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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想见江南     红色王座txt下载     红色王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六章 拜访

    啪啪,

    啪啪啪……

    从尤主任寝室看到这一切的方校长,最先鼓起掌,紧接着,掌声响成一片。

    原来,众人所处的方向,只能看见教学楼前的学子,而尤主任所在的位置恰好被另一侧承重墙挡住,而先前学生们扔东西,因隔得太远,也只能瞧见铺天盖地,谁也想不到是在砸尤主任的呀,紧接着,学子们就散场了,先前铺天盖地的扔东西,自然就被理解为尤主任做了什么承诺后,学生们兴奋所致。

    “人才,不,奇才,奇才,尤主任真是奇才啊,这等口才,放在战国,就是苏张啊,实在是了不起,看来我是错怪他了,身负此等大才,便是泰山崩殂在即,亦足高堂安坐,凭啥,就凭这身横溢的才华啊!”

    掌声中,方校长激动得胡子直抖,老式文人气发作,就差吟诗以记了,这会儿,在他眼里,尤主任直若在城楼上观山景的诸葛丞相,实在是太有贤者气度了,外边乱成这样了,人家能高卧,不出马则已,出马则风平浪熄,这不是传说中的国士是什么。

    方校长赞誉声中,众人齐声应是,便是先前看这位尤主任极端不爽的铁局长,这会儿也生出了拜服之感。

    “咦,你们看,那是什么?”

    赞誉声中,督查二科的刘科长忽然一声惊叫,伸手朝窗外指去。

    “这位小同志,也未免太大惊小怪了吧,看不见衣服么,那是本校的环卫工人,在清理不听话的学生们扔的食物,嗨,真是浪费。这可都是好粮食啊!”

    老眼昏花的方校长,一边摇头,一边叹息。

    可他话音方落。身边的人影先就少了一半,又片刻。一屋子人,就剩了他一位,老头子实在弄不明白,众人在跑什么,正准备跟去看,忽然老头子眼睛瞥见窗外,紧接着。眼神儿就直了,挪动脚步,赶紧带起老花镜,一双眼睛几乎要贴到落地窗上。

    终于。老头子看清了眼前的情况,原来那两个环卫工人手中托着的压根儿就不是学生们扔弃的食物,而是被食物淹没的尤主任。

    这会儿,尤主任浑身上下,粘了不少油条。馒头,头上还淋了半碗没喝完的稀饭,远远看去,哪里还有人影,直到此刻。行到近处,众人才看清昏死的尤主任被抱在俩环卫工人中间。

    专案组长昏死,这可不是小事儿,在场诸人就是再不爽尤主任也得第一时间奔过去。

    独独方校长这老头子眼神儿不济,没看清楚,再加上,先前就他赞扬得最是夸张,这会儿又成大乌龙,众人懒得搭理他,是以,先跑了个干净!

    瞧清昏迷的尤主任,方校长勾连前后,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忽地,仰天长叹:“苏张原来是饭桶啊!!!”

    …………………………

    “大家伙,这棵我栽,我栽,不许抢,我去拿我的小锹!”

    小家伙吆喝一声,折身奔进房去,未几拖出把小一号的铁锹,奔了出来,接过薛向手中的小风景树苗,放进坑里,尔后,让薛向扶住树苗,她持了小锹将坑边的泥土,推进坑去,待坑填满,还用小脚在上踩了踩,扬起红扑扑的小脸,冲薛向得意一笑,又招呼一声小白,提了小喷壶,朝遍布苍苔的浣洗池奔去。

    今天是国庆节,j大那边的喧闹,似乎一点也没打扰到薛向平静而恬淡的生活,可以说,入主督查室不过月余,薛向却自问是人生中仅次于在那个无名小岛的悠闲岁月,较之在靠山屯做队长时,还闲散得多。

    因为在靠山屯,他再分权,再懒惰,可许多大事儿,村子里的发展,他得操心劳力,可如今,在督查室,上有市委领导下指示,下有督查室几位副主任接着,他薛主任真得可以袖手谈心性了。要说也不是薛老三偷懒,实在是市委领导就没下过有挑战性的任务,一般的任务,薛主任实在是不屑出手。

    一般人干的事儿,薛主任干么?人家薛主任要干的专就是那不是人干的事儿!

    这不,今天是国庆节,小家伙放假,督查室除了留守人员,其余人等也休假了,他薛主任昨天就安排好了任务,今天就没去办公厅报到。

    一大早醒来,瞅见院子里,那方破败的菜畦,茅草高深,更兼正值好天气,薛老三就生出了打理庭院的心思,正好也让小家伙参加参加劳动,体味体味艰辛。

    可哪知道,他一说打理庭院的主意,小人儿竟似过年一般快活,拖着薛向和小妮子,就嚷嚷着去买适合她的农具。

    这不,吃罢早饭,三人就驾车去了明珠最大的农贸市场,买回了一应农具,和一应树苗,盆栽。

    细说来,薛向原本也是想在那块菜畦上,种上菜蔬的,待得瓜果成熟时,绽青碧绿,姹紫嫣红,集于一处,真是绝佳美景,奈何他懒人倒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时间,也没功夫打理,无奈,只有移栽些矮小的灌木,聊以充景。

    小半亩大小的菜畦,杂草丛生,土地板结,工作量着实不小,若是一般人,少不得折腾一整天,可薛向几乎就不是人。

    伐恶枝,焚茅草,翻土如犁,使锹如风车,半个钟头不到,茅草尽除,烧掉的草灰,也被薛向翻在了地里,坐了肥料,一块土地已经布展得又平整又滑溜,半亩大小的地方,就剩了二十多个深浅不一的大坑。

    尔后,便是栽树,这下才轮着,小妮子和小家伙上手,熟料二人真不是干农活儿的料,半晌才栽出一棵,待二人一棵栽罢,身后近二十个坑儿,就剩了一个,其余的大坑,早被银杏、槭树、黄栌、五角枫、水杉、椰子、槟榔、香樟、桂花、玉兰、鹅掌楸、马褂木、楠木、碧桃、榕树、樱花、珙桐、梓树、七叶树,一样一株,栽了个满满。

    小家伙原本把栽树,作了极大的乐子,谁知道,这乐子转瞬就没了一半儿,立时就急了眼,狠狠撞了薛向一下,又吆喝一声,才奔去房里,拖出了她那把压根儿还新簇簇的小铁锹,终于将最后一颗树栽上。

    滴滴滴……

    三人刚收拾好院落,洗漱了身子,门外就传来了汽车喇叭声。

    柳总裁吓了一跳,瞬间就白了脸,慌忙朝屋内跑去,熟料没待她动步,便被薛向一把拉住,“是同事,给咱家送过节份儿的!”

    薛老三知道小妮子在怕什么,她怕来人是苏美人,而她怕的又不是苏美人,而是怕难为自己。

    薛向心中深深叹口气,拉着小妮子打开了院门,来人果然是办公厅综合室的赵主任。

    上次,赵主任来薛向办公室再拉薛向去看他给找的保姆时,薛向说家中已经有人过来了,当时,赵主任似乎不信,直说国庆节那天,单位发过节份,到时,无须薛向亲自来领,他自给送上门去,顺便再蹭薛主任顿饭。

    赵主任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薛向哪里有不答应的,这不,今天趁着买农具和树苗的机会,还特地进饭店备了几样凉菜,正是为了备这位赵主任上门。

    “这位是?”

    赵主任满脸含笑,手中抱着个硕大的纸箱,薛向伸手去接,被他晃了开去,刚准备和薛向玩笑,忽然抬眼看见了薛向身后的小妮子,初始赵主任以为真是薛向家来的保姆,可一入眼,眼神儿就拔不动了,脑子里就剩了“人间佳丽,以此为是”,保姆,有着个级别的保姆么?

    原来小妮子以为今日不出门,便未着惨装,丽色自然难掩,淡淡阳光下,明艳得几乎灼眼,也难怪赵主任惊艳。

    “表妹,老家来的表妹,姓柳,特地来帮我看一段妹妹!”

    薛老三忽然觉得,那晚留下小妮子实在是太正确不过了,这会儿,竟然完满得堵了赵主任的口,“表妹,这位是市委办公厅的赵主任,为人最讲义气,好朋友!”

    小妮子大大方冲赵主任问了声好,慌得赵主任有些手忙脚乱,半天,才叫出句“柳同志好”。

    进得门后,赵主任还不住暗骂自己,多大年纪了,一点定心都没有,骂罢,心中又生出疑惑来,这真是表妹么?

    虽有疑惑,赵主任却不打算深究,人家的秘密,还是少打听为妙。

    赵主任将纸盒放进了堂间的八仙桌上,便一件件点检开了,要说这年头的公务员福利,远不如后世吓人,无非是食油,猪肉等玩意儿,不过,在时下,却是真正的好东西,许多百姓人家真是望之欲穿眼而不得。

    陪着赵主任闲聊了会儿,便到了午饭时分,小家伙和小妮子先用了,回房午睡去。

    只剩薛向和赵主任,在院中的一棵老榕下,摆开了酒席。

    虽然都是冷菜,可薛向去得是明珠最大的人民饭店,叫得餐,八个菜,都是精贵玩意儿,不谈别的,只看都是荤菜,皆不是寻常家禽牲畜做得材料,便知其精贵。

    几句客气话罢,两人就聊了起来,而这二位都是局中人,聊得自然都是局中事,而赵主任显然又是个健谈的,片刻功夫,就把话题扯到时下最大的热闹上去了。

第五十七章 包桐的大麻烦

    老榕树年代久远,枝叶繁茂,托光成荫,清风徐来,真是又凉又爽,绝对是喝酒谈天的绝佳环境。

    赵主任夹一片獐肚,忽地,冲薛向比出个大拇指,这大拇指比得时间颇长,直到一片獐肚入腹,赵主任才收回拇指,开了腔,“薛老弟,你真是绝了!”

    薛向连连摆手道:“赵大哥,别误会,这可不是我的手艺,外面随便买的,你就对付着吃一口吧。”

    赵刚哈哈一笑,“你老弟才误会了,我可没说这菜绝了,这菜固然味美,可比起你老弟的圆润融通来,那可是差得远了。”

    薛向笑道:“此话怎讲?你老哥可别因为吃我一顿饭,就一个劲儿地给我发高帽呀!”

    赵刚道:“这儿就咱们兄弟俩,你老弟还跟我外道,这未免太让老哥我寒心了吧,今次督查室出任务,难不成不是你老弟故意让给老尤的?要我说你老弟这招儿实在是绝了,真是逢灾躲祸,遇难避危,服了,服了!”

    薛向这下真是奇了,“听你老哥说这话,莫非是尤主任那个专案组现在遇麻烦了?”

    细说来,自从尤主任从他这儿耀武扬威失败后,薛向将他礼送出境,便再没关心过这家伙折腾什么,一来,他薛老三最近真是恬静冲淡,二来,督查室大局稳固,他自问不管姓尤的怎么折腾,都翻不了盘,索性不去理他。是以,他还真没打听过专案组到底是办啥案子。

    见薛向似乎真不知道内情,赵刚一拍大腿,道:“都说有福之人不用忙,今儿个,我算是信了,不瞒老弟你说。老哥我在办公厅浮沉了不少年,你老弟的前任也见过两个,论能力。这两位绝对是上上之选,可这两位在你这督查室位子上都没坐舒服过。成天斗完这个斗那个,弄得督查室鸡飞狗跳不说,自己还累得直喘粗气,就是这样,俩人在督查室也没干满一任,倒是你老弟的作风,真是让人刮目相看。督查室如今政通人和,风调雨顺,都是你老弟的功劳啊!”

    赵刚是个伶俐人,薛向从前这么看。如今更是对他伶俐的程度有了新的认识,不管再曲里拐弯儿的事儿,这人总能说得让你畅快,总能找到吹拍的地方,这不能不说是本事。

    就拿这会儿来说。这督查室,他薛老三明明是万事不管,瞎混日子,连眼下市委关注的大案要案,他都浑不关心。照一般人看,这就是缺心眼儿,可偏偏因为歪打正着,让尤主任踩了一脚泥,可到他赵主任嘴里,就成了薛向英明睿智的佐证。

    薛向自问是不喜吹拍的,可听了这位赵主任的话,也忍不住心中舒畅,“赵老哥,你就别高帽子一顶接一顶的了,实话实说,我这会儿真想知道尤主任今次办的是个什么案子,你老哥若是知晓,那就给露露呗,就当佐酒嘛!”

    赵刚哈哈一乐,抬杯冲薛向一举,薛向抬杯朝他一碰,二人一饮而尽。

    一杯酒饮罢,赵刚打开了话匣子,“我说你老弟运气好是怎么回事儿呢,纯是因为这事儿就是股寸劲儿,原本学生们聚齐闹事儿,该是教育局和公安局该管的事儿,可偏偏这事儿传到汪书记耳朵里,当时包秘书长又在向汪书记汇报工作,见汪书记不快,包秘书长这汪书记的特大号秘书,哪有还不赶紧替领导分忧解难的道理,就这么着,这事儿就让咱办公厅给承揽了。很明显,办公厅能办事儿的,就老弟你的督查室,本来这担子得落到你老弟肩上,谁成想尤主任不管不顾地先冲了过去,结果,替你老弟顶了雷,你说这是不是寸嘛!“

    “寸,可不是寸嘛!”薛向抬起雕花酒壶,给赵刚满上一杯,“不过我更想听到底是怎么个案子,怎么跟学生们还扯上了,这年头学生闹事儿,可没小事儿啊!”

    薛向此话绝非虚言,这年月,年轻人躁动得不行,一个个看两本煽动人心的酸诗滥词,就难免热血沸腾,岭南最近就出了骇人听闻的事儿,这会儿,一听到事关学生,薛向可再不敢存了看戏的心思,精神陡然集中。

    瞧见薛向面色一肃,赵刚心头没由来一抽,当下,不敢再卖关子,转上了正题:“事情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也就在办公厅听他们嚼舌头,零打碎敲地听了些,具体说是,有俩大学生谈恋爱,结果被另一个把那男的打伤了,好像还要对那女学生做什么苟且之事,亏得被别的学生撞破,结果又被那男的打伤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学生们就不干了,就结成了团伙儿,在学校里闹腾,正如你老弟所说,学生闹腾,从没好事儿,这不,还没闹出什么呢,汪书记就亲自指示了,真能闹腾出什么,那还得了?”

    “领导们关不关注,这我就先不扯了,单说咱们那位尤主任去后,效率奇高,转瞬就劝散了学生,消息报到办公厅,汪书记还点了尤主任的大名呢,当时,我还为你老弟担心呢,生怕尤主任一朝得志,你老弟又得麻烦多多,好在咱们那位尤主任还是老脾气,每次下地方都不忘先耍威风,这回也一样,更兼他尤主任陡立大功,得瑟得不行,听说昨天下午刚到,这位劝散了学生,就啥事儿不管,先开了庆功宴,结果喝得烂醉如泥,今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学生们又聚齐了,咱们那位尤主任以为人家大学生是孩子呢,哄一次,就能哄二次,谁成想他老先生一上前去,就被人家拿包子馒头给淹了,后来,听说脑袋上挨了一下,我来你这前儿,听说进医院了。”

    “哈哈,说了也有意思,你老弟来前,竟是尤主任把人家弄住院,据我所知,你老弟那位前任,后边几个月几乎都是待医院不出来呢,可你老弟来后,就变成这尤主任隔三差五住院,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薛向听罢,心中舒了口气,只要不是为那事儿就成,至于那位尤主任真如小丑一般,光听赵刚讲来,薛向就忍不住可乐,他实在是不知道就这水准,这人是怎么混到现在这地步的。

    要说办公厅几位领导,他都见过,包秘书长大气沉稳,威严有派,苏主任雷厉风行、工作第一,其他几位副秘书长,副主任,虽然接触不多,可一个个也是不苟言笑,城府极深的模样,独独这位尤主任总是干些大失水准的事儿,真不知道是哪位领导提他上来的,莫不是嫌办公厅太素净,要整这么个滑稽人物来搞活气氛?

    这回,薛向猜到却是没错,他正和赵主任吃饭的这会儿功夫,尤主任的存在真的搞活了办公厅的气氛,只是这活得似乎有些露头了,直接上升到了火爆的程度。

    包秘书长办公室,宽敞明亮的房间内,真皮沙发,大理石茶几,三个乳白色五页旋转吊扇……

    在如今这个年代,绝对是最理想的办公场所。

    可这会儿,这间最理想办公场所的主人包秘书长却无心办公,甚至无心落座,铁青着脸,在室内东奔西突,仿佛龇牙咧嘴的老狼,欲择人而噬。

    叮铃铃,叮铃铃……

    办公桌上歪斜的电话响了,一边收拾碎瓷片的小许望了望电话,又看了看包桐,终究没敢动作,心急火燎的包桐狠狠瞪了小许一眼,急步步到桌前,一把接起了电话,“谁,有事儿赶紧说!”

    包桐的心情真得恶劣到了一定的程度,尤其是在接了数个从j大打来的电话之后,他真得没想大有人竟会蠢笨到这种程度,而且这人还是自己的下属,当弄清楚状况后,包桐甚至狠狠握手为拳,狠狠捶了自己额头数下,很明显,他对当初自己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那位,悔恨不已。

    更可恨的是,早在一夜之前,他还曾经为自己慧眼识人而自得,转瞬间,情况便急转直下,以至于到了这无法收拾的地步。

    最可怕的是,他包某人昨天还将那位蠢猪成功劝退学生的壮举,做了功劳汇报给了汪书记,而如今局势恶化成这样,上演如此一出大乌龙,他都不知道怎么跟汪书记交待,这会儿,他是又气又急,其中急大过气,毕竟如何跟汪书记汇报,是横在他眼前的当务之急。

    心情不好,口气自然不好,包桐一声吼出,那边却传来一道冲和恬淡的声音,听罢这声音后,包桐一腔怒火扑棱棱散了个干净。

    “老包,我记得你最善治老庄,我一直认为你是深得老庄三味,却没想到你老包是得了形,没得神,得了学问,没得精髓啊!”

    电话那头正是汪书记的声音,恬淡平和,无怒自威。

    “书记,我,我……”

    包桐竟然无以成言了,若是汪书记责备他办事不利,他或许还能道歉,做自我批评,可汪书记平平淡淡地说他学问不到家,这对包桐这种学者型干部来说,比什么批评都来得疾厉。

    “行了,给你三天时间,解决麻烦,消散影响,我不想再听到j大任何消息,不管好的还是坏的,希望你这次别再让我失望!”

    电话那头,汪书记说完,不待包桐表态,便自将电话挂了。

第五十八章 我不是昏官 (求月票)

    挂了电话,包桐挥手驱退正拾拣着碎瓷片的小许,后者轻轻将门带上,包桐忽地一屁股跌坐在宽大的办公椅里。

    细说来,他原本就知道事情极为挠头,可当时,汪书记皱眉,他包秘书长正在身侧,俗话说,领导有事,下属服其劳,包秘书长怎么可能不顺势接过领导的麻烦。

    正因为对事情有着充分的考量,而且再退出汪书记房间后,包桐就了解了第一手资料,问题果然超出了想象。

    可没办法,这会儿,想松手也晚了,只有接着抗下去。

    正是因为充分考虑了问题的复杂性,包桐才干戈大动,一件普通刑事案件,愣是组建了个专案组来严阵以待。

    包桐倒不是希望专案组的组建,能有何等强大的战斗力,他要的只是,希望那位曹公子能体味到市委的重视,能彼此给个台阶。

    说到曹公子,包桐真是挠头至极,明珠与京城相较,差异化严重,比如京城是政治中心,而明珠便是经济中心,独独一条,两地最相同也相通的是,衙内数量极大,质量极高,这部分人通常又都没一个肯安分的,仗着家里的权势,总是做出些出格的事儿,而这帮家伙又多对对抗政府,产生浓厚的兴趣,下手也越来越老辣,通常就让你知道是他做的,偏偏又没证据,但又得顾全他身份,不能似对付平民老百姓那般,既然知道是你做的,就往死里捶,不怕你不招。

    曹公子这种衙内,论成色不及督查室那位薛主任,论能力,那可差得更远了。偏偏包桐自信能降伏那位薛衙内,却实在是拿这位曹公子没办法,何也?一个守规矩。讲规则,始终在圈子里。一个无原则,无底线,纯属牛皮糖,又似阴沟里的臭泥鳅,让你粘上就甩不脱,偏生你想去抓时,又滑不留手。无处下力。

    此刻,包桐就是这般感觉,深深的无奈,原本官当到他这个份儿上。无可奈何的事儿,已经越来越少了,可偏偏这件事,让包秘书长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烦恼和虚弱感。

    伸得久了,脖子有些痛。包秘书长将脖子抵在厚实的椅背上,用力压紧,抻着脖子缓缓摇晃,终于,僵直的脖子松快了不少。

    “哎!”

    包秘书长长叹一声。伸手拿起电话,想给那位去个电话,轻示一二,可拿起电话后,又放了下来。

    “请示?是示弱吧,以那位的性子定是满口答应,实际结果如何,更是可以想见,还是不丢这个人了吧!”

    包秘书长蹭地站起身来,目视前方,眼中闪过一抹绝然,可转瞬间,那抹绝然骤逝,剩下的是满眼的疑虑。

    是的,包桐犹豫了,方才,他想过自己亲自出面,铁面无私一回,可一想到那位曹公子背后如山如海的势力,他又犹豫了,脑子里忽地浮出两句话来: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就在包桐犹豫难决之际,叮铃铃,桌上的电话响了。

    有了方才的教训,这回,包秘书长拽过听筒,“你好,我是包桐!”

    “包秘书长,您好您好,我是尤宾军啊!”

    电话那头这句话一传出,瞬时间,包桐脸色骤青,抓着话筒的大手猛然捏紧,直捏得咯吱作响,青筋绽放,若非多年的养气功夫,霎时,包桐的脏话就得喷出口来。

    那位尤主任,时下,在包秘书长心中,绝对是蠢猪似的人物,那么好的形势,这家伙不把握住,尽快消弭影响,竟急着去吃一顿饭,此种蠢才,包桐自问是闻所未闻的。

    却说包桐正愤怒到失神之际,电话那边的尤主任又说话了,“包秘书长,对不住,对不住,我办事不力,辜负了您的信任,不过您放心,情况还在我的掌握之中,我已经找到入手点,相信很快就能有好的结果……”

    尤主任似乎猜到了这边的包秘书长正在生气,一番话说得又急又快,似乎生怕自己没说完,便被包秘书长的狂怒淹没。

    “噢,是宾军同志啊,听说你身体有恙,现在好些了么,案子的事儿,不急,你办事,我是放心的……”

    出乎意料的是,包桐并没有狂怒,甚至连喝骂也没有,一通真挚的安抚后,那边的尤主任已然传出了颤音和抽噎,包秘书长又安抚了几句,才将电话挂断。

    挂罢电话,包桐脸上的青气,又不由自主地渗了出来。

    他此番没有喝骂,只不过是偶然想到了一件事儿,那就是真拿下了尤宾军,这烫手山芋塞给谁呢?他自己又是决然没有勇气接手的,专案组更不可能无功而撤,若果真拿下尤宾军,撤了专案组,置市委脸面于何地?

    是以,不管多么怨恨尤宾军,包桐也不可能再这个时候,收拾他,至于尤宾军说什么一切尽在他掌握,已经找到切入点了,包桐更是半句都不信。

    不过,这会儿,他却是只能先支撑了尤宾军在台前,因为他需要时间,需要时间考量如何破局,需要时间走通关节,好在汪书记体恤下情,给了三天时间啊!

    ……………………

    轻轻放下话筒,尤宾军长长出了口气,一把抹去比常人宽半分的额头上汗粒,尤宾军打开了办公室大门,冲在门外值守的督查二科的小苏喊道:“通知专案组的同志,和j大的同志来我办公室开会!”

    小苏应了一声,便跑了开去,因着j大辟出的是整个教工大楼二楼一个楼层,给专案组进驻,这会儿,小苏通知起人来,自然格外快捷。

    十五分钟后,专案组的几位副组长,和各部门抽调的精英(主要是有级别的干部),便在尤主任办公室聚齐了。

    尤主任住着的,仍旧是那个套间,外边是宽敞的办公室,里面是豪奢的卧室,这会儿,办公室内,就十余人,他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四周摆上椅子,却也够用。

    众人安坐后,尤主任就发言了,“我知道同志们现在是怎么个状态,不过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市委对咱们这两天的工作,还是肯定的,方才,我给市委包秘书长去了电话,包秘书长对咱们的工作虽有批评,但还是勉励居多嘛,包秘书长指示我们打好最后一仗,顺利扫清尾巴,现在,我们就来讨论如何扫清尾巴的事儿吧。”

    尤主任话音方落,专案组副组长、公安局铁副局长轻扣一下桌面,冷笑道:“最后一仗?扫清尾巴?恕我直言,尤组长,您这是说梦话吧,我真不知道咱们专案组自组建以来,到底干了什么工作,噢,对了,具体还真干了不少活,比如,喝了顿酒,送您尤主任去医院躺了半天,嘿嘿,这会儿您说打好最后一仗,莫非此前干的这两件事儿,就是打好的头两仗?”

    铁进和这个时候的许多高干一样,都是军人出身,但和他这个年纪大多数人不同的是,他是真上过战场,见过血火,所以,转业后,分到公安局也是军人作风不改,脾气火爆,不会拐弯儿,以致在公安局领导班子中,十分孤立,这点,光从今次公安局就他派来进专案组,接这烫手山芋这点上就可以看出。

    这位早就看不惯尤主任的官僚作风了,只是早先见这家伙劝退学生,似乎挺有能力,尔后,又考虑到专案组草创,还得维护领导威信,不能拆台子,所以就一直忍着,可这会儿,铁局长是实在忍受不了尤宾军如此厚脸皮地往自己脸上贴金,颠倒黑白,指鹿成马,人的脸皮怎能厚到这种程度呢?

    啪的一声巨响,尤主任宽厚的巴掌重重落在了厚实的办公桌上,因着这巴掌实在太重,以至于,谁都能见到尤主任那落在桌面上的胖手,霎那间被震得血色尽失。

    “铁进同志,我告诉你,你现在的身份不是公安局副局长,而是专案组副组长,请坐正你的屁股!”

    尤主任挥手扬眉,气势雄张,拿出上官气势,要平压铁进,殊不知,他半个头缠着绷带,于头顶打着个蝴蝶结,这等造型原本就十分可乐,再加上他骤然发怒,强烈的反差之下,众人看得是又气又乐,气的是姓尤的脸皮忒厚,乐的是他这造型,整个儿一愤怒宝宝。

    铁进方待硬顶,宣传部姚副部长插言了:“事有艰难,大伙儿既然暂时在一个班子里,还需要精诚团结,相忍为公,尤组长,既然你说要扫清尾巴,又召开紧急会议,想必是胸有成竹,不如说出来,大伙儿依令行事可好?”

    尤主任知道经此两事,自己在专案组威望大损,这会儿,好容易铁进跳了出来,正好给了他立威的机会,焉能就此罢手,“扫尾巴的事儿,我确实有了些想法,稍后就说出来,同志们帮着参详一二,不过眼下,还是讲清楚道理才是,免得真有同事以为我尤某人就是个只知道耍威风的昏官!”

第五十九章 清浊合流

    “先前铁进同志不是说了么,咱来这儿,除了吃饭喝酒,进医院,别的事儿都没干,那我要请问j大聚集的学子们哪儿去了呢?既然啥都没干,这学子们哪儿去了呢,总不会是饿了,渴了,困了,才自行退散得吧?”

    尤主任倒也非昏聩到家之辈,很敏锐地抓住了问题的核心,不错,专案组最大的政治任务,不是破案,而是驱散聚集的学生,不管什么原因,也不管经历了何种过程,这会儿,确实没有学生聚集了,最大的政治任务算是暂时完成了,这便是尤主任最大的底气,也正是有这么层原由,尤主任才敢给包秘书长去电话。

    不过,尤主任这话若是当着别人面儿说,人家或许不知如何回嘴,可在座诸位谁不知道内情啊,现在听尤主任竟将此做了他自己的功绩,大言不惭,心下皆腹诽不已。

    谁成想,更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儿还在后面,紧接着,众人便又听尤主任慨然道:“错!这帮捣蛋份子之所以退散,全是因为将计就计,巧施苦肉计,才勉强将众人逼退,不过,我认为这帮人的退散只是暂时的,只是被暂时唬住,若是知晓我并无大碍,只怕又会散而复聚,因此,当务之急,我们就要抓紧这个空当,将尾巴扫清,再不给他们聚集的由头!”

    哗!

    若是此刻,尤主任不在场中,满场众人真能呕出来,便是憋了一腔怒火、正准备跟尤主任干仗的铁局长,也好似陡然喝了一口山风,捂着小腹,面露痛苦之色,这会儿,他才明白眼前站着的这个胖子。真不是自己可以力敌的,人家这话都敢说,已然成独孤求败之势。他还战啥呀!

    众人的反应,尤主任瞧在眼里。恍若未觉,“行了,下面咱们就说正题,铁局长,让你带队传唤几名当事人的事儿,可办好了,这可是重点呐。我看这个案子不难,只要双方当事人聚齐,这事儿就一荡而平了!”

    说话儿,尤主任眼中闪过一丝冷芒。细细算来,他尤某人带队到j大已经整整两天了,其中遭遇了这许多变故,尤主任就是嗅觉再迟钝,恐怕也得知道案子不简单了。

    昨天下午刚从医院包扎完毕。尤主任便返回j大,着重调查了整件案子的始末,一弄清楚,尤主任就知道自己一脚踩在雷上了,他是明珠土生土长的干部。对明珠的各大家族,自然再清楚不过,一听到那位涉事的曹公子,他就知道事情比想象得还严重千百倍。

    没办法,谁叫自己一脚淌进来了呢,都说,事到临头须放胆,关键时刻,尤主任也颇有几分果决之气,他想的不再是如何抽身,而是如何将事趟平。

    因为,在尤主任看来,抽身而出的难度不亚于趟平案子,而若真的能让这案件在自己手上终结,那随之而来的报酬绝对称得上丰厚,一来,市委领导满意,想必自此会对他尤某人看重几分;二来,曹家人满意,没准儿能搭上这根高枝;且这二者中,毫无疑问,尤主任更看重后者。

    因为曹家人在明珠的实力,绝对根深蒂固,结识曹家,就是踏上了升迁的快车道。

    既然存了这般心思,尤主任如何办案,打算朝谁偏向,就不难看出了,这老家伙的屁股当时就坐歪了。

    要说尤主任官僚气严重,有时行事难免让人捧腹,乃至觉其幼稚,可能做到厅官,尤主任除了好钻营,会钻营外,权谋之术,也是略通一二的,要不然也不能整倒薛向的前任不是。

    当时,尤主任定下计策,却并不马上施行,他颇有计较,自然知道事权在手,即使要偏向,却也得顾全面子,做出持中的样子,要不然不单不能服众,底下那帮坏学生只怕又得鼓噪了。

    是以,今天一早,尤主任便招呼铁局长去带双方当事人,而他自信曹公子,决计是姓铁的带不动的,如是,便有他腾挪闪跃的空间。

    果然,这会儿,尤主任厉声喝问铁进,铁进无言以对,因为受害人,也就是那一对谈对象的情侣,皆在医院,压根儿不用带,而以曹公子为首的几位,他是一根毛也没捞着,他也并非不知道曹家大院在何处,但借他俩胆儿,他也不敢上曹家门去闹。

    当然,铁进性子刚直,自不会因为曹家势大,就一筹不展,当时,摸清楚曹公子和他那帮狐朋狗友的聚集地后,铁进确实也带队去过,奈何,和曹公子一伙儿的,就没一个善茬儿,见着铁进他们到来,竟跟过年一般,当时,双方就乱战了一通,结果,铁进这边因着束手束脚,挨了不少酒瓶,果盘,大败亏输而归。

    细细算来,八十年代头两年,年轻人的张狂程度,直能跟六十年代中后期比拟,这年月的年轻人,大多不关心事业,不操心学业,却广泛得怀有理想,而他们的理想却多是稀奇古怪,别具一格,许是压抑了数代的年轻人,终于在这一代有了追求,而这追求就是个性,他们尽一切可能搜集港台的音乐,努力地把自己打扮得和别人不同,哼哼几句蹩脚的摇滚乐,爱念谁都听不懂的朦胧派诗歌,几乎是他们最鲜明的特征。

    追求个性,原本是好事,可缺少了对道德,法律的敬畏,往往这个性最终就在无法无天上得到了最集中的体现。

    曹公子这帮人仗着有家世依托,这种无法无天则表现得尤甚。就拿前天中午来说,大白天的,曹公子就敢叫人拖住男的,自己拖了人家女孩往树林钻,这不是无法无天又是什么,亏得路过人多,曹公子受了围攻,方才罢手。

    且这家伙明知道为他的事儿,学校的学生们在闹腾,市委派了专案组进驻了学校,只要是稍稍有点天良和对法律、世情有丁点敬畏的家伙,这会儿就不会再回学校,可人家曹公子,就大大方方去了。也正是因为曹公子大咧咧现身校园,让尤主任那番“专案组一定给大伙儿个满意的答复”的豪言,化作泡影,愤怒的学生们因此才会二度聚齐,很明显,专案组若是真办事儿,姓曹的还敢大摇大摆地来校?

    曹公子张狂,却是张狂得有底气,这不,今天上午铁进带队收束曹公子,遭遇到抵抗后,他立时给市局去了电话,请求市局支援力量,可等来的却是局长大人的严厉呵斥,最后局长大人甚至搬出了段市长,说段市长已经给他电话了,要求公安干警注意办案方式方法,文明执法。

    段市长都如是说话了,铁局长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而尤主任早早就知道了铁局长缉拿失败的事儿,这会儿,以此为矛,铁进自然接不住招儿。

    “算了,铁进同志,你也是尽力了!”

    尤主任忽地一改先前的疾厉,叹声道:“在座的都是自己人,咱们关起门来,也就不说外道话了,这件事到底有多麻烦,相信大伙儿比我心中有数,不怕大伙儿笑我尤某人无担当,若是我先前就知道是这么回事儿,说什么,我也不掺和进来!”

    尤主任忽然坦诚以待,众人虽然惊诧,却也露出戚戚焉的神情,的确,谁都知道这是个大坑,能来的,就没一个是自愿的。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大伙儿才可着尤主任这般折腾来折腾去,因为若无必要,谁也不愿出头。

    见众人认可了自己的话,尤主任心头陡然卸下大石,“同志们呐,虽然案情艰难,可是市委将任务按到了咱们身上,那是对咱们的信任,无论如何,咱们也不能辜负市委领导的信任,让领导失望,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平息事端,消除影响,显然,要消除影响,最大的难点在哪里,要我说,不在曹振阳这位同学身上,而在史鬓云和费端这二位身上,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因为,铁进同志的遭遇,已经证明了曹振阳那边就是条死路,已经远远超越了难度的范畴!”

    “细细算来,还是咱们法律有缺失啊,某些方面的建设也不完全到位,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事都得一步步来嘛,所以,曹振阳同学这边,我们只能先压下,当务之急,是让那两位同学,尤其是史鬓云同学消除怨愤,同意和解!”

    不得不说,尤主任的主意很损,损到几乎让人脸红的程度,身为执法者,不思匡扶正义,却尽想着怎么让受害人不闹腾,更难得的是,此时不是一位两位密谋,而是十数位,齐齐面对这种尴尬。

    此时,正义感泛滥的铁局长、刘科长,乃至那位方校长等人,脸上都现出痛苦之色了,却终究没有开口反驳尤主任。

    因为有时候,残酷的现实,让人失去反抗的希望。

    就算不依尤主任,又能如何呢,最多也是放任学生们大闹,最后闹出个大家都没好下场,而受害人的冤屈也未必能伸张。

第六十章 全面失败(求赞求月票)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执法枉法,罪无可恕。

    可这会儿,都知道罪无可恕,却也都默认了尤主任枉法的主意。

    正义,在这一刻,沉沦!

    “尤组长,不得不承认你考虑周全,其实,案情棘手,大伙心里都清楚,只是不似尤组长这般敢捅破,不过,既然尤组长开诚布公了,那我也说几句,同志们,我也承认咱们若是这般做法,难免有失公允,可咱们既然是国家干部,就得顾大局,讲政治,现在最大的政治,就是维护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不能弄得满城风雨,破坏咱们明珠的整体形象,以免在国际国外,失了观瞻,届时,再让招商引资的大局受创,我们可就是明珠的罪人了。

    除此以外,我还要说的是,j大正在努力升格为部属院校,时下,正是关键时期,若此闹大,只恐学校乃至教育局前期的努力,都将白费。所以,于公情,于大义,我认为咱们都该支持尤主任!”

    众人皆寂之际,专案组副组长,教育局副局长朱国瑞,接过了话头,投了尤宾军一票。

    忽地,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姚开长叹一声,“眼下,恐怕也只能如此了,据我收到消息,有学生将此事写了信件,朝中央和京城的宣传单位投递稿子,此事若拖下去,待外地宣传单位搅合进来,只怕事情真就有失控之虞。”

    “那就这样办吧,尽快处理,尽量消除影响,j大正值多事之秋,是再也折腾不起了!”

    j大一号苏书记终于也亮明了观点。

    三位副组长中的两位,外加代表校方的苏书记,都表了态。专案组屁股集体偏向曹公子,便成了定局,再也无回寰的余地。最后那位有表决权的铁局长待听了尤主任的分析后,脑袋便低下去。再没抬起过。

    “行,既然同志们都没意见,那咱们就算是定下了大方向!”

    尤宾军此时,强忍着没作出意气风发的姿态,他也没想到自己偏帮曹家的龌龊事儿,竟这么容易,就通过了会议。细说来。开会前,尤宾军也料到此意见,多半能通过,因为曹家横在他心头的同时。定然也横在诸人心头,只是他没想到,会上连丁点反对意见都没,得计之余,尤某人又生出几分失望:你们的良心都叫狗吃了么?

    略带蔑视地扫了众人一眼。尤宾军接道,“既然定了大方向,那接下来,咱们就讨论该怎么扫清尾巴,首先。我谈谈我的看法,问题到这一步,其实已经很简单了,要做的无非两条,其一,让费端和史鬓云两位同学,尤其是史鬓云同学不要再纠缠下去了;其二,则是平息j大学子们的怨愤,至不济,也让他们找不到闹腾的理由,其实,前者和后者,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史鬓云同学不纠缠了,j大学子们也就没了一半闹腾的理由,剩下的那一半自然就着落在曹振阳同学上了。话说到这儿,咱们下一步的任务就明确了,一是,派人跟史鬓云、费端同学沟通,其二,想办法做好曹振阳同学的工作!”

    正如尤宾军所言,话至此处,全摊开了,不只是问题摊开了,便是所谓解决方法也摊开了

    解决史鬓云、费端这类受害同学,不管当前,还是后世,所谓方法无非是保研,分配好单位,以及经济赔偿,此三板斧使出去,不被撂倒的学生,还真是少之又少,是以,对于摆平史鬓云、费端,这帮人就压根儿没想过会有问题。

    而问题的焦点,自然是在那位曹振阳同学身上,紧接着,滑稽的一幕出现了,满座执法者讨论的居然是如何让犯罪嫌疑人能体面的下台,而又能让面子上过得去,广大学子接受这最终结果。

    “我看让曹公……振阳同学给史鬓云当面道个歉吧,都是好同学,偶尔开了个过头的玩笑,完全可以理解嘛!”

    “不可,不可,曹振阳同学的脾性,想必刘处长还没有个完整的认识,当面道歉的事儿,我看就免了,电话致歉吧,那样都不伤面子!”

    “谢科长,你如果对曹振阳同学的脾性,有足够的了解,恐怕也就不会提出什么让曹同学电话道歉的事儿吧,我可以明白地告诉大家,曹同学决计不会亲自道歉的,这点我敢以我在刑侦大队接受过有关曹公子的十多起案子,做绝对保证!”

    “电话道歉都不行么,这,这可如何是好……”

    “………………”

    尤主任一帮人,是真没想到,自己屁股已经歪倒这种程度了,还是不能让那位曹公子满意,原来人家面前,压根儿就没自己等人的坐着的余地呀!

    自以为引导了舆论进入自己预设轨道就彻底完事儿的尤主任,这会儿也有些懵了,什么都想到了,唯一低估的就是,这位曹公子的傲劲儿!

    啪的一下,尤主任再度拍了桌子,阴晴不定的脸上也彻底恢复了正常,“这样吧,稍后朱组长和方书记带队,亲自去和史鬓云、费端两位同学沟通,曹同学的事儿,咱们这么办,由方校长通知各班班主任,将专案组的处理意见,同各班班主任讲明,让他们转告各班同学,尤其要注意的一点是,在转述处理意见的时候,要尽量提j大的升格的现状,以及升格后对各位同学的好处,另外,还要重点强调史、费两位同学对处理结果的极度满意,最后,略略提一嘴,曹公子已经亲自跟史、费二位同学道了歉,我相信如此双管齐下,应该能平稳过度的!”

    要说尤主任设计起局,揣度起人心来,那真是一等一的好手,此点,光从他招呼方校长的话中便可窥出一斑。首先,他不用形成文字和通知或简报下发,最大程度上顾全了曹公子的面子,也最大程度的控制了影响;其次,他让各班班主任出马,正是印准了这个时代学生的心理,因为这会儿的大学不似后世,而是颇似高中那般,各班班主任同学生的接触最多,而学生对自己班主任的敬畏和信服也最大,让班主任出头,能最大程度上的引导舆论。

    再次,他让班主任们重点提提j大升格;史、费两位同学对处理意见满意;以及曹公子道过歉了;乃是真真绝妙地应用了学子们的心理,因为前述三者,正好满足了学子们的三种心里诉求。

    其一,j大升格,此者对应了学子们的利益诉求,因为j大升格,对他们的直接影响,是全方位的,从市属升为中央部属,学校名气大增,学子们毕业后分配的去向,也定然会有极大好转。

    第二,史、费两位同学对处理一件满意,此者对应学子们的正义感诉求,两次聚集,皆因心存正义,好人受屈,世道不公,而史、费两位同学的满意,也就让这帮学子心里的正义感得到了最大的满足和释放。

    第三,假言曹公子道歉,此者对应了学子们的虚荣心理,因为尤主任知晓,若是普通学生如此,j大决计不会形成如此风潮,还是因为曹公子声名太赫,让这帮学子产生了无以伦比的打老虎的热情和虚荣,若是曹公子道了歉,这帮学子们自会认为获得最终胜利的同时,虚荣心也彻底释放,自此,自然浪静风平。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曹公子的面子得到了最大保全,因为一没要他当面道歉,二没让他电话道歉,甚至连这道歉都是尤主任替他胡诌的,如此这般,曹公子还有什么不顺心得呢?

    至此,尤主任自忖,解开了全部的死疙瘩。

    尤主任真是扒拉得一手好算盘,他此番话出,便是最瞧他不起的督查二科的刘科长,也不禁对这老头刮目相看,心中惊叹之余,后脊梁隐隐有些发寒。

    却说尤主任话罢,满座久久无声,许久之后,不知谁先起身,转瞬间,满座便去得空了。

    不错,惊叹归惊叹,可大伙儿到底新村良知,知道这事儿自己办得窝囊,自然谁也不会认为平息了风潮,就算自己有本事。

    这会儿,众人撤退,正是心有愧疚,急着分头将事铲平了,早早丢掉这丢人至极的烂摊子。

    …………………………

    一九八二年,十月二日下午五点,尤主任召集了专案组所有成员,在会议室召开了9.30专案组的最后一次会议,宣布了9.30专案,已经得到了圆满的解决,会上,尤主任当着专案组全体同仁的面儿,亲自给市委办公厅秘书长包桐去了电话,汇报了案情,通告了胜利的消息,包桐在电话里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并宣布今晚八点,将在市委三号食堂仙莱阁,给9.30专案组的全体通知,办庆功酒。

    六点十分,9.30专案组最后一次会议圆满结束,六点二十分,众人下了教学大楼,上了三辆大巴。

    六点二十五分,数十名飞车党,提了粪桶,当场将三辆大巴,淋了个通透,并砸毁大巴,专案组尤组长更是被掌掴数下。

    至此,9.30专案侦破,宣告全面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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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出手与迷惘

    一早醒来,薛老三情绪不怎么高,贯因昨个儿下午,小妮子接到港岛来的电话,说有紧急事件,需要柳总裁亲自处理,无奈,薛老三只得驾了车,连夜送走柳总裁。

    这会儿醒来,瞅瞅腕表,时间已是不早,像往常一般,购回早点,招呼洗漱好的小家伙吃罢饭,便驾车送她去了学校。

    刚步进办公厅大门,薛向便觉得气氛不对,往日这会儿上班的高峰期,办公厅总是一派笑语欢声,至不济,也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儿,小话儿说得那叫一个热闹。

    可今次,大厅内,赶早班的人头却是不少,可人人脸上肃穆,不提往日的笑声,便是连个话音也无,就剩了皮鞋踩着地板的踏踏声。

    严格算来,薛向算不得办公厅的领导,奈何督查室权重,且按照惯例,督查室一般会安排办公厅副主任兼任,是以,薛主任在办公厅的地位颇高,他这一进大厅,不管熟与不熟的,都少不得叫上句薛主任。

    薛向心存疑虑,嘴上虚应着,脚下却是步履极快,刚上得综合楼二楼,也就是督查室所在的北区,便撞上了督查室副主任徐杰捧着文件朝他办公室步去。

    “老徐,过来一趟!”

    相处有日,薛向对待几位副主任和督察专员的称呼也随意起来,此种语言上的艺术,用好了,确实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而薛老三在督查室威望早著,虽然年青,但这般称呼几位副手,众人都觉顺理成章。当然,薛向也不会傻到概而论之,比如那位曹专员五六十岁年纪了。薛老三便是再拿大,也决计不会叫一句“老曹”。

    徐杰听到薛向喊声,抬步就快步奔了过来。“主任,我可正想找您呢!”

    “工作的事儿。先不谈,我想问问你,办公厅最近有什么大事儿?怎么方才我进大楼的时候,遇见的同志都怪怪的!”

    “主任,我想和您说的就是这事儿,这回咱们办公厅的面儿可丢大发啦,都快成笑柄了。您让办公厅的诸位同志们怎么能痛快,在市委大院食堂打饭时,你说你是办公厅的,人家都不带正眼瞧的。哎!”

    薛向面色一紧,很自然地就想到了专案组,因为前天下午,他宴请赵刚时,听那位赵主任道出过内情。很明显,专案组这回是去打老虎的,可一想到尤主任那德性,薛老三真是丁点希望也不抱。

    果然,随后。徐杰的话,就让薛老三的心沉进了谷底。

    关上大门,薛老三在沙发上靠了,脑子里飞速地计较开了。

    说实话,尤主任这样的家伙倒霉,他应该高兴,不,应该幸灾乐祸,可这会儿,他却一点儿都快活不起来。

    无他,这件事已经超出了薛老三的容忍范畴,且和他密切相关了。

    细细算来,薛老三生平最不能容忍之事,便是凌虐妇孺,更不提,这起案件的主角,竟然嚣张跋扈到这种程度,浑然不把犯下这么大案子当回事儿不说,眼中更是丝毫没有对法律的敬畏,最后,竟疯狂到,在j大校园内,大庭广众之下,给专案组的大巴淋上粪便。此等疯狂的行为,便是让经历过那个年代的薛老三,也不由得为之侧目。

    此事,若能视而不见,置若罔闻,薛老三不如剜却一对招子。

    再者,此事还真就跟薛老三密切相关,虽然薛老三丝毫不同情尤宾军这等官僚,同样也对专案组罔顾正义的和稀泥手段,极是不满,但曹公子那帮家伙敢冲专案组大巴淋粪便,无异于也等于浇在了他薛老三身上。

    何也?因为薛老三是办公厅的人,因为专案组是办公厅牵头组建,更因为顶着办公厅旗号去的主要力量,正是市委督查室!

    薛向何人也?督查室主任也,姓尤的办案出了风头,薛向决计不会认为与己有关,可专案组大巴被人浇了大粪,薛老三绝对感同身受。

    越想越怒,篷的一声,薛老三一拳头将沙发钻出个窟窿来,忽地,霍然起身,扯开办公室大门,便朝外行去。

    ……………………

    乌黑的眼眶,微肿的眼眶,凌乱而洗漱的短发,乃至觳纹密布的额头,都让包桐在短短一天之内,看上去老了许多。

    时下,不过早上八点,阳光正艳,空气正轻,按照包桐以往的习惯,这个时候,他进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招呼小许泡茶,尔后,站在窗台处,赏赏窗外的花草,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

    可今次,包桐的办公室,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门窗紧闭,窗帘收起,厚厚的遮阳窗帘,遮得外边的阳光一丝难进,罩得办公室内,宛如黑夜。

    包桐一脸颓唐的靠在沙发上,这个动作已经保持了十多个小时了,从昨天下午七点半的市委常委会结束,他就一直在这儿靠了一整夜。

    疲惫,困倦,憔悴,所有的负面情绪,一夜之间,都向这个永远自信满满、有大员气度的包秘书长涌来。

    包秘书长是真得累了,可再累,他也不能睡去,因为,有些事儿落到了他肩上,就如牛皮糖兼泰山压顶一般,是托也托不住,甩也甩不掉,只能扛着。

    想了一夜,包桐还是没想出什么好的法子,大半的时间,却是在怨恨专案组的无能,痛恨尤宾军的荒唐,以及满心的无助和绝望。

    细细算来,包秘书长也有理由花费如此多的时间,去排遣此三种情绪。

    哪有专案组到场,事情不得到缓解,反而烈火浇油般地越演越烈,导致j大学子两次散而复聚,这不,昨天下午专案组的大巴被泼粪后,事情一下子被捅开了,觉得受了欺骗的学子们彻底愤怒了,掀起的声势远远大于前面两次,数千名学子聚集,朝校门外拥挤,还和赶来的武警部队,发生了肢体冲突,也亏得武警部队得力,才将汹涌如潮的学子们堵住,不过,也仅仅是堵住而已,因为一夜功夫,学子们仍旧不曾散去,竟在原地坐着,痛骂校方和市委,事情演的如此地步,不是专案组的无能造成的是什么?

    而对尤宾军,一想到此人,包秘书长就牙根儿痒痒,这会儿,专案组议定的如何平案的手段,包秘书长已经知晓了,说实话,尤宾军如此处理,包秘书长内心深处,是颇为认同的,唯一让包秘书长恨不得掌掴尤宾军的就是,这家伙自作主张编纂曹公子道歉一事,难得他就不知道在编纂之后,给姓曹的小王八蛋知会一声么,反正都不要脸了,再让那小王八蛋踩几下,又能怎的?而更让包秘书长无语的是,姓尤的派员去和此次事件中两位受害同学接洽,谈补偿的时候,竟会因为谈判破裂,派员软禁了两名同学及其看守家属,又再度代表了两位同学,发表了谅解声名。

    可你要做这不得言道的事儿,就要做得机密啊,可尤宾军怎么做的,他竟派员看住了两位同学和家属,却不禁止他人探视,这是蠢猪才会想出的主意,这不,人家同学来看望,两位同学稍稍一透,消息一泄出,j大骤成愤怒的火海。一想到这儿,包秘书长就脑仁突突得疼,他真不知道姓尤的当初是怎么上来的了,不过这会儿,他却是有些明白,姓尤的是怎么下不去的了。

    因为,昨天七点,因为j大发生了聚集事件,市委召开紧急常委会,会上,包秘书长先做了严肃的自我批评和检讨,尔后,分管组工的陈道林书记,就提议给予专案组组长尤宾军严肃处理,结果,却遭到了段市长的强烈反对,理由是,事件不明,不能自乱阵脚,有段市长这个常委会上强有力的人物支持,包秘书长就知道,姓尤的这回又躲过一劫。

    可姓尤的躲了劫,他包某人却是被推向了漩涡更深处。

    而他满心的无助和绝望,也因此而来,要说,他包某人位居副部,且是明珠这等地方的副部,含金量极高,政治前景自然十分可观,平常行事,更是大气沉稳,颇有几分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味道,办公厅上下,谁不对其尊敬、畏惧。可就是这么强有力的一位人物,此时,除了无助还是无助。

    因为常委会上的形势,实在是太不正常了。按说出了此等恶性事件,开会就是提高对待等级,因着其中事由清晰可辨,压根儿不用争论,直待汪书记定调,政法委出马就成。

    可偏偏昨天的会议,开得古怪至极,发言者寥寥,言谨慎对待者却是一堆,更有那段市长,将主要火力却是集中在学子们身上,要求做好学子们的思想和稳定工作,汪书记也似乎没有明确的观点,只谈了尽全力维护团结、安定的大好局面,吩咐他包某人集中全部精力处理好这件事,办公厅的任务,先移交给苏副秘书长。

第六十二章 登场

    包秘书长当然不会认为汪书记此言的意思,是将自己打入冷宫,无非是希望一事不烦二主,要他包某人集中精力,尽全力把此案化解、落实,且做为汪书记的腹心,包桐也知道汪书记的政治大局。

    无非是确保明珠的总体稳定,不破坏明珠来之不易的招商大环境,继续保持这种经济增长势头,为汪书记体面退居二线,做好全面保障。

    其实,细细算时间,汪书记不过才刚刚连任,可谁都知道汪书记身体不佳,再加上年事已高,这一任恐怕极难满任。因此,维护明珠现有政治局面和经济势头,就成了汪书记最大的政治大局,弄好了,汪书记继续高升一步,进人大担任要职,体面养老,弄不好,就彻底全退。

    因此,包桐也挺能理解自己大老板的,其实,早在两年前,他就向汪书记谏言,某些势力得控制、打击,可当时正值明珠第一波招商引资的高潮,那些人又控制着货运码头,再加上鱼龙混杂,贸然动手,只怕鸡飞蛋打,正因为担心破坏招商引资的大好局面,明珠的地下势力,才有了生存的可能,如今,两年过去了,地下势力成长到惊人的地步,更是尾大不掉,而经济也确实飞速发展,如今家大业大更没了打碎坛坛罐罐再建的勇气。

    以至于,明珠的坏分子,恶势力,猖獗不已,更有那如曹公子这般有背景的年轻人搅合期间,终于,晾成今朝的大麻烦。

    若非汪书记顾虑重重,段市长自有盘算,别说小小曹公子,就是明珠那些看着猖獗不可一世的地下势力,也是瞬息即灭。

    可如今。情势盘根错节,顾虑重重,竟弄到市委都拿不出果敢的决策来。他包桐又能奈何,难道还如姓尤的那般去和稀泥。可稀泥要是真那么好和,也就用不着他包某人出马了。

    退无可退,进又无路,包桐深深叹口气,眉宇间竟是疲惫之色。

    咚咚咚,

    正烦恼欲狂间,门响了。此时此刻,一夜未眠,包桐的一颗心已然烦躁疲惫到了最纤细敏感的时刻,这三下闷响。就宛若三句鼓槌,咚咚咚,每下,都敲打在他心坎上。

    蹭的一下,包桐霍然站起。快步奔到门边,一把扯开房门,张口就要喝出,那人却先说话了:“包秘书长,我请求加入专案组。两天时间,保证结案!”

    哗!

    那人这番话,好比一盆冰水,浇在包桐那炽热欲燃的心头,霎时间,心火全消,“薛向,你可知……有把握?”

    来人正是薛向,心火难平,纵然知道是个泥塘,他薛老三也得淌了,薛老三自认为不是儒家信徒,却对曾子的一句话,极是信奉: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眼下的事儿,正是触到了薛向的眉头,不管是从正义,还是事关己身的利弊考量,薛老三再没有坐视的道理。

    是以,薛老三就奔包桐的办公室来了,毕竟如今的他是官身,再不似从前散漫自在,其实,此时此刻,薛向更希望自己是个无业纨绔,还能像曾经在老莫收拾安卫宏那般快意恩仇,遇上姓曹的这等纨绔,直接打耳光就上去了,爱谁谁,可如今,他薛老三身披朱紫,虽有威权,可对上这等纨绔时,却是缩手缩脚了不少。

    正如此刻,他想收拾姓曹的,却不得不来包桐处报备,不得不走正规途径,还得申请加入那个已经支离破碎、近乎全体病号、临时驻扎在医院的专案组。

    却说包桐骤见薛老三,可谓是既惊且喜,到嘴的警告此事极度困难的话,立时就化作了问有无把握。

    而这一个停顿,却精准地反映了包桐此时矛盾的心理,一方面,他想对薛向极言这次案子的困难,可又怕说得细了,打击了薛向的信心,另一方面,他也实在怀疑薛向有无能力,趟平此事,但这会儿有个人愿意替他出头,他真是再愿意不过了。因为这事儿,包桐无论如何不好直接出面,他若直接出面,就没了后退的余地,天知道那位曹公子敢不敢打他包秘书长的脸,也正是因为始终有这个顾虑,前天,包桐才欣然同意了尤宾军担纲主将。

    “只要包秘书长信得过,两天之内,我给您个满意答复!”

    薛向声音淡淡,目光坚毅,让包桐没来由一阵安心。

    细说来,这一夜功夫,包桐也不是光后悔和担忧了,他确实绞尽脑汁想过如何平息事端,找谁出面,可想来想去,皆不得要领,而眼前的薛老三更是第一时间,就曾出现在他脑海里。

    之所以如此,一者,薛向是督查室主任,原则上,这次就该他出马,只是因为级别的原因,若让他出面,则无法代表办公厅牵头,更不提节制几位副厅级副组长了,所以,才不得不让尤宾军顶替,但事到如今,专案组成了这般模样,谁在考虑合不合事宜,那真是脑残了,况且,此次专案组大巴被淋了大粪,办公厅威望扫地,而代表办公厅出马的督查室更是转瞬有成腥膻之地的趋势,薛向这督查室主任不出头谁出头。

    再者,薛向衙内的身份,包桐是再清楚不过了,而以衙内治衙内的想法,更是早早地就在他脑海中跳出过。

    可此念方生即灭,因为包桐想到了衙内治衙内的后果,他太清楚这帮衙内的手段了,比家世,势如中天的政局委员、国防部长的侄子,绝对超过本土系的曹家,即使曹家有老吴家这个姻亲。可衙内们拼斗起来,弄不好就更大范围的冲击波,也许比j大学子聚集,来得更为炽烈。

    不过,眼下,他包某人已经被逼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也就顾不得那许多了。

    终于,他重重拍了下薛向的肩膀,慨然道:“注意分寸,事不可为,就交回给我吧!”

    此时此刻,包桐终于显出了他堂堂部级高官的担当。

    薛向笑笑,再不答话,转身便朝楼下步去。

    ……………………

    “叫曹振阳出来,专案组办案不公,我们要和市委对话!”

    “姓尤的是个大骗子,曹振阳帮凶,谋杀正义的刽子手,我们抗议!”

    “解除对史鬓云、费端的监视,我们誓不罢休!”

    “同学们,同学们,静静,静静,听我说说,听我说说,你们是祖国的希望,是建设四化的接班人,现在正是你们发奋学习,积攒知识的时候,只有这样,你们的将来……”

    “方校长,你谈什么将来,我们连现在都没有了,哪里有的将来,我们在自己校园内行走,安全都没有保障,你还跟我们提发奋学习,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神圣的象牙塔内,豺狼当道,狼狈为奸,遍地腥膻,可有创造出供我们发奋学习的环境……”

    “这,这……总之……安定……反正……不要闹下去了嘛……”

    “………………”

    薛向持了把雨伞,从墙头跃了进来,挤进人群中,静静听了半晌,基本弄清了学生们的要求。

    说实话,他对市委的迟缓和不给力,是万分不满意的,市委领导似乎就没意识到愤怒的学生会做出些什么么?

    此时,场中除了十数名手持盾牌的武警,防卫在高台,守卫几位校方领导,劝说台下的学子们,其余数百人,就在门外,谨守两个校门。

    可他听了半晌,这些校方领导,翻来覆去,就是几句官样文章,丝毫不回应底下数千学生的申诉,一个个持了高音喇叭,你说你的,我喊我的,一人占住一角,好似唱戏。

    而台下这帮耗了一夜的同学,萎靡的精神,眼看着就被这帮老朽们越撩越旺了,有边享用着早餐,边响应着几位学生代表的同学,已经停住了往嘴里塞着的馒头,满脸不怀好意的望着台上的几个老家伙。

    若非这会儿,尊师重教,较之后世,高了无数个几何级,此刻,台上几个老头子没准儿能让这帮眼瞅着就暴怒的学生,拿稀饭和馒头给淹了。

    薛老三正犹豫着该从什么地步绕到高台后边,从那处登台,就在这时,j大一号苏书记飙出了掷地有声的铿锵言辞:“同学们,同学们,你们有什么理由不相信组织,不相信学校,不相信老师呢,现在的情况只是暂时性出现了波折,你们怎么能借此攻击学校、怀疑组织呢,漫说组织对你们的要求已经是一允再允,一退再退了,难不成你们真以为组织的容忍是无底线的么?”

    薛向心下大骂一句脑残,不待台下哗然消失,身子如游鱼般挤到了台前,一个箭步,便蹬在了台上,身子平升起米余,再一抬腿,就跨上了二米来高的木台。

    哗!

    薛老三这下来得突然,台下正为苏某人这番蛮横至极的话语,愤恨成潮之际,薛老三这猛然一跳,勉强暂时转移了台下数千学子的注意力。

    而台上几位老朽,以为是学生暴动了,唬得面无人色,惊叫一声,丢了话筒,就朝后奔去,再无半点此前的蛮横和肃然。

    几位老朽刚退,十数名提了盾牌的武警,便齐齐压了上来。

第六十三章 对话

    以为薛向是闹事学生,这帮防暴武警来势极猛,熟知防暴流程和拥有防暴经验的他们,自然知道一夫昌乱的后果,更是知晓该怎么对待这昌乱的一夫。

    薛向刚在看台落定,十数防暴盾牌和橡胶棒就朝他砸来,薛老三几乎连开口的时间也无。

    薛老三也万万没想到竟会造成这种局面,若是台下的学子将他作了学生,弄不好自己就成了点燃这淋了汽油的干柴的火星。

    心思一动,薛老三身子微躬,左脚在木台上一顿,霎那间,半米厚的木台,竟似发了场小型地震,借着这一顿之力,薛老三身子如电般朝盾牌靠了过去,连转十三下,十三名防暴武警,尽数被他靠得跌倒在地。

    趁着底下的学子们看得一呆之际,薛老三左脚冲一柄散在台上的高音喇叭一点,那喇叭立时便如箭矢般朝薛向飞来。

    薛向伸手,一把抄出,便开了腔,“静一静,静一静,同学们都自称是有理想有文化的新青年,那是不是也该要有纪律呀,即便是聚会、请愿,我想也没有这般乱糟糟的道理!”

    薛老三气运丹田,音随气出,再加上高音喇叭的加持,霎那间,半空里,便如起了惊雷、霹雳,将满场嘈嘈杂杂,呼呼哈哈的杂音,尽数盖了下去,便是连校门外,也能清晰听见他的喊声。

    薛老三这一声喊出,台上台下,皆有些失神,皆闹不清他是何身份,可不论台上台下,都清晰看见他是从台下跃上去的。

    霎那,台下的学子们怀疑他是学生的败类。以此倒戈,谄媚校方,搏上位;而台上的方校长等人却以为他是闹事的学生。打倒防暴警察,抢了高音喇叭。还吆喝着守纪律,这分明是要有计划、成规模地招呼坏分子们搞对抗啊!

    就在台上台下,再度无声之际,薛老三抓住空当,又开言了:“大家果然是守纪律的新青年,自我介绍一下,本人姓薛名向。现任明珠市委督查室主任一职,此次市委派我全权处理9.30事件!”

    话至此处,刷的一下,薛老三撑开了手中的大黑雨伞。

    此时。艳阳当空,碧天如洗,万里无云,大清早的,便连太阳也不显炙热。这无须遮阳,不用避雨的,谁也不知道薛老三撑开雨伞是做什么。

    就在众人惊疑得忘了见官即骂的原则时,薛老三掌中轻扭,一把黑雨伞如花旋转。“大家一定很好奇,这不热不雨的,我撑个雨伞做甚,不瞒诸位说,我是怕挨你们的馒头、油条雨呀,最前面穿黑衣服的眼镜同学,能否快些将你手里的馒头干掉,我怎么瞧着心里一点儿底气也没有啊!”

    “哈哈哈……”

    不知谁先发一声笑,继而,便是哄堂大笑,这一笑竟将方才肃杀、悲愤、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空气,一扫而空。‘

    要说薛老三绝对是洞悉人心,因势利导的大赛型选手,似乎天生就为大场面而生。原本紧张得另人窒息的气氛,让他一句话就轻松化解,其中道理,并非是他这话如何富有哲理,如何有味道,引人发笑,只不过是他洞悉此时最为广泛的学子心理,加以疏导的结果。

    眼下的学子们,充斥着对官僚的不信任、被愚弄的悲愤、以及上告无门有冤难伸的苦闷,内心已然被这种种情绪压抑到了极点,而薛向此时以高高在上的官员身份,说出这番平易近人、近乎朋友间玩笑的话语,尤其是那番话里的一个“怕”字,极大的满足了这帮学生的存在感,而那句颇具幽默感的话,和他手中不住旋转的雨伞就似最后的渠道,让这帮学生的怨愤随之一鼓而泄。

    但薛向知道,仅凭如此,还远远不够,对面的这数千学子绝对是这个时代最有思想最有文化的一群人,且还受过姓尤的一次糊弄,此时的警惕性高得惊人,薛向决计不会认为就凭这一句话,就能获得他们的信任,就能获得再度对话的资格。

    是以,抓住这空当,薛老三再三度开口,“同学们,我十分理解大家的心情,当然,我知道我这话一说出来,你们肯定会骂,理解有屁的用!的确,理解没用,拿出对话的诚意,寻求共识,解决问题,才是最有用的!下面,我就先拿出诚意,你们觉得我这人看着还行,咱们就试试对话,如果觉得不行,就把馒头稀饭往我身上砸吧!”

    说话儿,薛老三便调转高音喇叭,冲着大门方向大声吆喝起来了:“我是市委督查室的薛向,奉市委命令,全权负责处理9.30事件和j大学子请愿事件,王柄耀队长,现在请你带着你的人,马上撤退,马上撤退!”

    薛向话音极大,底下正准备驳斥他的学子听了这话,却是齐齐噤声了,显然,这位薛主任确实在表现诚意,至于,这诚意能否兑现,还得看防暴武警是否退散。

    谁成想,刚待了半分钟,那边带队的王队长一个电话挂到市委,得了准信儿,立时便是一阵“立正、稍息”的喊声,未几,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渐闻渐稀,显然外面的大部队真得撤退了。

    “同学们,这下,你们总该相信我的诚意了吧,我想大家也不是想闹事儿,只是觉得憋屈,觉得我们办案人员,办案不公,正义难彰,所以大伙儿才聚集一处,不过我要说的是,我们人民政府,不是北洋政权,同学们有意见,我们自当聆听,通过对话,达成共识,找寻解决之道,我也相信大家都是明理之人,既然明晓事理,又有什么不能通过对话解决的呢”

    说话儿,薛老三拾取了高台上,被先前几位老朽吓得丢弃的高音喇叭,接道:“同学们,既然要对话,咱们就堂堂正正的对话,现在,咱们选三名学生代表好不好,我这儿有三个高音喇叭,咱们每个代表持一个,届时,咱们就当着大家的面儿,把事情掰扯清楚,看看我薛向是不是专会糊弄人!”

    薛向话音方落,底下就一阵喧哗,数分钟后,两男一女三名同学,便在人群中最前端站了。

    三人到得台前,薛向却不递过话筒,“上来,上来,既然是对话,咱们还是讲个平等,大伙儿看咱们站得地儿,就不平等嘛!”

    薛向这等低姿态,真得是获得了台下学子们极大的好感,便连先前始终不停的喝骂声,也打住了。

    三位同学站上高台后,薛向便将话筒递了过去,手中的那把黑伞也被他抛到一边,“现在,我相信没人会拿馒头、稀饭砸我了!”

    此话一语双关,一言,他通过表现诚意,赢得了大伙儿的善意,二言,这会儿,我把你们的人给忽悠上来,有了盾牌,总不信你们还能下得去手!

    在场多是聪明人,薛老三这双关之语一出,底下又是笑声一片,直觉这位年轻干部、同龄主任,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更有那怀春女郎,瞧见薛老三这英俊相貌,倜傥风姿,幽默言语,直当看后世的明星演唱会一般,心潮澎湃,目难转睛。

    薛向挥挥手,压下台下的哄笑,“同学们,你们的代表已经上台,现在咱们可以对话了。下面咱们言归正传,不错,我到这儿来,就是希望大家散去……”

    薛老三想开宗明义道出自己的目的,这也是他始终遵循的策略——坦诚以待,因为在场的不似靠山屯的村民,个个有思想有文化,想大言欺世,那是麻绳提豆腐——提也休提!

    熟料不待薛向一言道尽,站在三位学生代表中间的那位女生发言了:“薛主任是吧,你既然说希望我们散去,那请问你知不知道我们聚聚散散多少次了,你们专案组若是真把民意放在心上,怎会一骗再骗,甚至还干出假结案的事儿来,世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岂是几句夸赞我们学生明事理,就能了结的,如果你们专案组压根儿就没想过从客观上看待整个事件,站不对立场,我相信同学们是不会散去的,对不对!”

    那女郎嗓音清亮,音质极佳,透过高音喇叭,分贝丝毫不亚于薛向,远远一传开去,底下立时传来一片的“对”声。

    薛向早猜到这帮学生,决计不是三两句小话儿,就能打发的,“同学们,既然这位同学代表提到了客观和立场,那你们想不想知道我如何定义客观和立场?”

    薛老三剑走偏锋,带得主题立时转向。

    底下众人不待回话,先前那位发言的女声代表再度开腔:“薛主任,你如何定义不重要,因为这两个词书本上已经定义,而且大家都接受了这个定义,就用不着薛主任再别出机杼了吧,如果薛主任对这两个词有所疑义,我倒是可以替薛主任解惑!”

    要说j大推举这位女生当代表,算是真选对了人,嗓门洪亮不说,还词锋犀利,更为难得的是,警惕性还极高,似乎知道薛向要抓住自己先前话语中的两个词,借题发挥,抢先堵住了话头。

第六十四章 客观和立场

    那女生话音方落,底下便是一片应和声,虽然大部分同学都对薛老三这位年青干部心存好感,可这会儿也乐意看他这统治阶级出丑,底下,甚至有人大声背出了马克思唯物论中关于“客观”一词的定义。

    薛向丝毫不为底下的热闹所扰,笑道:“同学们,书本上关于这两个词的定义,准确却不够形象,而且又断开了联系,和咱们今天对话无关。所以,尽管你们不乐意,我还是要说说我对这两个词的理解,当然,大伙儿可以当故事听,两年前,日本在钓y岛上修建了直升飞机场,海峡两岸都抗议过这事儿,大伙儿都知道吧!当时,我跟我伯父说,我没研究过国际法和那段历史,不知道钓y岛是不是共和国的,这叫客观;但我伯父上来就给我脑袋上来了一下,滚,钓y岛就是共和国的,这叫立场!”

    “哈哈哈……”

    薛向说得形象生动,底下又笑作一团,众人直觉这位薛主任真是浑身上下一点官样儿都没,亲切寻常得紧,便是那位始终将薛向当阶级敌人防御的女学生代表,也被逗乐了。

    薛向挥挥手,“同学们,我说这个,并不是为逗大家一乐,我的意思,相信同学们也听出来了,不错,在我看来,史鬓云同学和费端同学,是大家的同窗,对他们的遭遇诸位同情之余,感同身受,所以,不管清不清楚细节,明不明白案情,大伙儿要为他们奔走、声势,这就是立场,可大伙儿坚守了自己的立场,那客观被放到哪儿去了呢,同学们怎么就能认定专案组错了一次。就会错第二次,怎么就能喊出不信任市委的话呢,同学们。如果聚集闹事儿,能解决事情。我也不会阻拦大家,可客观事实是,这般行事,只会激化矛盾,而丝毫无助于事情的解决。”

    “因为,我敢保证市委决计不会屈服于诸位聚集的压力之下的,因为。一旦开了这先河,可一可二还可三,市委以后怎么领导工作?熟悉历史的同学,相信也知道明末的东林党和士风。当时,就是因为士子把持舆论,倒逼官府,以至于令不能行,禁不能止。最终,代表士子利益的地方豪门,对土地的兼并越演越烈,最终,糜烂地方。流民天下,明朝最终因此灭亡。有此前车之鉴,同学们难道还会认为这种聚集嘶喊,有助于事情的解决么?”

    薛老三这诛心之言,确实说中了大多数人的心思,尽管他们自忖是为了正义,但也不乏显示力量,参与政治的野望,至少在这个生机勃勃、言禁大开的年代,年轻人的胆量和野心大得超乎寻常。

    不过,薛向一言既出,真就是堵死了许多人的阴暗心思,因为这位代表市委的薛主任将不能明说的话,都端到明面上来了,再闹下去,岂不是让他说中了,大伙儿维护正义是假,居心叵测为真。

    “薛主任,你说这话,我就不同意了,我们是为同学的不幸遭遇,当然,也为日益恶化的校园环境申诉,到你这儿,怎么就成了把持舆论了呢,如果你们专案组真能膺惩暴力,伸张正义,我们又何至于此?”

    这时,站在那女郎左侧的男生代表发言了。

    薛向道:“那照你的意思,如果市委能惩办坏人,你们就同意立时散去,永不再聚?”

    “这话不准确,惩办坏人,到底谁是坏人,希望薛主任不要玩文字游戏,若是你们专案组真能惩办得了曹振阳,我们聚在此处又有何益呢,难不成你真当这儿的日头晒得舒服!”

    另一位男声代表精准地填补了薛向话语中的漏洞,定准了费惩办曹振阳不可,由此可见,从数千学生中脱颖而出的代表,俱是俊杰,头脑清晰得紧。

    薛向道:“这个你放心,市委市政府,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我代表市委,在这里,向大家保证,两天之内,一定给大家个满意的交待……”

    话至此处,眼见先前发言的那位男生,又来揪话里的漏洞,薛向先挥手止住,“同学们,你们放心,我说的满意的交待,决计不是玩儿的文字游戏,总之,两天之后,你们心头若是有半点不顺,就来市委大院找我,到时,我保证没人拦阻,这总行了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便是再有词辩之才的人,这会儿,也不能再说半个不是了。

    毕竟大伙儿闹腾的目的还是引起市委的重视,二来,威慑政府,如今代表市委的人都来,且做了如此保证,谁要是再闹,只怕没了理由不说,也没人会再响应,因为归根结底,这案子还得官家人来办,总不会落进你学生手中。

    …………………………

    “晓寒科长,醒醒,醒醒……”

    督查二科的科员小苏轻轻唤了歪在墙根迷糊的刘晓寒,手里捧着一碗粥和俩馒头。

    刘科长晃晃脑袋,迷迷糊糊睁开眼,挥挥手,“我不饿,小苏,啥点儿了!”

    “九点半了,怎么着,也得吃点儿啊,跟着姓尤的受累又受气,可咱不能自己亏着自己啊!”小苏说得咬牙切齿,“细细算啊,这两天可是把我这辈子的罪都遭了,其实,遭罪还在其次,关键是,咱这没法儿见人啊,想想都臊得慌,更没嘴往处说啊,哎,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得罪了咱主任,要不他怎能把我往专案组塞呢?”

    “行了,小苏,别胡说八道了,关主任什么事,当初,你小子不也偷摸跟我说,多亏自己常在主任面前晃悠,把这捡便宜的事儿落你手了,这会儿,怎么又变了腔调?”刘晓寒不轻不重地戳了她额头两下,“对了,老秦和马科长咋样了?”

    小苏道:“咋样?还能咋样,伤是小伤,就被碎玻璃渣滓在脸上划了个口子,关键是心里憋屈啊,他俩也是点儿背,坐得靠窗的位置,不但挨了碎玻璃,还浇了一身粪,就是铁人遭这打击,也转不过味儿啊!我看这回这苦头咱是白吃了,该死的老尤头,那几个小王八蛋咋不抽死他呢,什么玩意儿!”

    刘晓寒眉眼一寒,“咋就白吃了,姓尤的靠不住,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咱不还有个靠得住的主任么?”

    小苏撇撇嘴,“刘科,你对主任的信任也太盲目了吧,这可不是几千块钱,咱那大款主任咬咬牙,就拿出来了,咱对面的可是姓曹的那帮无法无天的王八蛋,主任就是来了,也够不上,啊,主任,您真来来!”

    小苏正说得唾沫横飞之际,眼神儿忽瞥见拐角处,但见薛向手里持了把黑雨伞,缓步行来。

    “主任!”

    刘晓寒蹭得立起身,一声喝罢,飞也似地迎了上去,不似下级迎领导,倒似织女遇牛郎,唬得薛老三都后退几步。

    “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一早,我到包秘书长那儿把案子接了过来,现在,正好归我负责,你招呼专案组咱督查室的同志,都出来吧!”

    薛向可没功夫安慰这位女下属,上来就亮明了正题。

    他此来,正是为了召集督查室众人,一来,为诸位下属,顺口气,收拢收拢民心;二来,他也确实需要这帮人,稍后帮着忙活忙活,毕竟他薛主任如今是主任,不是那位四九城道上的“三哥”了,做事自然得讲究策略、方法,不可能再靠俩拳头包打天下。

    刘晓寒低头道:“主任,恐怕全来不了,小秦和马科长受伤了,在里面躺着呢!”

    “啥?”

    薛向真是惊着了,他此前只听说往大巴上浇大粪,砸玻璃,甚至连尤主任被掌掴都听说了,独独没听说有人受伤,更不知道督查室还有人遭厄。

    推开大门,薛向便愣住了,这是个宽敞的病房,小两百平方,里面密密麻麻摆了约莫二三十张小号病床,每张床上或卧或靠,倒了一堆人。

    原来,昨个儿下午,专案组遭逢大劫,或被浇了粪便,或被玻璃划了脸,便是那完好无损的,也实在没脸回原单位,没法子,只好一窝蜂地来了医院。

    按道理说,专案组的级别算是不低,市委办公厅、宣传部,市政府公安局、教育局,都各有一个副厅官,且都是实权部门,来了这小小医院,还不该被做了上宾。

    可这回,全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医院早早地得了信儿,眼里早就瞧不见什么专案组了,更兼这帮人要么臭烘烘,要么血淋漓,自然就更没人待见了。

    这不,二三十号人就给辟了个大间,全塞里头了,俗话说,落架的凤凰不如鸡,此之谓也!

    薛向眼神儿极好,一眼就瞅准了受伤的小秦和老马的卧床,这二位伤得却是不重,连补丁都没打,一人脸上打着个创口贴,各自歪在一角直打迷糊。

    倒是督查室的另外两名驻专案组的干部,瞧见了薛向,撩开被子,就奔了过来。

第六十五章 狗官

    薛向安抚完两位受伤的同志,便招呼督查室的另外两位同志,连同刘科长和小苏,一道随自己去办案,并直言了自己奉市委命令接手了专案组。

    薛向原本只想带着督查室的四名哀兵,将事情了结了,谁成想,躺在床上的两位一听薛主任接手了专案组,哗啦一家伙,立时在床上跳了起来。

    “主任,算我一个,这点伤算个屁,这回我非跟您把姓曹的那帮小王八蛋往死了收拾!”

    说话儿,年长的老张便一把扯掉了脸上的创可贴。

    哪知道老张这一咋呼,满厅似睡非睡的一干人等全瞧过来了,很显然,老张话里的信息量实在太过惊人。

    薛向见状,知道自己不能不说话了,毕竟他确实接手了专案组,虽然这帮人,除了督查室的这几个心腹,他都没打算用,可这会儿人家都知晓了,一个招呼还是必要的。

    熟料薛向一声招呼罢,冷笑的居多,可跳起床的也不少。

    冷笑的这部分,几乎全年长的,显然,仗着经验老道,压根儿就认为薛向这是说胡话,再加上,薛向督查室主任的身份,让几位腻歪得不行,谁叫角落里的那位还要死不活的尤主任正是督查室的领导呢。

    而跳起身来的,则全是市公安局的,倒不是说公安局来的全是年轻人,因为公安局的那位带队的铁副局长起了身,而宣传部、教育局的年轻干部倒是有股子血性,可自家领导不动弹,谁也不敢响应不是。

    “薛主任是吧,我是铁进,现在你负责专案组是吧,那我直问你敢不敢抓姓曹的!”

    铁进赤青个脸。两颊的两坨肉硬邦邦地鼓起,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薛向,宛若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薛向来明珠不过月余。对市里的干部,确实不怎么熟悉。一旁的刘科长极有眼色,替他介绍了一番。

    “铁局长,我看你还是先养着吧,市委把案子交给我了,自有我负责!”

    薛向心里不怎么瞧得起这人,一想到这位领着帮干警,拿不下一堆毛崽子。他真是提不起气。

    铁进面色一寒,“薛主任,莫不是又要学你们尤主任和稀泥吧,若真就这么点本事儿。咱们还真就不稀得掺和,欺软怕硬,什么玩意儿!”

    铁进这一呛,薛老三倒看瞧他顺眼不少,转念一想。回头还真用得着人家,笑道,“铁局长,如果你觉得休息够了,就办事儿吧?”

    “办啥事儿?”

    “寻摸个清净地儿。装人!”

    “装谁?”

    “你说呢?”

    “曹振阳!!!”

    铁进简直难以置信。

    薛老三却不再答话,吩咐刘科长几句,招呼他们随铁局长一道行动,便又自去了!

    出得二楼,薛向便直奔三楼去了,因为他打听过了,史鬓云和费端两位同学,正在此处住院。

    说来也是滑稽,受害人和执法者,竟被施暴者先后送进了医院,窝囊啊!

    窝囊归窝囊,可薛向这会儿,还得硬着头皮去,不为道歉,获取家属原谅,纯为办案需要。

    案子,案子,终归是有曲折和不明在其中,而说的这曲折和不明,非是指案情不明朗,而是因为没有如山铁证。

    很多时候,就是这般,明知道案子是你做下的,但没有明证,也只能任你逍遥法外,但这“你”通常是特定人群,而绝非升斗小民。

    眼下的,9.30事件便是如此,尽管都知道是曹振阳做下的,但终究没有铁证,受伤的二位同学倒是能证明,但无有旁证,当时,姓曹的听见外边动静儿太大,抢先从树林子溜了。

    也正因为没抓着现行,无有旁证,所以市委召开常委会时,才有了诸多喊“慎重”的声音,若真是人证、物证俱全,还被闹得如此大的动静,除非市委十一位常委集体目盲,曹振阳绝对是在劫难逃,不抓也得抓,不为别的,执政党明珠市委的威信必须守住。

    而正是因为缺乏法理上的直接证据,所以才有了姓曹的,以及当道诸公如此多的腾挪闪跃空间。

    薛向此来,就是为了拿全证据,因为如今的薛向到底是薛主任,而非薛三哥,不可能凭拳头打天下。

    敲开病房房门,开门的是位中年妇女,双目红肿,面容憔悴,瞅见薛向,还探头朝门外瞧了瞧,方才小心问薛向找谁。

    薛向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若说是市委干部,会遭到何等对待,且屋内人头众多,似是史同学的七大姑,八大姨,对这种三姑六婆,他最是尊敬,无他,纯因为惹不起。

    谎称是j大派来探望史同学的老师后,那中年妇女犹豫了半晌,终于放薛向进了门。

    进得门来,薛向便做了番自我介绍,说是校党委办公室的薛主任,一来,是为看望史同学,二来,是希望就相关赔偿事宜,当面和史同学商量一下。

    薛向这番话一出口,病房内立时就炸了窝,一帮三姑六婆一拥而上,将薛老三挤在当间,你推一下,我搡一下,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学校缺大德了,孩子在学校都能遭这么大罪,坏人还逍遥法外,这还有说理的地方么,学校和政府要是不给个说法儿,她们就是闹大京城,到天宁门上访,也绝不干休。

    薛向知道这帮三姑六婆闹腾的目的何在,无非是想多要点好处,这点她从刘晓寒口中知道过,当时尤主任出主意,叫分两拨,一拨去通知老师撒谎说曹公子已道歉,一拨便是来这医院和家属谈条件。

    谈条件的当口,刘科长恰好在,当时,眼见着就谈的差不离了,合同都写好了,史同学忽从被子里窜出来,一把将拟好的合同扯成两半,并威胁说谁敢签这合同,就是逼她去死。

    谈判就这么崩了,无奈,尤主任才下令暂时软禁两名同学及家人,就是想等风头过了再说。

    可这尤主任跟慈禧太后实在是太像了,有时心计高得吓人,有时却蠢笨如猪,当初,慈禧太后一怒之下同万国开战时,一边派兵和义和团攻打东交民巷外国使馆,却又一边给里面送米送面,直直攻打了个把月,死了上万人,依旧未果,而这尤主任亦是这般,一边软禁人家,一边却又不禁绝别人探视,结果,消息透出后,自然是鸡飞蛋打的局面。

    而这会儿,薛向到来时,那位史同学把头蒙在被子里,一帮三姑六婆再度围上来,显然,这位史同学,是被她这帮自认为是过来人的亲戚给劝服了。

    “我说诸位家长同志,我此来,就是代表校党委同史同学面谈赔偿问题,鉴于史同学已经年满十八周岁,是成年人了,有独立思考能力,再加上其为当事人,又有前番撕毁合同的经历,所以,这次我只和史同学面谈,免得和你们达成协议后再度被撕毁!”

    薛向止住三姑六婆们的嚷嚷,说出了自己的主张。

    熟料他这番话一出口,竟没激起多大的反抗,一帮三姑六婆只抱怨了几句,便如打着暗语一般,让那位史同学和薛主任好好谈,显然,这帮人是早早计较好了条件,即使不在侧,也料这位薛主任耍不出花样。

    目送众人出去后,薛向毫无风度地拍死了大门,他再步到窗侧时,蒙在被里的史鬓云同学,竟毫无探头而出的迹象。

    “你就这样和我谈?”薛向笑道。

    谁成想,他话音方落,被里竟马上传来了人声,“谈话,用嘴巴,又不是用脸,再说,你们这帮毫无良心的官僚,我是一个也不想见,我怕见了你们,自己呕出来。”

    声音清脆,但愤懑不平,似是咬牙切齿方才道出的一般。

    薛向道:“行,那咱们避着谈,其实,咱也没啥好谈的,就问你个问题,想不想看曹振阳倒霉?”

    哗啦一下,被子被一把掀翻在地,竟露出个美人脸来,除了眉角还有些青紫,倒无其他异样。

    要说也难怪姓曹的一眼就相中了这位史同学,这位史同学也确实是个美人胚子,这会儿,便是病服乱发,也难掩丽色。

    “你是谁?”

    史同学秀目炯炯,死死盯住薛老三,她不问薛老三为何这般说话,却问薛老三是何人,实是再正常不过,因为别说j大校党委办的什么主任了,就是j大书记又安敢说出“想不想看曹振阳倒霉”的话。

    “你倒是聪明,不错,我不是什么j大的主任,而是市委督查室的主任,实不相瞒,这次市委派我出面,并不是为你这黄毛丫头出头,而是姓曹的闹得太过了,敢砸专案组的车,尤其是敢伤我督查室的人,市委已绝难容忍,我也放不过他,所以来找你了!”

    薛老三洞悉人心,决计不会说什么市委为伸张正义,派我来云云,有前车之鉴在侧,薛老三说了这位聪明的史同学也决计难信,不如换个说法,这位史同学恐怕更易相信。

    果然,史同学狠狠瞪薛向一眼,“就知道你们这帮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要是姓曹的不惹翻你们,你们会想到为我们这穷学生出头么,什么狗官…………”

第六十六章 计谋

    史同学显然满腔怨愤,这会儿骂出口来,真有点江河直下,一泄汪洋的味道。

    薛向也不插言,静等她发泄,骂了十来分钟,史同学终于词穷。

    “骂够了吧,那你还要不要看姓曹的倒霉?”

    薛老三慢悠悠道,边说话边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显然,和史同学的谈话,被他作了谈判,使用些下三滥的手段是可以的,反正薛老三自认不会欠良心债。

    史同学恨声道:“说吧,我倒想知道你们市委要收拾姓曹的,还来找我这穷学生做甚,我做的口供要是有用的话,公安局早该抓了姓曹的了,那儿的口供有一堆了,可你们采用了么?”

    瞅瞅这雪白的墙壁,鼻间飘入的淡淡药味儿,薛向又将掏出的烟盒塞回进兜,“你也知道口供没用,对付姓曹的这种粪渣,就得玩儿阴的!”

    噗嗤,正气鼓鼓的史同学忽然听见薛老三用粪渣形容曹振阳,一个没忍住,竟乐出声来,她从来就只听过说一个人坏,该用人渣,今儿个到第一次听见用粪渣形容坏家伙,可细细一想,对姓曹的那种混蛋,粪渣可不是再贴切不过了么。

    “这个当官的,还看着像个人,虽然也不像个好东西,满嘴的阴谋诡计,可至少比那帮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狗官瞧着顺眼多了。”

    史同学心气儿稍顺,便好说话多了,“你说说吧,怎么用阴的,只要能将姓曹送进去,干什么都行!”

    刷的一下,薛向比出了大拇指,“巾帼不让须眉。佩服佩服!”

    “别拍了,当官的是不都你这德性!”史同学横了他一眼,“赶紧说正题。要我做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你先随我来吧。反正不会让你吃亏就是!”

    “你不见外边这些人么,都能把人看死,我出得去么我。”

    “随我走就是!”

    话音方落,薛老三便拔脚朝外行去。

    不知怎么地,史同学竟是莫名的信任这个满嘴不着调,偶尔跑脏话的狗官,当下。就翻身下床,穿上拖鞋,便紧跟上前,忽地一想自己这披头散发。一身病服,正待打退堂鼓,可眼见着那狗官都步到门边了,史同学一咬牙,就跟上前去。

    果然。还不及到门前,便听见那狗官跟自己母亲一伙儿白话开了,“是这么回事儿,史同学提的条件,我代表校党委基本都能应下。至于这赔偿金额方面,还有待考量……”

    “考量什么,有什么好考量的,没有千八百块,我们闺女就不出院!”

    外头是薛姨妈的声音,史同学一听,就知道这位落入了狗官的算计,自己压根儿就没按家里人算计好的条件同狗官谈,可这狗官先故意挑起赔偿金的话头不说,还故意在价钱上扯皮,无非是将话题拉进他自己的掌控中。

    史同学果然是高材生,算计得一点不错,薛向正是这般打算,要带史同学出门,光靠讲道理是绝对不成的,得靠计量。

    这会儿故意拿赔偿金额引得三姑六婆们加入战团,薛老三气势陡变,摆出官威,大呼二喝,直扬言道,校党委研究决定了,必须得史同学当面,再谈赔偿金的事儿,史同学要是不去,校党委以后就决计不会再开会讨论这事儿了,关于史同学的住院费、赔偿金什么的,想也别想,爱哪儿告哪儿告去,若真闹大了,学校就开除史同学的学籍。

    果然,恶官欺民,百试不爽,薛老三这边一摆出蛮横模样,史同学的这帮七大姑八大姨尽皆没词儿了,要是姓薛的,咬死了不赔不补,她们还能往死里闹去,可偏偏姓薛的围三阙一,让这帮人看见了出路,自然就拉不下脸来,和姓薛的硬顶,老话都说,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争,若是丝毫不留余地,大伙儿还能同心合力,揭竿而起,可姓薛的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还直言这是最后机会。

    这帮没什么见识的三姑六婆,立时就被唬住了,当下,史同学妈妈就软了腔,赶紧说要和史同学再商量,再商量,显然就是应了。

    果然,数分钟后,依旧一身病号服的史同学,便出得医院,紧接着便上了薛老三的车。

    “说吧,都这会儿了,你还卖什么关子?”史同学捋了捋头发,不满道。

    薛向发动机车,终于再度拽出了香烟,“不是卖关子,到地头你就知道了。”

    十数分钟后,车到了明珠最大的百货商城大洋百货,薛向掏出两张大团结,拍在了史同学手中,“上三楼买件衣服,拾掇拾掇,我在楼下转转。”

    这会儿功夫,史同学大概也瞧出这狗官什么德性,不把关子卖到底不算完,反正只要能让姓曹的伏法,史同学也就忍了,当下,接过钱,就垮了进去。

    史同学进去不久,薛老三也步了进去,先去进口电子专区晃了晃,尔后,又步到公用电话台,一个电话拨出去,问清了地点,便待出门,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奔进去买了个女式挎包,这才出门,跨上车去。

    不多会儿,一袭白裙的史同学,便出得门来,要说这史同学胚子还真是不赖,柳叶弯眉樱桃口,身姿高挑,一脸清纯,也难怪姓曹的瞅中她。

    待史同学上得车后,薛老三一支烟堪堪抽尽,搓指一弹,准准地将烟蒂射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终于开口,道出了戏肉。

    ……………………

    这年月,越瞧越有些改革春风吹满地的意思,不提街上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单说这会儿,方不过十一点,聚缘饭店,便人来人往,上千平的大厅已然被食客占了近半。

    而二三四楼上辟出的二十多个包厢,也满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虽然空着,却也早早地定了出去。

    薛向在聚缘吃过一回。知道这地儿什么价位,别说官员,就是商人有几个舍得来这儿吃饭的。可此处客源满满,确是事实。看着难明白,其实好理解,套用一句后世网民评茅台——喝得不买,买得不喝,那是再合理不过。此处,正是商人舍不得吃,官员吃不起。独独商人请官员时,那真是皆大欢喜。

    薛向刚倒此间,得了信儿的徐聚缘徐老板就快步迎了出来,满脸堆笑。连道稀客,可薛向刚说不吃饭,来找人,徐老板的脸色立时便垮了下来。

    没办法,谁叫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位薛向同志的职务呢。市委督查室主任,权柄滔天,他来这儿找人,和警察上门有区别么,让他这么找上三五次。这聚缘饭店岂不是得关张大吉?

    “薛主任,找谁,我帮您叫去,正敢上饭点儿,要不您在这儿先用点儿,新到的双头鲍,保证新鲜!”

    徐老板八面玲珑,尽管心中忐忑,脸上依旧笑吟吟地招呼。

    薛向何等样人,眼皮一眨,就猜透了徐老板的心思,“放心,不是搞行动,听说曹振阳曹公子一伙儿中午在你这儿用餐,实不相瞒,最近市委办公厅的一桩案子棘手,我找曹公子沟通沟通,看看能不能互相给个面子,把眼前的台阶给下了,哎,这帮大小公子,可把我坑苦喽!”

    “原来是这样啊,j大的事儿,我也听说过,那帮学生确实闹得不成样子,辛苦薛主任了。”

    徐老板心中彻底松了气,督查室主任是牛,可就是小母牛倒立,又能如何,还能犟得过曹公子那帮人去,“四楼,白牡丹包房,薛主任是自己过去,还是我引您过去?”

    即便这会儿,徐老板也不忘照顾薛向的感受,毕竟上门请曹公子,用脚趾头就能想到是丢脸的事儿,他自然不好在边上旁观,可若是不引领,又怕薛主任见责,所以,徐老板给了个选择题。

    “自去,自去,徐老板你忙活,你忙活……”

    送走徐老板,薛向便和史同学一前一后,朝楼上攀去。

    ………………

    白牡丹不愧是聚缘饭店,最豪华的包厢,屋内华丽到极致的装饰就不提了,单说每餐光包厢费就足足二百元人民币的惊天价钱,绝对能让这个时代绝大多人望而却步。

    不过,这天中午的白牡丹,却是热闹非凡,曹公子昨天傍晚在j大,演了出好戏,说好了大宴宾客三日,借以张目,熟料,点燃龙涎香,引得真龙来,京城名少听闻了他曹公子的壮举特来拜访。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曹公子自问是个好客的人,更何况明珠比之京城,论公子成色真真是远远不如,因为公子背后靠的不是钞票,而是权力依仗,明珠钱再多,到底比不得京城这共和国政治中心。

    是以,这位京城名少一到,吴公子立马屏退那些他自认为上不得台面的帮闲,约起了一帮狐朋狗友,立时就换到了聚缘饭店的牡丹厅,接待起了这位名少。

    宴开三席,山珍海味,直摞得硕大无比的八仙桌也有吃力了,曹公子仍旧叫嚷不迭,吆喝着好菜好酒尽管上。

    熟料,那位名少瞥了曹公子一眼,哼道:“振阳,这些年了,你还是老样子,一点儿长进也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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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力的自白:这是江南的第一本书,有大纲,没有细纲,导致爆发起来相当吃力,且易出问题,在更新压力下,没足够时间细思情节,章节质量就会下滑,在此说下,近期不会争榜了,不解决这个问题也不会争榜了,我不想因争榜多更新而写自己不想发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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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名少 (求大神之光)

    名少话音方落,满桌喧哗声立止,他们可是知道这位曹公子是何脾性,这位可是听不得半句夹生话,发起浑来,从来就是不管不顾,单看昨个儿曹公子敢领着他们把市委专案组的大巴砸了,就知道这位楞起来,有多疯狂,明珠上流衙内圈雅赠其一外号——曹三傻子,这个和北洋贿选总统曹锟一般的外号,便足以说明这位曹公子是个啥货色。

    满桌的衙内都以为曹公子立马就得翻脸,熟料曹公子嘿嘿一笑,“二表哥,我又不像您,老待在四九城,得日日自谨,时时向上,我就窝在明珠,守着这口窄井,就当一片天就成了,要长进做甚!”

    “才说振阳没长进,这会儿,倒瞧出些长进模样了,哈哈……”名少拍拍曹公子的肩膀,“我昨个儿刚到,还不及去拜访姨奶奶,就听说你小子演了出好戏,哎,细细说来,我也颇为羡慕你啊,天高皇帝远,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去京城了。”

    “喔?这么说来,二表哥在四九城过得不十分如意?不对呀,我可听说了,二表哥如今倒腾的都是大买卖,出手入手挣的都是美子,小弟我可是好生羡慕,可这会儿,见二表哥长吁短叹的样子,实在是不明白,以两位姨爷爷的威风,我真想不出京城还有谁敢给二表哥您气受!”

    曹公子语气诚恳,绝无半点虚张之气,细细算来,自晓事之后,他和这位二表哥的接触,实在是不多,十来年时间也不过见过三五回面。在他印象中,这位二表哥绝对是跳脱得翻墙的性子,幼时。可没少和自己干架,他家又是独子。姨奶奶和姨爷爷宠溺得不行,虽然自己年幼,每次打完架,却都是自己吃亏,是以,曹公子实在不敢想象,他这位娇贵到不行的二表哥。什么时候,竟老成成了这幅模样。

    名少淡淡一笑,颇有几分沧桑,持了象牙筷子轻轻敲在青花细瓷盏上。“振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待明珠挺好,闲极无聊。还能砸市委专案组大巴玩玩儿,嘿嘿,要是在京城……算了,不说了,喝酒!”

    曹公子赶忙端起酒杯。站起身来,“来来来,都敬我二表哥啊,诸位,诸位,我说咱们明珠是井口的天,你们还别不服气,正要把你我等人放到京城去,用津门人话讲,嘛也不是,我二表哥是谁,你们知道不,你们不整天说我姨爷爷如何如何么,我这二表哥,正是我姨爷爷的亲外甥……”

    “够了,振阳,咋呼啥,既然喝酒就喝酒,扯这没用的做甚,没得跌份儿!”

    名少挥挥手,阻断了曹公子的吹嘘,如今的名少真个是成熟了不少,想前两年,他每到一处,不前呼后拥,众星捧月,就觉不自在,可如今,他真觉得曾经行事,幼稚得可笑。

    细细想来,也是受那人影响,看人家从来都独来独往,薄衣轻衫,大口肉大口酒,从来都不知道公子风度为何物,身边永远没有那所谓帮闲的影子,偏偏人家就成了京城第一公子,或许这京城第一公子的叫法,俩月前,还有争执之声,可那次轰动京城上流圈子的婚礼举行后,谁还有二话,那绝对就该去红旗医院神经科查查了。

    如今的四九城,真正的衙内,基本都在朝一个词靠拢,那就是“低调”,越咋呼,越被人瞧不起,那人的行止被模仿以来,弄得红星茶馆的气氛都冷淡了不少,轻易竟再见不着打架、喝骂了,因为你一闹腾,没耍出威风,倒先成了人家眼里的笑料,如此这般装x装成傻x的事儿,脑子正常的自然不会去做。

    眼下曹公子的咋呼,在名少看来,就极端不入眼,若非是亲戚,他真想摔杯走人。

    却说听了曹公子提了那位姨爷爷,这帮明珠的衙内彻底没了脾气,很明显,自家身份差这位名少,实在不是道里计,人家是共和国有数人家,曹家人便是和人家沾亲带故,遂在明珠啸傲一方,是以,此时,见名少面色不豫,这帮本地衙内再没一个敢咋呼了,见曹公子当先将酒饮尽,众人连忙齐齐干杯。

    曹公子虽楞不傻,到底知道名少瞧不惯自己这做派,笑道:“二表哥,咱乡下人到底不能跟你那天子脚下相比,你将就着瞧,今儿个趁着得空,二表哥,你也给说说四九城的风物呗,别的咱不爱听,就想听听当今天下,有哪些俊杰人物,弟弟我这脾气你也知道,得罪人的时候多,免得到时候一个不注意,就惹着狠的呢,您这儿先给说道说道,就当给弟弟我打预防针了。”

    “若是怕惹着狠的,振阳你行事怎么不收敛些?风风火火,打打杀杀,看似威风,实则上不得台面,你放心吧,那些著名公子,是瞧不入眼的,也不耐烦跟你置气!”

    名少夹了筷青笋,转着手中的青花细瓷酒盏,神色淡然若水,“以后少折腾吧,别净给姨奶奶招事儿,招来招去,不还是招到我外公处了,他老人家现在何等身份,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你这回闹出这么大乱子,若真有人把着说事儿,最后还不得我外公给你擦屁股?”

    名少两口酒下肚,谈性浓了起来,三句两句,竟教训起曹公子来,一众本地衙内连忙低头,生怕瞅见曹公子的倒霉样,让曹三傻子忌讳,这位是不敢对他这来头极大的表哥咋样,可发起蛮来,跟自己等人较真,可是啥事儿都干得出来的。

    终日俱是吹拍之词不绝于耳,今朝陡闻恶语,曹公子自是万分不耐,可眼前这人,若只是他表哥的身份,曹公子早就大耳刮子上去了,谁让这位背景强大到连他曹家都需要依仗的地步呢。

    曹公子虽楞,但绝对不傻,他知道自己能在明珠横着走,靠得是什么,决计不是那帮吹拍之辈说得明珠市委无能,出身官宦之家的曹公子自然知道体制的力量有多强大,他能一直游走在法律的边缘,肆无忌惮的快活,靠得还是名少背后的老爷子们。

    “二表哥说的是,以后我尽量收敛,收敛,不瞒哥哥说,弟弟我这些年也玩儿厌了,整日里干同样的事儿,就好比天天吃山珍海味,那真是腻味到不行,二表哥,听说你在四九城的生意挺大,能不能拉弟弟我一把,先说好了,弟弟我可不是白占你便宜,论权力,咱明珠较不过京城,可论钞票嘛,嘿嘿,二表哥您是知道的……”

    忽地,曹振阳借着名少的责备,竟把话头扯到做生意上了。

    “哟,真长进了啊,说说,你能出多少?”名少似乎真起了兴趣,将那盏饮了半晌未尽的酒水,一口喝干,“不瞒振阳你说,我这次来明珠,还真是和人合伙做生意的,资金嘛,自然是越多越好,你愿意干,我捎你一程,绝对没问题,你不愿意干,哥哥的银子也尽够的!”

    曹振阳只不过随口一说,说实话,守着明珠这如自由王国般的地方,他就不知道钞票要之何用,不过这会儿既然递出了话头,若是再悔改,少不得得叫名少看扁,再加之,曹公子也极是想知道名少到底和谁做生意,便道:“我一人是不成,确实没多少油水,这些年尽玩儿了,倒没怎么操心攒钱,这样吧,二表哥,我保证给你筹三十万,你看如何?只是不知道二表哥做得什么生意,到底和谁做?”

    名少方才攀曹振阳下水,不过是希望借助他这明珠地头蛇的力量,对自己的生意多加看顾,毕竟名少自己不可能常驻明珠,原本确实没指望曹振阳能拿出多少,可这会儿听曹振阳张口就是三十万,名少才算知道明珠到底有多富足,据他所知,四九城的衙内们,若是不像他自己这般倒腾生意,几乎就没有几个能拿出过千元的钞票,便是名少倒腾了这些年,也不过百多万资财,前几个月还狠狠出了笔血,被老爷子愣生生拽走了资产的大半,现在他自己也不过剩了三四十万,指望在这次和那位的合作中能打个翻身仗。

    原本这三四十万,做那近乎无本的买卖,也自够了,可眼见着是投一翻十的买卖,他自然希望加大入股,只不过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听那人描述的壮阔前景,他都忍不住去找银行贷款了。

    这会儿,既然撞见大海,名少又何必去凿溪流。

    名少重重一巴掌拍在曹公子肩头,“好小子,还真没看错你!”说话儿,便冲满桌十多个衙内挥挥手,意思是让他们避退。

    原本这动作十分无礼,可名少压根儿就没把这帮小子放在眼里,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理不理的问题了。

    熟料,曹公子这时开口了,“二表哥,没事儿,都是自己兄弟,不瞒你说,我那三十万,还得在他们身上出落大半儿呢,你真当弟弟我是土豪啊!”

第六十八章 现匕首

    “不好意思,先前慢待诸位了,在下自罚一杯。”

    说话儿,名少冲这帮衙内一抱拳,自斟了一杯,一饮而尽。既然这帮家伙都是未来的金主,名少自然得给些面子,此外,曹公子张口三十万的事儿,他现在想来也觉合理了,毕竟他拼死拼活这些年,岂能抵不上一纨绔。

    名少身份高过诸人实在太多,主动权牢牢被他把在手里,这帮衙内便是心有不满,也不敢稍露,这会儿,名少自罚一杯,众人连忙起身陪了一杯。

    一杯酒饮罢,曹振阳又旧话重提,问起了到底是和谁做生意,做什么生意,名少却卖个关子,说稍后等入股时,自然就知道了,显然这位还是不愿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儿吐露隐情。

    既然人家不愿说,曹公子也不好追着问,反正这二表哥不告诉谁,也得告诉他,他又何必做恶人呢。

    “咦,二表哥,这天气,你还冷?要不我让人把电扇关了!”

    曹公子忽然瞅见名少持着注满了酒水的小盏不住震颤,小盏中虽未有酒水溢出,可盏中已然荡出了波纹,好奇之下,便惊声问出了。

    名少放下酒杯,摆摆手,”不用,老毛病了!”说话儿,比出左手,淡淡黄光下,小指和食指不住微微震颤,显然是伤着神经了。

    “老毛病?不是吧,二表哥,我记得你两只手可都是好的呀!”曹公子惊诧已极,未几,又低眉道:“想必二表哥也有难言之隐,我就不问了!”

    曹公子猜测,定是这位二表哥惹怒了姨爷爷,让老爷子大发雷霆,才将二表哥伤成了这般。可转念一想,那位姨爷爷对这位二表哥可是爱若珍宝,即便是生气。又怎会下此狠手呢。

    曹公子正疑惑间,名少晃晃手。笑道:“没啥,惹着惹不起的了,让人家给废了呗!”

    名少如今年岁渐长,气度俨然,再没了曾经的跳脱,这等损己威名之事,若是放在往昔。打死他也不会道出,而时下随口吐出,却如饮水般淡然。

    名少没想到的是,他这番风清云淡的话。听在曹公子等人耳里,无异炸响道惊雷。

    此名少何许人也?话至此处,已然明了,正是紫寒将军的宝贝外甥、吴公子的倒霉表弟陈坤。当初,这陈坤就是因为抢小白。弄伤了小家伙,被薛向赶到红星茶馆,拧断了他这俩指头,如今,却是落下了残疾。

    而这曹公子的奶奶与陈坤的外婆。也就是紫寒将军的夫人,正是亲姐俩,曹家人原本只是明珠的普通官宦,正是接上了吴家这条线,才在明珠抖擞起威风来,数十年下来,在明珠本土,势力已极是可观。

    这曹公子又是衙内做派,再加上还是读书少年,稚气未脱,和一帮衙内聚拢一块儿,吹嘘得最多的自然是他姨爷爷家如何如何,其实用不着曹公子吹嘘,吴家名震宇内,这帮衙内哪有不晓的。

    而此刻,这位陈大少,也就是曹公子那位著名姨爷爷的亲外甥,竟还有惹不起的人不说,竟还被人给弄残了。

    如此消息,简直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共和国怎么可能还有此等人物,莫非是那位吴公子,思来想去,也只有他敢了。

    满场静寂半晌,曹公子忽觉嘴巴有些发苦,艰难地咽了咽唾沫,“二表哥,那人是……是谁?”

    “问这作甚?”陈坤抚抚碎发,笑道:“想记下来?以后避开人家?”

    曹公子等人机械地点点头,心中均是腹诽不已:你都断了俩指头,我们碰上了,岂不是要被那家伙虐得没了小命儿!

    陈坤哈哈一笑,“放心吧,就你们……”

    陈大少话没道尽,可那种哂笑,谁也听出了蔑视之意,他们这帮人还够不上被虐的档次。

    闻听此言,曹公子等人齐齐松了口气,这大概也是他们第一次听说不被人放在眼里,心生的不是愤怒,而是庆幸了。

    “既然撞不上,二表哥,你就给说说呗,我是真想知道四九城还有谁敢不给咱姨爷爷家面子!”

    曹公子代替一众衙内,问出了心声。

    谁成想不待陈坤接茬儿,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了。

    “出去,出去,说了不准打……”

    曹公子刚吆喝了一半的声音,嘎然而止,继而,蹭得立起身来,“哟哟哟,我没喝醉吧,这不是我们清纯美丽的史大美人么,怎么着,当初抵死不从,这会儿发骚啦,自己送上门啦,哈哈哈……”

    霎那间,曹公子烦闷尽去,笑得畅快已极。

    进门的正是史鬓云,此时的史同学再不似先前病房中的一脸憔悴,墨发轻束,白裙胜雪,胳膊上挎着个新潮意大利皮包,本就美丽的容颜,立时增色十分,较学生打扮时的青涩,已然露出七八分成熟妩媚,真叫曹公子等一帮纨绔瞧得色授魂与。

    “振阳,这位是谁,你小子怎么这么没礼貌!”

    美女面前,陈坤还是愿意撑出翩翩风度的。

    曹振阳哈哈一笑,一双眼睛死死盯在史同学饱满的胸脯上,“二表哥,你不是说我昨个儿砸车闹得挺过嘛,还不都是为这小骚蹄子,妈的,那天上午,老子原本就喝了点儿酒,肚里正一团邪火没处泄呢,这小骚蹄子隔得老远就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勾引得3老子火起,立马就拖了这小骚蹄子办事儿,谁成想管闲事的王八蛋太多了,这事儿就黄了,按说咱哥们儿撒手就该算了,哪知道那些管闲事的王八蛋还纠缠不放,聚集起来闹事儿,最后弄得市里折腾出个什么专案组来j大,要说这专案组也是一帮王八蛋,竟敢悄悄冒了老子的名儿,跟那帮管闲事的家伙们说老子道歉了,这他妈的不是打老子脸么,咱爷们儿的字典里,啥时有道歉俩字,小赤佬,不用大粪浇浇那帮猪脑壳,他们愣是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要是那位尤主任此时在侧,听见曹公子这番言论,估计得一头撞死,以他草根的心态,决计想不到曹公子这种纨绔到底骄狂到什么程度了,当日,尤主任做出替曹公子道歉的决议,自问是替曹公子想了再想,考虑了再考虑的。在他想来,案子既然发了,必须得了解,而了解这案子,曹公子无论如何得做出些表示,不然根本不可能过关的,而让曹公子当面道歉,电话道歉,人家曹公子决计难应,考虑到曹公子的面皮,尤主任遂做出了替曹公子道歉的决议。

    在他看来,反正曹公子又没真的道歉,算不得栽面儿,而案子又得到了解决,该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可尤主任压根儿就不知道,在曹公子眼里,面子大如天,什么市委如何,案子不结如何,学子聚集如何,对他来说,不是压力,而是荣耀,是折腾后的战利品。而姓尤的居然敢打着他曹公子的旗号,给那帮草芥道歉,这在曹公子看来,是万万不能容忍的,遂有了昨日的砸车泼粪之举。

    “史美人,今个儿打扮得够骚啊,莫不是上回碰到了我那玩意儿,觉得够劲儿,心里痒痒了吧……”

    曹振阳将一杯酒饮尽,说话儿,就朝史同学步来。

    史同学后退几步,眸子闪过一抹喜色,嘴上却冷硬无比,“曹振阳,你还有王法没有,九月三十号上午,我和费端在树林边散步,怎么就碍着你了,你冲上来,就把我往树林拖,你算个什么学生,简直就是个流氓!”

    曹振阳涎脸一笑,比出个指头晃了晃,“流氓?,史大美人,你也太小看我了,我不是流氓,用最近流行的词儿,应该叫色lang,谁叫你长得勾人,那天没得逞,今儿个,你自己送上门来,可见怨不得我喽,兄弟们,咱就这儿办事儿啦,你们可瞅准了,瞧瞧我曹某人的战力,随后谁愿意接力,就赶紧报名啊,哈哈……”

    “我,我,我第二个,这大美人屁股真翘……”

    “谢天,你敢跟老子争,振阳第一,我自然是第二……”

    “王哥第二,那我随后,振阳哥,你们动作可快些,别让咱后边的久等啊……”

    “啊哈哈……”

    霎时间,屋内竟成群魔乱舞之势,酒精、美人,绝对是激发原始欲望的最佳药剂,这帮家伙张狂得已经忘了在一边连连皱眉的陈公子了。

    尽管有所准备,此时,史同学也被吓得面无人色,发足朝大门处狂奔而去。

    曹振阳早防着她这手,史同学刚调转身子,他便发动了。

    他身高腿长,又不似史同学穿一双高脚鞋,相距十来米的距离,曹公子瞬息便越。

    史同学刚刚抓住大门扶手,将大门拽出条缝隙,曹公子的大脚就到了。他一脚踢在门上,将那缝隙,又踢得闭合了。

    一只手眼看着就要搭上史同学的肩膀,史同学忽然引吭高喊起来,“狗官……”

    砰的一声闷响,厚重的楠木大门破开个洞来,洞口处直直伸出只大手,握住了曹公子踢在门上未及收回的脚踝,一拉一送,曹公子如滚地葫芦一般,在地上滚了十数米,方才止住。

    咿呀一声,大门被推开了,薛向长身而入。

第六十九章 得计

    “狗……你还知道进来啊,可吓死我了,早知道就不答应你了……”

    史同学抱着薛向的胳膊,噼哩叭啦,嚷嚷了一堆,只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那边的曹公子这会儿已爬起身来,满桌衙内们也奔上前来,死死盯着薛老三,独独那位陈大少,一片嫩笋粘在下嘴唇,双目无神地看着薛老三,怔怔发呆。

    薛老三避了避身子,“行了,你先出去,没你事儿了,以后安心念书就是,我保管这帮人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他可不愿再和这美女学生,发生点什么,说话儿,薛老三伸手取过了史同学胳膊上的挎包,不由分说地便挥手将她送出门去,紧接着,便将大门封死。

    门外传来句哼骂声,薛老三威胁说,再废话,就把她送给这帮人收拾,紧接着,门外又是一句愤懑的“狗官”声传来,,继而,便是踢踏踢踏的小跑声,渐远渐稀。

    “你是谁,来这儿干甚?”

    沉寂半晌,还是曹公子先问出声来。

    话里没有脏字儿,也没有呵叱声,因为曹公子便是再楞,也该知道此刻发生的事儿,透着浓浓的阴谋气息。

    “先是那位畏己若鼠的史美人靓妆而来,尔后,又是一声叫喊,眼前这人破门而入,再看这人方才利索的身手,莫不是那位史美人气愤不过,花钱请的江湖中人来给她报仇的?”

    一念及此,曹公子持了张椅子,握紧了扶手,余众纨绔思路与他极其相似,各自寻了酒瓶紧握,一副随时开打的模样。

    “咦,你也在这儿!”薛老三瞧见痴楞的陈大少。微微讶异,继而,哂笑。“我就说方才在门外听,有道声儿挺耳熟。原来是你呀,陈大少,你就是这位曹公子的二表哥?那位吴公子你也该喊表哥吧,我看真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你们表兄表弟真是表到一块儿去了。”

    薛向这番似乎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曹公子一众惊诧极了。

    “二表哥,这人你认识?”

    曹公子扭头急问,却见陈坤面目呆滞,宛若面瘫。一片嫩笋粘在下唇,嘴角已然溢出口水,哪里还有半点方才云淡风轻、翩翩公子的模样。

    曹公子瞧得一阵心烦,懒得再问,掉过头来。脸上已是狰狞一片,“哪里来的小赤佬,好大的胆子,他娘的,先前老子还以为你是道上混得。吓我大跳,mb的,放走了老子的美人,今天,老子叫你不能活着走出这扇门!”

    转瞬,曹公子便见识地明白:眼前这人,陈坤认识,显然不是亡命之徒,顶多是四九城的某号衙内,即便是了不起的人物,可此处是明珠,自己的主场,又怕他何来,顶破天,也有姨爷爷给撑腰。

    要说曹公子的思路是最正常的纨绔想法,细细算来,他们这帮人纨绔不怕官不怕匪,只怕亡命之徒,若是对上衙内,尤其是差不多身份的衙内,凭借的几乎全是各自的狠气和本事,因为只要不搞出人命,家里的老头子总会将事儿铲平,双方和解。

    是以,同为衙内身份,且地位相当的话,谁能占据上风,多半看本事和手段。薛向能在四九城衙内圈,得享大名,独占鳌头,亦是如此。

    想当初,薛安远官不及安老爷子,位远逊江歌阳,薛老三对上安卫宏、江朝天,能牢牢占据上风,靠得是什么,还不是一双拳头和精明无比的头脑。

    其实,衙内到了一定程度,真有点返璞归真的意思,靠机谋,其实极难撼动对方,因为各自身后的老爷子树大根深,远不是小字辈能设计的,到最后,还是如俩小孩打架,谁拳头硬,谁就能耐,谁身边的帮手多,谁就获胜。

    这会儿,曹公子就是打得这般主意,他不管眼前这人是哪个字头的,趁他落单,先收拾了再说。

    因为曹公子自问自己就是顶顶了不起的衙内,他自忖以那位姨奶奶对自己的宠溺程度,反正出了篓子,也有人抗事儿,先不说那位姨爷爷已经进了军w,即便他老人家管不了,不还有那位大爷爷么,怕个甚!

    一念至此,曹公子胆气顿豪,“兄弟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是四九城的某位公子,嘿嘿,都说论公子,咱明珠不如四九城,今儿个,咱们得干场大的,让人家知道不管比啥,咱明珠也不差京城,干死他,我负……”

    曹公子话未道尽,但听哐当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是哗啦的碎玻璃落地声,尔后,便见曹公子摇摇晃晃着身子,艰难的扭过头来,一双眼睛满是难以置信地瞧着他那位二表哥,继而,额头两侧淌出两道血溪,未几,便一头栽倒在地。

    出手的正是陈坤,这位陈大少见到薛老三的霎那,真个是惊呆了,几乎以为薛老三是来寻自己的,要不然,哪有这么巧儿又巧之事,在这犄角旮旯处,也能碰上。

    当时,陈大少心下就冰凉一片,这位薛三哥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可谓是当今天下,第一让他恐惧的人物。

    话说当初,被薛老三掰折两根指头的时候,陈大少恐惧之余,还生过复仇的心思,可及至后来,这位薛衙内声势越来越旺,地位越来越高,高得让陈大少都绝望了,再后来,他还听自己外公紫寒将军吩咐,不许去惹薛老三,连自己外公都不愿招惹的人,至此,陈大少就绝了和薛老三作对的心思,只奢望这辈子别再遇见就成。

    可偏偏有些人,有些事儿,真是躲也躲不开,他都避到明珠来了,竟还叫这位薛衙内撞上了。

    不过,方才闻听姓薛的话缝,陈大少总算回过点儿人气儿,原来人家竟是来找自己这不成器表弟的,非是来寻自己晦气。

    谁成想,陈大少一口气没喘匀,就听见曹公子开口乱喷,尤其是这小王八蛋竟敢豪言干死这位四九城众衙内都高山仰止的第一人物。

    霎时间,陈大少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小王八蛋是真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这,这分明是恨自己不死啊!

    眼见着那位薛衙内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陈大少再也忍不住了,抄起个酒瓶,就抢先下了手!

    却说陈大少这一瓶子下去,一众衙内几乎齐齐跳脚,后退一步,满脸俱是惊诧,若是嘴巴里再吐出个”我靠“,一准儿有周星星七分模样。

    “薛三哥,既然您在门外听了半晌,里面啥动静儿,也该听明白了,这里的事儿与我无关啊,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陈大少边说话,边远远地避着薛向缓行,目标正是大门。他虽然不知道薛向到底怎么和自己这倒霉表弟纠缠到了一块儿,但眼见着不是什么好事儿,他自然有多远躲多远。

    “陈大少,你急啥,咱们也是老没见了,再说,今次在明珠,也算得上千里他乡遇故知了,不好好聚聚怎成?”

    这会儿,薛向瞧着这位陈大少真是入眼至极,原本在他计划中,该是暴力解决的,此刻能假手于人,那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这样吧,陈大少,眼前这些人,你帮我看好,我下去打个电话,既然是要聚聚,撞上了就是缘分,怎么也不好少了这些兄弟嘛。”

    薛老三干脆压根儿就不提自己的身份,他的目标就是把这些人送进去,原本打算,暴力解决后,提溜了就走,这会儿有这位陈大少在此,倒是省了麻烦。

    一番话道罢,薛老三便不由分说地出得门去,弄得正打算溜走的陈坤,和一众不知所措的衙内们面面相觑。

    陈坤虽然猜到薛向多半是要收拾这伙儿人,可终究不清楚此时薛向官面上的的身份,料想顶多是让曹振阳他们吃点苦头。

    而这帮衙内则更是迷惘,先见薛向破门而入,暴力无比,这会儿又听薛向张罗着聚聚,笑容温暖,弄得他们晕头转向,几乎分不清敌友了。而更有这位陈大少“珠玉在前”,没由来给他表弟曹公子给砸晕了。

    此时此刻,乱象频仍,这帮衙内真是晕了头。

    薛向去得快,来得也快,趁薛向出去的当口,陈坤已然思忖清楚了,料想薛向不会无故为难自己,便大着胆子凑到跟前,低声问薛向到底有何打算。

    薛老三倒也不遮不掩,道明了自己的明珠市委督查室主任身份,直说让陈大少帮着把这帮渣滓送进去,末了,还开出了选择题:陈大少若是同意,送进这帮渣滓后,陈大少自管开路,若是不同意,他姓薛的就连陈大少一块儿送进去。

    要说薛老三这话对曹公子说,一准儿跟没说一样,谁叫曹公子无知者无畏呢,偏偏这陈大少畏薛老三如鬼神,反正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事儿,他哪里还有不应的。

    没多久,大门再次大开了,来人正是督查二科的刘科长。

    不待刘科长说话,薛老三大手一挥,“架上曹公子,咱们换地儿接着喝!”

第七十章 蹦极

    “没听见薛三哥发话,来俩人架着振阳,我明白告诉你们,这位薛三哥,是我亲哥,刚才振阳嘴里喷粪,老子不抽他抽谁,整天没大没小,一点教养也没有!”

    策略已定,为求及早脱身,陈大少的谎话自然扯到白日见鬼的程度。

    这帮衙内早迷糊了,这会儿,听了陈大少这番解说,自觉弄通了其中道理,至于这位薛三哥怎么和那位史美人一道来,没准儿是姓史的丫头的攀高枝儿了,才让这位薛三哥来寻曹公子的晦气。

    自行脑补了其中原由后,这帮衙内彻底放下心来,退一步说,反正在明珠这块地儿上,只要不是亡命徒,谁也动不得他们。

    思忖这位薛三哥身份不简单,连这位传说级别的陈大少都得敬着,这帮衙内自然极是小心,齐齐叫了声三哥后,便架了昏睡的曹公子,跟着新认的这位三哥下楼去了。

    下得楼来,还碰见聚缘饭店的徐老板连连冲那位薛三哥陪笑,见此情景,诸位衙内,更是彻底放下心来。这位薛三哥,连徐老板都认识,自然不会有问题。

    而那位徐老板则更是好奇,他记得这位薛主任先前说,上楼是找这位曹公子说项,请求息事宁人,怎么这会儿,曹公子昏睡不醒,额上血迹斑斑,一众不可一世的衙内,跟在薛主任后边,规规矩矩,宛若跟班小厮,浑没了半点往日的张狂。

    “搞不懂,真得搞不懂!”

    是夜,徐老板一夜未眠,直到第二日,惊天消息传来,徐老板惊得面无人色,更是连连大呼“好个薛主任”。

    ……………………

    房间幽暗。无灯无火,虽是初秋,气温极热。但在六楼,呼啸天风汹涌而入。倒也不觉炎热,其实就是没有风,这会儿,屋里的曹公子等一众明珠衙内也不会觉热。

    单看此时,众人的坐姿便可窥出一二,全是有椅子不坐,挤在墙根。也不嫌酷热,一帮家伙竟挤作一团,借着微微的天光,还能瞅出这帮家伙竟似处在冰天雪地。浑身俱是止不住地颤抖。

    尤其是那位曹公子,这会儿一脸的灰败,再没了初至此处的嚣张跋扈。

    想来也是,谁落进薛阎王手中,也得崩溃啊!

    此间幽暗无声。它的隔壁却是灯火通明,市公安局和市督查室的一帮干员,正围在桌头,忙活得热火朝天,虽是一宿未眠。可人人脸上丝毫不见疲倦,满脸红光,喷薄欲放。

    “给,晓寒科长,这是我们组整理出的!”

    刘科长正持了订书机,在装订稿卷,公安局刑侦科的小苏,又将一摞稿卷递了过来。

    晓寒科长接过,随手翻了翻,“唉,瞧这帮玩意儿干得好事,都无法无天了!”

    小苏接口道,“谁说不是呐,要说我早知道这帮家伙不是什么好鸟,可是谁能想到这帮杂碎,竟做下这么多恶事,想想,我们这些人民卫士,都该脸红,看见第二篇了么,这帮孙子竟然将一黄花大姑娘,当街给扒了,想想就气得我脑仁儿疼,这帮王八蛋。

    “小苏说得不错,咱们这些人虽说穿着老虎皮,可对上这帮孙子,就跟死猫没啥两样,也不是咱们欺善怕恶,关键是上头……唉,不说啦,不说啦,要我说还是你们督查室的薛主任本事,今儿个我才是见着,铁血真英雄,白面包青天了……”

    说话的是公安局的治安纠察大队的郑副队长,他性本诙谐,喜好整词儿,这会儿一句“白面包青天”出口,满室俱乐。

    “唉,咱们主任还有啥话说,想想那位尤主任,和咱主任一比……算了,算了,没法儿说,不过,咱主任这活儿,是办得利落,可谁知道上面那帮大人们怎么看,我觉得悬,弄不好就是个立功即为罪的下场。”

    说话的是督查室的老马,他原本也是伤号,被玻璃渣滓划伤了额头,薛向来医院瞧他时,他正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要死难活,可一听薛向说接着办案,老马便如打了鸡血一般,蹭得下床,赖死赖活地跟了过来。

    却说老马一句话出,满室立时无声,显然,谁都认为老马所言有理,不说别的,光看看这帮家伙刚进来的那会儿,一个个报出的名号,就该知晓天亮后,整个专案组会面对多大的压力。

    原来,昨天中午,薛向借“换地儿喝酒”之名,伙同陈坤狂了众衙内后,便径直将这帮家伙送进这专案组的最新驻地——市公安局的一处秘密办案处。

    这是薛向早计较好的,此前在医院,他招呼督查室的同志们随他一道办案时,想的便是兵分两路,他去抓人,刘晓寒一众去寻个偏僻之地。

    熟料半路,那位铁局长杀了进来,而有了那位铁局长的加入,自然就更加方便了,这位铁局长在公安局虽被排斥,可到底是堂堂市局领导,公安局党组成员,由他发力,就找了这么一处绝妙地方——靠近城郊的一处废弃工厂的高楼。

    当时,这帮衙内刚下车,就觉出不对来,毕竟哪有吃饭吃到这荒山野地来的,可架不住薛向、陈坤摆架子、抖威风,再想反正未出明珠,怕个球,便稀里糊涂跟了上来。

    谁成想,刚上得最顶层,薛老三便图穷匕首见,公安局和督查室的这帮人就现了身,将十余个衙内抓了个正着,有公安局这帮抓人专家和薛向这个武斗之王在场,收拾这些小毛孩子,自是手到擒来。

    却说收拾住这帮衙内,薛老三也并没怎么着他们,而是将这帮家伙塞进了个大房间,便铁将军把门,再不管他们。

    而陈大少见任务完成,便赶紧跟薛老三告辞,这鬼地方,陈大少是一刻也不愿多待,便是那啥赚钱的生意,他也不打算再掺和曹公子了,只求赶紧谈完了闪人,弄清薛向如今的身份后,这瑰丽明珠已成魔窟,他自是有多远逃多远。

    送走陈大少,薛向便召集专案组的同志们开了个会,散会后,一众人等也不急着办案,而是该睡觉睡觉,该吃饭吃饭,这一歇息,便是足足一下午,直到夜幕降临,专案组的同志才如夜猫子一般,开始活动起来。

    而那帮衙内,被关了一下午,骂了一下午,嚎了一下午,威胁了一下午,早已精疲力竭,此消彼长之下,大门再开时,专案组众人收拾起一众衙内,自是得心应手至极。

    当然,说这得心应手,只是说这帮衙内早没了精气神,折腾不动了,控制他们身体容易。而这帮衙内的精气神儿却是未消,是问啥不答啥,开口便是骂,阴狠的便道,记下谁了云云,非让谁谁没好下场,尔后,便报出一堆官爵显赫的叔叔伯伯,给专案组问案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尤其是那位已然恢复了神智的曹公子,更是威胁说,除非别让他出去,若让他出去,专案组的这帮人,他一个个收拾,非弄得专案组众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不可。

    当时,曹公子气焰嚣张已极,让负责问案的几位公安局干警听得都变了脸色,更有一位女警吓得哭出声来,显然,他们是知道这位曹公子是有这个能耐的。

    要说曹公子也是点儿背,撞上了哄了小家伙半晌、心情本就不好的薛衙内,薛衙内耳聪目明,刚步到门外,就听见曹公子的叫嚣,一脚踢开大门,取下手里盘着的一圈尼龙绳,步到曹公子近前,伸手便将他提了起来,扯住脚踝,拿尼龙绳死死在脚踝上拴了,顺手就是一扔,像扔破麻袋一般,直直将曹公子扔出大开的窗外去。

    啊!!!!!!!!!!!

    霎时间,一道凄厉得足以让人捂耳的惨叫声传来,惊骇至极。

    当时,不止被扔出去的曹公子吓得心跳快停了,便是屋内的一众衙内,以及专案组的一帮干员,脸上也没了人色。

    这还是文质彬彬、官高爵显的薛主任么,分明是视人命如草芥、杀人如麻的恐惧大魔王啊!

    却说那曹公子并未落地,脑袋堪堪要撞在地面的时候,薛老三手中一紧,曹公子险死环生,紧接着,薛老三又步到窗边,如扯井水般,三把两把将曹公子扯了上来。

    当时的曹公子,脸色惨白如雪,原本打理得颇为整齐的头发,如过电般,根根竖起,身子更是瘫软如泥,方上的楼来,便趴在地上,哇哇狂吐,看得一众人等压根儿发酸。

    薛老三这招蹦极,在后世,算不得什么厉害的把戏,可这会儿,实在是挑战人体心理的极限,更有施术突然,又无绝对的安全措施,六楼跳下,直面死神,若是年纪大点儿的,心理有毛病的,没准儿真能一下子吓过去。

    要说薛老三这一手,简直是绝了,都说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可这帮衙内,是决计不能整出伤痕的,不用细细打听这些衙内的家世,光听这帮衙内叫嚣了会儿,薛老三就知道未来面对的压力会有多大,若是弄出伤痕,那帮正愁没机会找碴的后援团们,一句“屈打成招”,便能将专案组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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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王座介绍:
岭表长风咽夕阳,涛声磨洗旧刀枪。
江山如画犹无奈,只与英雄做战场。
这是一个风起云涌的大变革时代,英雄辈出,龙蛇并起。
且看薛向如何把握天机,聚会风云,一步步登上那红色江山的至高王座。
江山万里,我主沉浮!
不用怀疑,你打开本书,就打开了一个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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