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风乍起
小妮子这番杀伐决断,还真有几分总裁风采,看得薛老三一阵愣神。
小妮子以为他好奇自己怎么能让电视台换人,笑着解释道:“刚才那个是丽的电视台的,刚好陆福打理的那个风投基金,在里面有股份,唉,原本我也以为弄个电视台挺好玩儿的,谁知道竟赔钱,三年多了,陪了快五百万了,今年,刚好要处理一批垃圾股份,早早卖了干净!”
小妮子说得轻巧,可听在薛老三耳里,不啻惊雷!
丽的电视台,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分明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亚洲电视台啊!
说起这港岛电视台,后世大陆人,最熟知的该是tvb,也就是港岛无线电视台,毕竟后世的无线诸多著名肥皂剧,几乎占据了所有共和国家庭的主要银幕,无线之威,可见一斑。
而实际上,这丽的才是港岛第一家电视台,且是整个华人世界的第一家电视台,出现时间,足足比无线早了十个年头,且丽的也有过无线无法仰望的辉煌,只是后来,在邵爵士的tvb的连环打击下,才告衰微,竟到了如今入不敷出,江河日下的地步。
不过,丽的在八十年代初,改名亚洲电视后,又开起了全面复兴,终于和tvb两强鼎力,可谁成想这间电视台命途多舛,其后数十年中,几度易主,进入二十一世纪的第七个年头,竟沦落到申请破产的境地,可即便如此,亚洲电视台靠着强大的历史底蕴,在东南亚、港岛、澳门、北美,拥有观众足足上亿人,依旧辉煌!
薛向不在乎丽的或者亚视赚钱与否。他在乎的是亚视这个平台,这个强大的宣传机器!
作为党员,薛向知道宣传的力量。甚至可以说,共和国的半壁江山。都是靠执政党那台强有力的宣传机器拿下来的。
千夫所指,无疾而死,何也?宣传也!
如此强大的“武器”,且已然握进了手中,薛老三焉能放过,他万万没想到陆福那个风投,竟能投到如此一个金疙瘩。别说亏五百万,就是亏五千万,薛向也认了。
“咱们有多少丽的股份?”
“不少呢,差不多百分之十三!”
小妮子不知爱郎怎么立时变了颜色。却是照直给了答案。
“这么少?”
薛向以为怎么着,也得近半吧,谁成想,才十分之一,如此少得股份。小妮子还怎么好意思说不少呢。
说起来,薛向虽知丽的大名,却是压根儿就不明白丽的这间公司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港岛丽的不过是英国丽的母公司的子公司,港岛丽的是非上市公司。股权除了控股母公司英国丽的掌握61.2%外,其余的就散落在小妮子这种基金手中。
而历史上,也正是在今年,一九八一年,英国丽的在加拿大投资失败,抛售港岛丽的这一子公司的全部股份,换回资本,希图自救,而这61.2%的股份,最终被澳洲财团的三个财团,花费了一亿两千万港币获得。
可谁成想丽的倒真似个霉坛子,谁粘上,谁倒霉。这三家澳洲公司入主不到一年,又发生了大幅亏损,三家公司玩儿不转了,开始第二次股权大迁移,让一名在港岛农村开电影院的小商人邱某抓住机会,趁乱注资,获取了控股权,才更名为后来的亚视!
薛老三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他只知道自己看中这家电视台了,无论如何得弄到手!
薛老三当即向小妮子说明了自己意向,小妮子二话不说,抓起电话筒,就开始摇号,很快,电话就通了,“陆福,不管花多少钱,把丽的给我买下来!”
小妮子这暴发户的气势,比薛老三可足多了,混不管人家英国丽的这会儿是否真动了出售股权的心思,更不管自己这隔行如隔山的古董商,能否玩儿转电台!
总之,臭小子想要什么,她就给买什么,哪怕是港英政府大楼!
小妮子如何把丽的弄到手,薛向不管,毕竟他在港岛待不了几天,正事儿却是紧要!
当即,薛老三便又将萧山要修建港口,缺少资金的事儿冲小妮子讲了。
哪知道小妮子盯着他看了半天,良久,道出一句,让薛老三脸红又烧心的话来:“就知道你没事儿,是绝不会来港岛看我的!”
小妮子诛心之言,薛老三差点儿没崩溃,谁叫事实无限接近于此呢。
亏得薛老三脸皮日厚,又刚解开了小妮子最大的心结,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再次将小妮子哄住。
小妮子自也不是一般女郎,知道孰轻孰重,当即,便问薛老三需要多少资金,她好提前准备,说得豪气干云处,直若当修港是筑墙!
可薛向知道,修建一个海港需要的资金几乎是天量,除非国家力量,若是如今的小妮子插手,非得卖光了微软的股份不可。再者,即便是小妮子真能一人撑起,薛向也不可能答应,一来这种港口,注定是国家工程,虽然可以引进外资参与,可其中利润太丰,各方纠葛太大,少了国家力量,根本不可能协调完成。
再者,他此次来,也全非是希望小妮子投资多少,他要的只是一个由头,一个说动、说通上级的由头!小妮子便是这引子,但绝非最佳的引子,毕竟小妮子从事的是古董行业,即便在鹏城又鼓捣了一个小规模的盛世地产,照样有些拉不上边。
薛向此来,目标却是定在另一位身上,一位对海运有着绝大影响力,对海港更有着权威认知的老先生,不错,正是眼下港岛的赫赫包船王!
说起来,包老先生现如今在港岛的地位可是远胜于那位尚未万全崛起的徐超人,这位包老先生眼下风头正劲,三年前,他刚登上世界第一船王的宝座,无论资本还是影响力,此刻,正处在顶峰!
薛向要办成萧山的港运,少不得就得请动这位包船王!
薛向万万没想到的是,小妮子在港岛的影响力,竟然大到她登门,包老先生也得迎至门外的地步!
有了小妮子这绝佳的引荐人,薛向和包船王谈得极是顺利,本来嘛,萧山建港,其利如何,这位包船王最是清楚,请他去投资,基本就是送钱与他,再者,他包某人若是在萧山港抢占了先机,以后往日本、南韩的海运,不就是他囊中之物么?
薛向没想到原本还打了不少腹稿,准备费一番唇舌的事儿,竟是如此简单,便成功了!
可世上的事儿到底没这么简单,就在薛老三打算告辞的时候,波澜再生。
那位慈眉善目的包船王,竟扭扭捏捏提出了个算是非份之求——他竟想亲手摸摸传国玉玺!
说起来,那日斗宝,包船王也是作为见证人上了斗宝桌的,传国玉玺出世,他也是亲见的。
可那次,包老先生手脚终归慢了一步,没摸着传国玉玺的真身,让别人抢了先!自此,包船王心头就落了心结,认为自个儿福薄,竟和神器失之交臂。
而盛世有极为珍视传国玉玺,自那日后,传国玉玺竟再未现世,便是盛世组织的几次赏宝活动,展出无数珍品,传国玉玺也始终未曾露面。
至此,包船王心结日重,今次,难得这位柳总裁找上门,老头子鼓了半天勇气,才道出心意。
小妮子正犹豫不决,薛老三却替她做了主。那块传国玉玺,在别人心中神秘高贵,可薛老三和它相处的时间太久了,甚至抱着睡了不知多少回觉,还被小家伙拿去做玩意儿,印了红泥,盖了他满肚皮,如今,是再没半点儿敬畏。
老船王要摸摸,去盛世开了保险柜让他摸摸就成,难不成这世上还有人能从他薛某人手里,抢走东西!
果然,老船王玩赏传国玉玺的过程,极为顺利,半个钟头便告结束,宝物复藏,老船王二话不说,就掏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薛向。
薛老三展开一看,正是老船王拟定的投资意象合同,而且文件末尾,已然签上了老船王的大名!
至此,薛老三的港岛之行,算是功德圆满!
……………………
“这份报纸,你什么时候送来的?”
陈大河瞪圆了双眼,死死盯住苏瑾。
苏瑾接过一看,竟是一周前的报纸,虽不解领导为何如此形状,嘴上却是不慢:“领导,这份农报和省报、新华日报等一起送来的呀,怎么呢?”
“怎么呢,怎么呢?你竟还问我怎么呢,你不会看啊,都要翻天了啊!”
啪的一声响,陈大河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瞪着牛眼,厉声喝道。
这下,苏瑾知道自家领导是真发话了,自己这做秘书的虽然得宠,可轻重缓急不拎清,那绝对是找死。
苏瑾赶紧集中精神,对着那份农报做了快速浏览,他先扫视标题,可扫了一遍,别说什么惊世骇俗的内容,就是半点涟漪也无啊,依旧是老一套的干瘪文章,毫无可读性。
就在苏瑾要放弃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在三版的角落位置处的那个标题定住了:“萧山县耗资百万围海造田,既坏生态又亏钱!”
“萧山县,萧山县……”苏瑾的脑子飞速转动着,终于他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自己的领导不正是连港地委一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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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张春林再出手
几乎自二十年前,尤其是那两次萧山提出要炸峡建港后,凡是上任的连港地委一号,无不把关注花原,紧盯萧山,作为头等大事,即便是闹腾得最凶的那十年,连港地委也不曾放松警惕。
可再高的警惕性,也不可能一直持续数十年,就好似人眼可以凝视一件东西许久,但绝不能一直凝视而不眨眼。
尤其是,最近爆出萧山的五金厂兴隆,蔬菜大棚暴利,连港对萧山的关注和警惕,几乎降到了最低。
因为,萧山穷的时候,他们还担心萧山“贼心不死”,再想建港,而萧山发展了,甩掉贫困县的帽子了,有钱了,他们的警惕自然降了下来,显然有钱后的萧山,不会再铤而走险。
可谁成想这个弦一松,萧山那边就折腾出了这惊天风浪,若不是今天,他陈书记闲来无事,翻拣报纸,恐怕就被晃过去了。
“书记,我认为用不着这么紧张,虽然炸山了,不就是造田嘛,萧山县地疲民穷,耕地紧张,开些田地出来,也是再合理不过。”
苏瑾盯着那段文字扫了一遍,终于开腔了。
陈大河冷笑道:“哄孩子呢,炸山造田,就是傻子也知道这得花多大代价,就造出来的那点儿田,就是年年丰收,只怕得收上十年,才得回本儿,难不成萧山县现下,真富得流油,钱多得没地儿使了?”
“那您的意思是……不会不会不会的,萧山县那帮人又不是没试过,两次蚍蜉撼树的下场摆在那里,我就不信他们还有这个胆儿!”
苏瑾悚然大惊,他简直不敢想象萧山县还敢铤而走险!
陈大河冷道:“若萧山还是卫齐名、俞定中之辈主政,我当然相信他们没这个胆儿,就是我陈某人替他把鹰嘴峡炸了。我也量他们没这个魄力在上面建港,可现在萧山县是谁当家?那个党史办的老头子么?嘿嘿,那位薛书记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哩!”
陈大河提到薛书记。苏瑾立时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难怪陈书记如此担心。就凭那位的历史事迹,以及光辉战绩,做出这等事儿,实在是太合理了。
奇巧如五金厂销售龙骑的分期付款,天才如大棚蔬菜基地,光辉战绩如先后干掉两位顶头上司,狠辣之名传播举省。竟致无人敢赴萧山,做那位薛书记的上官。
此等心思灵巧、机变百出,阴沉狠辣之辈,什么事儿做不出来。若是别人主政萧山,这围海造田之举虽然昏聩,可到底还有几分可能,可要是出自这位薛书记之手,苏瑾几乎敢百分之百肯定。那位是奔着海港去的。
也就无怪陈书记如此震怒了!
“书记,怎么办,难不成再调走那位薛书记?”
对薛向这种挖墙角的人,苏瑾天然将之视为敌人。
因为任何一个连港人都不愿萧山建港,这无关什么布局、战略。只为地方利益,因为萧山县的地理位置和海港优越性,连港上层实在是太清楚了,萧山一旦建港,对连港的分流将是难以估量的,或许十年,二十年,建港后的萧山依旧比不得连港,可只要萧山港成,二十年三十年地不断扩张下去,迟早会顶掉连港这辽东第一海港的位置。
或许有人会说萧山要威胁到连港,是数十年以后的事儿了,作为今人的陈书记无须担忧!
可实际上,萧山露出这种苗条,便对陈大河是极大的威胁。因为萧山建港,对连港人民的生活或许会产生些许威胁,可平民老百姓的生活大多处在固化状态,要威胁也威胁不了多少,但对连港整个官员群体,那威胁就大了去了。
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位陈书记!
老马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一点,鄙人并不万全认同,比如战争年代的井冈山,那绝对不是劳什子经济基础能决定谁当老大的。
可对连港而言,这一定律却发挥得淋漓尽致。连港能在辽东的政治版图中,占到举足轻重的位置,全赖连港这一东北第一港口,所产生的强大经济效益!
不提连港地委一号,越过辽东省会辽阳地委一号,担任了省委常委,这一举国皆无的诡异局面。
单说,自共和国建元后的数十年,辽东一号,几乎有三分之二,担任过连港一号。而连港一号,即便是没做到辽东一号,那必然也是升任了高官。
而连港的经济地位,若是被萧山威胁,持续减弱,那连港的政治地位,势必也随之消减。
而政治地位的消减,威胁得不是连港地委一号一人,而是让整个连港政坛在辽东的竞争力锐减,其破坏性,简直无法言道。
遂,萧山建港,乃是动了连港的逆鳞!
“调动?说得轻巧,你看那那位薛书记是能随意调动的?”
陈大河愁眉紧锁,若果说方才发现这份新闻,只是让他震惊了,那震惊之后,接踵而来的便是微微的惶恐。
因为萧山炸山虽然劲爆,可毕竟有了前两次的经验,长期的心理胜势下,陈大河并未惊慌失措,可待稍稍考量后,他便发现问题严重了,因为他面对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县委书记,分明就是一枚冒着黝黑寒芒的刺儿头!
薛老三的战绩摆在那里,只要不是瞎子,便能瞧见,更何况陈大河这位辽东省的有数人物。
挤走卫齐名,杀绝俞定中,干掉张立君,流放丁龙,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淌着血泪,隐着尸骨。陈大河作为省委常委,眼光和视角,更非常人可比,他甚至隐约嗅到花原的那场争斗,省委也有大佬插进去了。
如此,一个薛向,岂是他陈某人说动就能动的。
苏瑾无言,陈大河自也不会跟他较劲儿,当即喝令苏瑾备车,他要去省委!
…………
呼!
陈大河一把推开了张春林办公室大门,“张书记,萧山这是要翻天啊!”
进得门来,陈大河习惯性地便朝张春林的办公桌急步行去,行进几步,才瞧见张春林在坐在办公桌一侧的沙发上喝茶。
陈大河又调转脚步,行到近前,不待张春林招呼,一屁股便在沙发上坐了,当即,又道:“张书记,您还坐得住,您知不知道有人在挖您在连港打下的基业……”
张春林升任辽东省委副书记前,正是连港地区革委会主任,当时,陈大河正是他的大管家。
这陈大河可以说是张春林心腹中的心腹,是以,陈大河待张春林才会如此随意。
眼见陈大河就要滔滔不绝了,张春林挥了挥手,止住他的话头,又伸手朝沙发前的玻璃茶几上指了指。
陈大河抬眼扫去,见到了正是自己办公室的拿张农报,而张春林的这张农报显然不是今日新得,因为那篇关于萧山县炸山填海的报到,许多句子,都被划上了很多红蓝记号,墨色早深,而更让陈大河吃惊的是,报纸边上有一张雪白宣纸,宣纸上,用铅笔,化了一张简略地理草图,甚至不用细瞧,陈大河便知道图上画的是何处,正是萧山县丰乐乡边上的那处鹰嘴峡,因为那里的地势,几乎每一任连港一号,都会记死!
至此,陈大河哪里还不知道,萧山县的情况,只怕这位张书记早就明了于心。
“既然张书记明了了,为何还不动作呢?”陈大河心头又生出了疑惑,好在这疑惑一生即灭,因为他心底紧接着就弹出了答案:“只怕是和我一般啊,看来那位薛书记真是难缠到了极点!”
一念至此,陈大河准备请张春林这位党群书记在人事上发力的心思就熄了,盯着那份草图,亦陷入了沉思。
“大河,喝茶!”
张春林提起紫砂壶,替陈大河倒上一盏,还顺手将茶盏朝他那边送了送,算是打破了沉默。
张春林焉能不知道陈大河此来何为,他甚至都猜到了陈大河此时,恐怕在想他这位叱咤辽东的张书记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啊!
细说来,张春林自忖还真拿不下那位薛书记,上次交锋便是明证。
不过上次,这位张书记也未必出了全力,只不过是踩着关键点上,敲了敲边鼓。因为究其本意,这位张书记是不愿贸然出手的,若非那位吴二爷亲自致电,光凭一个吴公子,张书记是不屑理睬的。即便是那位吴二爷亲自代为转圜,这位张书记还是不愿全力以赴。
究其原因,自然不是张春林崖岸高峻,而是他这个级别的干部,即便是在派系中,亦是举足轻重的大家,有自己的尊严和地位,更不提派系组建,尤其是派系上层的搭建,原本就不是因为严格的隶属关系,而是因为zz抱负、zz理念,抑或zz利益,而组建成体系。
即便是派系首脑亦无权将派系大将,作为门下牛马使唤,更何况吴二爷不是吴老,吴公子在派系内,压根儿就上不得台面。
是以,张书记当日出手,只不过是顺势一击,压根儿就没全力施为,出手的宗旨,无非是,胜,则深藏功与名;败,则能全身而退。
第三百一十四章 揭开谜底
今次,这位薛书记貌似又撞到张春林手中了,而且出手狠辣,要挖他张某人的根基,张书记焉能坐视?
陈大河端起茶盏,搁至嘴边,却又顿回了茶几,满脸愁容,欲言又止。
张春林笑笑,道:“大河啊,你还是老脾气,放心吧,我既然放在心上,又怎会置之不理。”
说话儿,张春林拍拍手,招呼一声,一直侍立在远处的秘书,立时拿了个红壳文件,步了过来。
陈大河满脸错愕,不知张春林唱哪出,待打开文件后,攸的一下,眼睛亮了!
………………
“……土壤酸碱性主要取决于土壤中酸碱物质的多,酸性物质来源于二氧化碳溶于水形成的碳酸和有机质分解产生的有机酸以及氧化作用产生的无机酸……沿海土壤酸碱性不适合种植稻谷、小麦等主粮农作物,且沙质化严重,不易存储营养、肥力,也不适合种植大豆、玉米等,总之,围海造田,成本极高,而效益极低,沿海县市追求农田的出发点是好的,可布局、行动之前,调研工作还得仔细、全备,殊不知在没有科学论断的基础下,任何错误决策都会给我们的事业和人民带来巨大损失……”
段钢读着今天的辽东日报,读着读着,眼睛就亮了,这分明是天降福星嘛!
一篇纯农业报告似的文章,竟然上了辽东日报这样的政策主导报,其中指向如何,意味儿如何,段钢不品自明,分明是奔着萧山围海造田来的啊!
“看来上面也看不过眼薛书记瞎胡闹了!”
段钢咂摸着味道,心中欢喜无尽,虽然薛向同意毛有财那边对他的大棚基地敞开资金。可段钢不是浑人,他心中有数,按照县里的财力。对大棚基地的支撑,是不可能持续多久的。因为那边的填海工程依旧在持续,每天如山似海般的钞票在花费出去,萧山县就是浑身是铁,又能捻出几根钉?
这片具有腔调省委意识的文章一出,段钢相信用不了多久,薛向就会放弃那个围海造田计划,而全力转回正途。支持他做好大棚,而萧山县的未来,终于又重现曙光。
段钢正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际,更好的消息又来了。省农业厅下达了红头文件,文件指出沿海县市围海造田,必须经过省农学厅科学论证,凡未经论证,准备或正在施工的工程必须马上停止!
段钢在钟伯韬处见到这份文件。可谓是如获至宝,有报纸最多是多了份劝说薛向的依据,可有了这红头文件,薛书记就是再犟,恐怕也抗不过去了吧。
这下。段钢就开始一门心思地等薛向回来了,他打定主意,只要薛向一到,他便立时奔过去,帮薛书记摆事实,讲道理,因为那丰乐乡的围海造田,每多折腾一天,就得多支出七八万元,可偏偏负责实地指挥的楚朝晖和负责后勤供应的毛有财,都还只听薛向招呼,这一点,让段钢急得抓心挠肝。
好在,今儿个段县长的运气似乎好得爆棚,想什么来什么,至少在他见到薛向立在他面前的霎那时,他是如此思想。
薛书记竟然无声无息地回来了!
段钢左手持了报纸,右手握着文件,稳稳当当地霸住了薛向办公桌前的中央位置,将一转的人都顶了开去,刚要搂火,开启喷液式机枪,便被薛向挥手止住:“开会!”
下午三点半,执政党萧山县常委会准时召开,除了新任县委书记抱病缺席以外,其它十二位常委全部到齐。
按理说,书记不在,当有县长主持会议,可钟县长似乎极有君子风度,拼死退让,结果,就变成了副书记薛向主持县委常委会议。
其实,人家钟县长原本也想学习那位新书记,每逢重大会议,生病入院了事。可偏生这位薛书记需要他这个招牌,说县委、县府一号哪有同时生病的,就这么蛮横的理由,钟县长也只有委屈的健康着。
薛向刚说完场面话,段钢就蹭起身来,摇着他那两份在他看来如尚方宝剑一般的玩意儿,努力做出痛苦状:“唉,薛书记,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萧山县就是生不逢时,刚想辟点儿田出来,给老百姓做点好事儿,这上面就一会儿东南风,一会儿西北风地乱刮,生生就把怎么这将起未起的事业给刮黄了!”
段钢的表演,众人都看在眼里,心头都是一乐。其实,对薛向力主围海造田,众人心底都不如何支持,若不是常委会上有太多薛老三无底线无原则的追随者们,搞不好真就得出个十二票弃权,一票赞成的决议了。
这会儿,见辽东日报和省农业厅的红头文件出现,与会众人皆与段钢心情一般轻松,本来嘛,那个围海造田光费钱,不收益,即便是收益,也是四五年后,可四五年后谁还能保证自个儿依旧留在萧山啊,这等费力不讨好又拉低萧山经济的工程,自然难受欢迎。
“噢?什么风,这么猛,把我们的钢县长都刮懵了!”
薛向调侃一句,段钢手里的文件,薛老三虽未看过,可光看农业厅三字,他就知道里面要说什么了,因为归程途中,他恰好看了省报,知道终于有人动作了。
“哈哈哈……”
薛向一句“钢县长”,引得与会众人皆乐出声来,因为这个称呼实在是太衬段钢了,刚硬的发茬儿,刚硬的脸庞,在加上风风火火的办事风格,可不就是钢县长嘛!
段钢似乎对这绰号并不如何满意,一张做出来的苦脸,立时真就成了苦脸,“薛书记,打趣我,不打紧,你啥时想打趣,叫我来就是,打紧的是,咱们的围海造田怎么办,按这文件上说的,农业厅怕是马上就要下来人调查了,而丰乐乡那边的地块儿,我可是看过的,到处是沙石,严重不达标啊,搞不好咱们围海造田的计划就得黄汤,所以,晚黄不如早黄,被查不如自纠,赶紧停工,写检讨,反正咱们是在农业厅下红头文件前开工的,这叫不知者不罪!”
薛向道:“段县长说得是有道理,可我这人就不喜欢做检讨,不过农业厅要来查,这也是个麻烦事儿,我看这样吧,干脆咱们继续填海,就不造田了,干脆建海港得了,反正就这一块铁,打锅打瓢,都是一锤子买卖,而且我认为建造海港……”
如此惊天消息,竟被薛向用调侃的语气,渗透了出来,直如飞天一棒,打得众人魂魄都除了窍,至于后边薛老三再分析什么建港的好处,已然没有一人能听得入耳。
盖因在场诸人,皆知道如果萧山真的建港,将意味着什么。毕竟不似大棚蔬菜这一新生事物,肇始之初,与会众人皆不清楚其前景、效益,可以说是薛向全力推着在前进,而这港口,只要脑子不傻,就知道一旦建成,必是流金淌银般进钱,可以说,即便萧山八十万人口啥也不干了,守着这港口也能活得潇洒。
而这只是对老百姓而言,对满室众人来说,一旦海港建成,那不是天大的政绩么,萧山县甩脱贫困县的帽子已经算是了不得的政绩,清风书记、王维副县长皆因此晋升,若是港口建成,可以想象这将是多么大的一笔政治资本!
“薛书记,这只怕是你早想好的吧?我就说嘛,什么围海造田,干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压根儿就不是你薛书记的风格,围海造田只怕是明修栈道,开建海港才是暗渡陈仓啊!”
依旧是段钢最先回过神来,这番话几乎是被他喊出来的,说话儿,手中的文件、报纸便被他随手扔飞了天!
此时,这位段县长已然满脸尽赤,眼珠充血,一想到那遮天蔽日的钢铁巨兽堆满了丰乐乡的那片水洼,段钢便忍不住热血沸腾。
段钢如此,其余众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便是最沉闷的钟伯韬亦是满眼渴求!因为他已然看出来了,这位薛书记还真不是赶尽杀绝之辈,即便是只希望他做招牌,当傀儡,可这海港一建,到时整个常委会同仁只怕都要霞举飞升,他这傀儡县长再是门面,到时只怕也得沾个头彩,没准儿仕途这条已死之路,还能出现专机!
却说段钢一番炮仗也似的话,惊醒众人后,室内的气氛陡然活跃起来,有高兴得忍不住发笑的,有不住拍着桌子的,而更多的却是一如段钢那般,“逼问”他薛书记是否早有预谋!
众人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郑冲持了钢笔,重重敲了敲桌面,止住了喧闹,“同志们,咱们先别高兴得太早了,薛书记既然隐瞒,自然有隐瞒的道理,而今日道破隐情,想必也有道破的理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份省农业厅的文件,只怕压根儿就不是奔着咱们围海造田来的,恐怕薛书记的这番谋划,瞒过了咱们,到底没瞒过上面的有些人啊!”
第三百一十五章 邓秘书长来了
郑冲不比旁人,到底有个老谋深算的老子,其实,郑冲至今未服薛向,哪怕是薛向绝地反击,一举击溃了俞定中,可卫兰就是横在他心底最深的肉刺,而这种不服在薛老三推出围海造田计划后,达到了顶峰,恰好,他家老爷子郑功成又极是欣赏薛向,郑冲无事便把薛向围海造田这记败招拿在老爷子跟前说事儿,还从投入、效益出发,分析得头头是道,奈何老爷子总是笑他目光短浅,却又不说原因,只说薛向是在铤而走险,成则千秋万代被萧山人民谨记,败……败只怕是多面。
当时,郑冲还不能领会老爷子这莫名其妙的话是何指向,待今日薛向捅破关键,郑冲立时就联想到老爷子的那番话,继而,联想到萧山建港,其弊与谁?
郑冲一语惊醒梦中人,在场诸人除了宋运通浑浑噩噩,其余人等皆明白郑冲意所何指,很明显,是有人不愿意看见萧山建港,而稍稍联想一下,众人心中便都有了答案,继而,骇然变色!
连港,一个庞大到让众人生不出对抗之心的政治集团!
动了他的肉包子,能有好果子?
众人的表情,薛向看在眼里,笑道:“怎么,怕啦?”
“怕?怕个屁!”
王建拍案而起,竟移步到薛向跟前,一把抓起他的大手道:“薛书记,只要你开港,我老王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说话儿,王建双眼,已然滚滚下泪,众人自惭之余,亦是错愕不已,均不知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王书记,何以露出如此小儿女姿态。
王建似乎知晓众人心中所想。一擦涕泪,竟慨然说出一番情由来。
原来二十年前,也就是六二年。萧山县第二次提出要炸掉鹰嘴峡,开建海港时。那一任的县委书记正是王建的领导,而王建正是那任县委书记秘书,当时王建的那位领导提出兴建萧山港口时,王建就在左近,便是此刻,王建还能记起当时他是多么的热血沸腾。
可以想象,港口一建。王建的那位获得如何丰厚的政治资本,而王建的仕途之路又会如何顺畅!奈何美梦终成黄梁,连港地委的那位书记一出手,王建的领导立成灰灰。被调往他处,任了闲职,没过几年,郁郁而终。而王建自己原本平坦的仕途,立时无比崎岖。二十年前的正科级一号大秘,二十年后,亦不过副处级副书记。王建心中的憋屈,几乎不用想,便如滔滔江河。
王建讲完那段秘辛。尽管,他主要强调连港的霸道,以及萧山县的两次遗憾,可谁都能感同身受地体会到王建的窝火,也就理解了老爷子为何忽然情绪如此激动。
王建似乎生怕薛向打退堂鼓,死死攥住薛老三的大手,几乎要掐出血来。
薛老三赶紧拍拍老爷子的肩膀,扯着他坐下,接道:“大伙儿不要慌,连港……”
不待薛向说完,后知后觉的宋运通便跟着鼓噪起来:“薛书记,我可没慌,您可别瞎咧咧,不就是个连港们,他们也忒霸道了吧,以前我还不知道有这么档子事儿,只道咱们萧山地势不好,要啥啥没有,活该受穷,谁他……谁能知道竟是连港的那帮家伙在后边使坏,挡住了咱们萧山的金山银海……”
宋运通这一鼓噪,先前沉闷的气氛立时被催火了,大伙儿七嘴八舌地跟着开始表态,口径煞是一致,皆要求跟连港干一回。
其实,众人原本也没如此胆色,毕竟要跟连港这个在辽东的第一大政治团体叫板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众人之所以定下决心,还是因为薛老三的存在,毕竟这位薛书记的背景,大家朦朦胧胧,未必知晓,可战斗力却是一等一的,有他在前面戳着,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正所谓,本小利大,不搏是呆瓜!
…………
“薛书记,这是集合县委办公室所有笔杆子,整治出的一份萧山建港可行性分析报告,请您过目!”
薛向正在办公室睡午觉,县府办主任王刚就夹了本文件夹,风风火火地撞了进来。
楚朝晖下放了,薛向倒也没寻别的秘书,一来一时难有合适的,而二来他这人念旧,索性就由王刚兼了他的秘书。
王刚和薛向相处日久,知道这位书记的脾性,所以,薛向睡得正迷糊之际,王刚也敢将之唤醒。
薛向揉揉睡眼,接过王刚的文件夹,就翻阅起来。要说县委办的这些笔杆子,做起党八股来,个个都是好手,可真弄起这需要分析、见地的报告来,那就完全不是个儿了。
一篇可行性报告,除了他薛书记事先提点的二条主要论据,这县委办十多个笔杆子,竟未再提出任何真知灼见了,可见术业有专攻这话是多么的正确。
好在薛向这个可行性报告,投出去,就是为冲某些人亮明态度,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他自然知道,萧山建港不可能是几张纸就能定下来的,刺刀见红的时候,还得他薛某人冲在最前头。
薛向皱着眉头,把文件看了一遍,刚要递还给王刚,钟伯韬行色匆匆闪进门来,“薛书记,连港地委办公厅来人了,说有要事儿要找您商量!”
这个消息,让薛向吃了一惊,他还以为连港那帮人会始终隐在身后出手,比如辽东日报和省农业厅的红头文件那两招,耍得就不赖,这会儿,怎么跳到台前来了。
薛向心中生疑,嘴上却道:“钟县长,你是县长,县府有事儿,你做主就可以了嘛,我这儿正忙着呢,就劳驾你去接待吧。”
敌情不明,薛向不愿出面,更何况,都要扯破脸了,何必还多此一举。
钟伯韬急道:“薛书记,不是我偷奸耍滑,是人家只认你啊,来人是连港地委办公厅的邓副秘书长,听他口气,好像有什么好处,要送与我们,我细细问过,可人家就是不说呀!”
连港地区是副部级架构,地委设有办公厅,而非普通地委的办公室,地委办公厅副秘书长乃是副厅级干部,比他薛某人还高了一级,连港能派副秘书长来此,先不说别的,态度便算绝好了。
“王主任,你辛苦一趟,亲自把这份文件交付周专员手中!”
说话儿,薛向便将那份可行性报告递给了王刚,又冲钟伯韬道:“走,我陪你去会会那位邓秘书长!”
………………
邓秘书长果然是来送好处的,而且好处还不小,不,不仅是不小,简直是大得让薛老三吃惊。
“薛书记,怎么样,你们萧山这回算是拣着大便宜了吧,哈哈……”
看着薛向盯着文件,长大了嘴巴,邓秘书长很是快意,心中嘀咕,到底是乡巴佬,没见过天大,转念又想,这块蛋糕确实给得大了,真正让人心痛,可谁叫眼下让这帮穷措大捏住了要害呢,且等缓过了这阵劲儿,早早晚晚,得收拾这帮土顽!
啪的一下,薛向合上了文件夹,一把拽过邓秘书长肥厚白皙的大手,不住地摇晃,脸上现出热情洋溢而又感激涕零的表情,“赵秘书长,感谢,实在是感谢……啥也不说了……感谢……”
薛书记语带哽咽,似乎情绪有些失控,难以成言,弄得身后的钟伯韬、廖国友等人忍不住好奇,到底连港开出了怎样的条件,让自家这位心坚如铁的薛书记感动成这样。
邓秘书长很满意薛向的举动,心中的烦闷、憋屈一扫而空,继而是满心的得意,果然是一帮穷措大,小小的头号方案,就将他们砸晕了,要是后边的条件开出来,还不把这位薛书记吓死啊,不过,这样也好,花最小的代价,解决了问题,这笔功劳可是不小哇!
实事求是地说,邓秘书长所谓小小一号方案,在薛向看来,是真的不小了,薛老三是真的被连港地委的豪气所惊住了。
他方才看得那份文件,正是连港就萧山县围海造田开出的条件,文件上说,考虑到萧山县人民围海造田的困难和艰辛,以及开荒造出田地注定贫瘠云云,连港人民实在不忍看到萧山人民如此辛劳,愿意每年帮扶萧山县五十万元,用以改善萧山县人民的生活质量!
五十万元,还是每年!
如此条件,怎不叫薛老三惊诧!要知道,即便是萧山县还戴着贫困县帽子的时候,从中央哭爹爹,求奶奶,要回的扶贫款也不过这个数目,而现在萧山县甩掉了脱贫的帽子,这笔扶贫款显然已是过眼云烟,不可再求,连港这时主动站出来,要接着出这笔钱,怎不叫薛老三惊喜交集!
“行了,该办的事儿也办完了,就不打扰同志们办公了,我们就先走了!”
来前,看陈书记那副慎之又慎,交待了又交待的态度,邓秘书长还以为此行一定苦难冲冲,扯皮多多,因此还带了几位扯皮专家,谁成想,萧山县的这位薛书记太也名不副实,不待他邓某人使出三板斧,竟是一棒子就砸晕了,太也没成就感,索性,不如归去!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一把攥死姓薛的
“慢着!”
邓秘书长刚转过身子,便被薛向出声止住。
邓秘书长回过头来,“薛书记还有什么事儿,难道是对条件不满意!”
薛向笑道:“哪里哪里,连港人民的深情厚谊,我们实在是感激涕零,只是这五十万元援助,能否马上拨付,邓秘书长可能不知道,这围海造田,尽管是仓促之举,可事到如今,若是没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也只能继续干下去,所以,连港的这笔援助,若是能尽快到位,我们萧山县县委县政府才好名正言顺地喝令停工啊!”
送上门来的肥肉,薛老三焉能让它跑了,他这家伙是打定主意,要在连港这块肥腻腻的肉上,撕下一大口。
闻听薛向言语,邓秘书长有些沉吟不决,实事求是地说,他此来,陈大河给的权限颇大,且为方面他行事,还备下了多套方案,甚至将此次谈判的最高代价提高到百万元,而如今五十万就拿下了,原本是了不得的胜利。
可偏偏就在这时,薛向提出要连港马上支付现款,这一下算是打在了邓秘书长的七寸上!
因为连港虽然写好了协议,其实也是存了晃点萧山的心思,毕竟连港虽然家大业大,可五十万元到底不是小数目,再一个,连港补助萧山,老百姓只当是连港好心,可辽东政坛谁能不知是连港被萧山拿住了,这就相当于是在缴保护费一般,连港再是把名字取得好听,曰为补助,总归改变不了受欺负的事实。
因此,陈大河也有一番考量,这次,邓秘书长下去谈条件。他其实不在乎开多开少,而是压根儿就存了不给的心思。
萧山要建港,连港本有无数手段对付。萧山县二三十年前的两次,便是明证。而今之所以被卡住,所虑者,不过这位薛书记一人。
只要先拿条款稳住了这位薛书记,腾出了空当,再慢慢运作、消磨,将这位薛书记高升了事,到时萧山换了当家人。若是还拿这所谓条款去连港要钱,保管连港财政局能想出一万种办法遮应过去。
可偏偏这位薛书记就好像看透连港的虚实一般,毫不顾忌面皮,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儿。就直言要钱。还语出威胁,说什么没有钱,恐怕无法跟正在施工的同志们解释,可谁他娘的不知道,你薛书记在萧山横行霸道惯了。干啥事儿,跟人解释过。威胁就威胁,耍这套路做甚。
邓秘书长心里骂翻了天,沉吟半晌,方道:“薛书记。跟同志们好好解释解释嘛,实在不行,完全可以把这份协议,亮给他们看嘛,总不能见了这份协议,还有生事儿的吧,我们堂堂连港地委地区行署的信誉就这么差?”
薛向道:“邓秘书长,看您说的,连港乃我辽东,乃至东北三省的骄傲,这点小钱,对你们来说,九牛一毛嘛,谁还能信不过?”
闻听薛向如此言语,邓秘书长的脸色果然立时好了许多,谁成想薛老三话锋一转,凑到邓秘书长近前,低声道:“邓秘书长,都说家丑不能外扬,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了,实不相瞒,现如今,咱们县上的财政,都已经空了,参与填海施工的同志们,有半拉月都没开支了,我这儿到时想停工,可现如今是我是龟壳垫床脚,不得不硬撑啊,如果我这儿按您的意思,马上停工,势必得马上给人结清工钱,可县里哪有钱给人结账,到时一露馅,那帮讨债鬼还不把我生吞活剥了啊。”
论嘴皮子,论心眼,薛向能甩出邓秘书长十条街去。
如此一番言语,直听得邓秘书长瞠目结舌,半点回口的余地也无,因为这牙尖嘴利的薛老三已然把“不给钱”和“不停工”对等起来了,陈书记的拖刀计哪里还玩儿得下去。
“这,这……”
邓秘书长一时无语,亏得一旁的随员悄悄扯了他一下,邓秘书长才回过神来,心头大恨,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笑兮兮的坏小子,可是再愤怒,眼前的事儿得办啊,萧山县围海造田停工这是陈书记下的死命令,至于钱不钱的,倒不是大事儿,关键就怕这小子拿钱不办事儿!
一念至此,邓秘书长牙齿一咬,说道:“薛书记,先给钱没关系,可我要你立刻下达围海造田工程的停工的命令,并立下字据,保证永不复工!”
“这个,这个……”薛老三面露迟疑之色,“邓秘书长,用不着这么急吧,再者说,我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儿,说出去的话还能反悔不成,您满花原打听打听去,谁不知道我薛向一口唾沫一颗钉!”
“话不是这么说的,薛书记的人品,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你也得体谅我的难处,我充其量也就是个跑腿儿的,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五十万的款子,我今天还真就带来了,你薛书记要是肯签协议,这存折,你立马拿走,若是不签,只怕我也无能为力!”
说话儿,邓秘书长还真就从口袋里掏出个红色存单,故意竖直,亮在了薛向眼前,鲜艳通红的数字好似誓要亮瞎薛老三的钛金狗眼!
此刻,邓秘书长真是得意万分,他万万没想到这位薛书记竟是个谈判场的初哥,太过名不副其实,抢先就亮出了自己的底牌——萧山县无钱,这不是放手让他拿捏么?
“嘿嘿,陈书记只要我诓住这位薛书记,且为了连港的面皮,在那协议中,压根儿就没提让围海造田停工的事儿,而此刻,自个儿趁势拿捏住了这位薛书记,让他立下字据,岂不比陈书记的计策还高明了十倍,简直超额完成了任务,试想想,一个是诓,没准儿别人回过味儿来,又反悔;一个是立下字据,彻底攥死了他。前后相较,自己真是……”
邓秘书长真个是志得意满,心中已然展开了无限遐想。
薛向盯着拿张建设银行的存单,怔怔出神,忽地,猛一跺脚,喊道:“王主任,准备笔本,我写!”
看着这位薛书记被自己拿捏得如此为难,邓秘书长心中乐开了花!
刷刷刷,薛向接过王刚递来的纸笔,片刻就写好了一份保证书,并签上了自己的大名,那位邓秘书长似乎还不放心,又扭扭捏捏地要薛向按上了手印,这才如获至宝地将保证书夺了过来,捧在手里,反反复复看个不停,拼命绞动脑汁,咀嚼文字,生怕薛老三在其中藏了什么埋伏。
一通摆开、揉碎的解读后,邓秘书长终于放了心,白纸黑字在手,已然攥死了这小子,不怕他翻了天去。
啪!
邓秘书长爽快地把那张存单拍进了眼睛快望出血来的薛老三手中,场面话都直接省了,调头就走,步履匆忙处,好似生怕薛老三反悔一般。
邓秘书长一去,钟伯韬、段钢几位再也忍不住了,围上前来,七嘴八舌地问开了。
”薛书记,糊涂啊!刚才姓邓的在,我没好说话,可我一个劲儿地给你使眼色,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怎么能装看不见,这协议一签,大事去矣,糊涂啊!”
敢如此直谏的,除了性子火爆的段钢,还有何人。
“薛书记,你得给我个解释,你的脑子,我老头子信得过,刚才没开口,是料定你不会出尔反尔,现在该说说,是怎么回事儿了!”
说话的是一脸紧张、悲怆的王建王书记,王建嘴上说信得过薛向,其实心里已然沸反盈天,这白纸黑字都让人拿去了,还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心中直疼得滴血,难不成今生最大的遗憾,终归还得带进坟墓!
“薛书记,以我之见,您的这个决定似乎……似乎太过仓促了!”
这是现如今在县委老实的如同嬷嬷一般的钟伯韬,便是连他都忍不住责怪薛向了,可见这位薛书记此举,有多么的不得人心。
眼见着,自己这位萧山县的功勋书记,就要成萧山未来百年的祸首罪魁了,薛老三终于忍不住了,“够了!”
声虽不大,薛书记积威所致,倒也有几分令行禁止的威风,众人立时就住了声儿!
哗的声响,薛老三把存折塞进了段钢手中,“钢县长,你不总说大鹏基地的资金不足么,这下足了吧,赶紧去取出来,免得人家后悔,冻结了资金!”
“冻结资金?不能吧,连港能做出这么不地道的事儿?”
宋运通依旧后知后觉,没回过味儿来,脱口而出。
可这时,其余几位满脸惊诧,望着薛老三,心中均是雷霆滚滚,哪里是人家要反悔,分明是眼前这位要吃干抹净不认账啊,只是这连港这头肥猪,似乎太肥了些,这位薛书记一口吞下,也不怕噎死啊!
薛书记噎死噎不死,段钢管不着,他不管薛向到时怎么跟人家连港那边交待,反正钱到了他兜里,是死活也别想出来,先花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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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电视台采访
陈大河持了邓秘书长捧上前来的纸张,扫了一眼,便拧紧了眉头,忽地一声急喊,秘书赶紧捧来了陈书记的老花镜。
陈大河手忙脚乱地将眼镜戴上后,眼神再次凝上了那张白纸,盯着上面的两排蓝黑钢笔字,便琢磨开了。
良久,陈大河取下老花镜,眉宇间的肉疙瘩早已平复,双颊拽起,露出久违的笑容,伸手拍拍邓秘书长的肩头,“老邓,行啊,有你的,都说你是办公厅的一支笔,我看你老邓的本事比之孔明、子房亦不遑多让啊!”
陈大河的心情实在是大好,有了这张保证书,他提着的心完全放了下来,至于那花掉的五十万,对连港这豪门大户来说,九牛一毛,不值一提嘛。
先前他还担心那位薛书记太过难缠,还特意派了稳重的邓秘书长领头,组建了谈判专家团前去,此外,还准备了多套方案,和丰厚条款,哪里知道那位薛书记竟是如此的眼皮子浅,让区区五十万,就一家伙砸瞎了眼!
“书记过奖,书记过奖啦!”
邓秘书长被陈大河这一拍,浑身骨头都轻了二两,眼前的这张保证书,可称得上他生平得意之作了!
陈大河笑道:“行了,老邓,我也没功夫给你掰扯了,我看行署办公厅秘书长一职就由……”
叮铃铃,叮铃铃……
陈大河一句未完,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伸手接过电话,刚“喂”了声,脸上立刻放出光彩来:“张书记啊,哈哈,您果然是妙计安天下。您猜猜我手里捏着什么,那位薛书记亲笔签的保证书,区区五十万元。那边的围海造田工程,便永远停止。真个是一劳永逸啊!”
不待电话那头的张春林言语,陈大河便打了一通机枪,他也确实是兴奋了,悬在连港头上多少年的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一朝解下,心中快意,自然难言。
一旁的邓秘书长弄清电话那头是谁。跟着也弯下了粗腰,满脸得意不下于陈大河,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眼中满是渴求之色。显然是希望这位陈书记表功之余,千万别落下自己。
“一劳永逸,嘿嘿!”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郁,却听不出什么感情色彩,“他签了什么保证书呢。你念给我听听!”
邓秘书长慌忙一个跨步,抢在陈大河秘书之前,抓住了近在陈大河咫尺的纸张,捧到了陈大河眼前。
陈大河瞥了他一眼,凝眸纸张。念到:“本人薛向,代表萧山县委庄严承诺,绝不再上马围海造田工程,立此存照,用不反悔!签字人,薛向,对了,还有他的手印,呵呵,错不了,老邓看着他签的!”
陈大河一句“老邓”,激动得邓秘书长膀胱一紧,险些没托住手中的保证书!
陈大河念罢,电话那头又传来两声听不出感情色彩的笑声,接着,便听那边道:“看省台吧!”
辽东省在全国三十多个省、直辖市、自治区中,经济、政治、文化,都称不上出挑,但辽东人民也有引以为傲的地方,那就是辽东省电视台。这家电视台乃是全国最早的五家电视台,成立于1957年,在大部分省市,还瞅着别家电视台收看节目的时候,辽东人民已经有了自己的省台,尽管电视稀少,可辽东电视台,照样是全辽东人民的骄傲!
张春林冰冷如水的语调,让陈大河隐隐有些不安,他刚要朝办公室左侧的茶几处行去,听见电话那头声音的邓秘书长,却已经冲到了近前,抬手拧开了电视。
这是一台黑白电视,辽东省自产的,质量虽然不高,可用来收看本地电台,画面和音质都极是清晰。
陈大河办公室的这台电视,其实也只能收到辽东台和并不清晰的中央台,因着辽东台也转播中央台每日七点的新闻联播,是以,对陈大河而言,一个辽东台就够了,而这台电视自摆进陈大河办公室,确也没调过别的台。
因此,这会儿电视一打开,便正是辽东台!
画面一转,陈大河的眼睛便凝住不动了,因为画面上的场景,他实在是做梦都见过,正是萧山县丰乐乡边上的鹰嘴峡,而那醒目的峡谷此时早已匿迹,山峰被削平,记忆中的汪洋,已然化作平土,画面上,还有数不清的人头,正挥舞着手中的铁锹,在平整土地!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好的,立时就停工,姓薛的这是违约,是讹诈,是不要脸……”
邓秘书长霎时就癫狂了,竟忘了此处是陈大河的办公室,跳着脚就喝骂开了!
“闭嘴!”陈大河虽不知薛向何故出尔反尔,却也终于恼了!
邓秘书长悚然大惊,方才记起此处何地,连忙躬了身子,想要道歉,却又不敢开口,正急切间,忽然,画面又是一转,姓薛的小子,竟然露脸了!
电视上,一个蓝色工作服的短发美女,正持了话筒,对准薛向提问,“薛书记,请问你们萧山县开建海港之举,有没有经过科学论证,有没有得到省里支持,有没有什么特殊困难呢?”
这短发美女,邓秘书长认识,正是省台每日晚间六点半辽东新闻的主播王粲,她竟然都出动了,可见萧山开港,省里已然得知了!
霎时间,邓秘书长心头一片乱麻,只剩下本能的恨意,死死盯住画面上那个怎么看怎么想踹的俊脸。
薛向笑道:“记者同志,提问也用排比句,是不是有些难为人了,不知道是你的新闻学没学好,还是特意为难我呢?”
电视上,薛老三不回答问题,竟然调侃起王粲来,真不知道这段镜头,怎么没被剪切掉!
邓秘书长正心头暗骂,电视上的王大美女竟风情无限地回了个眉眼,说道:“听说薛书记可是鼎鼎大名的京大高材生,这点小儿科,定是难不住您的!”
辽东电视台自创立初,便以求新求变著称,即使最严肃的那十年间,辽东电视台的也走出了别样风格。到了今天,辽东台更是将个性、新颖,作了主打特色,是以,如此家长里短般的对话,也能上得了台盘,也就不稀奇了。
薛向道:“那我就试试,第一个问题,科学论证,记者同志,你都说了我是京大毕业生,如果你知道我们京大在六十多年前,就最先提出了民主和科学两个问题,想必你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了,我可以负责任的说,萧山县建港绝对是经过深思熟虑和科学论证的!”
“第二个问题,省里的支持,实事求是地说,目前省里并为明确表态,不过也可以理解,要知道萧山开埠建港的可行性分析报告也不过刚交付到省里,省里反馈回来,也需要时间嘛,不过,我相信以省委领导的英明睿智,定能看出萧山建港的好处,定能给以我们极大的支持的!”
“第三个问题,特殊困难,这个我要说的是特殊困难没有,一般性困难还是不少的,最大的一般性困难就是资金不足,记者同志想必也知道,我们萧山县原本炸峡填海,只是为了造田,而后来,看了省报,又请来农业厅的专家论证,结果证明,本地土质不适合造田,这才顺水推舟,改为建港,而建港的花费之巨,想必不用我多言,记者同志也清楚,因此,目前,对我们来说,最大的困难还是资金支持。不过好在,我们辽东大地上,到处是勤劳的人民,热情的乡亲!这不,在得知我们萧山县遭遇到巨大经济苦难后,连港人民率先伸出了援助之手,承诺每年支援萧山五十万元人民币,用以改善萧山县人民的生活,并且第一笔支援款项,已经到账,对此,我代表全体萧山县人民谢谢连港人民了,他们的深情厚谊,我们萧山人民永远铭记,在这里,我也希望省台能好好宣传连港人民的博爱……”
嗵!
一声雷鸣般的巨响过后,正播着俊男美女画面的电视剧陡然冒起了黑烟!
原来,看着薛向在电视里亮出的那本由他陈某人签了大名地支援协议,陈书记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宫商角徽羽,终于一个没忍住,持了盛满水的茶杯,一个大力猛扣,便有了现在的隆隆黑烟!
陈大河实在是太气愤了,太气愤了,这辈子受的所有气,加起来,只怕也没今日的多。
此刻,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那笑兮兮的臭小子给涮了,当着全省四千万人民狠狠地涮了一把。
更可恨的是,这小王八蛋吃干抹净不认账也就罢了,竟然还敢亮出那份每年五十万支援的文件,声泪俱下地说着感谢连港人民,这是摆明了要吃大户,天长地久地吃下去啊,还要不要脸,还要不要脸啊!
陈大河此刻,只觉自己跟傻子一般,求着那臭小子,颠颠儿签了自己的卖身合同,一卖无数年!
第三百一十八章 省委常委会
“陈书记,你别气,也别急,这姓薛的太不要脸了,他有咱们的承诺,咱们还有他的保证书呢,他会请省电视台,难道咱们不会么,不,我看咱们把省电视台、省报一起请来,比声势,比动静儿,咱们连港伸出个小指头,也压死他萧山了!”
邓秘书长也出离愤怒了,可自己的愤怒怎能比得上领导的愤怒来得重要,狂怒之余,邓秘书长倒没忘记宽解陈大河,并亮出奇技。
邓秘书长的言语,似乎果真生了奇效,他一言罢,陈大河喘着粗气的鼻息,陡然平缓了,一双赤红的眼珠子,竟有转青的迹象,并朝他这边瞧来。
邓秘书长挥舞着手中的那份薛向亲笔写下的保证书,正待再接再厉,忽然陈大河动了,这一动,真矫如脱兔,快比流星。他一把扯过邓秘书长手中的那张纸条,三下两下地扯得粉碎,复又握紧手里,揉成一团,狠狠砸在邓秘书长脸上,霎时,化作蝴蝶片片飞舞!
邓秘书长彻底懵了,他不知道陈书记何以如此气愤,竟致失去理智了,赶紧道:“陈书记,您千万冷静,要不我再去一趟萧山县,一定让那小子痛哭流涕,他亲笔……”
邓秘书长还待滔滔不绝,一边的秘书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生怕已经气得鼻子冒烟的陈书记,再听这位估计干不了两天的邓副秘书长瞎咧咧几句,能气死过去,“邓秘书长,纸条上写的保证什么?保证不围海造田;电视上,那位薛书记说的什么?人家要开埠建港!”
秘书此话一出,邓秘书长哪里不知道坏在何处,那臭小子保证不围海造田。可没保证不开埠建港啊!
“啊!”
邓秘书长脑子直若被谁重重锤了一下,一声惨叫过后,仰头便倒!
………………
“黄口小儿。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陈大河简短的头发根根站起。眼珠子的血红褪尽,根根血丝却留存了下来,昭示着他方才的愤怒。
这会儿,坐在张春林办公室里,他嘴巴里仍旧愤愤不平地念叨着。
“第十二遍啦,老陈,你不累。我听着都累,来,喝杯茶,降降火。早知道你要来,特意给你准备的,金银花、野菊花混调的!”
张春林依旧面容平和,白皙的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伸手将茶杯在陈大河面前放了。顺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陈大河伸手一推茶杯,“都这会儿了,火烧眉毛了,我哪里还有心思喝茶,张书记。快说说怎么办吧,要是连港在我手里衰败下来,我怎么有脸去见老书记他们啊!”
张春林摆摆手,道:“放心,就是老书记们打板子,也有我陪着你挨,怕什么,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把那位小同志想得简单啦!,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估摸着是年纪大了,光长皱纹,长不了智慧了!”
陈大河知道张春林此话何意,其实,发动省报写土壤酸碱论,以及农业厅发布红头文件,还有那五十万的补助款,都是这位张书记的主意。
在张春林看来,薛向打着围海造田的旗号,是明修栈道,而最终目的却是为了暗渡这建港的陈仓。而薛向之所以不明着建港,而采用围海造田这一迂回战术,显然是心有顾忌,而这顾忌,恐怕正是以自己为首的连港这一大政治集团。
既然有顾忌,那就好办,张春林便发动能量,让薛向这围海造田造不下去,而且张某人使得是堂堂之阵,用阳谋——科学论证,这一手段,阻止薛向的所谓围海造田,破的就是薛向的明修栈道,同样也是在告诫薛老三,你玩儿得小动作,我们知道了,你老老实实收手吧。
要说,张书记还真是厚道人,连薛老三的面子都照顾到了,五十万的好处费,且是连连都发的好处费,可谓是轻轻打一板子,却塞了个天大的肉包子。
按理说,都到这份儿上了,一般有天良的人,都该感激涕零,尔后,欢欢喜喜地捧着肉包子,回家过年去。
可偏生这位薛书记就不是一般人,而且貌似也没什么良心,这家伙是肉包子照吞不误,该干的事儿,还得硬干,你不让他明修栈道,这家伙就给你来个明渡陈仓,干脆就亮明了招牌,玩儿楞的!
是以,张春林的一番算计,完全落空,才有了此刻的这番感叹。
“那,那怎么办,难不成任由他兴风作浪,怎么俯身认输?”
陈大河对张春林的这番言语很是不满,霍然起身,瞪眼瞧着张春林。
张春林笑笑:“怎么,急啦?”
陈大河一横眼:“还不急?我可听说那小子的劳什子可行性分析报告都递到了计划委员会,不可小觑啊!”
张春林站起身来,步到办公桌前,取过一份文件,又转回沙发上坐了,将文件递给陈大河,“不用听说,我这儿就有一份,写得不咋的,你看看!”
陈大河伸手接过文件,却不翻开,而是撂在了茶几上,“我不看,人家摆明了就是走过场,干嘛好好写,真刀真枪,还不得在常委会上!”
话至此处,陈大河忽地在张春林身边坐了,声音转急:“张书记,都这会儿了,可开不得玩笑,得上心啊,实不相瞒,那小子在省委也有根脚,弄不好真翻了船,你我就都是连港的千古罪人呐!”
闻听此言,张春林那张永远挂笑的脸上,第一次收敛了笑容,淡淡的看着陈大河,“老陈,我心里有数,事虽急,但还不到那份儿上,省里,我倒是有把握,只怕……”
“只怕什么?”
“只怕那位小薛同志,把这事儿捅到中央去啊!”
陈大河陡然瞪大眼睛,“可能么,省里都否了,他捅到中央去,有什么用,这岂不是无组织无纪律!”
“无组织无纪律的事儿,小薛同志干得还少了?”张春林反问道。
不待陈大河接口,他又道:“开埠建港,涉及到的资金,数以亿计,若真定案,不可能不走中央部委,老陈,今次的教训,可谓之为前车之鉴,眼下,咱们可不能不早早地未雨绸缪啊!”
“您的意思是?”陈大河有些迷惑不解。
张春林道:“该动起来了,老书记们那边,也该走动了,听说小薛同志在京城的人脉可是不弱呢,咱们这只笨鸟若不先飞,只怕又被别人落下啦!”
陈大河点点头,明白了张春林意指何方,忽地,又道:“省里这边怎么办,难不成任他猖狂?“
“猖狂?”张春林拢拢头发,笑道:“谁说的?”
………………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鲜花吐蕊、翠竹欲滴,一张宽大的圆木会议桌中央,插着小国旗和党旗,周围摆放着十一把梨木靠背椅。
这十一把椅子,放在别处,也不过是平常的椅子,顶多材质精贵,打磨精细,较之一般的椅子,更值些人民币。
可放诸这个室内,那就质比珍宝,万金不换。
因为举辽东全省四千万人口,上百万干部中,能坐上这个位子的,也不过十一位,乃是十万里、百万里挑一的人物!
能在此间,有一席之地,无不是历经宦海风浪、饱受大浪淘沙的英杰,只有这些英杰,才配,也才能坐在这里,统御这四千万生灵,主宰这十四万平方公里河山。
没错,此间正是辽东省省委常委会议室!
时近二点半,辽东省省委常委会刚刚开始。
出席会议的有,省委书记邓永加,副书记、省长白建明,副书记张春林,常务副省长李烈,纪委书记韩剑,组织部长冯京,政法委书记廖剑青,宣传部长孔英杰,连港地委书记陈大河,省委秘书长沈炼,省军区司令员陈烽火!
会上,省委书记邓永加主持了会议,并做了重要讲话。今次会议召开,主要是学习中央指示精神,会议文件纲要。主要有三份重要文件,第一,传达中央下发的,正式否定文化dgm;第二,学习国务院发布,重点关注,个体经济是国营经济和集体经济的必要补充;第三,学习国务院批转,研讨亏损的城镇国有和集体企业施行承包制的可行性。
今次,三项重要议题齐发,会议开展的紧张而激烈,可以说,这三项文件精神,不仅是对辽东,甚至可以说对此时和今后的共和国,都产生了巨大而强烈的影响。
第一份文件,算是彻底对某事进行了收尾,彻底将未来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了。
第二份文件的出台,几乎一夜之间,举国谈商,个体户开始蝗虫过境般的涌现,下海经商渐成潮流。
而正是有了第三份文件的出台,明确了承包企业的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共和国的第一批明星企业家,才由此孕育而生。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夺命总在关键时
省委常委会议从中午两点半,一直开到下午五点,三份重要文件,才算在邓书记的主持下学习完毕!
“同志们呐,中央的这三份文件,很重要,也很及时,不仅敲响了全党思想领域的警钟,也就当前经济发展中的主要问题和突出矛盾,做了集中论述,既为我们当前的问题,提供了解题思路,也为今后的经济发展,指出了光明道路,总之,我们辽东省委省政府一定要把中央的指示精神全面贯彻落实下去,一定要鼓足干劲儿,又快又好地把省内的经济建设搞上去……”
啪啪啪……
邓永加作罢最后陈词,会议室内响起一片掌声。
邓永加点燃根烟,深吸一口,又伸手摩挲下花白的短发,抬手看看表,笑道:“钟点儿不早了,还有那位同志有什么新的好的认识,可以说,也可以提嘛,如果没有,到饭口了,我请大伙儿对付一口?”
邓永加话音方落,省长白建明笑道:“得了吧,邓书记,就您那抠劲儿,您请客,谁还敢去,上回那顿菜糊糊,可吃得我两天没端碗!”
“哈哈哈……”
满室笑声尽起,原来上次邓永加也是如这般会议开完,临近饭点儿,他说做东,结果,就请常委们吃了顿菜糊糊,若是一般菜糊糊也就罢了,可邓书记点的菜糊糊里面加了豆饼渣,初始吃,味道极好,毕竟常委小食堂,请的都是大厨,便是菜糊糊也是精工细作,再加上,大伙儿给邓书记面子,吃得也挺欢实。可谁成想这豆饼渣最是饱腹,一时贪嘴,吃的多的。难免涨肚!
不止白建明中招,好些常委都着了道儿。这会儿听白建明提起老话,众人自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邓永加轻弹烟灰,老脸也是写满了笑意:“老白不地道啊,我这儿好心好意请你吃饭,咋还请出了罪过呢,你老白两天没端碗,证明我那顿饭有质量嘛!”
省委常委会的气氛一向很好。说完正事儿,话点闲篇儿,乃是这些大人物的沟通手段,反倒较之地委、县委常委会少了些针锋相对。多了些融洽。
不过谁要是以为省委常委会只剩了融洽,那绝对就是幼稚,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争斗,更何况常委会这种利益核心呢。
只不过到了省委这一级,实在已经算是高不可触的云端。如果把官场升迁,比作修真练级,科级干部算是练气期,基本踏入了修仙者的行列,薛老三如今的级别也不过是个筑基后期。而到了省委常委这一级,基本个个都是元婴老怪,法力通玄,威能广大。
这帮大能凑在一起开会,即便是矛盾滔天,势不两立,也绝对不会刀枪相抵,因为他们青睐的绝技,永远是太极推手,袖里乾坤,以及化骨绵掌。
“行了,都别矫情了,没事儿,就散了吧,跟我一块儿吃饭去,放心,这回绝对不会再弄菜糊糊了!”
说话儿,邓永加笑着就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常务副省长李烈笑道:“邓书记,吃饭先别急嘛,我这儿倒还真有件难为事儿,怕是得劳驾您和同志们给拿个主意。”
不待邓永加接茬儿,陈大河也跟着站起来了,“书记,吃饭吃饭,我是馋了,上回的菜糊糊,省长吃了饱肚,我老陈可还没吃够呢。”
“李省长,什么为难事儿,待会儿跟我说,就别麻烦大伙儿了,我看也是先吃饭,我这肚子啊,一到点儿,不朝里填点儿食儿,它就跟你闹腾。”
张春林乐呵呵地看着李烈,满眼笑意。
“是啊,我这儿也饿得厉害,老李,啥事儿赶紧说,说完吃饭,不信,你还有啥过不去的坎儿!”
省长白建明这时也接茬儿了。
邓永加笑着看看说话的几人,复又坐了下来,陈大河孤零零地站着,似乎也受不得众人的瞩目,赶紧也坐了回来。
李烈道:“是这么档子事儿,花原最近报上来一个关于新建海港的方案,计委拿不定主意,报我这儿来了,我看了也觉得兹事体大,恰好今天邓书记召开会议,就想拿出来,让同志们帮着参详参详!”
不待旁人接茬儿,陈大河抢道:“原来是这事儿,用不着麻烦同志们了,这事儿,我倒是一清二楚,前天省台不还播了嘛,我们连港给萧山支援了一笔款子,其实,萧山原本是要围海造田的,只因思虑不周,没有科学论证,经省农业厅调研指导后,认知到那处田地沙质化严重,又少营养,因此,造田不成,才临时改建海港,同志们试想想,就这么个三心二意,临时起意的提案,不跟笑话一般,还有什么值得讨论的呢,我看啊,下面的同志有干劲儿是好的,可这股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劲儿却是要不得!”
细说来,萧山县和连港的龌龊,几乎在省报登出那份土壤酸碱性的豆腐块儿后,这帮大佬几乎都心知肚明了。
或许,他们不会像连港那般长年警觉萧山,他们也没功夫管萧山炸峡填海是做甚,可这份极尽农业知识普及类的文章一登,几乎明晃晃地照出了司马昭之心。
试想,那位省委大佬不看省报,哪位省委大佬不是敏感性惊人。
再加上,农业厅紧接着下了关于沿海造田的红头文件,连港和萧山的矛盾几乎已然摆到了众位大佬的桌面上。
不过,矛盾归矛盾,其实众位大佬并不怎么萦怀于此,尽管萧山建港在省级范围内来说,也是了不得的大事,可连港这个强大的政治集团横在中间,没有谁想无故去掺和,毕竟萧山县上交的只是一分提案,距离要变成白花花的银子,从中央流进辽东还有许多路要走,可谁又能保证,萧山能走通!
功大,路险,且得功未必归己的时候,是没有多少人愿意舍着命的往里掺和的。
张春林笑道:“噢,既然是这么回事儿,我看就没必要讨论了嘛,邓书记,吃饭吃饭,我可是真饿了!”
“春林同志少待,李烈同志既然有问题,提出来了,咱们该解决的,还得解决嘛。”
省长白建明接过了张春林的话茬儿,又冲李烈道:“李省长,刚才大河同志说得很清楚嘛,我看萧山县也是瞎折腾,东墙不爬,爬西墙,哪能竟由着他们折腾!”
李烈道:“谁说不是呢,我原本也是懒得睬他,可计委的同志们研讨说,貌似萧山的那个方案很有搞头,所以,我这儿就提一嘴,让大家议议嘛!”
省委书记邓永加今年已经六十有九,即使再怎么康健,恐怕明年就得到站,邓永加一撤,空出的省委书记位子,立时就炙手可热至极,白建明、张春林俱是最有力的争夺者。
这点,与会众人心里明镜也似,此刻,含笑而论的四人,在众人眼里已然明里暗里,交手过数回了。
事到如今,张春林若是再阻拦,那就着相了,是以,陈大河刚要再出言之际,他先说话了:“既然李省长认为值得一议,邓书记的饭,晚些吃也罢,我先灌两口茶,稀释稀释胃酸,静听李省长高论!”
说话儿,张春林果然端起面前茶杯猛灌几口,含笑望着李烈。
李烈笑道:“我哪有什么高论,还不是萧山县的那份报告上怎么说,我就怎么念,既然同志们觉得可以一议,那我就说了,报告上是这么说的……”
薛向的那份可行性报告,压根儿就是他提了两点妙处,然后县委办的一群笔杆子加工润色而成,无非就是说了,若开设新港,国家会投多少钱,能拉动辽东的多少经济指标,能增加多少就业,再就是分析了萧山的地利,描绘了新港建成后的美妙图景。
其实这些,用不着薛向论述,在座诸位哪个不是胸中有丘壑,这些浮在纸面上的好处,谁看不出来。
果然,李烈简明扼要地说完萧山县委办炮制的那份可行性分析报告后,与会众人皆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显然,薛老三早预料到这种情况!他之所以如此草草整出个报告,真的是只为敷衍一众大佬,听着不可思议,其实很好理解。
因为薛老三断定,萧山建港最大困难不在省里,而在中央,连港若要反制,主战场恐怕也设在中央,毕竟据薛向调查得知,现任国计委(注意,这个国计委,不是国家计划生育委员会,而是国家计划委员会,就是大名鼎鼎发改委的前身)常务副主任富彦国,副主任文宽夫,皆是连港革委会的老主任。
而萧山若建港,显然是不可能饶过这个单位的。而这时的国计委,可谓是权柄滔天,人家有如此主场优势,焉能不加以利用!
是以,既然绝胜场不在省委,薛老三又何必掀出底牌呢?
想来也是,真正的杀手锏,只有在关键时刻,夺命一击,才分外惨烈夺目!
第三百二十章 重回京大
“呵呵,李省长,我没说错吧,我就说了,萧山吆喝着建港,就是东墙上不得,才临时起意想上西墙,看看,这可行性报告简陋粗糙到如此程度,便是明证,依我看,萧山建港之事,纯粹是下面的某些干部为围海造田的错误决策,惧怕上级处分,而故意提出来挡灾的,毫无实际意义!”
起先,陈大河还真担心萧山的这份报告,能弄出些什么惊心动魄,打动人心的东西来,毕竟他知道萧山开埠建港绝对不是什么围海造田失败后才胡乱弄出来的,而绝对是处心积虑,蓄谋已久!
可这会儿,见萧山真鼓捣出这么份报告,他悬着的心立时就放了下来!
李烈道:“现在谈有无实际意义还为时过早,即便分析报告很简陋,但有一样,我还是要向同志们强调一下,那就是萧山县的这份报告提出,如果获准建港,国家计委有可能投入两到三个亿的资金,我看这一点是经过仔细论证的,合乎情理,只要有这一点,我认为实际意义就已经大得足够我们这些人饿着肚子替萧山县商议了。”
“知道李省长最近抓投资,抓发展,抓得确实有些辛苦了,只是凡事操切不得,还得时刻保持一颗平常心,试想想,萧山建港压根儿就是没谱的事儿,毕竟不是一万两万,国计委说拨也就拨了,那可是两个亿啊,再一个,萧山建港,无论如何有重复建设的嫌疑,我省,乃至东三省,有连港一个港运大动脉就够了,何必还要分摊资金,再起炉灶呢。能给国家省一点就省一点嘛!”
说话的是宣传部长孔英杰,原本孔英杰在常委班子里的排名,较之李烈靠后不少。以这种略带说教的语气讲话,无论如何是有些不合适的。可这位孔部长实在是有这个资格,因为这个班子里,这位孔部长的年纪竟比邓永加还大上几岁,已经整整六十有九了,可谓是班子里名副其实的老大哥,较之李烈的年纪更是大了一轮还拐弯儿,他如是说话。任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合理!
遇上这位老前辈诘难,李烈自不能向对陈大河那般气盛,一时间,竟有些语塞。就在这时,冯京出言了:“孔部长说得有理,只不过下面的同志们有干劲儿,咱们也不好硬往下压呀,我看这样吧。反正是个没谱的事儿,咱们就替萧山县报上去,上面如何处断,咱们就管不着了,萧山县要政策要支援。就自个儿去上面要,跑下来了,是他们的造化,跑不下来,也怨不得省里不支援!”
冯京和薛向的关系,与会众人虽未必清楚,但绝对是知道那位薛书记和这位冯部长是走得极近的,冯部长替萧山说话,那是再正常不过。
陈大河心中不平,毕竟此事能压在省里,就在省里压死最好,没得再起波澜,他刚要插言,忽然,又有人说话了!
“我看下面同志也不容易,萧山尤其困难,能闯一闯,还是得给年轻人机会!”
此人一言既出,满室俱惊,便是一直含笑抽烟的邓永加,也难免不小心把烟灰弹掉在了裤腿上。
说来也难怪众人惊诧,因为这发言之人,身份太过特殊,竟是常委会上永远的弃权人、沉默者辽东省军区司令员陈烽火!
细说来,省委班子有军方一席,乃是惯例,比如,省一级,有军区司令员或政委充任,地区一级有军分区司令员或政委充任,县市一级,有武装部长充任。
但这惯例,只是为了体现军方在一级政权核心权力层的地位,但并不意味着军方人员可以随意插手政务。
是以,一般省委召开常委会,这位陈司令员要么是请假,要么是来了也只做看客,遇到表决时,他那一票,也多办是弃权,四五年来,一直如此,众人几乎快要忘了常委会里还有这一票的存在。
可这会儿,这位千年难得发言的陈司令员忽然说话了,不仅说话了,还旗帜鲜明地亮出了自己的态度,怎不叫人惊诧!
眼见着形势愈见崩坏,陈大河终于急了,可这次他照例没抢着机会,张春林一锤定音了:“邓书记,白省长,我这肚子真是饿得不行,既然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看就按冯部长的法子走吧,左右不用咱们操心,这会儿,吃饭是正经啊!”
陈大河万万没想到张春林竟在这时松了口,可张春林已然表态,他自不可能再去唱反调,至于张书记为何如此,陈大河大约也能猜到一二,本来嘛,这萧山建港的事儿,确实无比重大,不过这无比重大也只是对连港而言,放诸全省,却又算不得什么了,毕竟辽东省素有共和国长子之称,又是东北老工业基地的领头羊,举省有多少大厂需要省委领导们瞩目,一个八字还没一撇的萧山自然不在众人眼里。
更不提,眼下这个议题,是李烈临时提溜出来的,算不得什么重大议题,更无须举手表决,而常委会上,渐成争锋相对之势,张书记在这时松口,却是正好,毕竟常委会上若起风波,反而徒然将萧山建港之势扩大,没得给下面的人传递错误的信号。
再者,张书记早有筹谋,省里压根儿就不是选定的主战场,暂退一步,以骄其志未尝不可!
………………
秋风苍劲,卷起落叶飞花,两排笔直的新槐,比之两年前似乎粗壮了不少。
薛向摘下一朵淡白的花骨朵儿,放诸鼻尖,轻轻嗅了嗅,仿佛这淡雅至不可闻的味道,能挟带他的神思飘到遥远的过去。
此间,正是共和国的两座最高学府之一京大,亦是薛向的母校。
薛向今日至此,当然不是为了故地重游,缅怀他逝去的青葱岁月!
原来,那日辽东省委常委会后,关于萧山开埠建港的方案,便被呈报上了国计委,初始,此提案石沉大海,杳无音信。这一点,薛老三早有预料,毕竟国计委何等所在,每日接收的提案、文件、报告车载斗量,小小萧山被隐没其间,实乃正常。更不提今次萧山的那份提案大有打国计委富副主任和文副主任脸的嫌疑,被彻底吞没,本就在情理之中!
说起来,若是普通县,普通县委书记的提案,埋没了也就埋没了,可偏生是萧山县的提案,而萧山县恰好又有个孙猴子似的薛书记,他法力广大,机巧多变,稍稍使力,这份提案,便被规划司提溜出来,做了重点跟进,尔后,便又上了国计委的党组会议,引发了不小的争执。而争执的中心,自然是连港和萧山,到底是一个拳头力大,还是两条腿走路稳便的问题。
因着相持不下,主持国计委日常工作的富彦国主任便让计委办公室下了通知,要连港和萧山组织人员,上计委来当面呈情。
这呈情二字,薛向理解得极是透彻,无非是打嘴仗!
原本,按道理说,薛向赴京打嘴仗,花原地委的陈书记抑或是新科专员周明方二者,至少得有一位随行的,毕竟连港那边已然定好了人选,是陈大河亲自出马,若是花原这边一个大佬都不动,就派了薛向这小小县委书记,去国计委跟人家省委常委大擂台,多少有些不合适!
可偏生这陈书记和周专员对萧山建港之事,是热血沸腾,嘴上的表扬和鼓励的话,听得薛老三已然耳朵起茧子,可偏生到要这二位出力的时候,薛老三立时就明白了什么叫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显然,这二位地委大佬也不看好薛向此行,毕竟在人家的主场,要打这么一场看不到丝毫胜利希望的战役,两位大佬自然没有充当失败背景的兴趣。
就这么着,薛老三孤零零地一个人回来了,原本县里也不是没人陪他,不过,此来原本就是嘴上争锋的事儿,人多了亦无用,反而累赘。
更何况,薛老三还存了假公济私的心思,打算趁这个空当,回家看看小晚和小意,若是带了随员,便是安顿住宿,也是个麻烦事儿!
这不,薛老三归得家来,正是下午两点左右。
现如今,小家伙就读岭南;小晚上了京大,就食食堂;小意一人,自也懒得归家吃饭,是以,薛向到家时,除了卫士和厨师们,却是再无旁人。
在家吃了午餐,又困了一觉,闲极无聊,薛向翻起了相集,待看见小晚在京大的班级合影,薛老三这才想起,小晚从高考到上大学,自己这个做大哥的似乎一点也没给操心。
一时,愧疚满腹,薛老三合了相集,便奔京大来了。
两年过去了,京大还是那个京大,风景如画、书声琅琅的校园,朝气勃发、青春年少的学子。
一踏进这久违的校园,薛老三便觉自己那颗似乎已然衰老、污浊的心脏,霎时间又活泼,净洁起来。
心情一好,游性便起,摘下一朵槐花,薛老三却又不忙着寻小晚了,转道朝东南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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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女生保护神
薛向折道所去的方向,正是樱花林,那处烂漫春光,让他最是缅怀。
东行百米,转步向南,不过十米余,樱花林便遥遥在望了。
眼下虽时近深秋,樱花却未曾尽凋,只是层层娅娅地樱枝稀疏了不少,深红的花朵也尽化浅白。
薛老三移步入林,又行十余步,便住了脚,此处花枝最盛,香气微袭,远远的梧桐枝头起一阵秋风,吹到此处,便又荡起许多花瓣,凭升高处,忽又摇摇曳曳,飘落下来,落满薛向的肩头。
薛老三临空摘一朵百花,擒在指间,募地,笑了。
他忽然想到那日,他驾车行经此处,偶见景灿,转入其间,正卖弄高超驾艺,飞叶摘花之际,忽闻一声清叱,害得自个儿摔了个嘴啃泥的糗事儿。
一念至此,他又想起了那个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苏美人。想起离别的那个夜里,未名湖畔,明月如轮,美人似玉,一本日记,一片情思。
想着想着,薛老三忽然有些惭愧了,快两年了吧,只那日偶然在一次婚宴上见过一次,可那次除了逼着吴公子灌了几瓶酒外,他薛老三见了人家奔来,转身而逃,众目睽睽之下,不是给人难堪么?
薛老三越想越觉自己不是东西,越想越觉自己纯是伪君子,装犊子,既然对人家没意思,留着笔记本做甚,撕了扔了也成啊,为何闲暇之余,偶尔还翻出来瞧瞧,得意地笑笑,什么玩意儿嘛!
啪!
薛老三忽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心底竟生出一股冲动,想去寻了苏美人好好道个歉。
刚移动脚步。薛向又愣住了,他目力极强,视线忽然穿过枝枝娅娅的樱枝。望着紧邻樱林的那片枫林出神,肃杀的秋风里枝叶凋零。烟尘蔼蔼,林烟深处,似有一个窈窕秀丽的影子,周身薄薄寒烟,似披纱着雾,复凝神瞧去,不是苏老师又是何人。一株白桦下。苏老师倚树而眠,优美的螓首靠在画板上,一张玉颜清减了不少。
薛老三移步近前,方欲出声唤醒苏老师。苏老师倚靠的画板忽然跌落下来,一副素描便现在了薛老三眼前,画板上一俊逸男子,骑在一张自行车上,双手丢把。朝漫天飞舞的樱花瓣摘去,人俊花淡,风浅树深,寥寥几笔,便现神韵。正是薛老三那日骑车摘花图。
薛老三弯下腰来,正欲俯身将苏风雪推醒,忽又瞅见画框右下角还录了两行小诗: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霎时,薛老三的手便凝注了。
忽地,秋风动树,如泣如诉,瑟瑟作响,薛向心头忽生一阵寒意,凝视良久,忽地取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罩在苏美人身上,便转身大步去了。
心绪烦乱,薛老三也懒得游逛了,便直去寻小晚。
小晚选的中文系,这点是薛向之前没想到的,他原以为自家这个二妹会选什么物理之类的科学性较强的专业,毕竟小晚的理工科目成绩素来极是优异。
不过,小晚选什么专业,他这个做大哥是不打算干涉的,因为在薛老三看来,三个弟妹,压根儿就不用背负什么家庭和生活压力,只要不违法,爱干什么就去干好了,有什么困难,他这个大哥自能解决。毕竟三小年纪渐长,亲昵的话语和动作,已然不便表现,薛向自觉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他们的关怀和爱护了。
京大,薛向自然是极为熟悉的,中文系的教室在哪侧,他闭着眼睛都寻到。
五分钟后,他到了中文系的教学楼,细细一打听,才知道小晚这个班级,正在体育场那边上体育课。
薛老三又移步朝体育场行去,到得地头儿,果见场内有几个班级在上课,或打篮球,或拍羽毛球,或打着排球。
薛向目锐眼疾,眨眼就发现了小晚。
此时,小妮子正着一件运动短袖短裤,打着排球比赛。小妮子身材高挑,容貌俊秀,一袭薛向从港岛给捎地adidas蓝黑运动短装,更衬得小妮子青春健美!
连带得他们这场班级内部的低水平对抗赛,也多了不少观众,更有大胆的,扯着嗓子在喊“薛晚加油”。
场中的小妮子挥汗如雨,马尾辫随着身体的跳跃,也不住上下飞舞,煞是动感,白皙的瓜子脸上也红扑扑一片,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羞的。
薛向也不急着叫她,抱了膀子在一边看着,场中比赛水平并不如何高明,可拼斗得却是十分激烈,看点十足。
奈何,薛老三来得迟了,这激烈的比赛刚欣赏了数分钟,便听清清脆的电铃响了,下课了!
体育老师刚整队完毕,喝罢解散,便有不少男生提溜了水壶,朝场中的女生献上殷勤。
这会儿大学风气虽然严谨,可到底开禁了不少,男女相恋公开化虽然极少,可这种青春萌动,却是什么规章制度也阻止不了的。
薛向见了此情状,还故意迟疑了片刻,想看看有没有男生去给小晚送水,奈何,薛老三失望了,小晚身边却宛若有堵围墙,男生便是从她身边过,也远远绕开。
薛向心下大奇,嘴上却不再迟疑,“小晚,这边!”
熟料薛向一身喊罢,不少人便朝他这边看来,如同看西洋景!
小晚扭过头来,见是薛向,满眼惊愕,忽地,便冲薛向急奔过来,到得近前,一抓薛向的大手,喜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看着这张笑意盛开的小脸儿,薛向满心温暖,伸手替她拢拢因汗水湿浸而搭在额前的头发,“我回京城办事,顺道来看看你,怎么,我家妹妹好似不受欢啊,别的女生都有男生送水,怎么我家妹妹就自个儿提溜个水壶?”
“大哥!”小晚红了脸,不依地扭了扭身子。
“谁说小晚没人送水啊,是没人敢罢了,新生刚入学那会儿,每次我们体育课结束,不知道多少男生给小晚送水呢,有一次,几十个男人还为这事儿打了一架,害得小晚挨了批评,后来,听说大四的几个坏学生头儿知道了,把那几十个抢着送水的男生全抓到了操场上,绑在了篮球架上,用皮带抽了一顿,后来,就没人敢闹腾了,你可不知道,那会儿这事儿,可闹翻天了……”
薛向正和小晚说话间,不知何时又插进个小辣椒般的丫头,拣了话把儿,就叭叭说了一通,说完,忽地一拍额头,尖声道:“你是小晚的大哥,薛向!!!”
说完,小丫头似知失言,慌忙摆手道:“薛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只是听小晚说了你的好多故事,早把你当作我心中偶像了,乍见偶像,难免激动,还请理解,还请理解!”
小辣椒快人快语,活泼天趣,薛向甚是喜欢,竟冲她伸手,道:“你好,我就是薛向,不知小晚是怎么说我的。”
薛向面目英俊,气质儒雅,再加上以一副知心哥哥的面孔示人,哪个青涩的女孩心中能不荡起涟漪。
果然,小辣椒见他白皙大手伸来,小脸立时就红了,快速在薛向大手上一搭,不待薛向握紧,便闪电般地抽了回来,又赶紧转移话题道:“小晚说你也是京大毕业的,还以学生的身份……”
小辣椒正待滔滔不绝,却被小晚拉扯一把,给生生止住了,显然,小妮子娇羞,便是崇拜大哥,亦不愿让人宣诸出口。
三人正说笑间,忽然远处奔来一女孩,还在百米开外,便气喘吁吁地喊着,“小晚,小晚,救我……”
再看那女孩身后五六十米处,一辆自行车正飞速而来,那自行车极是夺目,车身纯黄,车把前的龙头张嘴怒目,狰狞霸气,薛向一眼就辨出,那自行车正是龙骑。
那女孩奔行甚速,却终究及不上后边的自行车狂飙,终于在距离薛向几人十多米的位置,被那自行车截住。
“叶熏同学,你跑什么呀,不就是请你看场芭蕾舞么,你干嘛跟咱爷们儿这么客套!”
自行车上那人高个长发,虽背着薛向,看不清容貌,可光听这二流子腔调,便知是哪路货色。
薛向正好奇京大再不济,怎么也让这等人混了进来,身侧的小晚便发话了:“郭台明,你干什么,赶紧走,否则我告老师去!”
“哈哈,我没听错吧,告诉老师,你去……”
不待回过头来,那长发青年就开了腔,可刚要收尾时,扭过的脑袋,终于看清说话的是谁,声音立时就止住,变换腔调道:“薛晚,这,这没你的事儿啊,可是宝哥请叶熏……”
“我不管谁请叶熏,赶紧走,否则我真告老师了!”
说罢,小晚又冲那跑得发散面红的女孩招招手,便把人接了过来。
那长发青年面色紧咬了牙关,面色一变再变,却是终究没敢动作!
他倒不是真怕了小晚告老师,老师算什么,又不是没打过,而是眼前的这个小娘皮实在不是他招惹得起的!
第三百二十二章 哥的传说
因为长发青年知道,即便自己所在的本土派小圈子,纵横京大,无忧抗手了,但遇上这个薛晚,似乎也没辙。这长发青年很是弄不清楚,圈子里的两个大头头,为什么这么给这薛晚面子。好几次拍婆子,都让这姓薛的给阻了,弄得后来,凡是被相中的婆子,都来寻这薛晚庇护。
偏生这小娘皮给脸就兜着,是来一个护一个,弄得他们这帮人生生少了天大的乐子,偏生鸣少和天少,一而再,再而三地严令不得挑衅。可这是自己伙儿挑衅么,分明是那小娘皮不识趣儿啊,难不成她真当大四的那几个家伙是什么人物,能护住她不成?
那个圈子,鸣少和天少又不是没领着自己等人碰过,就一个陈佛生貌似还有些面子,其余等人算个屁,可就是那位陈少,也不过是个过了气的公子,比起天少和鸣少来,真是屁也不是,真是搞不懂鸣少和天少是怎么想的!憋屈啊!
长发青年面色铁青,倚着车子陷入了沉思,似乎正在为这捉人不顺生气,浑然不知,他这岿然不动的架势,救了他自个儿半条命。
眼前的薛老三心头已然微微起火,幸亏那长发青年还有几分忌惮小晚的模样,没口出而言,要不然,多少时日没活动筋骨的薛书记一定不介意在制造一起校园惨案,哪怕此处是京大。
说起来,眼前京大的风气,向前,比不上七十年代中后期,向后,比不上八十年代的中后期,此刻可谓是除了那大鸣大放、举国沸腾的几年外,最杂乱的时刻。
其实。时下,不只是京大杂乱,便是社会上。亦是各种混乱,究其原因。还是思想界意识并未万全澄清、混一,新思潮对旧思潮的冲击太烈所致。不说别的,一部外国进口的电视剧,便能引发出各种潮流风,便知道这会儿的人心有多浮躁。
而最为浮躁的,还是青年,新诗流派诞生。除了各种清新、纯真诗作外,甚至各种荒诞不经的诗歌,以及麻木似的咆哮体问世,竟引起了无数追捧。再加上。时下对青年的管制不严,又不强制上山下乡,而社会上又没有那么大的就业安置量,造成了很多游手好闲的青年。
而这些精力充沛,性子不定的青年。一遭遇那些乌七八糟的颓废诗歌,便宛若苍蝇逐臭,有了指导思想一般,各式各样的小混混和街痞,开始成群结队的出现。
京大即便是再圣洁的象牙塔。处在这污浊包围之中,也难免染上些腥臭,而眼前这位长发青年,显然就是这腥臭的组成成分。
叮铃铃,叮铃铃……
长发青年正进退失据间,数百米开外,又传来悦耳的车铃声。
原本自行车铃声自然不可能传这么远,奈何二三十辆自行车汇聚在一块儿,自然声势惊人。
此时,刚下课,主干道接连体育场的是一条两米宽的窄道,此时正布满了刚下学的学生。
那自行车流,却避也不避的驶上了水泥路,且来势不减,钢铁洪流,直向路上的行人撞去,直惊得路上一阵人仰马翻,又传来阵阵嚣张笑声。
“小晚,小晚,救我……救我……千万别让他们抓了我去……”
见得那边车流滚滚,被就会的那个叫叶熏的女孩满脸惨白,抱了小晚的胳膊不住颤抖。
便是先前叽叽喳喳的小辣椒也变了颜色,小步朝小晚跟前挤了挤,似乎小晚身边有保护罩一般。
“别怕,我保证他们以后都不敢惹你的!”
小晚拍拍叶熏的肩膀,说得斩钉截铁,一双眸子却凝在薛向的脸上,满是光彩!
那长发青年陡然来了精神,狠狠朝薛晚瞪了一眼,一踩自行车踏,便迎上前去。
未几,便和那帮人汇集,继而,长发青年调转车头,边和那帮人说着些什么,边又朝这边驶薛向这边使了过来。
薛向看着这群人,忽然笑了,这笑,不是嘲笑,而是想到了当初自己一伙儿人不正是这样么,不过眼前的这伙儿人,可比自己当初等人差多了,满脸的英气、傲气不见了,奸邪气、萎缩气倒是刮了个十足,一个个衣着光鲜,坐骑豪奢,这个倒是比之当初自己等人强了不少!
不过,这帮家伙,是怎么看,怎么让人别扭了,薛向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又痒痒了。
车流很快就到了近前,这帮家伙驾艺甚是高超,到得近前,车速亦是不减,一辆辆车,整齐地划着浑圆,将薛向等人围在了中间。
那长发青年正挤在两个军装青年身侧,而满场数十青年,就这两位身着军装,标新立异!
“宝哥,不是我办事不利,又是那薛晚跳出来掺和,您看着办吧?”车身刚稳,长发青年便冲那圆脸军装青年咬起了耳朵。
圆脸青年挥挥手,将他推开:“哪里学的,有什么不好当面说的。”说罢,又问:“那个是薛晚?”
长发青年朝场中一指,“宝哥,那个最漂亮的!”
圆脸青年的眼神儿终于在小晚身上落定,双目放光,嘴上啧啧有声:“没想到啊没想到!”赞叹罢,又冲他身侧的方脸军装青年道:“剑鸣哥,实在是没想到,听你和天哥的口气,我还以为那惹不得的薛晚是什么大姐头呢,没想到竟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
“国宝,住嘴!”
方脸青年狠狠瞪了圆脸青年一眼,止住了他的话头,“你新来京城,注意分寸!”
圆脸青年笑笑,却是不再理那方脸青年,转头冲小晚道:“得了,既然小晚同学插手了,我多少给个面子,这样吧,你当众说句‘国宝哥,给我个面子’,我就……”
圆脸青年话音未尽,却发现自己身子腾空而起了,紧接着,发现自己的脑袋被人擒住,一股巨力压来,竟是动也难动,再后来,自己的嘴巴竟跟打着颗粒防滑的水泥土来了个亲密接触,紧接着一股令人痛不欲生的剧痛传来,脑子里除了痛,便再无别的意识了!
出手的自然是薛向,薛老三先前没下手,只不过想看看这帮家伙到底坏到什么程度,若只是年少轻狂的二世祖,他也懒得理睬,毕竟薛书记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可谁成想这圆脸家伙,没说几句,薛老三心头就起了“净化校园,人人有责”的意识。
而圆脸青年似乎真是出门没看黄历,竟敢当真薛老三的面调戏他的宝贝妹妹,别说薛老三现在只是县委书记,就是国家zx,只怕也得动粗。
果然,薛老三动了,一个错步,大手一挥,那圆脸青年就被他凭空摄进掌中,紧接着,便将他一张臭嘴,按在水泥地上,来回数下,如同扫帚一般,在地面轻轻刮擦了几遍。
不过,薛向想的是轻轻,可在圆脸感觉来,自己的脸差点儿没被那股劲儿按进地里。
薛老三这番动作,兔起鹘落,快得惊人,待他打完收工,将圆脸掷在地上时,一边的数十青年,压根儿就没回过神来。
可待他们醒悟过来,准备有所动作时,圆脸青年滚了一圈,终于静止了。
“啊……”
圆脸的身子这一静止,满场便起了一声尖叫,和无数粗重的呼吸和抽气声!
尖叫的自然不是小晚,他早知道这个大哥干仗的场面,永远是血淋淋,习惯成自然,在薛向冲她悄悄摆手时,她已经别过头去,便招呼叶熏和小辣椒别瞧,可偏生小辣椒好奇杀死猫,一瞧之下,便失声尖叫出声了。
倒也不是小辣椒天生胆小,而是眼前的场面是在太血腥,圆脸青年的一张好脸,此刻竟无一块好皮,嘴巴更是被磨得血糊糊一片,双唇上翻,露出生生白齿,恐怖至极!
薛老三恐怖一击,惊怖过后,满场竟然失声。
良久,那长发青年,才颤抖着指尖指着薛向,“你……你……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宝哥的父亲是……”
啪!
不待长发青年一句话说完,一记耳光飞来,竟将他从车上抽翻在地。
这回出手的却不是薛向,而是那个方脸军装青年。
方脸青年这一出手,满场跃跃欲试的小子们全傻眼了,几乎以为这位失心疯了,哪有不冲敌人开火,反倒个收拾自己人的。
可方脸青年接下来一句话一出口,一帮小子几乎庆幸得快要升天。
但听方脸青年道:“如果我没认错,对面的应该是薛向薛三哥吧?”
“什么!他就是薛向!!!”
有人竟脱口而出,说完,便死死捂住了嘴巴,惊恐地盯着薛向,宛若见了史前巨兽一般。
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可这一点,在薛老三混迹的圈子,似乎压根儿就不灵。
不论是顽主圈子,还是衙内圈子,都齐齐应了那句老话,哥已不在江湖,江湖上却还流传着哥的传说。
细细说来,这薛老三的传说存在的似乎并不科学。
第三百二十三章 家父时国忠
毕竟要说顽主圈子也还罢了,毕竟薛向十三四岁起,便闯出了如天的威名。
而这衙内圈子,薛老三自问是一天也未跨入其间,甚至那个衙内们的聚集地——红星茶馆儿,若不是替小家伙出气,他也压根儿不会去。
可就是这样,薛老三在衙内圈子的威名,亦不逊色他在顽主圈的声望。
京城本是是非地,是非多了,好事儿的人就多了,好事儿的人多了,就免不了闲得蛋疼的开始搅事儿,更不乏那凑热闹根据水浒英雄传那般给京城几大公子排出座次,而为了朗朗上口,字数自然得有讲究,什么四大公子,五大魁首……
如此七七八八,排了一堆,什么时剑飞、江朝天、吴公子这种赫赫威名的,自然高居榜首,且座次难定,为此不知闹出多少风波,独独薛老三的大名竟没上得任何榜单!
这倒不是说薛老三名声不及那三位,而是这位凶名太炽,竟让那几位编榜的亦不敢录其名,毕竟谁都不知道这位大爷什么癖好,假如编的榜单给他绰号起的差了,叫他知晓,岂不是得亡命天涯,红星茶馆的血腥可至今犹烈哩!
是以,薛老三不上任何榜单,却成了衙内圈子里,毫无争议的第一人,便是好胜如吴公子私下里听到这所谓排名,亦不过冷笑数声,不置一言。
几年过去了,有道是,椒房阿监青娥老,梨园弟子白发新,老公子们渐渐年长,纨绔气难免收敛,如少年时就叱咤风云的时剑飞,老老实实进了赤旗杂志社。尔后又进了中宣部,现在已是稳稳重重的时处长。
而十年前便能止衙内夜啼的江大少,更是做了一县县委书记。勤政、能吏之名,更是偶有传回四九城。
便是那无所事事的吴公子。近来似乎也开始安心读书,研习什么国际贸易,整日里来往于社科院,宛若做学问的老学究。
岁月轮回,时光暗潜,老公子们“老去”,新衙内们自然渐起!
而这些新衙内们或许会认为时剑飞的叱咤风云。不过是趁时而起,或许会觉得江朝天阴狠嚣张,只惜乎没遇上自己,或许更会因为吴公子一事无成。生出浪得虚名之憾。
可就没一个会怀疑那位从未谋面,只在传说中的薛老三的威名,因为王衙内的白齿,陈衙内永远微颤小指,以及龙公子闻薛老三之名惊叫。这一桩桩,一件件可是生生摆在眼前,更不提还有那在红星茶馆,听了无数人说了无数遍的喋血惨案。
如此种种,即便是这位薛阎王真的不存在。这帮衙内也从心里服气了,畏惧了。
而眼下这一堆人,几乎个个是京城人,他们于京大内,才组成了小圈子,虽未必都是正牌衙内,可至少都混进过红星茶馆。
是以,此时,方脸青年一句“薛向薛三哥”出口,众人惊惧之感,比之见了圆脸的惨状,还要来得酷烈。再加上,观圆脸青年之惨状,和那传说中那人出手无情的狠辣,分明契合了个十足十,眼前这人身份,哪里还用怀疑
“你是老时家的小孩吧?”薛向不答反问,这方脸青年和时剑飞相貌有一两分相似,再加上,方才听地上那圆脸称他“剑鸣哥”,是以,薛向才有这次一问。
那方脸青年听薛向称自己“小孩”,面皮一抽,终究没敢作色,强颜微笑道:“家父,时国忠!”
时国忠,时老二子,时剑飞二叔,江淮省省w书记。
时剑鸣不报时老爷子,单单报自己父亲,意思很明显,是在说,我不仅有个做政z局委员的爷爷,还有个做省w书记的父亲。
却说时剑鸣这点伎俩,如何入得了薛向的法眼,“既然是国忠同志的儿子,就更应该替你父亲争光,你看你小小年纪,不专心学业,力求上进,整日里,飞鹰走狗,在京大内,都敢拉帮结派,称哥作爷,传出去,国忠同志和时老的名声很好听么?”
薛老三一口一个国忠同志,叫得时剑鸣脸黑如碳,更见薛向宛若自己长辈一般,训话教导,听得时剑鸣的肠子都直打结,偏生又不敢抗辩,毕竟这位的暴脾气已经由传说化作亲见,他实在不敢以身试法,心里却是恨死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家伙,暗道,谨慎了又谨慎,小心了又小心,结果,偏生让这孙子的寸劲儿,撞上了煞神。
见他不言,薛向又道:“行了,我也懒得说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若是再叫我听到你在学校张狂,我就亲自给国忠同志去电话,去吧!”
“懒得说,你不还说了这么些!”时剑鸣心头碎念,可此时见薛向大手一挥,竟放行了。
这点怨念立时消解,招呼人撩起那圆脸,自己当先上车,拼命地踩着脚踏,眨眼就飙得远了,其后众人更是不慢,如避鬼神般,来势竟较去势犹迅数分。
转瞬间,钢铁洪流,便被薛向轻松击得溃散。
小辣椒和那个叫叶熏的女孩简直看呆了,他一个人竟然把这么多坏蛋都打,不,吓走了!!!
要说薛晚在京大为什么会成为女生保护神,大伙儿都不清楚,只知道大四有几个坏学生,似乎对小晚又敬又宠,也仅此而已。
而刚才那帮坏蛋,可以说是又坏又可恶,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他们不仅敢欺负学生,甚至敢在课堂上喝骂老师,更外面的社会分子打架更是家常便饭,又一次竟然打到学校来了,上百人对殴,后来,来了好多警察,都带了枪。
可,就是刚才的那个时剑鸣,擦掉脸上的血丝,出去比划了几下,所有的警察都褪尽了。自此,在学校,谁都不敢惹那伙儿人,而那伙儿人则想干嘛就干嘛,坏的不得了,也惟有到小晚这儿,似乎那些人有些顾忌,却也并不如何惧怕,只说些谁也不懂的场面话,就散去了。
而方才,这位薛大哥的威风,才算让她们全知道了这位薛晚同学的特权是怎么来的!这位薛大哥面前,那帮凶如狼,狠如虎的家伙,个个如猫儿一般乖巧,甚至都看见两个打架最凶的家伙,裤裆都湿漉漉地,而那个最霸道的时剑鸣,更是像小孩子一般,被训了一通,灰溜溜地跑了。
有这样一个大哥,薛晚真是幸福死了啊啊啊……
…………………
了完京大的风波,薛向又去寻了陈佛生,让这小子别老是在小晚面前晃悠,又嘱咐他尽量消除影响!至于消除啥影响?还不是消除她宝贝妹妹给人的恐怖印象!
原来,方才薛老三见别的漂亮女生,有男生送水,独独小晚提溜着个水壶,他心中有些烦闷。
说起来,从人的行为心理学上讲,做父兄的都不喜欢成年的女儿、妹子,被别的男生靠近,薛向亦有此感。可他更不愿意自家的宝贝妹妹,在自己光环的笼罩下,弄得连少女情怀也难得体验了,他还是希望小晚能经历别的女孩子能经历的。
却说,薛老三说陈佛生说得起劲儿,浑然忘了,他今天所为的影响,比陈佛生给小晚带来的光圈大了无数倍。
第二天,那个什么宝哥,脸上缠得如猪头一般,在小晚上课的时候,竟跑到教室门口跪了,大声说着什么我不是人,我王八蛋云云……
自此之后,小晚的威名传遍京大,弄得小妮子所到之处,几乎连公老鼠都得逼道儿了。她去食堂打饭,更是如往俄罗斯方块一般,她一到场,前面排再长的队伍,也得尽消。
弄得小妮子苦恼不已,自此后,也只有等人少时,才去用餐。
却说薛向在家陪了小晚、小意一晚,第二日骑车送罢两小上学,便驾了摩托,径直往国计委大楼去了。
上午十点半,那处,有一场恶战。
胜,他薛老三注定万世名存萧山;败,不好意思,薛老三没想过会败!
薛向到得地头的时候,时间尚早,不过九点十分。他又知道这种大衙门,素来是门难进,事儿难办,脸难看,他薛某人在花原,在辽东都勉强还算个人物,可放诸四九城,剥去衙内光环,也不过是个小小县委书记,且是副的,进这种国务院第一部委,只怕是个扫地的,都难正眼瞧他。
是以,薛老三到得地头,亦不停车,反而绕着计委大楼转起了圈圈。
将将挨到九点五十的时候,薛老三方才寻了地儿,停了摩托,大步朝门岗行去。
薛老三受命而来,自有凭照,门岗处自然无有阻碍。
进得大厅,薛向忽然发现不自己竟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处去了,因为计委下到县里的通知,并没点名开会地点!
一念至此,薛向赶紧寻人打听,可此次会议级别颇高,普通干部哪里知晓,弄到最后,薛老三干脆就往楼上冲了,果然,到得最高层时,不待薛向问话,楼道口,便有人主动拦住他问,是不是萧山的薛书记。
薛老三刚说了是,那人就又是拍大腿,又是竖拇指,又是拖了他就急行,整个儿一个手舞足蹈,弄得薛向莫名其妙。
忽然,急行间,那人说出一句话来,惊得薛向浑身冷汗直冒!
第三百二十四章 那些威权赫赫的机关
“快点吧,我的薛大书记,现在除了富主任没到,就剩你了,连文主任都到了,你说你这架子有多大,要说,今儿个我也真算是开了眼,想咱们堂堂国计委,就是省长进门,也得矮上三分,偏生你这个小小县委副书记,倒把气势仗了起来……”
那人一边拖着薛向疾走,一边嘴上滔滔不绝。
薛老三听到“除了富主任没到,就剩你了”,便傻眼了,心头立时悔恨得不行,就说怎么围着大楼转悠的时候,就心神不定呢,原来竟把官场最重要的规矩给忘了。
什么规矩?上下有别,尊卑有序!
原来,这会儿离开会虽然还有十多分钟,这会儿赶来,无论如何不能算迟到,可偏偏这官场的规矩比不得别处,尊卑有别,这一点,在各式会议上,可谓是体现得淋漓尽致,先不说讲话发言的次序,便是这座位排序,也是无比讲究,若是常委会还好说,按着常委会名次排序,按着左尊右卑地排序,依次坐了就是。可若是碰上开大会,各式干部,尤其是众多级别相同的干部汇集时,排列座次就显出了组织人员的功底来。
座次排得好,大伙儿心服口服,会议开得通畅,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座次出了岔子,恰好又遇上心胸狭窄之辈,那就非出大漏子不可。
而较之排位和发言顺序,更能体现等级性的,便是这开会入场的次序。
按说,这一点,薛老三应该门清儿,毕竟卫齐名时代,萧山县的常委会班子还专门有掐对卫齐名、俞定中入门时刻表的乐子。
可今次薛老三偏偏就忘了,许是卫齐名、俞定中去后。他独霸县委,开会先去后去,已然不萦绕于怀。习惯成自然了。
而这习惯,在萧山县地头是自然。在这国务院第一部委,那就是僭越,放肆,无礼!
想想吧,文宽夫副主任何等身份,国计委副主任,放出去就是一任省委书记。更有甚者直接跨入副总理,而富彦国这位常务副主任,中央委员会的排名几乎是和中组部常务副部长,中办常务副主任平齐的正部级干部第一人。再迈半步就是妥妥的一个政z局委员。
这二位亲自参与的会议,不须细想,便知道规格有多高,而如今,文副主任都到了。他薛老三没到,这叫什么事儿啊!
更何况,今次他薛老三和陈大河打嘴仗,原本就是处在极端不利的位置,此国计委压根儿就是人家陈某人的主场。盖因主持会议的富彦国和文宽夫,俱是连港的老主任!
若换作一般人,除非傻了,才敢动和陈大河在国计委pk的心思。
显然薛老三不是一般人,可再不是一般人,想他今次这番折腾,前景恐怕也是难免暗淡。
本来在此地决胜,薛老三就失了地利——主裁判的屁股肯定是歪着的,他这一晚到,无礼至极,几乎又把与会的副裁判们给得罪了个干净,可谓是,又丢了人和。
地利和人和都丢了,薛老三胜机似乎极为渺茫了。
至少拉扯着薛老三前行的那人是如此思想的,在他看来,这位薛书记纯粹是蚍蜉撼树,极不自量,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批准这场辨论会的。
薛老三进得会场时,宽敞的会议桌果然就剩了两个空位。他刚步进门来,满场的视线皆朝他扫射过来,刺棱棱的眼神,照得他极不舒服。
薛老三知道今次是一场恶战,说别的没有,拼得还是真刀真枪,眼下,反正已然迟到了,再多言,没得让人小视,索性,他寻到那和陈大河正对的空位,径直坐了。
没成想他屁股刚落稳,大门处又步进一人来。那人头发稀疏,面色红润,中等身材,样貌平常,可整个人的气势却十分威重,这种威重,薛向很熟悉,许子干、安在海身上,他都感觉到过,至于薛安远,因是至亲,反而少了这层感觉。
“富主任好!”
那人一进门,满室众人皆站起身来,齐声朝那人问好,此招呼声一出,那人的身份不言自明,正是国计委常务副主任富彦国。
薛向虽不识得,眼前却还是有的,也跟着站起来,嘴吧开合,却是没露出声来。
缓步朝正中的座椅行去,挥挥手道:“都到啦,坐,坐!”
富彦国刚行到座椅前,便有两人快步行动,一人正是在办公桌边,捧了笔本的年轻人,似乎是此次会议的笔录员,而另一人正是会议桌上左首第一位置的肥胖中年,自打薛向行进门来,这老头一双浊眼便盯在他身上,宛若要烧出个洞来。
见那肥胖中年行动,年轻人主动住了脚,尔后,那胖老头替富彦国拉开了座椅,请他坐了下来。
肥胖中年如此举动,简直让薛老三看得心惊。
其实,此刻会议桌上的九人,除了刚才认识的这位富主任,薛向也就识得陈大河,余者俱是陌生人。
不过这肥胖中年这一动作,薛向便猜出他身份来,国计委副主任文宽夫!
说来也简单,能坐左首第一的,必然是大员之属,此次会议级别较高,除了他薛老三,与会的俱是正厅级以上干部,而那位文副主任乃是副部级里拔了尖的,较之一般省份的省长,只怕还得胜上半筹,是以,他自然有资格坐左首第一。
不过,薛向并不能排出还有其它重量级部委的常务副驾临,是以,坐这左首第一的也未必是那位文副主任。而此刻,这胖老头这番动作一起,薛向心头便明了了。
何也?因为一般副部级大员,即便是再尊敬富彦国,再想拍富主任马屁,也绝对不会在此等场合下,做出如此露骨的举动。
但是,那位文副主任,偏偏就可以。因为,众所周知,富彦国和文宽夫俱是连港的两任一号,只不过富彦国较之这位文副主任早了两任,富彦国主政连港时,这位文副主任还在连港的下级县市任职。因此,这位富主任,乃是他名副其实的老首长。
老部下如此恭谨老首长,是谁也不会说什么怪话的,反会赞一句不忘本。
因此,据以这肥胖中年的这亲昵举动,薛老三立时就猜出此人的身份来。
“好了,下面开会,不过咱们是个草台班子,同志们之间也未必很熟悉,尤其还有下面县市的同志,大家还是作个自我介绍吧!”
富彦国坐下后,便开言了。
他这番话,倒让薛老三眼前一亮,倒不是薛老三感激富主任知情识趣,为他筹谋,而是富彦国这简洁明快的风格,很合他脾胃。
其实,官做到真正层次了,是决计不会开口理论,闭口思想的,这个层级的人几乎已经返璞归真,那些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东西,反而成了他们最厌恶的。
而这位富主任显然都了这个层次,上来也不提什么精神、指示,平平常常一句话,便打开了局面。
富彦国发话了,众人便挨个儿自我介绍了下去,当然,谁也不会长篇大论的报自家履历,只简单的报了职务,和姓名。
其实在座众人,几乎俱是相识,毕竟都是重量级部委的大员,又同在四九城,哪里会不认识,而陈大河来京甚早,战前准备更是在张春林那日发话后,就打响了,满座众人,他虽未必熟悉,却至少都混了个脸熟。
是以这陌生,也只是薛向对众人陌生,这番介绍,可以说是富彦国特意为薛老三而为的。
因着只是介绍个职务,名姓,一介绍,只分分钟钟便结束了。
可刚听了这帮人自报家门,薛老三就震惊了,尽管他早对今天参加会议的阵容,有了预期估计,可这帮人报出名号后,他还是被震了。
左一是文宽夫,国计委副主任,这个已无须赘言。
和文宽夫对坐的,那白面中年,姓方名鸿渐,竟是国经委副主任。说起这国经委,亦是声名赫赫,它现在的名号应该是国家经济贸易委员会,而明年,也就是八二年,其吞并国家机械工业委员会、国家能源委员会、国务院财贸小组等经济综合机构,更名为国家经济委员会后,几乎就成了和国计委平起平坐的存在。
这位方主任,以不过五十的年纪,能坐上国经委副主任的位子,显是不凡。
紧邻文宽夫的那位红脸老者,来头更是不小,竟是国w院体制改革办公室副主任王崇山。
这位大佬一报出家门,薛向的眼神儿就直了,因为这个单位的来头太大,它虽然是去年才成立的,现在是既没威力,也无成就,可薛老三知道明年三月份,这个单位一番改头换面后,威力、名声,立时取代了国计委,成了新的国府第一部委——国家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
如此多的大人物,汇聚一堂,真是惊得薛老三麻木了。此前,他还觉得自己萧山的那点工程不小,起码也是小两个亿的投入,可这堆人聚在一块儿,薛向觉得不讨论大庆油田以上的项目,真是没脸开口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名垂贻笑,在此一举
前面这几位大佬声威不凡,后边三位大佬亦是不弱,依次是国家建筑工程总局副局长王永远,国家测绘总局副局长商频果,财政部预算司司长申算,再加上主持会议的富彦国,以及参战主力陈大河、薛向,正好九人。
许是考虑到陈大河与薛向稍后的争锋,此次会议排座,倒是有些意思,竟把薛向和陈大河二位,拍在了正中间,薛向紧邻王永远,陈大河挨着王崇山。
“行了,同志们凑到一块儿也不容易,都是时间宝贵,我呢,就不限制会议时间了,反正,待会儿发言,务必言简意赅,不许念党八股,更不许对着文件聒噪!”
薛向刚介绍完自己,富彦国大手一回,便定下了会议的调子。
陈大河面有喜色,得意地瞅了薛向一眼,因为他熟悉富主任的脾性,开会前,已经把连港参谋班子数日打造的应对方案,记了个滚瓜烂熟,再看薛老三身前放着的笔记本,他自然认为薛老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大河同志,你先先说说吧,为什么反对萧山建港!”
富彦国定罢调子,便点了陈大河的名儿。原本,此次会议,便不是什么讨论会,而是辩论会,除了陈大河、薛向这两位主辩手,其余众人俱是评委,是以,富彦国就省略了几位评委的官样文章,直接上了正餐。
陈大河轻咳一声,道:“富主任,文主任,诸位领导,同志……”
“打住,打住!”
陈大河正字正腔圆地说着官话,富彦国大手一挥。便将其止住,“陈书记,刚才我说了。言简意赅,言简意赅。请谨慎发言!”
大河同志已然变作了陈书记,看似尊敬了几分,可陈大河听得冷汗直冒,赶紧道:“对不起,富主任,我会注意的!”
富彦国面色缓和几分,点点头。示意陈大河继续。
陈大河定定神,接道:“萧山建港,事起仓促,理由牵强。动机不纯,这一点,咱们先就不说了,只说,萧山地处偏僻。山环谷绕,地势极差,除了水势和地处位置,有稍微值称道的地方外,我实在不知道萧山凭什么敢建海港。当然了。地方干部要升迁,要政绩,总少不得瞎折腾反正造田不成,就建港,总之是要弄出点儿事儿的,这种不负责任,不科学规划,不通盘布局的浪荡行为,实在是不值得提倡,不知薛向同志以为如何?”
薛向道:“我不同意陈书记的意见,不知道什么时候,经权通变成了理由牵强,为民牟利又成了动机不纯?至于陈书记不知道萧山凭什么建海港,我可以告诉陈书记,就凭陈书记方才说的那稍微值得称道的水势和地理位置,一个地方要建造海港,不就是凭借水势优良,地处脉冲么,萧山所处水位,水势浩荡,经年不冻,本身就是天然的良港,而地理位置,更是卓越,襟带朝鲜半岛,而遥望日本海;频临黄海,而沟通辽东湾;接连京津唐,独出渤海湾;如此水势、地理,怎么就不能建港?”
“再者说,陈书记所指责的萧山地处偏僻,山环谷抱,地势不佳,乃是建港的弊处,恰恰相反,我倒认为这是好处,试想想,海港新建之地,一者为人烟稠密,经济发达处,一者为人迹罕至,偏僻荒野处,到底何者的投入要大,何者的损耗要多,当然是那人烟稠密处!反而这萧山的穷乡僻壤能让投入最小,而产生的经济收益最大。”
“最后一点,陈书记说萧山建港,是地方干部,为了政绩的瞎折腾。这种论调,恕我不敢苟同,一地干部有雄心壮志,实心任事,为民兴利除弊,怎么就成了瞎折腾呢?前者围海造田,或有筹谋不周,可老首长都说允许摸着石头过河,咱们有些许差漏亦是在所难免,好在,我们萧山干部发挥主观能动性,及时调整方略,改建海港,将原本可能造成的损失,化作巨大的利益,是以,陈书记说的什么不负责任,浪荡行为,我就代表萧山干部敬谢不敏了。”
薛老三逻辑严密,思路清晰,层层推进,尽逐字逐句地将陈大河的攻击,条条批驳了个干净!
强悍的战斗力实在惊人,便连那一直对他没有好颜色的文主任也变了脸。
“薛向同志,果然是京大才子,放在萧山却是浪费人才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计委任职,我是举双手欢迎啊!”
富彦国忽然插言了。
老头子笑眯眯的模样,薛向实在是难辨真假,一边不无自恋地想,定是自己的绝世才华,仿佛那黑夜里的萤火虫,吸引了富主任,一边又暗怀阴私,担心是老头子使出的利诱之计,想诱惑自己高升入计委。本来嘛,正常思维下,官员为民办事,多是为了谋政绩,而追求政绩的根由,还是为了升官。如果能直接有官升,追求政绩的意义又还有多少呢。
其实,如薛向这般思忖的,大有人在,至少那位文主任,和陈大河便是如此观想。尤其是被薛向驳得变色发青的陈大河,更是认定了老书记这是在暗里偏帮自己,就说嘛,怎么今次进京,老书记不见自己,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薛向道:“谢谢富主任抬举,我现在还年轻,还是在基层锻炼合适!”
不管富彦国是何肺腑,薛老三自然不可能离开萧山,他在萧山的这片基业眼看就要成了,别说升官,就是给个地委书记,他都不换!
萧山建港若成,势必是他仕途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更为重要的是,萧山将成为他薛系的第一个大本营,源源不断地为他薛老三提供后备军,他又怎么可能舍弃!
富彦国笑笑:“大鹏本自云中生,岂肯低翼逐虹霓,倒是我老头子小看英雄了!”
薛向实在不知道这位富主任,为何如此高看自己,先前还可以说其意难辨,可这两句诗出,可就不只是抬举,分明是欣赏了啊!
薛老三弄不懂原由,嘴上却是不慢,一叠声地谦逊。
富彦国却不再多言,只让陈大河接着发言。
“薛向同志,果真生得好牙口,既然你硬要强词夺理,那咱们就说重点吧!”
陈大河毫不客气地将薛向的分辩,一言蔽之为强词夺理,接道:“就算萧山适合建港,你薛书记考虑没考虑过成本投入,考虑没考虑过萧山县的资金承受能力,你薛书记总不能只打着指望国家投资的主意吧?不过,那样也最符合你萧山县的利益,天量资金投入萧山,便成了你薛书记等官员的璀璨政绩,你们是升官了,可你们想过没,国家的资金有多紧张,每一分每一寸都得用到刀刃上,用之萧山,岂非重复建设,其利几何,殊为难料!你们的主意当我不知道,好官你自为之,损失国家来背!”
陈大河这番话,可谓是诛心之言了,直指利益核心!
本来,人的一切行为原则,都围绕着利益二字,薛老三心中筹谋,自也绕不开一个“利”字,不过,薛老三自问是为民牟利多,为己牟利少,且二者相辅相济,他薛老三俯仰无愧!
薛向面色转厉,沉声道:“陈书记大言旦旦,出口还请嘴下留德!”
“留什么德?我就看不惯你们这些只顾私利,罔顾国家的家伙!”
陈大河心中一口火气,不知憋了多少时日了,这会儿迸发出来,绝非非同小可!
薛向叹口气,一脸枯涩,却不言语了。他这骤然一不接茬儿,陈大河狠狠聚起的一拳,宛若一家伙锤在了棉花包上,分外让他难受。
本来嘛,薛向若是因怒对辩,陈大河还可以势压人,滔滔不绝。且显得薛老三不知体统,不尊重领导,不敬老同志,怎么也让薛向吃个大亏。
偏生薛向做出一副受了委屈,无法言道的受气媳妇儿模样,这下,反弄得陈大河憋屈至极。他方才的那番发飙,便显得气量狭小,格局不够。
更有甚者,此间,高官满座,除了那位财政部预算司司长申算,其余众位论地位皆在陈大河这省委常委之上,更不提,还有富彦国这等大佬在场,岂有陈大河发火的余地?
果然,富彦国的花眉抖了抖,狠狠一瞪陈大河,“有理不在声高,讲道理便讲道理,谁也没功夫听你们在这儿牛叫马嘶。”
富彦国一发话,陈大河立时如鼓足了气的气球,嗖地一下,就泄气了!
“薛向,你说吧,加快进度,不用辩谁是谁非,谁也没功夫听,就说你们萧山建港的优势吧,那个地理和水势之类的,就不用赘言了,这点大家都有数,要不然也不会给你发言的机会,更没有这个会议!”
富彦国显然是个急性子,极不耐烦这种扯皮会。
薛向暗自嘀咕,终于到戏肉了,是非成败,名垂县志,抑或贻笑萧山,在此一举了!
ps: 抱歉,最近卡文,今天没有第三章了,大家别等了,晚安!
第三百二十六章 争锋
富彦国此话一出,文宽夫、陈大河齐齐变色,很明显富彦国这番话的倾向性是朝着薛向的,要不然富彦国就该问你们萧山凭什么建港,而不是有什么优势了。
薛向亦咂出此味,心下惊疑,嘴上却是不慢,“富主任,萧山建港最大的优势,还是港运资源丰富,其次是,建港成本低,拉动地方经济的作用明显。此处虽没地图,我相信在座诸位领导,心怀天下,我就用嘴报图吧,大家可以想象,现在整个东北,乃至华北,最大的港运基地,就连港一家,连港就是吞吐量再巨大,再能承受港运压力,可经济辐射力到底有限,尚且覆盖不了辽东全省。再一个,渤海湾有太多的港运中心,且和连港地处极近,连港的经济辐射能力,向西,和河北的京津唐,向南,和齐鲁省的雾台,向北,和冀北的始皇岛,俱都重叠,造成了巨大的浪费!”
“经济辐射能力?倒是个新名词!”
薛向话音方落,国经委副主任方鸿渐饶有兴致的发言了:“你说的这个经济辐射能力,我大概能理解,不过,纵算连港和其它几个经济圈地理位置太近,相重叠,据我所知,你们萧山的地理位置,即便建成海港,也只能辐射你们辽东吧,若是你们辽东是内陆省份,说不得这个理由就够了,可你们地处边陲,你萧山县更是边陲的边陲,谈经济辐射能力是不是不太合适,再者说,你萧山建港,一,不能辐射邻省;二,又减弱了连港的竞争优势,降低了他的经济辐射能力。这港,建之何益?”
这个层次的高官,几乎都是共和国的精英。他们高瞻远瞩,头脑敏捷。思路清晰,薛老三即便是抛出什么新名词来震场子,亦被人家飞速理解,转瞬就化作了诘难之词,颇有让薛老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之憾!
陈大河亦满脸放光,冲这位方主任投去感激的注目礼,后者却丝毫不为所动。只盯了薛老三,似乎在盼他回答。
薛老三道:“我不同意方主任您的观点,连港尚且不能不辐射整个辽东,萧山建港。正好补上这个缺憾,而且,向南,亦可辐射吉省,此谓之一举数得。再者,我认为即便是萧山建港后的经济辐射能力,及不上连港,这两条腿走路,也胜过单腿而行。毕竟,这经济中心是越多越好。”
“胡言乱语!”文主任怒了:“只听过一个拳头攥紧,哪里来得两条腿走路,打仗尚且讲究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敌人,怎么到你这儿,就能强词夺理,给说成这样!”
薛向道:“文主任稍安勿躁,事有万端,岂可一理全度,还拿文主任的打仗论来说,集中优势兵力,在歼灭敌人时,却是良法,可在发展队伍时,恐怕就不怎么好用了吧,想当初,党组织由弱小到强大,岂非是遍地开花的结果,当初不是各位革命先驱不避艰险,开辟各处根据地,党的力量又怎会快速强大起来,短短二十年的时间,就由几十位党员,发展到打出一个共和国?”
薛向以彼之矛,攻子之盾,立时说得文主任红了脸,眼见老头子又要发怒,薛向赶紧接道:“此处的经济中心四处开花的道理,其实是同党组织发展力量如出一辙,说句不合时宜的话,以我之见,就是咱们这共和国首都的各项职能也应当分散,而不是积经济、政治、文化等各项中心于一身!”
薛向此言一出,举座哗然,便是满脸怒气的文宽夫似乎也顾不上生气了,一脸愤怒化作惊容!
“好小子,你可真是敢说,为了建你那小海港,竟连首都建设也敢指摘,今儿个不说出道理来,恐怕你小子就真得不合时宜了!”
富彦国含笑看着薛老三,他是真欣赏这个年轻人了,有知识,有能力的年轻人,他见多了,像眼前这个出类拔萃,更兼胆大包天的,他还是第一次见。他虽然早听说过这位薛衙内的名号,今日见之,顿有名不虚传之感。
富彦国说的倒不是恐吓之词,眼下共和国刚收拾好杂乱,开眼看欧美,准备奋起直追,这首都便是共和国的脸面,将之建设成为世界范围内的大都市,更早早地成了京城市委的纲领,这会儿,薛老三上来就提分散职能,却有拆台之嫌!
薛向赶紧道:“富主任,我可不是空言虚词,这在国际上也是有先例的,比如人家美国,纽约作为金融中心,波士顿作为教育中心,洛杉矶作为文化娱乐中心,旧金山作为高科技中心,华盛顿作为政治中心,他们的国土和咱们差不多,这番全国布局,各种中心散布,形成一个大型网络,把全国都罩尽去了,如此,对经济发展的战略布局,便相当精妙。当然,说这就扯远了,国家大事,还容不得我指手画脚。总之,萧山建港,绝非分散连港的竞争力,而是在和连港交相辉映,形成一张大网,不仅把辽东罩尽去,更能辐射,黑、吉二省!”
薛向这番见解在后世各种坛子里,虽然滥大街了,可这会儿提将出来,煞是新颖,他一番话毕,举坐皆陷入了沉思。
良久,国务院体改办的王主任才道:“这个提法虽然不错,可咱们有咱们的国情,首都是一国之体面,咱们的力量还弱,不能和美国比,我看还是集中力量把城市建设起来的好,至于分散的事儿,还是以后说吧!”
这位体改办的王主任,是从京城市长的位子上调离的,薛向的一番宏论,老头子立时就被勾进去了,可谓入戏甚深,这会儿都快忘了会议的主题是什么了,还以为是讨论京城的发展,一番表态,立时离题万里。
好在王主任地位崇高,自也没谁挑他道理,薛向一边悄悄抹汗,一边道:“王主任见得分明,我就是随口一说,以此为例,说明萧山建港和连港结成网状的好处!”
却说众人的情状,薛向一丝不漏的看在眼里,他很满意自己一番言语,给诸人带来的震动,他能感觉到这番说词,已经打动人心了。
“薛向同志虽然说得有道理,不过,我觉得还是王主任的意见中肯,咱们有咱们的国情,外国人的先进经验也得符合咱们的国情才行!”
陈大河适时发言了,薛向能感觉到诸位大佬的态度变化,陈大河自然能,更何况他身临其境,若非和薛向是敌对关系,他自己都能被这番说词动摇,此时,自然知道到了紧要关头,再不出招,估计就没机会出招了,“很明显,咱们现在最大的国情是什么,是国家底子薄,力量弱,现在的当务之急,绝对不是分散力量,去建什么经济网络,而是得集中力量办大事,试想想,现在的沿海经济特区,如果不是举国之力投入,能有现在的成就么?因此,辽东有一连港就够了,何必还要一萧山港,最多是萧山港建成后,外国船只往来萧山港近些,可咱们现在的外贸明明就没什么起色嘛,何必再耗费巨资去打造一萧山港,再者说,连港现在的吞吐能力,又不是无非容纳国内的港运压力,何苦再重复建设!”
陈大河到底是准备充分,这番话可谓是他最后的杀招,他自信此招一出,薛向决计无非抵挡。
因为他说的是实话,也卡在了点子上,那就是国力疲弱,萧山建港非当务之急!
果然,陈大河此言一出,满场尽皆变色!
陈大河见之大慰,得意地朝薛向瞧去,却见那小子竟依旧是那张笑脸,似乎毫无所动。
薛向冲陈大河笑笑,说道:“陈书记说得有理,那咱们就国情论国情吧,陈书记说外贸没什么起色,只怕不然吧,我这里有一组数据,改革开放至今,已经有四个年头了,对外贸易,进出口额已经翻了一百三十二番,这也叫没什么起色么,可以想见随着改革的深入,对外贸易势必更加提速,而对日,对韩关系的改善,和两国的经济交往,势必越发密切,来往贸易的增多,几乎已是必然态势,萧山建港已成迫在眉睫之势,如何非当务之急!”
薛向这番话,绝非虚言。改革开放前,共和国的对外贸易,几乎凝滞,是以底子极薄,这一开放,即便是未万全开放,巨大的贸易增幅,在稀薄的底子上算起,增加的倍数自然骇人。再者,随着老首长的访美,共和国和美帝的关系获得了极大的改善。而日、韩皆是美帝的仆从国,是以,共和国已经和两国的关系有了极大的改善,多次引进日本的电视剧,便是明证!
值得一提的是,此时的共和国虽和韩国的关系有了巨大的改善,但两国仍未建交!未建交的原因,自然是为了照顾共和国小兄弟——朝鲜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