面,加强了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扩大全国人-大-常-委-会的职权;恢复设立国家zhu席;国家设立中央jun委;国-务-院实行总理负责制;加强了地方政权建设,县级以上地方各级人大设立常委会;最重要的是,废除了领导终身制,明确了中央领导任期,开启了民主政治的新气象。
军事方面,海底潜艇发射运载火箭成功,标志着我军隐形打击敌人的能力,实现了跨越式发展;岭南军区科级建军计划,硕果累累,电子信息作战,在全军范围内,取得了广泛共识。
厚厚几摞报纸,薛向翻了两个多小时,好消息频传,看得他眉飞色舞。
直到刘晓寒捧着饭盒敲门的时候,他才从报纸中回过神来。
“主任,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啦,您这勤勤恳恳的劲儿,可把我都比下去啦!”
刘晓寒一边往嘴巴里送着块儿冬笋,一边嘻嘻哈哈冲薛向打趣,打趣罢,不待薛向回话,忽地听见隔壁有分腐乳的消息,一道烟儿追着去了。
薛向抬抬表,已经十二点了,赶紧摸着电话,给家里去了一个,电话是小李接的,言说小家伙已经吃完午饭,在午休呢。
烦人精既然没闹腾,薛老三心中松了口气,刚准备出门去吃饭,市委办公厅综合室主任赵刚,忽然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好哇,没想到你薛主任真在办公室,方才听他们说了,我还不信了,走走走,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撞见了,你可跑不了了,老牛刚从藏区,弄了两斤牦牛板筋,我老早就盯上了,奈何老牛天生一双青白眼,白眼看我,青眼瞧你薛主任,人家可是放出话来了,我老赵要吃这牛板筋可以,须得请动你薛主任,这些天老瞧不见你,可把我急坏了,今儿个碰见了,可不能再让你给跑了……”
说起来,赵刚哪里是许久没见薛向了,而是最近市委风头太紧,尤其是关于这位薛主任的风声,那可是扯得呼呼地响,他甚至听说这位薛主任和青帮杠上了。
当时,听见这消息,这位赵主任立马就麻了爪儿,青帮何等庞然大物,在他看来,薛向和他们撞上,那基本就是死人了。
既然是死人了,那还有什么投资价值。
是以,这些天,这位赵主任压根儿就不往督查室这边来,便是要去督查室隔壁的机要室,也宁可绕道儿。
可哪里知道,眨眼间,峰回路转,天崩地裂,凶威赫赫、纵横明珠数载的青帮,竟转瞬被扫得灰飞烟灭。
当然,赵刚不认为青帮覆灭,是这位薛主任在做法,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薛向若有这实力,哪里还会跟他赵某人来哉,分明就不是一个阶级嘛。
虽然不信是薛向一手覆灭青帮,可他却隐隐听说和这位薛主任有关。
总之,不管是有关还是无关,薛老三又再度成为赵刚的重点投资对象。
这不,这几天他就一直在督查室附近观望,想给他和薛向之间差不多冰冷的关系,添把火。
好容易今儿个瞅着机会了,他便赶紧来送人情,拉关系了。
当然,赵刚新近的心思,薛向并不知晓,他也无暇去想。
在处理官场上的人际关系时,薛向一直是很大度的,而这种大度是指他绝不会因为别人对自己忽冷忽热的变化,而转换对这个人的看法。
因为薛老三压根儿就不认同官场上的朋友,即便是铁进,那也是利益纠葛,彼此谈得来,况且,在他心中也没有什么朋友,要么是兄弟,要么是泛泛之交,要么是利益共同体。
而赵刚这种人,对他而言,连利益共同体都算不上,他的态度,薛向自然不会在乎。
当然,不在乎,并代表薛向会给赵刚脸子,对赵刚有看法。
毕竟人在官场上混,跟红顶白再正常不过,赵刚什么脾性,他早就瞧清楚了。
这等人,他不会真心结交,但也不会敬而远之,他愿意套交情,就让他套就是,他薛主任又不会少半根毫毛。
中午饭,还真是武德区民政局局长牛奋进张罗的,一餐丰盛的牦牛板筋火锅,真得是吃得薛老三通体舒泰。
吃罢饭,按赵刚的意思,还想张罗别的节目,不过,薛老三好吃不好玩儿,便拿督查室公务繁忙为借口,给搪塞了过去。
哪知道,他这搪塞的话,还真就一语成谶,下午刚回到办公室,黄伟便找上门来。
“薛主任,忙呐!”
轻轻敲了两下门,黄伟便在门边站了,却不进屋。
“哟,是领导啊,请进请进!”薛向猛地抬头,故作惊奇。
之所以说故作惊奇,是因为,自打上午曹睿跟他说了督查室的副主任和督查专员们全有任务要下去,他就等着看黄伟要出什么幺蛾子。
先前,他还不信黄伟会将一次失败的计谋用上两次,这会儿,见他果然“如约而来”,薛老三心中便冷笑开了。
“什么领导啊,见外了,见外了不是,你我自己同志,又都是年轻干部,你说这话,可是在打我脸呢!”黄伟轻轻拍了自己面皮数下,又叹道:“哎,我知道早些时候,咱们有些误会,可这不都是工作上的冲突嘛,你薛主任男子汉,大丈夫,该心胸宽广,可别放在心上才是!”
第二百章 看不透的故计
黄伟竟一改往日高调,说起话来,姿态低得不得了。
这下,薛老三心中的冷笑,便化作了冰凌凌的冰渣滓,直激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会儿的黄伟,这肠子反得也太离谱了吧!
“谦和的姿态,闪烁的眼神,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算你是来算计我薛某人的,至少麻烦你伪装得像点儿成么,难不成你就算定自己这回的的手段已经高明到能置我于必死之地?
薛老三心中嘀咕个不停。
他实在是不忍心瞧黄伟这面目表情,干脆转过身去,假作给他倒水。
要说薛老三今次却是冤枉黄伟,黄伟此来,别有用心不假,可这谦和姿态,绝非是故意做出来的,怪只怪他薛老三如今的凶危太盛。
毕竟青帮覆灭的内情,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黄伟这位段钢的腹心。
薛老三那狠辣手段,杀伐无情,早将黄伟给震住了。
要说,他黄某人也不是没有手段和狠心,可和薛向收拾青帮的手段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当日,青帮覆灭,他黄某人可是亲眼所见,甚至躲在近处观瞻过。
那可真是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官场手段再狠,也没有这样的吧?
如今的黄伟早已丧胆,尤其是对这位笑面虎薛主任,他更是打定主意,以后能不见,就尽量不见。
可今天是不来不行了,一大早,段钢就把他给叫住了,让他近期听刘国平的吩咐。
就这么着。刘国平就给黄伟下达了第一个命令,这不,黄伟就来了么!
要说黄伟今日前来,几乎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的,暗自咬牙要镇定住神色。
可真当瞧见薛向那张永远温温淡淡的笑脸时,他骨头缝里都忍不住冒着凉气,虽然知道这里是市委办公厅,薛向就是吃了胸心豹子胆,也不敢对自己如何。可他这脸上的笑容就是忍不住开始走样。
薛向的办公室,黄伟不欲久待,而薛向更不想看黄伟那张跟紧急集合似的笑脸,两人话来话往,很快就结束了会谈。
紧接着。黄伟便小跑一般,快步消失在了薛向的视线。
黄伟是走了,可薛老三心头的疑云却更浓了,因为黄伟不阴不阳地到来,就为丢下一件不清不重的案子——天香棉纺厂的女工们为工资的事儿闹罢工,让他薛主任带队跟进。
若是黄伟安排的是件重大案子,薛老三反而会安心些。可偏偏是这么件微不足道的小案子,他提着的心却放不下来。
因为他看过金庸武侠,知道那么一句话“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给人挖坑儿也是如此,越是简单,越是不易引起人警惕,就越容易让人陷坑。
此时。薛向自问恐怕就面临着这么个瞧不出破绽的大坑,他提起的心自然也就放不下。
可心放不下来归放不下来。这案子该办的还得办。
薛向没想到的是,这案子的办案经过,竟是简单得如喝水一般。
当天下午,他便0带队去了天香棉纺厂,又跟棉纺厂的几位女工代表们搞了几次座谈,紧接着,又约谈了厂领导班子。
他薛主任金口方开,人家棉纺厂的党委书记,厂长立即表态,要尽快解决工资问题,坚决不给市委领导添麻烦。
而更难得是,棉纺厂效率极高,薛向还没带队离去,人家就把拖欠工资的事儿,落实到位了。
一件简单的案子,迅速的解决,本该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可薛老三的疑心,偏偏越来越重了。
他可不认为黄伟是吃多了,费这么大劲儿,弄出这么件鸡毛蒜皮的案子,来折腾他薛某人。
可哪知道,他老三刚生出这么个想法,黄伟又来了。
这次同样是分派任务——武德区副区长的侄子猝死,家属怀疑是谋杀,闹腾得厉害,武德区调解不开,上报到了市委,市委让督查室薛主任亲自跟进。
黄伟报出这个案子时,薛老三的警惕性完全被吊起来了,料想姓黄的要害人,定然就在这次。
道理很简单,第一个小案子,用来消除他薛某人的警惕性,而这个案子,正好拖他薛向下水。
因为这是桩刑事案件,弄不好就得引火焚身,尤其是在有人可能使用阴招的时候,被拖下水的概率几乎无限大。
可哪知道,他这般千防护,万小心,真等他到了武德区,人家那边刚好破了案,原来尸检结果下来了,死者是的死因是心梗。
薛老三弄齐了卷宗,又代表市委安抚了家属,这又打道回府了。
不曾想他前脚刚踏进办公室,黄伟又来了。
这回黄大秘兼黄副主任更直接,先跟薛向道声辛苦,二话不说,便让薛向去红牡丹纺织厂督查一起影响恶劣的卖官鬻爵案。
说起这红牡丹纺织厂可是鼎鼎大名,它不单是全明珠,而且是全东南最大的刺绣工艺制品厂,影响力非凡。
具有如此大影响力的一个大厂,薛老三自然不敢怠慢,立时联合市委组织部干部二处的黄处长,和市纪委廉政室的段主任,便下了红牡丹。
而红牡丹纺织厂真不愧名儿取得艳丽和女性化,全厂上下,从领导到员工,上千号人,薛向就愣是没发现超过一个巴掌的男同志。
到地儿后,他还和同行的黄处长、段主任打趣,说这简直是到了女儿国了。
薛向原本以为这该是个旷日持久的麻烦案件,毕竟这种涉及隐私,缺乏实证的案子,最是难断。
哪知道,他们专案组进驻红牡丹不到两天,涉案候审的副厂长就撂了,问其原由,其人竟说是因为罪孽深重,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承受不住心之重压。
督查三桩案件,耗时不超过五天,且件件圆满结案,可谓是破了督查室的办案记录,薛老三从红牡丹返回督查室当天,督查室众人还闹腾着给他开个庆功会。
而薛老三先前提起的警惕心,也早被这鸡些毛蒜皮,又无惊无险的案子,给消磨得干净了。
在他看来,这绝对是黄伟拿自己没办法,故意使出的疲兵之计,要折腾他薛某人。
他认定,过不了多久,还准有案子再找上门来。
果然,没隔一天,黄伟又登门来发布新任务了,据此,薛老三算是彻底断死了黄伟的用心。
就这么着,每天办着鸡毛蒜片的案子,时间也走得飞快,眨眼一个多月就晃过去了。
腊月二十一这天,办完最后一桩交大妇联贿选案,薛老三终于彻底闲了下来。
其实,也不光他闲了下来,整个市委都闲了下来,因为要放年假了。
年终在即,哪个单位不是早早就完成了全部任务,就等着分年货分福利的那天到来,好领了年货,各自回家过大年。
而薛老三上个月一整月忙得脚不沾地,虽然辛苦了点儿,好在薛老三这人有责任心,既认定是份内的事儿,他也算甘之如饴,凡是接手的案子,无不尽心尽力,力求尽善尽美。
而不曾想,就是他这一个多用的埋头苦干,让他薛老三的形象,在市委大院大为好转。
此前,在绝大部分人眼里,他薛某人不过就是个靠着家族余荫,整天混日子的小官僚,每日里迟到早退,时不时的翘班,哪里有点儿正形。
尤其重要的是,对薛向持这种印象的,大多数都是老同志,和市委大佬。
而如今,薛向一个月实心任事,任劳任怨下来,不说好评如潮,至少是再没人拿有色眼镜瞧他。
腊月二十一这天,薛向一早向从中央党校学习归来的苏晓岚主任,汇报完工作,便拎着苏晓岚硬塞给的两提梅林罐头,颠颠儿下楼来了,一路上招呼不断。
今儿个也是市委办公厅发福利的日子,楼上楼下可是热闹得紧,到处是拎着猪腿的、肥鸭的干部。
方下得楼来,薛向便又瞧见赵刚在楼下等着,身边停着辆小拖车,满满的全是米面酒肉类的好东西。
薛向方打趣了一句了,问他今儿这是要跑几家,赵刚哈哈一笑,便道专是来等他的,还说这一车东西,是他、牛奋进,仇天都给他薛主任凑的份子。
薛向早熟悉了赵刚做人情的手段和执着,知道推是推不掉的,索性,很光棍的收了。
待赵刚方从家里离去,薛老三便又驾了车,将今天收的年货、礼物,并赵刚送来的这半车玩意儿,一并拉到了临近的荣军福利院,送给了孤寡老兵们。
他这边方赶到家,早收拾停当的小家伙,便背了小书包,抱了小白,急吼吼地跳上车来,吆喝着说时间不够了,让薛向全速前进。
不错,今天正是薛老三返京过春节的日子,下午三点半的飞机!
而早在三天前,小家伙就放寒假了,整天在家里抱着电话不撒手,不是和小意商量着过年去哪儿玩儿,要吃哪些没吃过的美味,就是和苏美人汇报着薛向的近况,并要求奖励。
第二百零一章 二姐要出嫁
细细算来,小人儿现在整个儿一三面间谍,她同时向小妮子、苏美人、薛向,汇报着彼此的情况,以赚取丰厚的回报。
当然,小家伙的汇报还是有倾向性的,那就是坚决维护薛老三的利益,反正当着苏美人,她绝不说小妮子,当着小妮子,她也绝不说苏美人,就说他大哥如何如何忙得没空。
而当着薛向时,她又会说她两位大嫂的近况,如实以告,还交待这二位打听他来着,让他小心些。
可见,小人儿到底知道向着谁,薛老三这些年的宠溺,疼爱,没白给。
薛向和小家伙是晚上六点半到家的,刚跨进家门,就瞧见苏美人披着个大白褂子,正指挥着小晚、小意搞大扫除。
小家伙冲进门来,便吆喝着,蹿到了小意脊背上,勾着他脖子,乐个不停。
说起来,她和小意就是那种见不得,离不得的兄妹,见面了好不了半天,就得闹腾势同水火,可要是分开时间久了,又亲得不行。
瞅见站在一朵戳出的芍药花边的薛向,苏美人凝视了良久,忽地,嘴角弯,眼角弯,虽未笑出声来,那发自的开心,便是薛向瞧着,也感动了。
三小在侧,薛老三不好做出什么亲昵的动作,苏美人更是脸嫩,被薛向拉了下手,就慌忙甩开了,满脸尽是红晕,艳丽逼人。
薛老三到家了,那家里自然热闹非凡,大扫除更是立即就停下来了。
因为不停也不行了,薛向行李包还没放下来,早得了薛向到家日期的雷小天、朱世军、陈佛生、李学明、胡报国、阴京华几人一道勾肩搭背,赶了过来。
老兄弟几个久未见面。自然少不得要热闹一番,这会儿,就是苏美人也知道给薛老三留面子,嘱咐几句早点归家,便放他出外。
老兄弟们见面,聚餐的地点自然有门道,还选老莫,因为此地不但菜肴美味可口,还承载这群人对热血青春的美好回忆。
喝着喀秋莎。吃着百吃不厌的焖罐牛肉,饭桌的气氛热烈非常,众人除了聊着过去的乐子,更多的却是谈着彼此和其他兄弟们的前程。
薛向没想到的是,短短半年不见。诸人的行情又看涨了。
雷小天不仅坐稳了正科级,还将天桥派出所所长、指导员一把抓了,成了真正叱咤一方的地头蛇。
而朱世军在京城邮电局,也混了个副主任科员,解决了副科级待遇,不过这也正常,最近中央可是在提干部要“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革命化”。面对新四化干部的提拔大潮,朱世军这宝贝疙瘩一般的大学生,解决个副科,自然是手拿把攥。
至于陈佛生。那简直就是官运亨通,福星高照,这不,他家老爷子虽然早就退休了。可在科大影响力依旧惊人,他在京大虽再未学到本事。可好歹抗了京大的牌子,进了科大,就担任了机电系团委副书记,没过几个月,又被校党委副书记看中,提他当了秘书,可谓一步登天。
而李学明和胡报国现在仍在国防科大进修,二人的前程就不必说了,原本就是将门子弟,根正苗红,又进了高级军官的摇篮,未来的前程不可限量。
至于同属将门子弟,且和李、胡二人一道进入国防科大的阴京华虽然受不得折磨,早早从国防科大退出了,可人家歪有歪着,混进了八一制片厂,要说兴趣还真是最好的老师,这还真不假,这家伙喜欢电影,在制片厂可是如鱼得水,最近迷上了导戏,原本他是生手,按道理这导筒无论如何交不到他手里,奈何架不住阴公子有个好老子啊,就这么着,还真让他得手,导了一部小成本的革命剧,反响还挺不错。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看着眼前的老兄弟们一个个变换了身份,气质,乃至性格,薛老三真是感慨万千。
“三哥,还是你跑得快啊,快副厅了吧,按这速度,怕没个十来年,就得杀到东京,夺了鸟位啊,哈哈……”
雷小天斜靠在沙发上,旋转着石英酒杯,说着当年的老话。
不过,当年某人吐出这句李逵的著名口头禅时,大伙儿都当玩笑听,可如今雷小天一句话吐出,众人目光灼灼,谁脸上也没泛出笑意。
谁叫如今薛向声势已成,虽然年轻得没谱儿,可三代子弟中,也就属他声威、政绩、家世最隆,有此遐想,实在正常。
更何况,若薛向真有那么一天,在座的诸位,谁能落不着好儿?
“行了,雷子,少提着酸不拉唧的废话,来,跟三哥说说你最近玩儿的那妞有多火辣……”
朱世军是个有眼色的,如今踏入官场,更知道有些事儿,是明明知道,但说不得,即便是亲近如薛向,也不能再乱打趣,是以,这会儿,见薛向不答话,他便偏转了话题。
“对啊,雷哥最近俨然是天桥一带的坐地虎,平地里一带的妞儿可是火辣得不行,还有聚众跳光屁股舞的,雷哥可是攥住了!”
吆喝的是陈佛生,这小子在单位可是做出一副沉稳模样,如今和老兄弟聚齐,又恢复了猥琐本性。
“去,去,去,瞎说什么,哪有!”
雷小天挥着手不认。
众人却都吆喝起来,说着所闻所见,最后雷小天抗不过地毯式的轰炸,只好摆出一副好汉做事好汉当的架势。
薛向敲敲桌子,止住喧闹,“麻雷子,这事儿不管是真是假,你赶紧断了,如今的世风是什么滋味儿,别人嗅不出来,你披着老虎皮,自个儿还察觉不到?看看四九城现在乱的,城狐社鼠全钻出来了,早晚春雷一声响,得灭干净,你小子可别真陷进去,到时别说三哥我救不得你!”
薛向如今威势已重,即便是打趣的话,众人也不敢当玩笑听,如今见他正色而言,雷小天额头汗水直淌,连连应是。
朱世军见气氛尴尬,赶紧偏转话题道:“诶,三哥,告你一喜事儿,你这回回来得挺巧,正赶上喜酒了。”
“怎么,你小子要结婚了?”薛向乐了,“算算哥儿几个还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要我说还是你老猪眼贼手快,不过,就是磨磨蹭蹭,没个准信儿,莫不是想始乱终弃,人家刘美丽早八百年就被你弄上手了,这小子愣是拖到今儿个,行啊,在哪家办,你老猪结婚,三哥定备份厚礼!”
薛向是开心了,他们早先的六个老兄弟感情最深,这会儿,听朱世军人生大事有了归属,他从心底里欣慰。
薛向话音方落,众人皆目瞪口呆,心有余悸的雷小天也顾不得矜持,搂着朱世军的脑袋揉了起来,“好小子,你他娘的可真能捂啊,非得三哥回来才肯吐露……”
朱世军费了老大力气推开雷小天,嚷道:“不是老子,是美枝姐!”
“美枝姐,谁是美枝姐?”胡报国问道。
阴京华、陈佛生、李学明也满目茫然。
“什么!二姐要结婚了!”
薛向惊得站起身来,忽地,又轻轻给了自己一耳光,复又瞪着朱世军道:“你小子怎么才说啊,啥时的事儿,快说啊,康桐也是根死木头,这多大的事儿啊,愣是连风声都没听见!”
薛向一点出康桐,胡报国几人全明白了,这二姐定然是康桐的二姐。
康桐道:“我也是听我妈说,她现在是美枝姐他们厂的工会主席,问我美枝姐结婚,随多少分子,我才知道的!”
“得得得,散了散了,这闹腾的,差点儿误了大事儿!”
说话儿,薛向便急步朝外行去,后边的陈佛生喊也没喊住。
“三哥这是怎么呢?不就是结个婚么,随份子就是,这是要干嘛啊,好容易凑齐了喝顿酒……”
阴京华端着酒杯,茫然无措,他今儿个为陪薛向,可是连安排好的一出戏都给推了,现在到好,一顿酒喝了个有头无尾。
雷小天笑道:“不就是结个婚?说得轻巧,那得看谁结婚,美枝姐结婚,那就等于三哥亲姐结婚!老阴,你小子准备破财吧,这回三哥可又要摆场子喽!”
………………
薛向出得门来,便驾了车朝长安路转去,抬手看表,还不到七点半,想想若二姐真的结婚,这一忙可就是好几天,该办的事儿恐怕就办不成了。
既然如此,那就先办事儿!
计较已定,薛向便转了方向,朝利民大百货驶去。
不错,薛向要干的事儿,正是每年都不踏空的送年货活动。
说起来,他薛老三还真有点儿福星的味道,这些年,凡是他例行送年货的家庭,都发迹起来了。
原本,也用不着薛向再继续送下去,可这事情往往一旦成了循例,就不好破了,弄不好人家几家还等着薛向的这例行活动呢。
是以,薛向这活儿,还得接着干下去。
可今日他恰好知晓了康美枝的要出嫁,这个活儿要干,就必须马上干了,不然,可就没时间了。
第二百零二章 目瞪口呆
至于薛向这次不去菜场,而去百货商城,自然是如今他要送年货的这几家,早就不缺米面粮油肉了,该送些时新的玩意儿了。
一番挑拣,满满一车补品,就上了车。
薛向先驾了车,从朱世军家开始,六位老兄弟,除了康桐家,都跑到了。
稍后,又去了许子干家,没成想小家伙和小意小两兄妹正在许家做客。
而许妈妈一瞅见薛向,便是一通埋怨,说他还不如小可爱懂事呢。
薛林更是从沙发上飞扑过来,揪薛向耳朵,弄得薛向直喊“姐夫得振振夫纲”。
饶是许妈妈强留,薛林耍蛮,薛向也只在许家待了十多分钟,便说了一车好话,才溜下门来。
他这一走,小意和小家伙自然得跟上。
薛向耗不过两人,只好又拖了他们往老天桥方向驶去,这回,他要去的是柳莺儿家。
说起来,小妮子如今已经家财万贯,在四九城都叫得响招牌,老柳家早该搬到高楼大厦里去了。
可实际情况却是,老柳家依旧住在那大杂院儿。
没办法,柳妈妈和柳老汉都一把年纪了,在院子里住了一辈子,哪里舍得下这半辈子处得邻居,柳扶风倒是想去住楼房,可这家伙说了不算!
没奈何,柳家人如今还在大杂院窝着。
不过窝着归窝着,可如今的大杂院可是大变了气象,格局虽然还是一如从前,可内里的建筑都是新修的。
不错,正是小妮子劝不动柳妈妈,只好重新翻修了大杂院。
车到大杂院门前时,已是晚间八点半。若是往日,大冬天的,大杂院早闭了门,可如今正是年关跟前,于此刻的老京城而言,正是年味儿浓得化不开的时候。
大杂院的门敞开着不说,院子里的娃娃们各自持了烟火,燃放鞭炮,闹腾得不可开交。家家户户的烟囱里,也烟气滚滚,浓浓的卤肉、蒸肉香味儿,狠很地挑逗着鼻腔和味蕾。
偶尔,还听见偷着肉的小孩儿。边往嘴里塞着肉,边含糊不清地遮应着怒吼的家长。
遥远的夜空,星河灿烂,薛向抬头望天,忽地,张开了双手,似乎要拥抱这个世界。他实在是太喜欢这个年代,太喜欢这个弥漫着浓浓年味儿的四九城了。
小意和小家伙正好奇地瞧着文青病又犯了的大哥,忽地,院子里不知谁喊了一声“薛叔叔来喽”。霎那间,十多个娃娃齐齐吆喝着,扑了过来。
细说来,自打薛向那年头一次到大杂院来。便给娃娃们分了巧克力和零食,往后每年给老柳家送年货。都没忘记这些娃娃。
如今的薛老三在这些娃娃心中的地位,简直就跟圣诞老人差不多了。
以至于,每到靠近年关的这几天,关于“薛叔叔什么时候来”的话题,牢牢占据着娃娃们的话题排行榜第一位。
此刻,众娃娃一声吆喝,大院里的大人们全被惊动了,没办法,谁叫薛老三在大杂院的形象实在是太好了呢。
好容易发完给众娃娃的礼物,又和一众老少爷们儿,老少娘们儿寒暄过,薛向这才被柳妈妈和柳老汉牵引着凿穿了人墙,让进屋来。
至于小家伙和小意,早在柳扶风的带领下,和院里的娃娃们闹作一团。
如今的老柳家居住面积虽未扩大,可居住环境却是一等一的了,满屋子的硬木家具,简洁明快的装修风格,以及匠心独运的空间利用,实在算得上这个时代一等一的宅第。
“坐,坐,薛同志你坐!”
柳妈妈边急忙打着压根儿就不存在丁点灰尘的水獭皮沙发,一边不住冲薛向招呼。
“伯母,您叫我薛向就好了呀,一前不都这么叫的么?”说话儿,薛向抬眼悄悄瞅了眼柳妈妈。
说实话,薛向今次登门,也是鼓足了勇气,才做出的抉择,没办法,谁叫他今年结了婚呢,这都有老婆的人了,还往人家老柳家跑,算怎么回事儿,可不来又不行,先不说他自己心里那关过不去,就是小妮子那边,也得落埋怨。
“呵哈,那啥,薛……同志,那啥,你喝水,你喝水……”
柳妈妈竟胀红了脸,又去给薛向倒了一杯茶,当两杯飘着袅袅轻烟的龙井茶摆在薛向面前时,柳妈妈恨不得把脑袋扎进衣领里。
而柳妈妈这番局促,让薛向心里也更加紧张了,显然,柳妈妈这是对他起了看法儿啊,以前虽也对他客气,可使唤他搬袋米,劈个柴什么的,那可真跟使唤自家姑爷没啥两样儿。
“那个,伯母,二大爷,我和莺儿……”
薛向终于下定决心,要告知柳家人实情,毕竟这么半拖半吊着,实在不是个事儿,不仅他自己拘束,也让小妮子难做,还不如如实说了,拼着挨顿狠的,大家以后也好见面。
哪知道他话刚起个头儿,便被满脸胀红的柳妈妈给截断了:“薛向同志,来来,吃水果,我给你削,我给你削!”说话儿,便去抢茶几上的水果刀。
“行啦!”
一直蹲在小挨顿上抽着旱烟袋的柳老汉,敲了敲大烟锅,止住了慌乱的柳妈妈,“薛向啊,这个事儿呢,是我们老柳家做的不对,没教育好自家闺女,让死丫头做出这等丢人的事儿啊,今儿你要打要骂,我们老柳家全兜着,怎么办,你就拿个章程吧!”说话儿,柳老头也低了脑袋。
薛向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满眼茫然的看着柳妈妈,结果,柳妈妈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冲薛向道起歉来,还将压根儿不在眼前的小妮子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薛向听到一半儿,就全明白了。
原来小妮子见薛向和苏美人结婚,无法将谎话圆满,又怕薛向难做,便跟家里说,是她先有了人,甩了薛向,而在港岛的一切,都是她那个男人给的。
原本柳妈妈也不是这么好骗,毕竟自家的闺女什么脾性,她是清楚的,奈何架不住柳莺儿动辄百万的砸钱,以柳妈妈那贫瘠的想像力,共和国这会儿哪有人有这么多钱,薛向就是家世再好,恐怕也没这个条件,显然,就是死丫头真在外面勾搭了野男人。
当时,柳妈妈捋顺了脑子,差点儿没气疯过去,柳老汉更是动了手,亏得小妮子有保镖护身,这才逃过一劫。
弄清原由后,薛向是又羞又愧,又是感动,他真想立时和柳妈妈说清实情,可转念又想美人恩重,不好辜负。
更何况,柳妈妈已经接受了一个残酷的事实,薛向这会儿再给出另一个更残酷的事实,这对谁都不好。
没办法,他只好尽量为小妮子说好话,又劝柳妈妈和柳老汉别生气,说什么他和柳莺儿是有缘无份,今后,两家还当亲戚走。
他这一番话下来,柳妈妈又哭了,边骂柳总裁是鬼迷心窍,瞎了狗眼,边安慰薛向,又说了一车对不起。
在老柳家待了个把小时,被柳妈妈逼着吃了一碗红鸡蛋,才脱开身来。
“哎哟,撑死我了,柳大妈家的鸡蛋真大啊!”
刚溜出门来,小家伙就捂着肚子哼哼开了。
原来,方才不只薛向享受了红鸡蛋的待遇,小意和小家伙也一个没跑。
按老京城的规矩,主家上红鸡蛋,那是招待贵客的,吃不完,可就是不敬了。
亏得柳妈妈知道小家伙和小意人小,上的碗也小,一人只给盛了仨,可就是这样,也让小家伙撑得难受。
可小人儿倒是懂礼貌,柳妈妈让她别吃了,别吃了,她愣是梗着小脖子,给吃完了。
“走走,走走,消消食就好,谁叫你在许伯伯家时,吃那么多的。”
薛老三嘴上埋怨着,伸手却是不停给她按着肚子。
他手掌劲力外吐,住小家伙腹部血液循环加速,还又步骤地震动着胃囊,助她消化食物。
按了十多分钟,小家伙终于舒服多了,三人这才上得车来。
“大哥,咱这是去哪儿啊?”小意壮着胆子问了句。
几个月前,他和薛原出去替人平事儿,被薛向抓住后,薛老三再没正眼瞧过他,这次回来也一样,弄得小意别扭了极了,便是想靠炫耀考试成绩,挽回薛向对他的印象分儿,也是下了血本,让小家伙陪着演了出互问成绩的双簧才达成的。
只不过薛向依旧懒得搭理他,这会儿,也是仗着小家伙在侧,小意才壮着胆子问的。
“去你康二姐家!”
对小意当初的处理方式,现在看来,是选对了,对如今的结果,薛向是极其满意的,不过,满意归满意,薛向可不愿意流露出来,就是冰河解冻,也得慢慢来不是。
薛向一句答完,再不废话,紧接着,便踩下了刹车。
坐在后座的小意,却激动得冲小家伙挥了挥拳头,小人儿冲他扮个鬼脸,便伸出手来,霎那间,薛向便从内视镜里瞧见小意满脸兴奋顿敛,惨兮兮地交出个胖猪陶瓷罐儿。
薛向知道,那是小意的储钱罐儿,分明是小意为让小家伙代为转圜,而舍出了全副身家。
第二百零三章 委屈的金凤凰
康桐家依旧在棉纺厂的筒子楼里,说起来,薛向也不是没提过要给康桐置个新家。
且这事儿,他还是跟康美枝说的,谁叫康桐这小子不当家,又几乎不在家里住。
可康美枝却是个硬脾气,就是不答应,薛向耗不过,没奈何,只得依她仍旧住厂里的那套老房子。
这会儿,薛向刚领着两小转上楼来,便遇见三五名衣着光鲜、满脸横肉的妈妈团,气冲冲地从身边撞了过去,差点儿撞着小家伙,多亏他手快,一把将小家伙提在了空中。
要是方才这样过去的是一帮毛头小子,薛向一准儿能将他们直接从二楼丢下去,饶是如此,薛向也气得够戗。
小意也气不过,抬脚就踢飞了个胜者黄豆的簸箕,那簸箕照直朝楼下飞去,不一会儿,便听见哗啦啦响声,以及哎哟的叫声,俄顷,又传来喝骂声。
“三哥,踢得好,回去,我把你的胖猪还你噢!”
小家伙见小意替她出头,心情大好,竟颁下了赦令。
“胡闹!”薛向笑着埋怨了句,说话儿,从兜里掏出张大团结,从窗檐处塞了进去,算是赔了这家的黄豆钱。
说起来,八十年代工厂工人的住宿条件,还真不怎么样。
就拿这筒子楼的过道来说,虽然是公共用地,却从来都显紧巴。
尤其是这春节当口,各家新置的煤球,风干的腊肉,洗净了晾晒在麻绳上的白菜心,嘟嘟囔囔,摆得到处都是。偶尔甚至能瞧见简易灶台,这人要轻易从中穿行,还真是个难事儿。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薛老三终于领着小意和小家伙,到了康桐家门口。
许是康美枝要成婚的缘故,她家家门口最是显眼,光秃秃一片,啥也没挂。
薛向没想到的是,朝屋里看去时。正演着更显眼的一幕,康美枝正伏在一黑脸青年怀里抽泣。
“美枝姐姐,你怎么哭啦?谁欺负你呢,跟我说,我让大家伙给你报仇。”
小家伙发一声喊。先冲了进去。
屋里的两人听见喊声,急忙看了过来,那黑面青年更是满脸通红,冲康美枝嘟囔一句,便急步朝门边行来。
他方才嘟囔的声音虽小,奈何薛老三耳力惊人,却听清了是句“明天我一定来接你”。
看这模样。薛向哪里还不知道这位恐怕就是康美枝的对象,康桐未来的二姐夫。
这黑脸青年从薛向边上步过去的时候,薛向并没有拦阻,他急着弄清内情。
这会儿。屋里的康美枝已经擦干了脸,边收拾着屋里的杂乱,边招呼薛向三兄妹。
“二姐,别忙活了。刚才这是怎么回事儿?”
薛向伸手拉住了康美枝,指着满桌的狼藉。和七八个破了瓷儿的水杯盖。
这水杯盖显然是新破的,破碎的瓷片儿还在桌上,没来得及收拣。
薛向的脑子极灵,已经将这破茶盖儿,同先前那帮气冲冲而去的老嫂子们联系到了一起。
“我没事儿,三弟,我给你倒水,小意,小适,等着啊,我给你们抓瓜子儿!”说话儿,康美枝又站起身来,便朝里间行去。
熟料不待她跨出步子,便听薛向道:“二姐,我这儿都知道了,你就甭瞒了,多亏今天喝酒,听朱世军说你要结婚的事儿了,要不然你恐怕连我都瞒过去了,康桐不在家,不还有我嘛,说说怎么回事儿吧?得了,你也别含蓄了,刚才那一出我看明白了,那小伙子不错,不是个嫌贫爱富的,是人家里瞧不起咱穷家小业,不乐意了吧?”
薛老三何等脑子,虽不曾亲见,只略略扫了几眼,便将来龙去脉,道了个通透。
刷的一下,康美枝的脸就红了,她最是脸嫩。
她这脸嫩的毛病,从她如今的婚事儿上,便可看出。
按说,不管这婚结得成结不成,都到了谈婚论嫁的份儿上了,怎么着也该跟家里人说说。
就算康桐这个榆木疙瘩弟弟不开窍,又在当兵,可她也该跟远在琼岛的长姐康美凤交待一声,毕竟亲姐俩儿,有啥不好言道的。
如今到她这儿可好,都快结婚了,亲近的人竟无一个得知。
“什么,美枝姐,你要结婚了?”
小家伙惊得站起身来,“你未婚夫是先前的那个哥哥么,刚才我怎么瞧见你哭了呀,是他欺负的你么?”
小烦人精是四海的性子,最是好事儿,更兼早慧,这会儿盘问起八卦来,竟是头头是道。
“小意,你先带小适到里间玩会儿,我和你美枝姐说正事儿呢!”
薛向招呼一声,小家伙便翘了嘴,却还是不情不愿地被小意给拉走了。
两小去后,薛向接道:“二姐,要我说你这事儿可真没做对,结婚,多大的事儿啊,小康不告诉,美凤姐总该告诉吧,就算美凤姐太远,给雷小天、朱世军去个电话,总不麻烦吧,你这事儿要真偷偷摸摸办了,康桐回来,你叫大伙儿怎么见他?”
康美枝支吾几句,却吐不出个完整的句子,薛向看得难受,摆手道:“别的咱就不说了,我问你答,你要说不出口,点头摇头也行!”
康美枝点点头。
“刚才那小伙子,是你对象么?”
康美枝点头。
“你们打算明天结婚?”
康美枝先点头,后摇头。
“二姐诶,您这又点头又摇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诶,可急死我喽!我看您还是痛快儿说了吧,想要个啥结果,三弟我管教你顺心如意就是!”
眨眼工夫,薛老三头发都快急白了,他明明记得这位康二姐,以前不是这么个闷葫芦性子,可今儿个分明比康桐还闷。
薛向哪里知道,女孩子对待男女情事和婚嫁,从来都是面嫩非常的,尤其是在熟人面前。
更不提,如今的年代,怎可和后世相较,康美枝局促难言,这才是合情合理。
见康美枝仍旧闷葫芦样儿,薛向连连挥手,“得得得,二姐,您说不出来,进屋去,用纸笔写,写重点,我只要心里有个谱儿就成!”
说话儿,薛向便叫出了被赶进里间的二小。
康美枝如蒙大赦,一溜烟奔进屋去,未几,便招呼了小家伙一声,俄顷,小家伙便从屋内带出张纸条来。
纸条上字数不多,信息却丰富,再加上薛老三早已经对此事有了大体了解,此时两相一映衬,整件事儿,就完整地呈现在了眼前。
原来,康美枝的对象叫陆勇,正是他们棉纺厂副厂长的公子,同时,这陆勇也是棉纺厂的业务骨干,去年刚分来的大学生,和康美枝在一个车间。
而康美枝本就姿容不凡,俩年轻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时间久了,自然就有了感觉,以至于发展成了恋人,最后到了这谈婚论嫁的地步。
后面的戏码就老套加俗套了,嫌贫爱富的陆母横身出来棒打鸳鸯,海誓山盟的陆公子非卿不娶,痴儿怨女上演了一出可歌可泣的抗争包办婚姻的俗套大戏。
而就在前两天,陆公子苦求不得,终于发了狠,跟陆家言道,若是不能娶康美枝,他就去法院打官司,让法官裁断婚姻。
这不,陆母没办法,假意答应了婚事,今儿个就趁势带人上门来了。
当然,借用的名义是,来探康家的门第,兼问嫁妆,实际上,不过是上门来打脸,让康美枝知羞而退罢了。
薛老三看得恼火,这都什么跟什么呀,陆家人这也太不识好歹了,不知道这是山窝里藏着的金凤凰,康二姐能看上姓陆的,是他们抄上了才是。
薛老三压着火气,对着屋里喊道:“二姐,情况我都清楚了!我得问问,那个陆勇,你还打算嫁不嫁,嫁,咱有嫁的招儿;不嫁,咱有不嫁的办法!”
此刻,薛老三是真恼了,这姓陆的一家也真是欺人太甚了!
说起来,他薛老三也不是一点儿亏都吃不得的人,更何况,姓陆的还占了不知者不罪这条,不过,今儿个他可顾不得什么讲道理,没见康美枝如今就剩自个儿了,他薛向若是不给在背后戳着,帮康美枝把这口气出了,今后还怎么有脸见康桐。
等了许久,不见康美枝吭声,薛向又喊道:“我知道了,不嫁是吧,放心吧,我今儿晚上就给你出了这口气去!”
其实,他还真想康美枝心里想的是不嫁,那样的话,这口气还真就好出了,不过,以他对康美枝的了解,和今晚所见,以及方才那张纸上字里行间对陆勇的维护,他已经知道了康美枝的答案。
果然,里面的康美枝急了,蹿了出来,“嫁,我嫁!”
喊完,一张俏脸立时染成了红布,嗖的一声,又窜进了屋去。
薛向苦笑一声,吆喝道:“二姐放心,明天我一定风风光光、热热闹闹、轰动四九城地把你嫁出去!”
话音方落,薛向便朝电话机奔去。
说起来,康家的这台电话,还是他给安的,一来为方面康桐给康美枝打电话,二来,也是让康美枝受了委屈,方便搬救兵。
第二百零四章 排场
薛向拿起电话,就拨出几个号去,未几,陆家家宅的电话,便被他弄到了,以如今薛衙内在京城的能量,干这点儿活,自然手到擒来。
电话很快再度拨通,薛老三没想到的是,迎面而来就是一只母夜叉的恶骂,这声儿贼熟,和先前楼道里喊哎哟的女声一模一样,显然电话那边是陆母。
“小狐狸精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想进我陆家门,你是痴心妄想……”
要说,这会儿还没来电显示,可那边的陆母似乎掐准点儿,猜到了这电话必定是从康美枝这边过去的,
陆母一句没骂完,便听见电话里传来砸东西的声音,未几,又听到一男声怒吼,薛向记得这声儿,正是那陆勇的。
俄顷,便听电话里的陆母恨恨叹口气,“成,小狐狸精,你好本事,勾得我儿子失了魂儿,别说我不给你机会,明天我老陆家在东来顺摆喜酒,你有能耐就让你的七大姑,八大姨送你上门儿,我倒要看看他们舍不舍得下这张老脸,小……”
“闭嘴!”
薛老三终于忍不住了,“说他妈的那么多废话干嘛,明天上午十点半,就东来顺儿,谁不到谁是孙子!”
一句吼完,啪的一声,薛老三把电话撂了!
饶是都国术宗师了,薛老三也被那边的母夜叉气了个脸红脖子粗,而那自当官儿后就保持的所谓涵养,这一刻,也被母夜叉气得丢了个精光。
难得见到薛向如此气急败坏,一边的小家伙偷瞧着他,半捂着粉嘟嘟的小嘴巴嘴巴,笑得像个刚偷着鸡的小狐狸。
而这厢薛老三刚把电话拍死。那边的陆母也疯了,重重将电话砸在了桌上,险些没一下子给砸碎喽。
陆母万万没想到电话里竟飙出个男声,且敢这么恶毒的话骂她,她真是气疯了。
不待她出口喝问,站在一边的陆勇便抢着道明了薛向的身份。
当然,他对薛向是谁,也不甚了了,可先前在康美枝家。薛向在进门前叫了声“二姐”,而那小女娃又叫了声“美枝姐姐”,所以他料定薛向是康美枝某个亲戚家的弟弟,此刻,便对陆母据实以告。
“好哇。好哇,小畜生,敢骂老娘,老娘现在就去掐死你……”
细说来,陆母还真是典型的强势主妇,她出身官宦,下嫁时。陆家并未发迹,当时,陆父就被陆母给拿得死死地,这些年尽管陆父官运亨通。官至副厅级副厂长,可陆家仍旧是这位陆母说了算。
可以说这陆母一辈子养尊处优,别人畏惧她家权势,还真没有敢跟她叫板的。今儿个,薛向狠很骂了她。让从未受过此等待遇的她差点儿没疯了。
这不,都这钟点儿了,这悍妇还想着去康美枝家寻薛向出气。
亏得陆勇机灵,赶紧道:“妈,人家都说了明天要上门,您这时找过去,摆明了是怕了人家上门嘛,电话里我可是听见人家说了,明天上午东来顺,谁不来谁孙子!”
陆勇这番话,除了劝慰陆母别去折腾康美凤,更重要的是,他有自己的计较,那就是,不管怎么着,只要明儿个康美凤敢来,他就敢把婚事儿给坐实了。
“你!”
陆母恶狠狠地瞪着陆勇,气得原本就鼓胀的胸脯子,起伏得似乎要和胸膛脱离了关系。
不过,陆勇的这番话终归起了作用,陆母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副美妙的画面,在满堂陆家亲戚面前,她神采飞扬,狠很修理小狐狸精和他兄弟,让他那该死的兄弟知道知道什么是豪门贵族和上流社会。
一念至此,陆母扯着嗓子吼开了,“勇子,给你大舅,二舅,三姨夫,表叔……打电话……”
“打电话做啥?”
“喝喜酒!!!”
哐当,陆母的高分贝竟震得一只半边底座悬空的玻璃杯,给掉在了地上,砸了个粉碎。
………………
腊月二十二,立春,甲寅月癸亥日,宜无,忌无。
早上七点半左右,正是长安街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而天宁门广场就是这热闹的中心,因为这个钟点儿,天宁门的升旗仪式就在此地开始了。
一曲新近恢复身份的国歌奏完,鲜艳的五星红旗便飘扬在了高高的旗杆顶端,十数万名参加升旗仪式的群众,便结束了注目礼,又开始流动。
临近年关,长安街上的人潮本就较平时多出数倍,此时,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得都快转不了身了。
熟料,就在这时,一声震耳的喇叭声响起。
而这喇叭声方响,咚咚咚锵,咚咚咚锵……铿锵有力的鼓声又飙射了过来。
鼓声未歇,锣钵声又响了起来,霎那间锣鼓钵铑喇叭声,想成了一片。
这震天价的响声,几乎将能容纳数十万人广场的杂音全部盖了过去,霎那间,十多万群众全朝响声——西南方看了过来。
放目望去,但见西南方宛若烧起了一片火烧云,上百人的送亲队伍,一色的大红,便连喇叭,锣鼓,也用扎了红绸。
两队八十八人名鼓吹手组成的吹打班子,站了小半条街,各自鼓着腮帮子,比着吹打。
后续十二名锣鼓手,大冬天的,穿一身艳红的坎肩,拼命地挥动两条满是腱子肉的臂膀,敲打着身前的大鼓,这会儿,已经敲打得浑身直冒油光了。
紧挨着锣鼓手的是一抬说不出什么滋味儿的大花轿,古色古香的三十二抬的轿子,满四九城差不多快一个世纪没见了。
有眼贼的愣是认出这是那恭王府家大格格出嫁时用的,上百年历史了,一直搁在西直门外的民俗博物馆里,今儿愣是又被抬出来,重新披挂上阵了。
好家伙,这百多人的队伍,全用一色红装饰,入眼就气势极浓,再加上这吹打班子实在给力,整出的动静儿不下于打雷,又在最繁华的长安街演了这么一出,实在是惊世骇俗。
霎时间,全场十多万人都瞧了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剧团又出了新戏,趁着大过年的,现场排开了。
可存了这念想的,很快又否决了这个想法,什么时候天宁门前准演大戏了。
送亲的队伍,就这么得得瑟瑟穿广场而过,留下议论声无数。
“我说这是紫禁城里哪家姑娘出嫁啊,这阵仗真赶上皇帝嫁公主了,这热闹是热闹,可太扎眼了!”
“你知道什么啊,老古董,这都啥年月了,都改革开放了嘛,还老一套思路,人家愿意怎么折腾是人家的事儿,谁叫人家出得起钱呢,按您这说法儿,还跟过去似的,大伙儿一块儿穷,一点新鲜事不许见,那日子跟死水似的,又有什么滋味!”
“什么什么滋味,我就是看不惯这种搞特殊化!”
“得叻,您回家跟您孙子聊去吧,老古董,南大街还有跳霹雳舞的,你老王头咋不去骂,我瞧你就是瞅着眼红!”
“别争了,别争了,没瞧见人家闹腾半天,公安连个影儿都没有,大伙儿,散了吧,散了吧,老天桥的庙会又开了,咱赶紧着啊……”
议论来得快,熄得也快,薛向隐在人群里,听了半晌,也就放下心来。
不错,今天的阵仗,就是他折腾出来的。
一是为了灭灭母夜叉的威风,出出胸中的那口恶气;二还真就是为了风风光光的把康美枝嫁出去。
因为,他昨晚就给东来顺去了电话,打听清楚了姓陆的还真在那儿摆了四五桌酒席,摆明了陆家人是认准了康美枝是不敢上门。
当时,薛向一听到这酒席桌数,蹭的一下,心头的火苗子就蹿起来了。
陆家人这摆明就是要打脸,且是做了两手准备啊。
一是,算定老康家的人不敢来,这婚是结不成的,毕竟若真当结婚办,哪家门第再寒酸,也得凑个十来桌亲戚吧,更别提他陆家还算是门第不错的官宦,四五桌酒席纯是为了应付;二呢,摆开这阵势,就是防着康美枝真就到场,届时,老陆家的七大姑,八大姨正好再来个聚众打脸,狠很羞辱康美枝。
薛老三当时听了东来顺许经理的准信,心里就炸了,他昨个儿虽然已经筹备好了方案,要弄出点儿动静儿,可他万万没想到姓陆的竟然这么张狂,若是这一巴掌不狠狠抽回去,他薛老三栽面儿事小,以后康美枝就算嫁过去,岂不是要让母夜叉往死里欺负。
计较已定,薛衙内就顾不得什么含蓄低调了,当晚就召集昨个儿在老莫喝酒的雷小天几位一商量,立时便有了今天的泼天似的动静儿。
当然,薛老三不会不考虑到影响和风评的问题。
不过,如今已经进入改革开放第五个年头了,婚嫁阵仗,尤其是在四九城早兴开了排场,甚至已经有了似模似样的婚庆公司。
再者,今次又不是他薛家嫁女儿,就是有想构陷他薛家的,也得拿住把柄才是。
就这么着,一出大戏,直接在天宁门广场拉开了大幕。
第二百零五章 求我啊!(第一更求月票)
而薛老三不在送亲队伍中,却隐在人群深处,就是为了听听人民群众的反应。
而结果与他所料不差,反对者不少,喊热闹者众多,基本算是持平之论,有此结果,薛向已经极满意了。
薛向刚挤出大广场,快步要追上送亲队伍的时候,雷小天顶着一身新置的警服,骑着跨斗,威风凛凛飙了过来。
“三哥,你这儿闹腾什么呢,这东来顺可是快到了,到时你不在,怎么主持啊!”
麻雷子远远就喊了开来。
“正好,麻雷子,我又新得了一主意,你现在马上跨了你这电驴子,去红星茶馆儿吆喝一嗓子,就说今儿我薛老三嫁姐姐,请他们来喝喜酒!”
薛向话音方落,麻雷子两撇眉毛都差点儿飞出眶去,欢欢喜喜地应了一声,嚎叫着加足了油门,朝前飙去。
麻雷子没办法不兴奋,薛向这句话一出,他哪里还不知道这是三哥要弄阵仗了,这都多少年了,大伙儿低调得浑身都快长白毛了啊!
三哥终于又要摆场子了啊,这是要往死里热闹啊!
想起这一幕,麻雷子都忍不住热血沸腾,仿佛回到了当年的青葱岁月。
…………
“嘿嘿嘿,我说大姐,您把我们叫这儿来,到底是干嘛呀,昨个儿半夜就来个紧急电话,说是小勇今天结婚,害得咱们连夜往京城赶,这来了倒好,你家结婚只摆了四五桌不说,这都什么钟点儿了,勇子还杵在这儿,也不去接新媳妇儿。这到底是唱得哪出啊!”
“就是啊,我说大表姐,您不会是拿我们大伙儿当礼拜天过吧,您这脸上的表情,我可是瞅了有一阵儿了,您这不像是要当丈母娘的,而是纠集了弟兄姊妹,来打群架的!”
“淑珍 ,你知道你大哥我公务繁忙。若不是听说我外甥小勇今儿个大婚,我才懒得来了,你知不知道今天我们夏省长正在省委委员会议,我这个假请得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你非得给我个说法儿!”
“大嫂。对啊,你倒是给个说法儿啊,我可问了大哥了,他说你压根儿就不同意这门亲事,既然不同意,您今儿闹这出到底是给谁看的呀!”
“…………”
送亲队伍快到地儿的时候,陆家这边终于起了纷争。
要说如今的陆家还真称得上官宦人家。就这四五桌亲戚,就有一个冀北省正厅级地委书记,一个京城下辖市的副厅级副市长,一个副厅级副厂长。处级干部四个,处级以下的也有三个。
正因为官宦多,所以大伙儿的事儿就格外多,时间也格外紧。再加上,这帮当官的哪个不是明眼人。陆母弄出这阵仗,可真没瞧出一点结婚的模样,倒像是玩儿了出烽火戏诸侯。
而陆家亲戚就是那倒霉的诸侯,如今空等了许久,不恼才怪呢。
“行啦,行啦,别吵了,我说还不行嘛,要说都怪我们家死不成器的小勇……”
陆母喊停了纷扰,接着,便将陆勇和康美枝之间的事儿,添油加醋给说了一遍,当然,重点自然是体现在康美枝的狐媚,和康家人的寒酸上。
听罢前有后果,陆家人也炸了窝。
他们这帮人早把官级视作了阶级,将联姻结合而成的门第视作了一个完整的家族和利益体系。
而去年陆勇大学毕业,分到棉纺厂就是车间副主任,已经有了行政级别,再算上家世,完全是八十年代的高富帅。
所以,陆勇在陆家人及其亲眷眼中,本身就是个资源,一个联姻豪门的资源。
如今,听说他要和康美枝那样一个屌丝女结婚,大伙儿炸了窝乃是正常,而这也是陆母愤怒的根本原因。
却说陆母刚道出隐情,厅内立时起了如潮的反对声,陆勇差点儿没被这反对浪潮给卷飞了天。
厅内噪杂了许久,还是陆勇那位做地委书记的大舅,挥手止住了喧闹,“淑珍,你今儿叫大伙儿来的意思,咱们都明白了,待会儿你尽情发挥就是,小勇这事儿,晚断不如早断,最好还是当机立断!”
熟料这位地委书记的话音方落,外边就起了喇叭声,没隔多会儿,擂鼓声也传来了,未几,这喇叭声和锣鼓声交织成潮,霎那间,厅内众人不扯着嗓子喊,就再也听不清彼此说话了。
陆母当先奔出门来,循声朝东边望去,瞧见一队望不到头儿的送亲队伍,立时扯着嗓子对赶上前来的陆家众亲戚激动地吼道:“这,这才是嫁姑娘呢,不知道是哪家好人家的,瞧瞧,瞧瞧,也只有咱们四九城才有这般排场!”
陆母的话根本就没激起丁点反应,倒不是众人没听见,而是大伙儿全被这惊人的排场给震住了。
东来顺门前就有一方不小的停车场,再前面就是同往南京路的主干道,原本这百来号送亲队伍,就已经壮观到了不行,可此时再瞧停车场上挤满的看热闹的人,以及对面主干道上成队的交警疏导着早已拥塞不堪的交通,仿佛霎那间,整个四九城的人都往这边来了。
长长的送亲队伍,吹着革命年代的,终于在东来顺大门口停了下来。
陆家人这回真得惊呆了,隐隐不好的感觉,几乎同时在众人心头浮现。
尤其是陆母,瞧着那一溜长得看不到头儿的大红送亲队伍发呆,心中万分不信这就是给那小狐狸精送亲的队伍。
可今儿个的东来顺也是邪门,厅里排开了一溜七八十张桌子,却是一个食客也没到,也就他们老陆家占了几桌,而今天在东来顺摆着婚宴酒席的,自然就只有他们老陆家,如今送亲的队伍偏偏就在东来顺停了。
是以,陆母就是再不愿想那让她都艳羡不已的轿子里,坐得是康美枝,可也不敢排除这个可能性了。
陆母心中正惴惴难安之际,忽地,瞧见一个颇为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的年轻人,大步行到队伍的前列来。
这年轻人大冷天的,也就穿一件中山装,内里显出的白衬衣,证明他并未着毛衣,面容说不出什么感觉,一眼瞧去,平常得丢在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可细细一瞧,他那瘦削脸上的五官,竟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和谐,唯有脸上挂着的那淡淡笑容,配上那犀利射来的眸子,怎么瞧着就让人心里腾起了火气。
陆母正盯着这年轻人打量个不停,努力回想着此人是谁,忽地,这年轻人忽地伸起了手臂,霎那间,整个送亲队伍静寂无声。
尔后,刚听这年轻人吐出一句“想必这位就是陆伯母吧”,陆母忽地在台阶上跳了起来,猛地伸手指着薛向,嘴巴里发出尖利的嗓音:“昨晚就是你,就是你,小……”
不错,这年轻人除了薛老三还有何人,他万万没想到陆家的母夜叉竟然凶悍到这种程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就敢发蛮。
可他薛老三哪里是受得这套的,不待陆母骂出声来,他沉着嗓子喝了一声,霎那间,陆母的耳朵仿佛被贴在耳边的响鼓震了一下,脑子就剩了嗡嗡,后边的话竟再也出不得口。
等她一口气喘匀,又待喝骂,薛老三先喝出口了:“陆伯母,我敬你是长辈,称呼你声伯母,你若为老不尊,那就别怪我这晚辈没个晚辈的样儿,今儿你要是骂出一句,我敢保证你今晚肿着脸回去,瞧见没,我身后可都是吃多了没事儿干,就剩两膀子力气的汉子,你今儿个叫的人实在太少了,打群架,你们可不是对手,斗嘴皮子,老子懒得奉陪。”
果然,陆母怂了,撒泼骂街,以势压人,她是好手。
可如今人家人多势众,而且一看都是下里巴人,没文化没素质的泥腿子,若真惹急了这二百五臭小子,没准儿大街上就挨了耳光,以后传出去,她还活不活。
陆母狠很瞪着薛老三,把方要出口的脏字立时给咽了下去,“我不管你是谁,今儿请了多少人,有我在,她康桂枝那小……姑娘,别想进我陆家的门儿,怎么着,你家姐姐是不是真嫁不出去,老丑到没人要,这么哭着喊着,死乞白赖地要进我陆家门儿,这多掉价啊!得,你求我啊,只要你求得我高兴了,没准儿我还真应了你呢。”
陆母真可谓是恶妇的代表,一张嘴巴毒得都喷死人,饶是薛老三已经算计妥当,这会儿,也险些忍不住要暴走。
“妈!”一边的陆勇急了。
“闭嘴!”陆母回眸狠很瞪着陆勇,“老三,老四先把小勇拖进去!”
陆母话音方落,俩中年人便一左一右跨着陆勇的膀子,将他拖进厅去。
陆勇方去,陆母一双凶悍的凤眼,满是阴损的笑意,直直盯着薛老三,“怎么着,想进我陆家门儿,你求我啊,要求就赶快啊,我今天心情可不怎么好,等我改了主意,你姐这辈恐怕都没机会进我陆家的门儿了,到时就是再想哭着喊着,也没地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