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一群变态
细说来,东南角落着的发电机,就已经够诡异的了,而东北角的那玩意儿更是让人啧啧称奇,乃是一一米五高,长宽不足半米的立柜,立柜通体乌黑油亮,迫而察之,一眼便可辨出此柜乃是和电椅一般材质构成,通体钨铁!
那这不长不大,不宽不高的铁柜放在此间做甚呢?自然不是储物柜,更不是给审讯员们晾衣服的衣架,而是正儿八经的禁闭室。
听得不可思议,禁闭室缘何不单独辟出一间房来,怎么改用铁柜了。这也是纪委审讯科的同仁们引以为豪的一件器械,同样是纪委创新研发,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发明,当然人类的一切发明,都有其借鉴和映射,譬如鲁班手被茅草划伤,而据此发明了锯子。
审讯科的同仁们则是在参观看守所,那紧窄、狭小的禁闭室时,产生的灵感,从而制作了这么个更矮、更窄、更小的禁闭室,不但在效用程度上远迈看守所的禁闭室,在便携和省材上,亦有突破,更难得的是,此新型禁闭室不仅绝对隔音,让置于其内的犯官在站也不是(伸不直腰)、坐也不是(伸不开腿),睡更没门(舒展不了身体)的情况下,惊恐得能听见自己沸腾的血液和如擂鼓般的心跳。
而且,能突然让柜内的犯官由处于极静极闷的环境,忽然转换到极动极闹的环境,只须拿铁棒轻轻敲打铁柜,柜内便立时响比惊雷,震人耳膜,伤人魂魄,当真是绝狠的音波攻击,更阴损的是,若将敲击之物铁棒换成小钢锉。持之锉动铁柜,动作又细又密,忽急忽徐。轻重变化,如是往复。柜内之人必觉如钢刀刮骨,虽无疼痛,却最凄绝,又如万千只蚂蚁在血管里,骨髓里,神经里,密密爬行。难受处,能让人把头皮揪下来。
此刑法,比之电柜凶狠虽难胜之,可阴毒绝对超过!
不过。审讯科的同仁们,一般不敢轻易让犯官进柜,即便进柜,轻易也绝不使后边两招,因为往往进柜没仨时辰。犯官就先招了,而能扛过仨时辰的,有电椅就足以摆平,置于音波攻击,伤害太大。得不偿失。
因为音波攻击,审讯科的同仁们用过三次,一死(心脏病),一疯(年纪大了,连同意招供都来不及说),一招供(没撑过三秒,就招了)。
效果虽是神效,可杀伤力惊人,差点引起渲染大波,纪委审讯室的老油条们,轻易也不敢使用!
不过,今夜,第三审讯室高手云集,更有纪委一号张书记下了死命令,诸同仁也立了军令状,一定要将那位牛皮哄哄的薛书记给拿下,审讯室主任李广利更是早早地把意思渗透下去了,据说这位薛书记年纪轻,身体棒,还挺能打,同意了在这小子嘴硬时,使用音波攻击!
于是,今夜审讯科三个大院的高手、专家们云集于此,想再见识下这难得一见的音波攻击,毕竟前三次弄出的动静儿太大,这音波攻击几乎被禁绝,今日有幸再见禁法,岂不让他们这些整日里光顾着琢磨如何折磨人的心理变态们,热血沸腾!
“主任,那小子进柜差不多也快四个钟头啦,要我说这小子还真能抗,咱们是不是该动活动活啦?”
一个疤脸汉子从中央的篝火架上炙烤的一排酱鸡上,撕下一条肥腻的鸡大腿,笑着递到了正坐在篝火边上的李广利。
李广利将烟头弹进篝火堆里,接过疤脸汉子递来的鸡腿,狠狠撕下一口,冲围在火堆边上的七八人道:“知道你们这群家伙是来看热闹的,不过,我说啊,你们看热闹也得分清轻重,这人是张书记点名要重点照顾的,不仅得让他开口,还得全须全尾,看不出伤来。”
李广利话音未落,和他对面而坐的胖大汉子,一擦油嘴,先开口了:“主任,您今儿个怎么转性了,有些谨慎得过头呢,别家纪委是如何操持犯人的,我孙胖子不知道,可咱们花原纪委绝对是辽东纪检系统的翘楚,这些年,除了个别年老体弱的经不得操练,可有一个进来敢不招的,那绝对是要他招啥,他招啥,更不提就咱们的专业水平,那可是经过无数次事实证明的,哪回有犯官挂彩的?咱绝对是文明执法,按章审问!”
“哈哈哈……”
孙胖子一席话说得众人全乐了,便是一直紧绷着脸的李广利,也听得缓下脸来,“行了,你老孙别光会练嘴,待会儿我可要看你真本事的?”
“主任您但请安坐就是!“孙胖子忽然站起身来,抬腕看看,肥脸鼓动:“同志们,这姓薛的还真他娘的能抗,都四个半钟点儿了,进去后,居然一声不吭,一声不嗯,还真是他娘的一头猛虎,不过再猛的老虎,到咱这地界儿了,也管叫他变病猫,同志们,该露露啦,谁去!”
“我去!”
“我去!”
“……”
谁都知道孙胖子这句谁去是何意,这许久难得一见的音波攻击,谁都想当攻击手,这群家伙几乎就没一个心理正常的,都把折磨人,听惨叫,哀嚎,当了世上最美的享受。
这会儿,有此机会,就好似中大奖一般,一个个都鼓噪起来,想爽上一把。
一帮人正争得面红耳赤之际,刀疤脸一言不发,蹭得立起身来,自顾自地奔东北角的铁柜就去了,这家伙倒是知道心动不如行动,走到铁柜前,抄起铁棒,高高扬起手臂,狠狠一下,敲在铁柜上!
咣!!!!
巨大的响声,震撼屋宇,屋顶都扑簌簌落下灰来!
“王彪!!!”李广利蹭得立起身来,急步窜过去,狠狠一巴掌拍在刀疤脸背脊上,“你他娘的疯啦,整出人命,老子第一个饶不了你!”
这时,篝火边上孙胖子等人也急步奔了过来,他们可知道王彪刚才那一下有多狠,弄不好里面的那小子,直接就得七窍流血而毙!
王彪挨了一巴掌,血管里的嗜虐因子终于被压了下去,低头道:“主任,对不起,我……我保证下次……”
“下个屁的次!”
李广利劈手将王彪手中的铁棒夺了过来,他可不似王彪这群浑人,审讯犯官,都弄出了心里毛病。
李广利太知道柜里那个人的重要性了,当然,他判断重要性,自然不是知晓丁龙等人同薛向的龃龉,他还不够资格。而是张立君再三反复地跟他强调过这次审讯的重要性,甚至罕见地保了他一个副处的前程!
如此这般,李广利如何敢让薛向有个闪失,之所以同意用音波攻击,还是晚上收束薛向时,听纪委执法队的人说了薛向的厉害,连大块头儿那般的怪物,这位薛书记都能干晕,不上点特殊手段,只怕一夜拿不下他。
可上手段归上手段,掌握“度”的问题,便成了最重要的问题,而王彪那一下,远远超过了李广利心中的度,他不发狂才叫怪了。
却说李广利夺过王彪手中的乌黑铁棍,步到立柜的左侧,在距柜顶三寸的位置处有一个拉环,李广利伸手一拉,那拉环便向上弹去,露出个巴掌大小的窗口来,李广利拿眼朝柜内望去,一见之下,竟呆住了!
但见柜里的那位薛书记,盘膝而坐,狭小的空间,容不得他直背站、伸腿坐、展身躺,这如打坐般地一座,却是正好,最大化地利用了空间!
当然,设置这立柜的整人专家,自然不是没想到犯官能在里边盘膝而坐,可盘膝而坐,双腿的僵化程度,以及血液地拥塞程度,还远远超过犯官蜷腿坐,是以,没有人能盘膝坐上两个小时,除非那种传说中的专业道士!
可李广利眼前的薛老三,就这么盘膝坐着,背脊挺得笔直,双眼闭合,双手松散地放在膝盖上,面色淡定,表情祥和,不像是受罪,反倒似闭关参禅一般。
见此情形,李广利如何不惊,他主持审讯科五年来,从来就没有遇到这样式儿的!先不说犯官进到纪委,许多没等怎么着,见了这电椅和立柜,就先怂了的。即便是有个别骨头硬的,在立柜里待上两三个钟头,感受下那压抑,憋屈,缺氧,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诡异寂静后,多半也就崩溃了。
就是再能抗的,也决计不会出现薛老三这种关加强版立柜,如闭关修养般的景象,更夸张的是,王彪那发神经似的一下,几乎已经超过了纪委审讯员们测试过的极限!
毕竟这种刑罚容易弄出人命,纪委也不可能个个都是亡命徒,所以这种器械在研制时,都会做些试验。
当然,不是拿活人做试验,而是猪狗之类的大畜,像王彪那般猛敲的,就没一个猪狗能全身而退的,几乎都是活活震死。
可眼前的这家伙,浑若无事儿,就算他真练过武术,身体强壮如牛,不说七窍流血,可面目呆滞,表情痛苦的模样,你得露一个啊?
而眼前的家伙,仿佛吝啬鬼一般,一样儿不露,岂不让李广利震撼莫名!
第二百六十九章 恐怖刑罚
“这小子莫不是传说中的天聋地哑吧?”
这会儿孙胖子等人都挤在一堆儿,将柜内薛老三的情形看得分明,皆惊得目瞪口呆,良久,孙胖子便吟哦出了这么一句。
啪,李广利反手给了他胸前一巴掌,骂道:“你他妈单田芳演义听多了吧,又聋又哑,能当县委书记!”
孙胖子吃痛,苦了脸道:“那,那这是怎么回事儿,总不能立柜里头装了消音器吧?”
此刻,孙胖子如何不知自家方才失言,可瞅见诸位同僚看白痴一般的眼光,自然得强辩,反正眼前那小子此刻的情状,无论如何都是诡异,孙胖子也不信这帮家伙能解释开了。
刷地一下,李广利拉上了挡板,“既然这小子能抗,我倒要看看他能抗到什么时候,是不是真的修炼有成,成佛成仙了!”说罢,冲王彪喊道:“彪子,你不是想折腾吗,这回可着你折腾,二号方案!”
李广利祖籍沧州,本身虽不习武,却到底家学渊源,见多识广,知道国术修习到一定程度,有种种惊人本领,从这位薛书记一巴掌按住大块儿的脑袋在办公桌上砸出个大洞,可以轻易推出这位薛书记弄不好就修习过国术!
不过,李广利知道国术到底不是仙术,说穿了,也不过就是锻炼身体的一种法门,绝对不会超出自然规律的范畴!
他料定薛向不过是凭借国术的本领在硬抗,弄不好刚才猛然一震,已经给这家伙造成了极大的伤害,现下已是强弩之末,凭一口气在强撑罢了。
他这会儿招呼王彪上,就是要打掉薛老三这最后一口气,让他哭爹喊娘地求饶。老老实实招供!
王彪闻听李广利此言,浑身如打了鸡血一般,根根短发立时都有了飘飞之兆。接过李广利递来的铁棒,狞笑着便朝立柜行。
每踏出一步。王彪只觉自己的骨髓都在发痒,血液在血管里似乎奔腾地也无比地欢快,那感觉简直比睡娘们儿还让人兴奋。
也难怪王彪如此癫狂,审讯室成立以来,压根儿就没用过二套方案——拿铁棒厮磨立柜,因为往往第一种方案就会造成毁灭性的后果。
要么犯官死、疯,要么招供。压根儿就不会有用到二套方案的时候。
当然,审讯室自成立以来也非是没用过,只不过是没对人用过就是,研发此套方案时。肥猪、野狗,可没少消耗。
那铁棒磨着立柜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每一头经受此刑罚的猪、狗,无不浑身蜕皮而死。
你道怎的?原来那剧烈的噪音。让关在立柜里的猪、狗瞬间发狂,浑身从骨髓里开始痒痒,而猪、狗又不似能人言语,说招供,外边就停止施术!
它们除了哀嚎。能做的就是拿身子啊在立柜四周不住抵蹭,直蹭得血迹斑斑,嘴歪眼斜,牙齿尽落,浑身没一块好皮之后,哀嚎、力尽而死!
这种灭绝人性,惨无天道的刑罚,审讯室无数高手认定没有人类可以经受,因为这已经超出了人类能忍受的极限,除了招供,别无他徒。
此刻,王彪持了铁棒一步一步,步子迈得极小,走得也极慢,若是细瞧,便能清晰瞧见,他浑身都在不住颤栗,颤抖,他甚至不忍心把铁棒接触立柜。
因为他知道一旦铁棒接触上了立柜,里面的人决计撑不过三秒,就得招供!
如此绝妙的享受,奈何如此短暂,让王彪怎么忍心走快些,怎么忍心这如仙似魔的享受,霎那终结!
“彪子,快些,再磨蹭,老子换人呢!”
李广利很清楚这帮家伙的心理,就没一个正常的,更是知道王彪是这群变态里的变态。
果然,王彪一听李广利威胁,浑身一个激灵,再不敢磨蹭,一个大步便跨到近前,将黝黑的铁棒在同样黝黑的立柜一侧边沿放稳了。
他双手紧紧持住铁棒一端,用力贴紧了立柜沿线,挥臂狠狠一拉,呲——啦,立时一阵令人牙酸耳裂的巨大噪音便从铁棒和沿线接触处传了出来。
这一声响传来,站在五米开外的李广利、孙胖子等人,人人伸手,死死捂住耳朵,腮帮子更是齐齐鼓起,仿佛满口的牙齿都在那一声“刺啦”中,受创不轻。
王彪拉了一下就停住了,满场诸人也放下手来,七双眼睛,每一双都瞪成了牛蛋,仿佛要从眼眶中凸出来一般。
因为众人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立柜里的那人没嚎,不,压根儿就没发出一点声音。
这绝对是颠覆自然界的规律,绝对是颠覆了正常人的认识。
没有人相信自己的耳朵,互相惊疑着望着对方,希图从对方眼里查出异常。
可是他们立时都失望了,回应的亦是一双双惊异的眼眸。
“难不成他真是哑巴?”
李广利忽然也极度不自信起来,竟开始认同起孙胖子的说法。
“不可能,即便是哑巴,也该死命拍打柜壁,可谁听见柜响了。”
立时便有人驳斥道。
“有可能是聋子,聋子听不见声音,自然就不会抓狂!”
忽然又有人提出了貌似的真知灼见。
“屁话,要知道咱们这个柜可是特制的,外边是铁,里面有合金,那狂躁到极点的声音,可不只通过耳膜震动,令人发狂,只要有七窍,噪音便能从七窍入脑,防无可防,当初为研制这个的时候,又不是没把猪狗整聋毒哑的,不照样蹭得浑身是血而死!”
这会儿,出来做最后结案陈词的,竟是最先提出天聋地哑的孙胖子。
“混蛋!”
忽然,场中突起一声喝骂,众人循声望去,竟是李广利李主任在喝骂,至于这“混蛋”骂谁,诸人更是摸不着头脑。
李广利瞧见众人莫名其妙的眼神,心火越发高炽,破口大骂:“都他妈傻啦,一县书记怎么可能聋、哑,蠢才,蠢才,都是蠢才!”
李广利真是怒了,他先前那句“难不成他是真是哑巴”,只是一时难以置信,失神之语,只要思维正常的,都不会接茬儿,可这帮家伙不断接茬儿了,还辩证得那叫一个起劲儿,都他m快撵上无脑蠢猪了,怎不叫李广利抓狂。
李主任一声骂出,众人全傻眼了,挑头的是你,骂人的也是你,你也太tm有理了吧。
一时间,众人怨念万端,偏生又敢怒不敢言。
就在满场无声之际,刺——啦,刺——啦,刺刺——拉拉,刺啦刺啦刺啦刺啦……
原来不远处的王彪竟拼命摩擦起了铁棒,那令人牙酸、抓狂的声音,立时布满全场。
王彪越拉越急,声音越来越促,越来越噪,李广利等人即使捂住了耳朵,脸上还露出痛苦之色,而王彪却是满脸通红,寸发根根站起,眼珠亮得诡异,整个人写满了狂热。
可立柜里却还是死寂一片,一片死寂。
“够啦!“
忽然,李广利一声大喝!
可王彪宛若未闻,双手持棒,如同锯木一般,拼命地拉扯。
这下,不用李广利发话,孙胖子等人齐齐冲上前去,将王彪抓了过来。
被众人的束缚亦不言语,只是拼命的抓咬,踢打,直若失心疯一般。
啪!啪!
李广利上去就甩了王彪俩二个巴掌,王彪眼神终于恢复了些清明,不再狂躁,可整个人儿还痴痴楞楞,呆立当场。
哗!
李广利端起篝火边上,浣洗用的一盆水,从王彪头顶上浇灌下去,立时浇了他个透心凉。
“阿嚏!”
王彪打一个喷嚏,忽然抱了膀子,莫名其妙道:“主任,大冬天的,您怎么拿水泼我呀?”
王彪一句问出,满室冷哼声,却无一人理他。
王彪痴愣半晌,虽不知道自己如何惹着众人了,单看李主任脸色,就知道此刻闭口不言,才是明智之举。
于是,他便老实蹲在了篝火边,烤火取暖,毕竟大冬天的挨上一盆透心凉,那滋味儿可真叫一个爽!
王彪沉默了,场中诸人俱是无语,一时间,满场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可此刻,诸人皆知道,沉默为何,为何沉默。
只因为柜里的那人,只因为方才的那事儿,颠覆了常识,超越了诸人的理解。
此刻,所有人都在绞尽脑汁地想,想那人那事儿,想到底为何出此异象?
就在众人绞尽脑汁之际,安坐在黑暗中薛老三忽然睁开了眼睛。
立柜很黑,不透一丝光,立柜里的空气很混,严丝合缝得焊接,几乎接近密封体,唯有暗窗处,焊接稍松,可那缝隙也不是人眼可辨,也许唯有此处,算是唯一的通风口,让人不至憋闷而死。
总之,立柜的环境恶劣到了极点,任何正常人到此,关上三两个小时,不疯也得狂,压根儿就不可能支撑得住。
可偏偏今次关进去的薛老三,就不在正常人之列。正常人能赤手搏熊降虎么,正常人能千杯不醉么……
总之,对李广利等人而言,无法理解的神异,对薛老三这种国术宗师而言,诸如盘膝静坐,凝神闭息,几乎是最简短的法门。
第二百七十章 破局之法
国术达到薛老三这种境界,不但精元坚固,气血浑沉,对自身身体的认知,掌握也远远超过常人。
他能搬运气血,会开合毛孔,可自闭经脉,更有甚者,本领到他这个地步,窗外泰山崩塌,床前黄河倒灌,亦能不见不闻,自沉六识。
像王彪方才那种的音波攻击,于薛向而言,要想应对,弹指一挥般的容易。
他只须紧闭耳膜,沉凝气血便成,耳识一闭,即使音波从另外六窍进体,在他沉凝气血后,那音波之于薛向的气血,经脉,便如蚍蜉摇撼大树,是一动也难动,更不提给他造成什么伤害。
说起来,薛向还挺感谢这么个立柜的,自打前年来萧山后,就今晚,他真正得了清静和自在。
而要不是有这么个立柜,薛老三只怕刚踏进来,就得闹翻天,尔后,脱得牢笼。
当然,以薛老三的手段,出牢笼的手段,自然不会往犯王法和忌讳上靠,话又说回来,他薛老三如果真存了犯忌讳的心思,压根儿就不会随张立君来此。
想必在萧山那会儿,就一准儿得大打出手,闹他个天翻地覆。
薛向就是顾忌自身身份,维护组织尊严,才跟了张立君来此。
原先,他打算来纪委走个过场,到地儿了,立时就想办法得脱。毕竟他今番惹下的麻烦不算小,对方设下的计谋虽粗糙且儿戏,可杀伤力惊人,而且薛老三也没想通全盘,他必须赶紧出去,把应对之法递出去。
更何况,薛向知道自个儿若在纪委待上一两天,薛安远那边一准儿得信儿。他们得信儿了,在不知根底、想不到有黑手在幕后操控的情况下,若是贸然而为。没准儿帮了倒忙,让对方抓住把柄。趁势一击,反而不美。
因此,薛向今晚是非出去不可。
原本,跨进这间房子的第一时间,薛向就打算脱身而出,可谁成想一个刀疤脸抢先就喊出了让他尝尝禁闭的滋味儿。
禁闭,禁闭。岂不是又隔绝,又安静?
反正脱身之后,还得找安静的地儿,想通前因后果。还不如,借这纪委的禁闭室一用,再者说,他还真想见识见识张立君等人的手段!
就这么着,孙胖子、王彪等人一咋呼。薛向就老老实实钻进了立柜,真如胆小怕事的乖孩子一般。
入得立柜后,薛向便盘膝坐了,开始思考整件事儿的前因后果,以及破局之法。
很明显。整件事儿,压根儿就是一个局!至于这局是谁设的,薛向心中也大略有数,必然逃不出俞定中、丁龙,乃至吴公子这三者!
当然,现下恼恨这三个家伙没用,有用的是弄清原委,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薛向沉下心来,细细勾连,慢慢回溯,问题的发端,这帮家伙选的很巧,也很准,一家伙就瞄准了自己的要害,击中了楚朝晖。
秘书之于领导的人身依附关系就不说了,除此以外,秘书也是掌握领导最多阴私、秘密的人,一般官场争斗,瞄准了对方的秘书,基本就是存了结死仇的念头,打算不死不休!
而且,抓住了对方的秘书,也基本就抓住了对方的要害。譬如眼下,俞定中抓住恶劣楚朝晖,便能借楚朝晖的口,来指正薛向。
不管俞定中曾经说的那句“楚朝晖戴罪立功时,检举的!”,是真是假,但在此信息的基础上,当场,在薛向办公室搜出万元赃款,便显得铁证如山,不容置喙。
更难得的是,由楚朝晖检举,到在薛向办公室搜出了赃款,形成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在司法和理法上,就站得住脚得多。
反之,若是换个人,换他俞定中的现任秘书小唐,检举薛向办公室藏有赃款,只怕众人第一反应便是栽赃陷害!
是以,先抓楚朝晖,再攻薛向,绝对是妙不可言之策!
细说来,这点曲折,薛向很快就想通了。目前,他不能确定楚朝晖是招了,迫不得已,指控了自己,还是俞定中“假传圣旨”。
在薛向看来,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前者。因为只要楚朝晖脑子没坏,就知道招供的后果,或者说指认他薛向的后果。
先不谈楚朝晖受贿,是真受贿,还是如同他薛某人一般,被栽赃后,拿个正着。即便是他楚朝晖真受了贿,只要薛向无恙,即便是以后不再用他,也会全他一个体面,到底宾主也是宾主一场。薛向相信楚朝晖定能想通此点。
更何况,楚朝晖即便是受了俞定中的威逼利诱,介或是真存了待罪立功的心思,他也该知道即便是攀扯下薛向后,自己无罪而出,薛向背后的势力也饶不过他。毕竟楚朝晖纵是还不知道薛向出自哪家高门,那日韩东临、小孙央求薛向给他们调动工作,薛向随口便报出了吴中、南疆任二人选,当时,楚朝晖是在场的!
只要不是脑子缺弦,就该知道薛向口出豪言,背后有多大的能量。
是以,不管是从哪方面讲,楚朝晖检举他薛某人的可能无限趋近于零,唯一的可能,便是吃不过拷打,屈打成招。
总之,这一切都是疑点,一时间,薛向资源有限,也不可能猜个通透。更何况,此时,研究楚朝晖的情况,绝非当务之急,当务之急是反击、脱罪!
当然,最好是反击与脱罪并举!
思路已定,薛向自然开始思忖起具体的办法。可办法到底何来,却不是眨眼就能思忖清楚的,毕竟他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抓了人脏俱获的。
要想翻案,何其难也,似乎唯一的办法就是证明那些钱不是自己的,而要想证明那些钱不是自己的,办法有二,一者,谁站出来承认,说那钱是他的;二者,抓住栽赃者,也就是那位亲自把钱放进他薛某人办公室的人。
前种办法,几乎可以直接掠过,因为这个法子脑残得厉害。要知道时下,萧山县压根儿就不可能存在正常情况下的万元户,而出来顶缸者是普通老百姓,没人信,若是官员,岂非就是在头上写白了俩字“贪官”,想必即便是义气如廖国友之辈,亦不会为薛向顶这个缸。
后种办法似乎可行,因为薛向几乎就能肯定栽赃者出自何处!说来也巧,那十摞钱出自何处,薛向竟然知道!
答案其实很简单,萧山县财政局!
因为时下,萧山县除了银行,也就五金厂和财政局能拿出这整沓整沓的一千大团结!而且更让薛向确信无疑钞票出自财政局的是,那每一沓钱钞的封条,白皮黑底,眼熟至极。似乎正是出自五金厂从银行提出、直接缴纳到县财政局的税款!验收时,毛有财还亲自请了薛向前去视察!
当然,或许你会说,钱是五金厂提的,那五金厂会不会存在这种整沓大团结呢。答案是否定的,因为薛老三在五金厂实行财务改革后,财务处,也就是五金厂基本不会存留大量现金,上至员工发工资,下至交付货款,直接由建行拨付。
是以,这钱钞只可能出自县财政局!
可财政局的谁会做这事儿呢,毛有财?薛向脑海里第一个跳出了这个人,可是很快又否决了。
诚然,毛有财曾经和他薛向有过节,也最方便接触这些现金,或者说这些现金压根儿就直接处在毛有财的掌控之内,他是最有作案条件的。
不过,薛向却认定决不可能是他。首先,他清楚毛有财的脾性,或许毛有财毛病一大堆,比如凶狠,霸道,吝啬等等等等,可有一点,薛向能肯定,这是个讲义气的人!而他薛某人和毛有财早先的那些不愉快,早在这近一年的工作合作中烟消云散,薛向甚至能感觉到毛有财对自己的好感,钦佩,这样的人怎会朝他下手?
况且,现下,他二人合作愉快,已有点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腹心的味道,毛有财失心疯了,才会帮俞定中算计他薛某人。更不提,他薛向背后还站着卫齐名,这位毛有财的老大哥!
所以,薛向很快就排除了毛有财!
可不是毛有财,又会是何人呢?毛有财的性子,薛向很清楚,这家伙视钱如命,财政局保险箱的钥匙,压根儿就是贴肉藏的,要从他那儿弄去保险柜的钥匙,定是千难万难。
而且即使弄去了钥匙,也需要财政局内部人士配合,才能盗出这些钱钞!
按说到此,作案人的范围已经极小了!可薛向却放弃了这条线索,因为他没时间,没时间去顺藤摸瓜,他要速战速决!
可怎么个速战速决呢?闷在柜子里的这整整三个小时,薛向几乎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而且,以他的脾性,绝对不可能受了欺负不还手,脱罪和反击,他一样都不愿放过!
既然想不到脱罪的法门儿,那就进攻吧,这次,俞定中的小人行径,彻底惹火了他,他宁愿自个儿陷在泥淖里,也得把俞定中也拽下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 猛虎出闸
思路一开,薛向飞速地思忖着种种毒计,自救的法子,薛老三一时想不出,可害人的法子,这小子绝对千千万万,他脑子本就极灵,再加上精研的又是鬼谷子等算计人的学问,眨眼间,就思忖出必杀计三条,绝户计五条……
想着,想着,薛老三灵光一现,茅塞顿开,竟真让他想出一条自救与攻击并举的计策,而且这计策竟一直就在他身边,他却苦苦追寻了这许久!
一计既得,狭小的立柜,霎时间,万谷静寂,水流花开,薛老三终于睁开眼来!
………………
通红的火舌贪婪地舔食着空气,篝火架上的酱鸡烤得不住地滴下油脂,扑啦一声,被火舌吞噬,迸出明亮而妖艳的绿色。
渐渐地,油脂枯竭,焦黄的鸡身化作赤红,由于无人翻动,那赤红很快转作紫黑,最后变为漆黑,继而,难为的焦糊味儿,立时充斥在空气里。
“操,彪子,糊了,糊了,你他m守在边上都闻不到啊!”
至此,满厅陷入死寂已然足足五分钟,到孙胖子嚷嚷着一脚踢翻了支架,场中的气氛才又恢复过来。
“不管了,管他是神是魔,咱们直接上硬的,来个霹雳降魔!”
这会儿,李广利无暇叱责已被他当作狗屎一般的王彪,对他来说,收拾薛向,已然刻不容缓!
李广利一声令下,众人立时吆喝一声,便行动开来,倒油的倒油,扯线的扯线,检测机器的检测机器,总之。方才薛向给他们的打击实在太大,颠覆了他们的世界观,似乎薛老三真成了什么魔头一般。而对付魔头,还有堪比这等霹雳、近雷霆的电光么?
一帮人忙得热火朝天。独独孙胖子一动不动,立在李广利的身侧!
李广利眉头轻皱,淡淡扫了孙胖子一眼,后者立时知道李主任不快了,赶紧道:“主任,您别瞧我傻站的,是想偷懒。我哪有那么油滑,我是在等他们忙妥之后,才好完成最重要一环!”
听孙胖子说得玄乎,李广利眉头稍平。“成,我倒要看看你老孙要耍什么花活儿,事先说好了,耍好了有赏,耍不好。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孙胖子点点头,却不言语,眉眼间甚有自得之色,显然,他心中那主意必有奇巧。
六个人操持一台发电机。机器轰鸣声很快就传来了,那边的两人持了两个指头粗细的电线,便要朝铁椅绕去。
就在这时,孙胖子大喝一声:“慢!”
满场视线皆朝他瞧去,但见他不急不徐朝那俩人行去,劈手夺过俩人的电线,骂道:“都他m猪脑子啊,都这会儿了,还不知道柜子里的那家伙的厉害,你把电线栓椅子上,待会儿,谁负责把他弄到椅子上来?”
孙胖子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这会儿,在场诸人谁不知道立柜里的那家伙不好对付,要把人弄到椅子上捆了,就得先打开立柜,可要打开立柜,谁敢保证那家伙不拼死反抗,弄不好就得是个不得收场的局面!
啪,啪,啪!
李广利忽然拍起了巴掌,含笑着朝孙胖子行去,到得近前,拍拍孙胖子肩膀,冲众人道:“都看见了没,都学学,学学,看看人老孙,办什么事儿,都不忘动脑子啊……”
孙胖子得了表扬,肥脸立时笑得颤抖不已,其余人等看得直恶心,更有义愤填膺之辈腹诽李广利变脸如翻书,不知道孙胖子说“天聋地哑”的时候,是谁呵斥他如呵斥蠢猪一般,这会儿改口倒是快!
不过这会儿,众人不管如何心思,也都得承认孙胖子这话说得有礼,也都明白了孙胖子下一步要干什么。
很简单!无非是直接把这电线栓上立柜,反正都是铁家伙,且电线在角落里盘了一堆,满室绕一圈都没问题,更不提从南朝北拉扯一番了。
孙胖子持了两根电线,便朝立柜行去,片刻就到得近前!
砰砰,孙胖子伸手拍了拍立柜,笑道:“老子不管你是什么妖怪,今儿个就让你尝尝你孙老爷捉鬼降妖的本领,明摆着告诉你,这是三十六伏交流电,电是电不死人,可那万箭穿心的滋味儿,保管你尝了,永世难忘,老子劝你还是乖乖招了,免得老子收……”
咣!
孙胖子一个“拾”字未出,异变陡起,立柜的一面铁壁在一声巨响后,竟然破出一个大洞来,一个大手破洞而出,精准地捏住了孙胖子的咽喉,让他再发不出一个字儿来。
异变陡生,满场诸人却没一个冲上前去营救,也无一人发喊,或者落荒而逃,因为眼前的景象,诡异,恐怖到了极点!
因为,诸人都知道这个立柜是铁制的,即便当初打造时,没选用什么精钢、合金,可到底也是铁制,而且不是那种薄铁皮,二十寸许宽的铁板,坚固异常,寻常铁锤夯上去,也未必受损,即便是大力敲击,铁板也最多弯曲,凹凸,哪有像此刻这样式儿的,被人一拳像钻头纸张、豆腐块儿一般,给掏出个大洞来。
李广利等人傻站没了动静儿,立柜里的薛老三却是迫不及待要出来了,方才,他睁眼之际,便准备破柜而出,可一直沉浸六识,让他弄不清外边的动静儿,又担心这帮家伙持有枪支,怕一个不小心,吃了暗亏,毕竟国术不是神术,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对上枪支,焉能有好。
就这么干坐了七八分钟,沉心聆听外边的动静儿,虽然这立柜隔音极佳,可对薛向这种耳力的人,只要有一丝空气,也便足以传音了,更不提铁制玩意儿,本身传音效果就绝佳,于是,外边的动静儿,让他听了个分明。
方才,孙胖子的嚣张话语,已让他知道这帮家伙要采取什么手段了,惊怒之下,哪里还管什么枪不枪的,一个黑虎掏心,立时就破壁了!
他现在国术通神,虽不到握铁成泥的传说境界,这种破铜烂铁,哪里还困得住他。
薛老三担心有人持枪,趁着外边惊疑之际,紧接着一脚,僵身前的那扇铁板直接轰塌,纵身就跳了出来。
砰的一声巨响,铁板重重地撞在了地上,带起漫天烟尘。
这一声巨响,也惊醒了李广利等人!
众人下意识地发一声喊,便朝门外跑去,都这会儿了,薛老三焉能让他们逃了,这帮家伙的兽行,他虽未耳闻,却是亲身领教过,不说随便施用电刑,就是此前他待的那个立柜,普通人焉能承受得了。
薛老三真是恨毒了这帮人,非得给这群变态留下些终身难忘的教训!
奔逃的众人中,要数李广利体型最是肥硕,谁成想,这家伙竟一骑绝尘,奔在了最前方,果然不愧是这几人中的领导,连逃跑起来,也暗合领导先走的要义!
奈何这帮家伙今晚遇到的是薛老三这个超级变态,时下,人类的百米短跑记录才刚刚跨进十秒内,可对薛老三来说,百米也就是十多步的问题,极限情况下,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几秒。
正如眼下,眼见着李广利离大门不过三四米了,还在二三十米开外的薛老三转瞬即到。
李广利只觉眼前一花,先前还空荡荡的大门前,便多了一人,稳稳挡住了两扇大门的开合处,遁逃的大门,便这样给封死了!
“薛向!你要干什么,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这里是哪里,你敢越狱,罪加三等,谁也保不了你,我劝你还是乖乖回去!”
李广利知道眼下这家伙的念头,还是闪都别闪,别看这会儿他背后依了六七条大汉,光看方才这小子的表现,人数再多上十倍,怕也是白给。
李广利不愧是做老了官儿的,虽然官儿不大,只是区区正科,却是正儿八经的老油子,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
若是寻常犯官,说不得这会儿就被李广利说得犹豫不决起来,奈何薛老三本就是故意存了要找碴儿的心思,哪里还管什么罪加几等!
薛老三甚是懒得搭话,直接欺身上前,双手连挥数下,这帮家伙便软泥似地倒了一地,皆被薛向拿住颈部的玉枕穴,给捏晕了过去。
李广利等八人醒过来的时候,距离晕倒,也不过过去了数分钟,可醒来时,几个家伙却惊讶的发现,自个儿竟不能动弹了,而是被绕着立柜,绑了一圈,而拴绑的绳索,正是那接在正不住咆哮轰鸣的发电机上的电线!
弄清自身的状况后,这帮家伙真个是惊恐交集,再抬头像室内扫去,视线正巧撞上正弯腰拾捡两根电线结头的薛向。
这一惊,真个是让众人魂飞天外,因为谁都知道这小子下面要做什么!
该死的,谁他娘的在室内弄出这么大一盘电线,就这么懒么,不知道剪短剪短再剪短,何至于像现在这样,被电线绕着捆了三匝,线头还他妈的瘫在地上!
一堆人心中怨念万端,可当薛向把线头拣起来,又步到发电机前的变压器边上,一脚踩下了开关,众人的惊骇达到了顶点,凄厉的惨叫,几乎要扯烂喉咙!
“叫个屁,还没怎么呢!”
扑啦啦,薛向一声喝罢,两根线头撞在一起,立时迸出幽蓝而漂亮的火花,宛若死神妩媚的眼神。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万箭穿心的滋味儿
“薛向,不,薛书记,你要干什么,你这是要干什么,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千万别一错再错,只要你保证不闹腾,我们也不绑你关你,只要你安静待上一夜,说不定明天就出去了,你千万别冲动,别做傻事啊,你还年轻,还有美好的前程,光明的前途,千万别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李广利不愧是这一群变态中,唯一的文化人儿,情急之下,当真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说来也无怪他能迸发出惊人的文采词章,因为研发者往往最知道自己研发的产品的性能,满室诸人俱是参与了电椅的研制与改进,焉能不知道这玩意儿的霸道!
再者,这帮家伙个个心理不正常,几乎都有嗜虐成狂的毛病,就拿这电椅来说,对人体安全电压是三十六伏,这帮家伙就设了个三十六伏,可实际上三十六伏以下,二十四伏以上的电压,虽不致人伤残,但对人体的伤害亦是极大。
可这帮家伙,就按上限来,遭罚者越惨,叫得越凄厉,他们越有快感。而这会儿,轮到自己要直面自个儿的发明创造后,这帮家伙真个是惊骇欲绝,他们虽未尝过那电椅的滋味儿,可遭罚者那凄厉得嚎叫,却是个个听得分明,近而成瘾!
听别人惨叫,那是享受,可自己是万万不愿尝那万箭穿心的滋味儿的。
众人中,尤以李广利最为养尊处优,平常的皮肉之苦,他都受不得,恨不得切菜时,手指被划个口子,都得去医院住两天,让他去挨这电椅。简直和死亡的恐惧没甚分别。
是以,这会儿薛老三提溜了两根电线缓步行来的时候,李广利几乎调动了所有的脑细胞。在飞速地组织着人间最美的语言,只求稍稍感化这位貌似已经失去理智的薛书记。
奈何李广利又想错了。薛老三不但未失去理智,反而脑子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他才不会干什么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事儿,比如收拾掉这帮家伙后逃跑!
那是傻事儿,薛向要干的是,既报仇,又能合法逃避责罚。这会儿,他就像一个精研律法的邪恶律师,专门在法律的空子里游走!
既然打定主意要钻空子了,任凭李广利舌灿莲花。直说得天花乱坠,地涌金莲,薛老三还是得有仇报仇,有冤伸冤!
扑啦!
薛向手中的两根电线再此交汇,又迸出幽蓝的电花。那冰冷阴狠到极致的焰火,立时让正无比深情说理的李广利,和一众吓得直剩下发抖、哭喊的孙胖子等人,立时熄了声儿。
忽地,薛老三一个大步跨到了近前。大喝一声:“受死吧!”说话儿,双手便朝立柜触去。
啊!!!!!!!!!!!!!!!!!
霎时间,凄厉的惨叫,仿佛要把屋顶掀翻!且这嚎叫除了凄惨,音色,音域,乃至持续时间都首屈一指,仿佛人人化身气脉悠长、音域宽广的歌唱家。
可惨叫持续了十来秒,众人忽然发觉身体并无痛感传来,再移眸朝薛向看去时,但见两根电线还持在他手中,离那被薛向踹飞,此时却横接了铁柜冲作导体的铁门,还差着一寸呢。
惨事未发,众人长舒一口气,这绝望后的希望,真个是让人倍觉享受!
可就在众人一口气没舒完之际,薛老三淡淡一笑,双手前递数寸,两根电线,霎时和倒地的那扇铁门接触,肉眼可辨的幽蓝电流,瞬息即发!
啊!!!!!!!!!!!!
这下,惨叫可不是由心而发,而是生命体的应激性反应,听起来,少了几分凄惨,却多了些纯粹。
不过,薛老三却不是心理变态,更无暇去分析众人惨叫的背后,还有什么心理活动,短短三秒中,自李广利以下,连头发都给电得站起来了,接着脖子齐齐一歪,晕了过去!
这会儿,薛老三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有多厉害,若是先前一个托大,真让那胖子,一家伙给缠上了铁柜,只怕就是自己这国术宗师更进一步,打破虚空,见得神明,也得被电得七荤八素,彻底悲剧!
原本薛老三打算给这帮家伙一个教训,便就此罢手,可这会儿见了这电刑的凶厉处,心头火起,顺手又是一触,刺啦一声,他便脱离了接触!
又是一次万箭穿心的惨痛经历,虽无惨叫,却是把这帮家伙从幸福的昏迷中,给重新折腾得醒了过来!
可这清醒过后,浑身的剧痛宛若滔滔江河,滚滚袭上所有的神经,一时间,呻吟声四起!
“咳咳……”
薛向咳嗽了两声,这帮正呻吟得厉害的家伙这才想起,边上还立着这么位恐惧大魔王,一时便是痛的直抽抽,也咬紧了牙关,再不敢呻吟出声。
“薛……薛书记,嗬嗬,求……求你别……在电了,我年纪……大了,心脏……也不好……好!”
李广利痛得脸孔都扭曲了,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可见真是受了极大的苦楚。想来也是,这位李主任虽然统领的是最阴暗、残酷的审讯科,可本身并不如何参加审讯工作,再加上,养尊处优得惯了,实在受不得苦头,更不提这种审讯科一般变态研究出的人间至苦。
这会儿,李广利痛得恨不得把那个提出电刑的王八蛋揪出来,踹上一万脚。
薛向嘴角浅笑:“李主任才三十出头吧,无论如何也说不上年纪大啊,定是欺我,看我好蒙!”
说话儿,薛老三还故意晃了晃手中的电线,那摇摆的黄线,这会儿,在李广利等人眼中无异于正吐着可怕毒液的蟒蛇。
“薛书记,我真的有心脏病,真的,真的,是我王八蛋,是我该死,我他m不是人,我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吧,再受一次,我一定会死的,呜呜呜……”
这下,李广利语速极快,开合的嘴巴如打机枪,说到最后竟涕泪横流,哭了起来,他是真被这可怖的刑罚弄崩溃了。
李广利话音方落,不待薛向接茬,孙胖子、王彪等人全跟着哭求起来。
“薛书记,您大人大量,就饶过我们吧,都是张立君那老老王八不是人,跟我们无关啊,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啊!”
这位显然也是频临崩溃的,当真这么多人的面儿,开始大骂自己的顶头上司,何其罕见!
“是啊是啊,薛书记,不怪我们,真不怪我们,都是那老东西的命令,我们和您往日无寃,近日无仇,犯不上啊……”
这是理智稍存,要讲道理的
“薛叔,薛叔,不薛爷爷,我也姓薛,五百年前是一家啊,您就饶了大孙子吧……”
这是来认亲,叙族谱的!
“…………”
一时间,满室内,马屁乱飞,哭喊四起,爷叔漫天。
说起来,能进审讯科的,都是极有胆色之辈,毕竟审讯犯人时的惨烈场面,一般人哪里受得了。而且这帮家伙俱是审讯科的老油子,一个个心狠手辣,心理扭曲,随便拎出一个,放在大街上,保准四周都近不得人,因为那浑身煞气和阴冷,常人谁受得了。
可就是这帮狠人儿,这会儿,已经被薛向折腾得彻底奔溃了,什么面子,尊严,上级全都被扔进太平洋里了。这帮家伙是打死也不敢再惹眼前的这狠人,打死也不愿再受这g娘养的发明出的电刑了。
一帮人鼓噪个没完,薛向听得厌烦,:“闭嘴!”
一句喝出,当真是令行禁止,一帮家伙复又咬紧了牙关,凄凄惨惨、可怜兮兮地望着薛向!
“少他娘的这种眼神儿看老子,你们这帮家伙没一个好东西,这些年做的孽只怕,真他娘的电死你们,都还嫌不够!”
薛向是真厌恶极了这帮人,萧山县公安局虽然也不全是文明执法,可到底没有这样的阴招狠招,不人道的招数啊,这群家伙简直就没把人当人,所以薛向也不打算这样放过他们。
但见他骂完,便抬手将缠绕在这帮家伙身上的电线解了开来,这善良的举动,简直比方才的恐怖电刑还让李广利等人惊骇。
一个个小鸡崽儿似地死死靠着立柜,挤坐一团,好似还没被电够一般。
薛向抬脚轻轻一踢,那根黝黑的铁棒,便被薛向踢到了众人脚下。
众人齐齐一跳,忽然拼命开始摆手,摇头,满眼恐怖地望着薛向。
薛向知道这帮家伙误会了,以为自个儿踢过铁棒,是让他们持了再跟自己斗,心中暗忖,真不知道这帮家伙是吓傻了,还是疼呆了,“少他妈的废话,老子看你们可怜,也懒得用电收拾你们,自个儿拿铁棒把自个儿打晕吧,非见血不可!”
哗!
“这家伙果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霎时间,众人便在心里达成了共识,继而又想:“不放过归不放过,这挨打总比挨电强吧,至于见血,嘿嘿,今天见得那件事儿,不比见血恐怖!”
“愣着干甚,想拖延时间,成啊,那我还是用这个好了!”
见这帮家伙畏缩一团,不言语,亦不动作,薛向终于恼了,又挥动起手中的死神之鞭!
第二百七十三章 李大圣的棒法
电线一个弧摆还未结束,一堆人便朝铁棒扑了过去,最终被孙胖子抢在手中,可得手之后,孙胖子双手攥得铁棒快成河流了,却到底不敢朝自个儿脑袋上夯,毕竟按恐惧大魔王的要求,得打晕,还得见血,满足此二点,唯有朝自家头上招呼,可谁舍得打自个儿啊?
打人,在场诸位个个都是好手;自残,人人皆是生手。
孙胖子持了铁棒朝头上比了又比,就是下不去手,时间慢慢流淌,薛老三的嘴角越渐上翘。
李广利看在眼里,是急在心上,他是真受够了电刑,知道再拖下去,没准儿惹翻了这小子,那就百死莫赎了。
当下,蛮劲儿发作,蹭得跳上前去,劈手夺过孙胖子手中的铁棒,兜头就是一棒,狠狠砸在孙胖子额头上,立时飞迸起一团血花,孙胖子晃晃悠悠吐出一个“谢”字,便软软倒了下去。
紧接着李广利宛若金猴奋起千钧棒,誓要澄清万里埃,当下,又持棒连击留下,砰砰砰砰砰砰,自王彪以下,依次被他敲打,接着,李大圣尤不罢手,对准自己额头,狠狠就是一下,血花飞溅,仰头便倒。
李大圣挥舞金箍棒的本领,便连薛向也看呆了,真个是深得快、准、狠三字精髓。他起先还以为这帮家伙会做戏,出点儿血,顺势装昏迷,但以他洞察入微的本事,观脉搏、呼吸便知道这帮人是真被这位李大圣给敲晕了。
薛老三拾起地上的铁棒,开始挨个儿额头沾血,朝自个儿脸上,头上,衣服上涂抹!
你道这小子让李广利等人见血,是恶趣味?薛老三自然没这么无聊,他只是缺点血来装扮自己而已。让他自个儿出血,那他是万万不肯的,自然就得废物利用了。
好家伙。李大圣下手挺狠,个个额头哗哗。一会儿功夫,薛老三就把自己涂成了血葫芦。
装点好自己后,薛向眼睛瞧上了不远处的一张八仙桌上的电话,心中冷笑,现场布置好了,正该通知观众入场。
薛向大步朝八仙桌行去,可谁成想不待他行至近前。门外就传来了轰鸣的发动机声,尽管室内的那台柴油发电机还突突个不停,却依然掩盖不住门外的动静儿。
“看来是不用自己多此一举了,观众已经到了!”薛老三四下瞅了瞅。脑子里想着自己该摆出一个何等的pose,忽然,余光再次扫中那两根电线,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说话声。
“丁专员放心。这四条大狗,你别看模样凶狠,其实乖巧得狠呢,是我老张上任那年,亲自从武警部队弄回来的。可听我话呢,放行走,放行走,李广利这小子肯定又在动大刑,整出这么大动静儿,希望别弄出事儿来才好……”
外面的话音未必多大,再有屋内的机器声轰鸣,可以薛老三的六识,却还是听了个分明!
“张立君!丁龙!”
薛向心头冷笑,视线再次落在了那两根电线上,立时计上心头。
但见他急步走到那张放了电话的八仙桌边,摆起来,便移到了立柜不远处的过道正中,随机便将另一盆水放了上去,右手按上桌边,劲力暗吐,一阵闷响过后,便急步向立柜奔去,在离李广利不远地方,兜头便倒,倒地霎那,拾起两根电线,双手微震,两根电线便如毒龙出洞,飞速朝八仙桌射去,大门刚被打开的霎那,两根线头,稳稳在八仙桌底落了下来。
就在这时,薛向也闭上了眼睛。
咣当一声,小严推开了大门,不及看清门内情状,便赶紧侧立到了一边,紧接着,丁龙、张立君联袂而入。
“小李,小李,李广利,死哪儿去了!”
张立君进得院内时,没等着前来迎接的人马,便先有了几分不喜,这会儿又听见轰鸣的机器传出的巨大噪音,心中不爽愈甚,更让他狂躁的时候,都这会儿了,李广利一帮家伙竟不见了踪影儿,难不成把他张书记交待的任务当成了耳旁风!
张立君眼神平视,扫了一圈,依旧没瞅见李广利等人的身影,心中怒火腾地就燃了起来,扯着嗓子吼道:“李广利,李……”
“别喊了,老张,朝那儿看!”丁龙及时止住了张立君,冰冷的声音沉静得有些可怕。
“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成这样……”
张立君顺着丁龙的指向看去,立时惊得蹦了起来!
张立君一眼就瞅见倒在血泊里,染成了血葫芦的薛老三,心中惊骇到了极点,他这一番惊诧,绝无半点儿担心李广利那帮家伙的安危,一颗心全系在薛向的死活上了。
因为,薛老三人是他张立君抓进来的,出事地点也在他纪委审讯室,若是薛老三真有个三长两短,张立君简直不敢想下去。
若是薛向没在他萧山县书记办公室,闹上那么一出,张立君也许还没这么恐惧,可这会儿,他张某人已然知道姓薛的大有来头,而此事若发,他背后的靠山又怎会干休!
而且,从丁龙也再三交待得到口供须看不见伤痕,亦可确信,这姓薛的是真有来头!
原本张立君自忖淌进了这趟浑水,便再无退路,可即使再无退路,他张书记也不能随便让人拿着把柄啊,可眼前的事儿,一传出去,便是滔天景象,只怕是不用薛向背后的人出手,黄观,周明方都能把他彻底掀翻!
张立君焉能不急,张书记焉能不惊?
可这会儿,还有人比他更急躁,更惊恐!丁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比张立君更加知道如果薛向真的在此处有个三长两短的话,自己会有什么后果。
因为,他已然知道这位薛书记的身份,虽然那位吴公子再三敷衍,可丁龙还是查了出来,毕竟吴公子和薛老三的恩怨,在四九城衙内圈里,众人皆知。丁专员费一番心力,自然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当时,查清这位薛书记的来头后,丁龙就知道自己踩进了一滩污泥里,可是已然踩了进去,就决然没有轻易脱身的可能。
是以,他唯有装作懵懂无知,继续替那位吴公子整垮薛向,因为已然得罪了薛家人,死死靠近吴家人便是他唯一的出路。
可这整垮,绝对是运用正常官场规则下的合法手段,比如这次的纪委出击,抓了这位薛书记一个现形,这便是最高妙的手段,让对方有苦说不出,即使薛家高层震怒,也无从泄火。
可若是从肉体上伤害了这位薛书记,那绝对就是玩儿过界了,最糟糕的还是自己先过的界,那后边,必然而来的是薛家人滔天怒火,让薛家人彻底抓住了发怒的由头,化被动为主动了。
如此蠢事,丁龙自然不会做,是以,他才会一遍又一遍叮嘱张立君,不许见血,拿到口供,便是胜利。
可眼见是什么场面,这他m的还是不许见血么,人都被整成他m的血葫芦了,这位真没了命,丁龙知道自己绝对活不成了,他用屁股都能想到甚至不用薛家人出手,吴家人都得推他出去顶罪。
就这么,张立君傻站,丁龙痴楞着,二人压根儿就没心思去想眼前的惨案是谁干的,只一门心思的全去担心、恐惧了。
独独小严不清楚内里的滔天干系,一心想着救人,绕开方桌,急步上前,挨个儿探了下鼻息,扭头急道:“丁专员,张书记,都没死,都活着呢,都活着呢……”
小严一声喊,立时惊醒了二人。
是啊,局面再惨烈,也未必是必死之局,该补救的补救,该封锁的封锁,当务之急,不正是救人么!
一念至此,二人发足便朝薛向奔来,说巧不巧,二人一左一右饶过八仙桌时,张立君的身子就蹭了桌子一下。
霎时,喀嚓一声脆响,桌子塌了,继而砰的一声响,满满一盆水落在了地上,二人身上溅上不少水花,地面更是飞速地被打湿,
刺啦,刺啦啦,一片碎木深处,忽然起了声音,继而冒出幽蓝的火花。
“啊!!”
张立君发一声喊,左腿不自觉地跳动了一下。
“啊!!!!!!”
丁龙竟捂着胯下,原地蹦了起来,接着落地,复而再跳,蹦跳间,隐约可见,丁专员胯下湿漉漉一片,一条裤腿连着鞋底湿得都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他这蹦跳之下,积水被踏得四处飞溅,立时让张立君另一只腿上也溅上了不少,就这么着原本单腿摆动的张书记,就地就跳起了霹雳舞!
小严简直瞧傻了眼,一个地区行署专员,一个纪委书记,哪个不是花原地面响当当的人物,沉稳大气,似乎天生就是这种大人物与生俱来的气质。而这两位平日里,也确实是不苟言笑,凛凛尊严!
可这会儿,竟似马戏团小丑一般,不停地瞎晃悠,让小严无论如何想不透。
“电,电……”
终于腾空的丁专员强忍着剧痛,道出了关键,一边的小严这时陡然发现了地上的两根电线,一直延伸到那木堆里。
第二百七十四章 俞书记喜洋洋
这会儿,小严哪里还不明白怎么了,急得他慌忙扯起两根电线,死命地往外拖,直到彻底将电线脱离地水渍,丁、张两位舞蹈家才停下了舞动的身子,一屁股跌坐在地,哼哧,哎哟地乱叫,就是再也动弹不了一根手指。
俩人的情状,让二人蹦跳开始时,就微眯着眼睛的薛老三笑得肚子痛,若非必须装死,他真能笑得再趴下。
这一切,原本都是他布置的,看着自己布置的陷进,落入了俩肥狐狸,薛老三能不高兴。
看起来,这番布置有讨巧嫌疑,似乎张立君若不碰触那八仙桌,薛向的布置就得失败,其实不然。薛老三这等脑子,又怎会不通盘考量,早在他掷出电线的霎那,手里就悄悄扣了一颗石子,即便张立君不触发机关,薛老三也会在恰当的时候,帮俩人触发。
而且,薛老三此番设套,无非是膺惩俩老狐狸,只为出出恶气,决计不会闹出人命。因为他从先前电击李广利等人时,已经大略估测出此电压当是临界安全电压,考虑到俩老家伙身体到底不比年轻人,薛向用水引电,已然算照顾俩老头了,若不然,把电线埋在铁板上,静等俩老家伙踩,非把二人电出个好歹来不可。
就因着这水的导电性远逊于铁,所以,这俩老头只被电得痛彻心扉,却也没怎么伤着身体。
细说起来,这俩老头若真知道事情的全部原委后,说不得还得恨薛向一小半,恨李广利那帮家伙一大半。原来,纯水是不导电的,因为纯水不含电解质,当然。这盆水原本就是普通自来水,而不是纯水,自然含有电解质。可含也只是微量,导电性并不如何强烈。
可谁叫这盆水。是李广利这帮家伙吃烧烤时,用来净手用的,烧烤时,涂盐抹料,几乎都光用手了,这洗完手后的水,岂不是多了不少食盐和佐料。众所周知。食盐化学名就是氯化钠,乃是强电解质。这帮家伙这一洗手,可坑苦了丁专员和张书记,这二位若真知道自个儿这番痛苦的由来。不恨死了李广利这帮家伙?
不过,这会儿俩老头就剩下抽抽的劲儿了,满身都是痛,满心都是眼泪。
一边的小严也是手忙脚乱,一会儿揉揉张书记。一会儿拍拍丁专员,满口安慰话,想开口求助,举目望去,满厅内。人头倒是不少,可除了自己,剩下的全是躺着的。
眼见着丁龙痛得脸都变了颜色,小严急得快拿脑袋撞墙了,还是张立君强忍着痛,拿脚踢了一下裹在木板堆里的电话机,小严这才警醒过来,扑过去,就抱着电话摇起了号儿,半个钟头后,门外才又响起了发动机轰鸣声。
…………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红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今夜花原、萧山,不知多少人无眠,有人是愁得难以入睡,有的欢喜得不能安枕,而对这会儿穿着白褂,绕着茶几上的半桌酒席,踩着四方步,呜呜呀呀哼唱着京剧的俞定中来说,显然是后者。
多少天,不,多少年没这么高兴了啊,俞定中自己也分说不清了,总之,看着那小子被自己亲自送上纪委的专车,俞定中只觉得浑身的快意,比自个儿二十年前入洞房时,还要强烈。
细细想来,俞定中能不高兴么,如此一个大敌,如此难缠的一个对手,如此一个深不可测、执掌全萧山的薛书记,就这么着,被自己一条粗浅小计送去了牢笼。
这回,任凭他姓薛的再能折腾,只怕也翻不过身来了,毕竟人赃俱获,铁证如山,只怕神仙也别想翻过案来。
姓薛的垮了,他那些余孽纵是现下还憋着气儿,还跟自己叫着劲儿,只怕也撑不了多久,就得乖乖爬回自己脚下,俯首称臣!
当然,更美妙的是,那位贵人交付托办的事儿,终于被自己干成了,嘿嘿,当初自己当真那位贵人的面儿,提出这条计策时,在座的丁专员,还连连皱眉,说什么粗鄙不堪,浅薄至极,可现在呢,那么难缠的家伙,生生就被自己这条粗鄙不堪、浅薄至极的小计给撂翻了,哼哼,只怕这会儿,那位丁专员不会再惦记什么粗鄙不堪、浅薄至极了吧,恐怕该一门儿心思的开始抢功劳了吧。
抢吧,抢吧,反正最后一击,也得丁专员在地委委员会上打出,自个儿又使不上力,不过这功劳再怎么抢,大头儿都得是自己的,谁叫自己忽出奇计,已然“简在帝心”了呢。
俞定中美啊,美得都睡不着觉了,美得今天下午那个没开成的常委会都没能冲散他的亢奋,这不,一直在办公室兜兜转转,走了几个小时,临到夜色深沉了,忽又一个电话招来了张道中,又叫指示秘书小唐前去后勤处,备了这么半桌酒席。
之所以说半桌,是因为就四盘下酒菜,占了茶几的一半位置。人家俞书记今夜置酒,不为饱肚,纯为尽兴,所以,就难得简朴了一回。
按道理说,这俞书记请客,怎么也不能只请张道中啊,他俞某人再是孤家寡人,在常委班子里,也还有钟伯韬、刘力这二位难兄难弟啊!这会儿正是大胜刚得,正该大家伙儿一块儿庆祝啊,怎么就单单请了这张道中呢?
说来也简单,刘力太粗,简直比宋运通还粗,而且宋运通粗中带直,简单得多少有些可爱,可这刘力不单长相粗,人也粗得猥琐,尤其是他看卫兰时的眼神,让俞定中这自诩为花丛中的领袖十分不喜,请他喝酒,那简直是找罪受。
而这钟伯韬钟县长虽然文质彬彬,腹有诗书,该是个喝酒谈天的好对象吧。
偏生今日,这钟县长从头到尾兴致就不高,即使薛向被带走,这钟县长瞧他俞书记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俞定中虽大略猜到原因,却也懒得跟他解释,如此一来,自然就不会相请钟县长了。
“……左右琴童人俩个,我是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你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来来来,请上城来听我抚琴!!!”
一曲唱罢,俞定中忽地端起酒杯一饮而进,长赞一声“好酒”,便一屁股在张道中对面坐了下来,笑道:“道中,我唱得有味儿吧!”
“书记唱得岂止是有味儿,我看简直有了杨荣华,小麟童的七八分功底了!”张道中含笑赞道。
俞定中微愕,继而脸上露出欢喜之色:“没想到啊,你张书记真是涉猎广泛,样样精通啊!”
俞定中有此一赞,绝非戏言,他方才问张道中自己唱得如何,原本就是戏虐之问,压根儿没指望张道中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可张道中张口就报出了杨荣华、小麟童二人的大名,这二位可是时下京剧圈里唱老生的名角。当然,即便是名角,若非京剧爱好者,定然难知这二人名姓,因为老生的名气原本就比不得青衣花旦,更不提时下,京剧已然被打压得没了什么影响力,而据俞定中所知,张道中似乎不是什么京剧爱好者,他能一口报出这二人的名字,那可真不容易。
忽然,俞定中想起了张道中另一个外号“多宝塔”,这个外号传得范围不广,还是在张道中给卫齐名干县委办副主任的时候,传出来的,传了一段时间,便自动消弭了。
多宝塔,多宝塔,说的就是这位张副主任,就似一个藏了许多宝藏的宝塔,问他要啥他有啥,问他啥,他知道啥。
大管家做到这种程度,不升官,还有天理么?
一念至此,俞定中又生出几分庆幸和得意来,如此人物都归到了自己的麾下,岂非风从虎,云从龙耶?看来上次带这位道中同志,去见那位贵人,还真是没错!
“哪里哪里,我这也是听说书记您喜欢唱两口,这才开始慢慢关注京剧,这一关注吧,发现这京剧不愧咱们中华民族五千年国粹之名,魅力四射,一听就这么听进去了。”
张道中笑着说道,顺手持了桌上的酒壶,给俞定中的酒杯注满。
俞定中越听越满意,越看张道中越欢喜,端起酒杯,“来,咱们哥俩儿走一个!”
张道中依言端起了酒杯,两个五钱的梅花瓷盏眼看就要撞到一处去了,叮铃铃,叮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砰的一声,俞定中的酒杯落在了桌上,酒杯歪斜,杯口正对着他,霎时间,酒水随桌溢出,淋得他裤裆湿了一滩,可俞定中不管不顾,蹭得立起身来,就奔办公桌去了,抓起电话,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平静地道:“喂,我是俞定中!”
“定中啊,哈哈,干得不错,我早得信儿了,这不,拉着几个哥们儿出去喝酒庆祝去了,回电话晚了,莫怪莫怪啊!”电话那头的声音浑厚温和,音色鲜亮,一听便知是青年人。
第二百七十五章 官员中的天才
“哪里哪里,您贵人事儿忙,这么晚了,还能记挂着我,我,我,我实在是……”
说着,说着,俞定中竟语带哽咽起来,先前还笔直的背脊,这会儿快弯成了虾米,整个儿上半身几乎快要俯到办公桌上了。
此刻,俞定中嘴中悲怆,心中实已乐开了花,他这大半夜了,还拉着张道中喝酒,除了兴奋得睡不着,需要找个人排遣排遣外,最大的原因,还是在等这个电话。
正是:功已高与九霄齐,赏合当从云中来。
立下如此盖世奇功,那贵人若是连一个电话也没有,他俞某人岂能甘心,这会儿,电话果至,俞定中一颗心算是落回了肚里,又开始欢实地蹦跳起来。
“定中,别这个样子嘛,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过了,过了,太过了啊!”
电话那头显然也听出了俞定中的激动,开始出言安慰,俞定中自又是一番感激涕零的表演。
却说办公桌边的俞定中正在倾情发挥一个演员的天赋才情的时候,茶几边的张道中正端了酒杯,死死地盯着俞定中手中的电话,原本如常的眸子,此时却明亮得过份!
砰!
俞定中办公室的大门被人撞开了,惊得正完全投入、已然湿润、红肿了双眼的俞定中,差点儿没把电话掉在桌上。
室内俩人循声望去,竟是钟伯韬奔了进来,这钟县长打扮着实怪异,青紫着眼睛,头发蓬乱,更诡异的是,他竟没穿外套,套了一身扣子扣得乱七八糟棉衣、棉裤。撒着拖鞋,就闯将进来了。
俞定中正和贵人通着至关重要的电话,这时。忽被他不怎么喜欢的钟伯韬打断,心下腾得就起了火儿。也不按住话筒,就冲钟伯韬吼开了:“钟县长,大半夜的你成何体统……”
显然,俞定中希望这番呵斥声,能对电话那头的贵人做出通话打断的最完美解释。
俞定中火气大,熟料钟伯韬火气更大:“体统体统,体个屁统。都这会儿了,你俞书记还讲个屁排场,大半夜的,也不知道你在跟谁嚎丧。老子打了半天,都是占线,你知不知道这会儿丁专员、张书记全躺在医院里,那位薛书记血葫芦一样,更是生死不知……”
也难怪钟伯韬火气大。大冬天的,半夜里被叫起来,任谁心火都得旺!当然,若是在昨天,钟伯韬必然能压住心火。而不会如此和俞定中言语。而今天,尤其是再薛向被带走后,接了丁龙要求他全力配合俞定中的电话后,钟伯韬的心情就陡然恶劣起来。
原来,钟伯韬原本以为,薛向被抓现形,真的是处于俞定中瞄准楚朝晖后得出的副产品,因此,当张立君驾到时,他也是意气高昂地陪同俞定中,去薛向办公室搜脏,可丁龙的那个电话一来,他就知道这一切的一切,只怕是早已策划好的,因为薛向才刚被张立君带走,丁龙这边就知道了,纵算是张立君跟丁龙交好,事先跟丁龙说了,他要下来抓薛向,丁龙也不至于不事先通知自己啊。
很显然,这件事儿,是丁龙和俞定中定计的,至于上面还有谁参与,那就不是钟伯韬该考量的了。因为,有这就够了,很显然丁专员没打算让自己知道,就是把自己当了外人儿,更可耻的是俞定中,这老小子干什么事儿,自己都鼎力支持了,轮到这会儿,他竟吃起了独食,还是他妈个东西么?
所以,钟伯韬很不开心,而让他更不开心的是,这会儿薛向那边出了故障后,丁龙竟在病床上打来电话,让他知会并全力配合俞定中。
试想想,有好处时,人家把你踢开,有困难时,人家再把你拎出来,搁谁谁难受。正如上海滩杜老板评价自己在蒋公中正心目中的位置时说,自己就是夜壶,用的时候拿出来,不用的时候,就塞在床底下。
这会儿,钟伯韬就是这般感受!
却说钟伯韬一声嘶吼,惊得正欲大发雷霆的俞定中一屁股坐倒在地,手上的话筒再也把持不稳,咣的一声,摔在桌上。
就在这时,张道中动了,一个纵身就扑到前来,他却不扶俞定中,而是伸手朝桌上抓来,一把稳稳抓起了电话筒,这时,电话听筒里传出了声嘶力竭地喊声:“喂,喂,喂,俞定中,俞定中,俞定中你个g娘养的……”
“喂,您好,我是张道中,俞书记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脚,对不起,我待他向您道歉。”
张道中稳稳地握住话筒,声音也沉稳地不带一丝半点儿的激动,即使他随俞定中见过电话那头的贵人,也知道那位贵人的身份。
“张道中?”电话那头狂怒的声音忽然化作疑惑,俄尔,又道:“我知道你,不过,现在马上叫俞定中接电话!”
“好的!”张道中一声说罢,伸手将正欲站起的俞定中扶住,后者冲他感激地点点头,显然对方才张道中能帮他应付那位贵人很是感动。
俞定中再次揭过电话,一声“喂”字刚出口,那边便传来惊天怒骂,何曾有此前通话时的半点温和,“俞定中,你是猪脑子么,你怎么搞的,你竟然,竟然敢,敢伤他,我他m真服死你们了,真把真龙当泥鳅,你……你……你……好……”
那边的贵人气得直喘粗气,良久再憋不出一个字儿来,竟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完了,完了……”俞定中捏着电话,失魂落魄地碎碎念道。
俞定中这会儿虽然仍不能明确知道薛向出自京城哪家豪门,却是肯定了薛老三有个了不起的家世,原本,他以为通过这条在规则范围内的圈套,把姓薛的装进去,是再好不过的杰作,谁能知道竟会出现眼前的惊天变故。
薛向若有个三长两短,那绝对是超出了原先预订的规则范围,搞不好就是两派的惊天碰撞。
现下,他俞某人自问刚抓住了吴家这条大船的船舷,压根儿还不算上得船来,碰撞一起,他这罪魁祸首,还想上船?船上的人保准恼得能起桨,往他头上拍!
如此一来,他俞某人可不是完了么?
“俞书记,俞书记!”张道中护身握住了俞定中的大手,摇晃道:“冷静冷静,咱们还没输,那边的情况咱们毕竟不了解,薛书记就未必有事儿,我看当务之急,咱们还是把没办成的事儿,抓紧办成吧!”
“没办成的事儿,还有什么没办成的事儿?”俞定中好容易回过神来,又是两眼茫然。
“来来来,俞书记,钟县长,都坐都坐!”
说话儿,张道中便一手拉着俞定中,一手拉着欲走不走的钟伯韬,在沙发上坐了,“眼下,咱们可不能乱,千万不能乱,俞书记、钟县长,现在花原的事儿,咱们即使知道了,暂时恐怕也无能为力,我相信有丁专员和张书记,情况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俗话说,尽人事听天命,我看咱们还是先把咱们能影响,能办到的事儿办好,办实了吧。”
张道中不愧是卫齐名看中的顶级人才,一席话,不断说得俞定中定了神,便连钟伯韬也不得不好好思量了。
他说花原有丁龙、张立君,意思是安慰俞定中不要乱,若情况真无可挽回了,丁龙也用不着钟伯韬大半夜跑来抱这个信儿了!
而他话中反复听到丁龙,无非也是暗示钟伯韬分清轻重,眼下不是闹意气的时候,伤了俞定中,就是误了丁专员,误了丁专员,你钟县长只怕也没好!
这等洞悉人心、转瞬成谋的本领,如何不是官场中的天才!
“说吧,道中,到底还有什么事儿没有办妥!”
俞定中揉了揉眼皮,先前的精气神儿早被钟伯韬一个惊吓,灭了个干净,这会儿唯有强打起精神。
张道中道:“书记,您可能忘了一个重要的人物!”
“谁?”
“楚朝晖!”
“竟然是他?”钟伯韬终于再次开口:“楚朝晖怎么了,他不是招了么,怎么,难不成他想翻供?”
俞定中面色微红,抬眼扫了扫张道中!
张道中道:“钟县长,是这么回事儿,谁都没想到楚朝晖进了纪委,异常顽固,没办法,为了防止薛书记转移赃款,我们也只得采取非常规办法,先抢在薛书记转移赃款之前行动,至于楚朝晖这边的审讯,可以延后而行,不过,眼下再难延续,已成当务之急!”
张道中一番话,说得钟伯韬目瞪口呆,钟县长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张道中这极尽修饰的文明话中,藏了多脏,多阴毒的手段。
还什么采取非常规办法,抢在薛向转移赃款之前行动,还什么先得手,后审讯楚朝晖。
这全他m的是屁话。
为什么能抓薛向,还不是因为有什么所谓的楚朝晖指证。现在好了,人抓了,现在指证反而没了,那在薛向处精准抄出来的赃款,是如何来的?
没有楚朝晖的检举,难不成俞定中神机妙算,抑或张道中断案如神,都他m料准了一准儿能在薛向办公桌里抄出赃款。
至此,答案只有一个,那赃款压根儿就是谁放进去的,至于谁放进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俞定中,抑或张立君早知道谁往里放了钱!
第二百七十六章 只要证据,不计毁伤
张道中一番“文明话”,让钟伯韬彻底想通了薛向受贿案的原委,现在他甚至在想楚朝晖的案子没准儿也和薛向的案子如出一辙!
“毒!还真他娘的毒!虽然粗暴,却真个是管用,先在屋里塞堆钱,继而,再过来抓现形,让你反映都来不及,便彻底坠入彀中!”
钟伯韬想通全部关节,再细细瞅一眼俞定中的肥脸,第一次开始正视起这位已然被他打上愚蠢、昏聩标签的俞书记。
当然,钟伯韬并不是要去掉他已经加给俞定中的那俩标签,而是又重新贴上一个新的标签——阴毒!
可不是阴毒么,官场争斗虽然残酷,可大部分官员还是讲底线的,像俞定中这种粗暴、阴毒的手段,几乎是要激起公愤的,毕竟谁也不敢保证姓俞的会不会对自己来这手。
但就是这般不容于官员群体的手段,愣生生地被同样是官员的俞定中给使了出来,人做到这地步已经不仅是阴毒,简直就是没下限了。
却说就在钟伯韬沉心咀嚼张道中那番话的时候,俞定中亦是震惊而起,他到底是整个阴谋的策划者,自然知道此局的破绽。
原本他也没将楚朝晖当回事儿,抓他的目的就是为了那句“楚朝晖戴罪立功时,检举你薛向的”,至于楚朝晖是否真检举了薛向,在俞定中看来在薛向进了地委牢笼后,已然就不重要了。
毕竟姓薛的一进去,地委纪委有的是办法让他吐出些有价值的东西,即便是姓薛的死不承认那万把块钱是自个儿贪污来的,可不交待点儿别的问题,他就休想过关。
只要姓薛的松了口,交待了问题。不管问题有多小,反正这小子就成了污点官员,以后还想在仕途之路上攀登。那就是痴人说梦。
可偏偏,眼下的事儿。被地委纪委的那帮蠢货闹得不可收拾了,眼看着就要起大风波了,花原那边如何运作,他俞某人已然插不上手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楚朝晖的事儿作死。
不然,上面插手进来。他连楚朝晖的口供都没落实,所谓楚朝晖检举薛向,自然就成了笑话!
楚朝晖这根线头都断了,薛向的案子又从何来?
俞定中万万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他一拍张道中的肩膀,“道中,纪委是你在领导,我希望这个时候,你要加把劲儿。不能掉链子啊!”
张道中难得露出苦色:“书记,不是我不尽力,实在是事情很棘手啊,一来,楚朝晖骨头死硬。撑了两天了愣是都没吐一个字儿;二来,您也知道,纪委内部最近也很是不稳,负责审讯的骨干们不知怎么的都生病了,留下的办案的都是生手,效率实在是低得狠呐。”
张道中话罢,俞定中老脸一红,他当然知道张道中说的纪委的骨干们都生病了是怎么回事儿,无非是张道中替他遮掩面皮的说法。
想想,俞定中也有些气馁,自己在萧山县的名声竟一至于斯,便连这会儿自己把薛向送进了地位纪委,可萧山县的诸人还是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样,他俞某人声望甚至还不如和卫齐名搭班子干县长的那会儿。
更令人抓狂的是,县委常委不甩他也就罢了,毕竟勉强还算是对等的同志,可县纪委的那些小喽啰们算怎么回事儿,竟也敢跟自己甩脸子,简直是欺人太甚。
气归气,俞定中到底也知道这萧山,他是待不住了,即使打垮了薛向,一个举县结敌的县委书记怕也做不长。
“罢了,罢了,反正今次若能挺过去,凭此奇功,小小萧山只怕也盛不下我俞某人!”俞定中在心头给自己鼓劲儿罢,又拍拍张道中肩膀:“道中,不管怎么说,这一关,你得帮我跨过去!”
张道中面沉如水,“书记,若真要弄出些真玩意儿,只怕就得上狠的呢!”
俞定中明白张道中的意思,收束楚朝晖时,他也顾忌薛向那边会出意外,再加上起先也不在乎楚朝晖招与不招,虽也狠狠地收拾了楚朝晖,却终究没下死手,无非是水灌,沙闷,压根儿就没敢弄出伤来。再加上楚朝晖死硬,负责审讯的骨干撂挑子不干,所以到今儿个也没拿到真玩意儿。
无非是让人写了份伏辩,连楚朝晖的签名都没弄到,就用人掰了他指头,按了个手印。
如此“仓促”的证词,若是在薛向被地委纪委拿下后,自然可以入罪,形成证据链,可张立君那边明显就出了问题,那现下楚朝晖的证词就显得尤为重要。甚至可以说,即使张立君把事情办砸了,只要俞定中这边把楚朝晖的供词做实做严密,薛向又找不出那笔钱到底是谁放进去的,薛向仍是在劫难逃!
所以,这会儿,张道中一暗示,俞定中就咬牙下了决心:“上狠的就上狠的,我不问过程,只要结果!”
张道中等的就是这句话,纪委的骨干们不愿配合,可他张某人手下又不是一个人儿没有,从来那个小圈子里,都有那不得志的人,萧山县纪委也一样,有瞧不起俞定中行事的,自然也有趁着空当,赶着抱张书记大腿的!
张道中得了俞定中准信,转身拿起话筒便拨起了号码,电话很快就痛了,但听张道中道:“贾科长,俞书记有令,今夜必须让他写出供词,亲笔签字画押,何种方法不论!”
说完,啪的一声,张道中便把电话挂了。
俞定中面沉如水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下巴似在沉思,而钟伯韬则玩味儿地盯着张道中,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着那句“俞书记有令”,此刻,他算是彻底认识了这位张书记。
………………
啪的一声,贾耀祖挂了电话,步到墙根,一连三脚,踢中了三人,“嗨嗨嗨,都他妈醒醒,醒醒,张书记来电话了,说俞书记有最新指示了!”
一溜排开,坐在椅子靠了墙打盹儿的三条壮汉,原本不耐烦的表情,在听到俞书记、张书记后,立时消散一空,齐齐立起身来。
“科长,俞书记都有啥指示啊,咱们可得好好干啊,这机会可是千载难逢!”
排头的蒜头鼻不待站稳,就抢出声来。
“千载难逢?嘿嘿,是千载难逢啊,不过,眼下这机会是祸是福呢!”
贾耀祖到底跟蒜头鼻三位不同,他在纪委虽不得志,好歹混到了个副科的级别,算是基层干部,多少还有点政治敏感度,知道眼下县里的政局可谓波诡云谲。
他也实是不得志太久了,要不然今次他也不会铤而走险,硬跟着张道中,或者说俞定中淌了。毕竟现下俞书记,在萧山县上上下下到底是个什么名声,他实在是太清楚了,说臭不可闻都是轻的。
至于蒜头鼻等三位,那纯是跳水劈柴的货,萧山县的上层政治对他们而言,那就是云里雾里,一团乱麻,只知道以前得势的薛书记倒了,现下俞书记、张书记起来了,而且身边的人都跟猪头三似的,都不知道往上贴,那就纯便宜他们呗。
这三位压根儿就不会想别人都不要的便宜,到底还是不是便宜。
“科长,何出此言啊?”蒜头鼻性喜看演义,整日里,说话也是一股酸腐味儿,这家伙不自知不说,还自诩为文士风流。
贾耀祖听蒜头鼻如此言语,心头就冒火,喝道:“出个屁的言,干活,都给老子干活,要是今天还啃不下姓楚的,俞书记能往死了收拾你们,信不?”
蒜头鼻大惊失色,急道:“科长,不能吧,这小子不招,全是张书记指示说不能见血,可不能见血,怎么能收拾得了这位硬骨头楚大秘,这一天多的时间,您也瞧见了,水没少灌,沙袋没少压,每次都折腾得小子眼珠子翻紫,吐酸水了,可他还死抗着不招,再折腾下去也没用啊……”
“叨逼叨,叨逼叨,叨叨什么,这回俞书记说了,只要口供,不计毁伤!”
贾耀祖一锤定音!
闻此保证,蒜头鼻三人大喜过望,奔到房间正中的铁架上,就把吊着的楚朝晖解了下来,在一个铁椅上重新绑了,蒜头鼻更是拎起一桶水,兜头便朝楚朝晖泼去。
哗!
被浇了个透湿的楚朝晖立时发出一连串咳嗽,慢慢抬起头来。
这是一张怎样的脸啊?若是薛向此时在侧,定然难以认出,这位面色白如金纸、双目肿赤,眼窝深陷的枯槁男子,就是自己那位文质彬彬、神采飞扬的秘书小楚。
进入萧山县纪委,不过短短三十多个小时,楚朝晖几乎已经被折磨得脱了原来的形迹。
“楚大秘,我劝你还是乖乖招了,把供词一写,万事大吉,还免得遭这些罪,俞书记那边已经说了,只有你老老实实招供,肯待罪立功,组织上对你的问题可以宽大处理,毕竟是年轻同志嘛,允许有犯错误的机会,组织能教育的也是尽量教育,总不会一棒子打死人的。”
贾耀祖拦住了就要上手的蒜头鼻三人,搬了个小凳,在楚朝晖身前坐了,面目平和,语气舒缓,颇有谆谆教诲之意。
第二百七十七章 刚烈
闻听此言,楚朝晖死灰的眸子忽然有了些颜色,抬起头来,盯着贾耀祖,却是一语不发。
贾耀祖被这满是轻蔑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心中强压着火气,又道:“楚大秘,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肯定在想薛书记能救你吧,嘿嘿,我知道你不信薛书记被地委带走了,可你想过没有,若是薛书记还在萧山,我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儿,也不敢这么对你不是!”
“呸!”楚朝晖对着贾耀祖吐了一口浓痰,腥黄的痰液夹杂着血丝,巧而又巧地落在贾耀祖的额上,“薛书记就是进去了,你们这些鼠辈又能耐他何?”
贾耀祖性本喜洁,一抹额头,见了手上的痰液,当即就哇哇地干呕,早等不及的蒜头鼻三人,便立时冲了过来,挥舞着手臂,刚要上手,却又被贾耀祖出言阻住,给呵斥得退了开来。
贾耀祖重新在小凳上做好,掏出手绢擦了擦手,复又塞回兜里,笑道:“楚大秘,知道你有火儿,可我劝你别为意气冲昏了头脑,地委纪委是个什么所在,你楚大秘也不是一天两天在花原政坛上混的,应当知道的很清楚,可以这么说,就是个铜豌豆进去了,那里面的家伙也能将他砸瘪了,锤烂了,煮熟了,嘿嘿,指不定那位薛书记这会儿已经哇哇全吐了,您还在这挺着,还有意义么?”
贾耀祖到底不是蒜头鼻等粗人,他知道像楚朝晖这种领导秘书,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背叛领导的,这会儿,光用暴力,只怕难动这小子心智。因为这小子心里绷着一根希望之弦,他认定薛向会没事儿,自己也就没事儿。那贾耀祖要做的就是把这根希望之弦捻断,接着。才好炮制姓楚的。
“哈哈哈哈……”
贾耀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番剖析后,楚朝晖竟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不见半点悲怆,竟似欢愉至极。
“你笑什么!”
贾耀祖隐隐猜到些什么。
楚朝晖形容枯槁的脸上,竟露出个阳光灿烂的笑来,“你说我笑什么,贾耀祖啊贾耀祖。亏你还急着想抱俞某人、张某人的大腿,这会儿被人卖了还浑然不知。我来问问你,是不是姓俞的打电话来,让狠狠收拾我。不必再顾忌什么手段,今晚非要拿到我的口供?”
贾耀祖,蒜头鼻等四人,齐齐变色,因为楚朝晖说得分毫不差!
“你他m的刚才一定是装昏。定是听到了老子们的谈话!”
蒜头鼻跳了脚,指着楚朝晖大声喝骂。
贾耀祖脸色却始终阴沉着,他自不信什么楚朝晖装昏,那八个沙袋再多压会儿,这小子命都没了。哪里还有装昏的余地,冷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朝晖道:“我想说什么,你贾科长这会儿只怕已经猜到了吧,嘿嘿,说起来,我还得多谢你贾科长,你若是不提醒我地委纪委的恐怖,我还真就想不到这点呢!”
贾耀祖的脸色终于彻底黑了,因为这会儿,他真想明白楚朝晖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很明显,地委纪委那边失手了,至少是没成功,如若不然,又怎会如此惶急地要求自己在今夜拿下楚朝晖,竟还说了不顾毁伤的狠话!
“悔啊,悔啊,就知道这便宜就没有好拣的,弄不好这些彻底就栽进去了,听说那位薛书记动起手来,可就没有留情的时候啊……”贾耀祖紧攥着眉头,脸沉的快滴下水来,这会儿,他是真后悔了,后悔掺和进这淌浑水了。
可已经掺和进来了,再抽身,显是不能。转瞬间,贾耀祖心念万端,甚至连戴罪立功,救楚朝晖出笼的想法都曾闪现。不过,这点头也就是一闪即逝,因为贾耀祖也不敢断定花原那边的情况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情况不明之下,这反复小人是那么好做的,没准儿弄巧成拙了呢。
贾耀祖整满腹思潮至极,一脸茫然的蒜头鼻终于又开腔了:“科长,这小子说什么呢,我们怎么听不懂!”
“懂,懂个球球,要懂这些做甚?”贾耀祖一声厉喝,霍然起身:“不用懂了,动手,动手,朝死里招呼!”
贾耀祖终于恼羞成怒,再不愿跟楚朝晖玩儿什么心理战术。
却说贾耀祖一声令下,憋了半晌的蒜头鼻三人可谓是热血沸腾了,齐齐一声吆喝,便要朝楚朝晖招呼去拳脚。
哪知道眼看着楚朝晖就要遭厄,贾耀祖又是一声何止,叫停了行动。
蒜头鼻三人这回终于恼了,都说可一不可再,可这会儿,姓贾的已经是第三次叫停了,这是耍猴了?
就是泥人也有几分土性,蒜头鼻三人也顾不得贾耀祖是科长,齐齐怒目而视,眼睛快要喷出火来,只等贾耀祖再和姓楚的玩儿上玄虚,这三位打定主意就是拼了挨顿骂,也得狠揍姓楚的出气。
熟料这次贾耀祖却是没有说话,竟左行数步,挥脚一踢,踢过个红色的木箱子。
一见这玩意儿,蒜头鼻三人脸上立时多云转晴,一窝蜂地朝木箱奔来。
奔至近前,蒜头鼻一脚踢开木箱,但见木箱内,钉子,锤子,半寸厚的书板,尖利的竹签,细韧的钓鱼线等等玩意儿,应有尽有。
“科长,用这个怎样!”蒜头鼻边上的长脸从箱子里抢过一个铁锤和那半寸厚的书板,挥舞着道:“叫这小子嘴硬了,咱爷们今次给他来狠的,这板儿往他胸口一垫,铁锤就是落得如山响,也让这小子皮外不见伤,内里全崩裂……”
“放屁!”蒜头鼻大声喝止了长脸的提议,晃了晃手里的一把尖利的竹签,哼道:“没听科长说可以见伤,还玩儿他m什么隔山打牛,不如直接上这个,都说十指连心,我他娘的就不信这姓楚的真能挺过去!”
长脸挨了呵斥,心下不喜,反驳道:“没听科长说,待会儿要这小子写伏辩,你弄毁了他指头,还拿球写伏辩啊!”
蒜头鼻冷道:“说你猪脑子你还不信,不会就只冲左手使劲儿啊,彪呼呼玩意儿!”
施刑工具就这么选定了,蒜头鼻三人狞笑着朝楚朝晖醒来,被紧紧捆绑在铁椅上的楚朝晖终于变了颜色。
他确实害怕了,害怕被竹签插指的剧痛,因为这滋味儿,无数部革m电影里,楚朝晖都见过,光从这个刑罚数千年闯下的威名,楚朝晖便深深的恐惧了。
然而,他更怕的是自己承受不住这嗜心的剧痛,崩溃了意志,招出了薛书记!
其实,楚朝晖并不是怕招出了薛向,导致薛向之案成了铁案,尔后,薛向深陷牢笼,便无法搭救自己。而自己的自由,政治生命,乃至今后的人生,势必全毁!
不是,楚朝晖想的不是这个,他想的纯是薛向的安危。
细说来,秘书之于领导,虽然亲密,但绝少有死忠到楚朝晖这种程度的。
究其原因,无非是沉沦半生的楚朝晖,得遇薛向,人生才重见光明,这种简拔于泥淖的恩情,已然远远超过了一般的伯乐赏识千里马。
再者,薛向的为人、为官,深深的让楚朝晖这位正义感极强的青年无比地钦佩,尊敬。而这种钦佩和尊敬,让楚朝晖,无论如何也不愿做出背叛薛向的事儿来。
最后一点,也是最主要一点,楚朝晖对薛向有负罪感,因为归根结底,薛向今遭的牢狱之灾,楚朝晖认为全是受了他的牵连,是他一手造成的。
这强烈的负罪感,让楚朝晖是死也不愿再往泥淖里,拉扯薛向。
嗖!
蒜头鼻亮出了一根竹签,竹签色呈灰褐,显然时日已久,而能保存许久,则更显这老竹坚固;状近飞针,那尖细地锋锐,似乎能刺中蚂蚁的眼睛;尖头处似乎敷着一层薄薄的赤漆,若是细观,便知那是浸染了血液后,长久侵蚀的结果。
显然,这套器具,不是第一次使用。
楚朝晖的左手,被长脸俩人死死地按在铁椅的扶手上,蒜头鼻持了尖利的竹签,狞笑着朝着中指的指甲缝戳去。
眼见着就要插入,楚朝晖忽然仰头大喝一声:“我招!”
哗!
贾耀祖大喜过望,大喊一声“停!”,竟蹦蹦跳跳地朝楚朝晖奔了过来,又是给他松绑,又是给他揉肩,嘴上还笑道:“楚兄早就该如此啦,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跟谁不是跟啊,只要你楚老弟这次做漂亮了这事儿,俞书记那边,由我保举!”
贾耀祖真是太高兴了,楚朝晖若招,那他就大功告成,眼下为宽楚朝晖之心,立时大包大揽起来。
“唉!”楚朝晖长叹一声,似乎心有万端委屈,又怅然道:“准备纸笔吧!”
楚朝晖的情状,贾耀祖看在眼里,以为他真是心有不甘,却又不得不从,嘴上难免又一番虚情假意的安抚,手上却是不慢,指着大门边的办公桌:“东西都给楚兄你备齐了,请吧!”
楚朝晖点点头,站起身来,抬步便朝办公桌行去,长脸和蒜头鼻却是一左一右,寸步不离。
第二百七十八章 泥塘子
楚朝晖行得三五步,忽然住脚,贾耀祖皱眉道:“楚兄莫不是又反悔了吧?”
楚朝晖道:“事已至此,我反悔还有何益?只是你贾科长这样当犯人似的看着老子,老子实在不爽利!”
楚朝晖陡起狂言,场中诸人齐齐一惊,谁成想更狂的还在后边。
话至此处,楚朝晖忽然一指蒜头皮,骂道:“让这三个王八蛋离老子远些,看见这三个蠢猪,老子就恶心!”
蒜头鼻三人齐齐变色,正待喝骂出声,贾耀祖愁眉骤展,大手一挥:“你们三个还不赶紧退开,楚兄现在是自己兄弟了,你们三个就别枉作小人了!”
贾耀祖才不怕楚朝晖出什么幺蛾子,他若是敢玩儿花样,再重新拘起来,狠狠收拾就是,反正姓楚的一副走路都没力气的惨样儿,还能在自己等人面前翻了天去不成?
蒜头鼻三人面色骤黑,却也不得不遵令退了开去,楚朝晖狠狠蹬了三人一眼,这才又移步朝办公桌行去。
贾耀祖站在办公桌的左边,笑眯眯地望着楚朝晖,一双三角眼里竟盛满了柔情!
楚朝晖脸上亦现出笑来,一步步缓缓朝办公桌行去,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忽然,在离办公桌不到三米的位置,楚朝晖一个加速,竟朝右冲去。
“拦住他,别让他逃了!”
剧变陡生,贾耀祖下意识地就喝出声来,浑然忘了,自己所在的方向,正是大门方向,楚朝晖向右奔去,如何能逃!
贾耀祖话音未落,砰的一声闷响。楚朝晖竟一头撞在了墙上,鲜红的血液立时随着软软倒地的身体,涂了半墙!
哗!
贾耀祖傻了。蒜头鼻三个也呆了,谁也没想到如此文弱的一个楚大秘。竟是这般刚烈!
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不知过去了多久,贾耀祖忽然跳起身来,一脚飞踹,踹得蒜头鼻一个踉跄,继而一句声嘶力竭地“救人啊”,终于破出喉来!
贾耀祖率先扑上前去。翻过楚朝晖的身子,正要伸手去抱他的脑袋,忽然愣住了,楚朝晖满是鲜血泥污的脸上。竟然挂着那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
“体温四十二摄氏度,脉搏每分钟三十次,血压27.5kpa,天啊,这人竟然还活着!”
雪白的病房内。人头攒动,一个头发花白的白大褂,给薛向测完生命体征,仰天长叹,激动得白胡子一抖一抖。
花白胡子刚喊完。就被身后的秃顶老头扯到了身后,一通折腾后,秃顶老头嘴边溢涎,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持续高烧,昏迷不醒,脉搏比在子宫的胎儿还低,几乎若有若无,血压高得比八十岁老胖子还夸张,我从医半个世纪,从来都没遇到过。”
自语罢,秃顶老头陡然回过神儿来,满是亢奋地道:“不行,不行,这位病人,我们科室要了,要了,这是多么珍贵的病例啊……”
秃顶老头话音方落,花白胡子立时就跳了脚,眼看俩人就要在屋内吵起来,啪的一声响,雪白的医疗推车凭空多出了一把手枪。
霎时间,满场无声,稍后,一屋子的人在院长的低声呵斥下,灰溜溜地离开了。
“刘书记,对不起,下面的人太没规矩了,您别介意……”
苏院长不住地擦拭着额头的冷汗,一叠声地陪小心。
他能不不陪小心么,说起来花原第一人民医院乃是花原地区医疗系统的扛把子,乃是正处级架构,他这个院长,乃是和地区卫生局局长平级的存在。
可即使这样,苏院长也不得不在眼前的这位玩儿枪的中年人面前陪小心。
因为这位中年人正是花原地委十一位委员中的一位,赫赫有名的政法委书记刘目中,执掌着花原地区最大的暴力机关!苏院长对上这位,自然是一点脾气也没有,更何况这大半夜的,李书记忽然领了三四十全副武装的警察,将医院上上下下围了个风雨不透,如此阵势,焉能不让苏院长胆寒。
而更让苏院长把小心提到了最高处的是,半个小时前,地区行署专员丁龙,地委委员、纪委书记张立君,忽然双双被抬进了医院,于此同时,还有十来位血迹斑斑的重伤员,依次入院。
大半夜的,穿着睡衣的苏院长当场差点儿没给吓昏死过去,这是什么阵势啊,专员、纪委书记都伤成这样,花原该不是出了什么暴动吧?
苏院长以极大的毅力,才压服住心中的恐惧,连夜唤来了所有的重量级医生,一番检查后,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丁专员、张书记,只不过受了轻微的电击,张书记惊吓过渡,打了些点滴就没事儿了,丁专员问题严重一点儿,子孙根挨了电,恐怕一时行动不便,应该也没多大问题。
其实,到这会儿,苏院长也没想通丁专员是怎么完成电子孙根这么同时俱备创造性和高难度的动作的!
至于其他九名伤员,大多有没什么大碍,多是受了电击和击打,以及轻微失血,造成了深度昏迷而已,相信几瓶营养液下去,应该很快就会苏醒。
唯独一位,也就是眼前的这位,病情最是怪异,抬进来时,这位身上的血最多,整个儿一血葫芦,几乎让人一眼之下,都得担心他身上的血是不是流得差不多了。
当时,就惊得急救室丢了别人,抢先就开始救他,结果,四个外科手术室内的漂亮女护士,刚给这家伙擦抹完身子,浑身上下,竟是一点伤口也没找着。
年纪最小、刚参加工作的小芳,更是差点儿没解了薛老三底裤,去瞧到底伤在哪儿,怎么流了那么多血,好在被老成的护士长一把拉住。
没准儿小芳那一解之下,薛向能直接从手术台上蹦起来。
没发现伤口,已经让手术台边的外科生手张医生震惊了,可谁知接下来,更令人震惊的事儿发生了,手术台上的薛老三各项生命体征忽然飞速下降,吓得张圣手也不得不拉开手术室大门开始呼救,他是外科医生,眼前的这个家伙压根儿没伤,让他也没处下手啊。
就这么着,张圣手一声疾呼后,手术室就赶来了不少,随着薛老三越来越诡异的生命体征,整座医院的老头子们都惊动了。
于是,就有了方才的那幅场面,要不是刘目中忽然赶到,没准儿这帮老头子能为了争夺薛向这位极具医学价值的病人,能争得打起来。
“这个病人到底怎么回事儿,你给我照直了说!”
刘目中心情很不好,没功夫听苏院长的马屁,想想也是,大冬天的,又是半夜谁被忽然叫起来,心情也是不好滴。按说,以刘目中如今的地位,不是谁都能叫起他的,便是丁龙想招呼他,他刘目中嫌外边大雪弥天,想不来,也是能不来的。
可偏偏那个人招呼,刘目中就不得不听了,因为招呼他的正是辽东省政法委第一副书记、公安厅厅长贺遂,这位全省政法系统的二当家招呼,刘目中焉敢怠慢,更不提电话里贺厅长还说,他马上从辽阳动身往花原来,刘目中立时便拎清了轻重,因为电话那会儿,窗外还飞飞扬扬飘着雪花,辽阳距花原,可是小两百里呢!
刘目中原本只是按照贺遂的吩咐,前来保护一个叫薛向的,当时,刘目中还没怎么在意此人是谁,半道上才想起来是那位萧山的娃娃书记。
一想起薛向的身份,刘目中的政治敏感性陡然提了起来,因为他记得这位贺厅长貌似是不怎么爽利这位薛书记的,因何让自己去保护他,再说,那位薛书记到底怎么了,还要自己去医院保护?
警惕性一起,刘目中便开始发动力量,寻查根源,他堂堂政法委书记,要查一件并不怎么隐蔽的事儿,如何能不迅速。
不等刘某人上车,连夜赶来的秘书小高,就告诉了他原委,原来这位薛书记被自己秘书举报,让张立君在办公室当场搜出了巨额赃款!
刘目中何等人物,看问题从来都是透过现象看本质,焉能相信张立君就这么巧地出现在萧山,又这么巧地抓了人家的现形?
一念至此,刘目中才敏感地觉得自己踏进了一个漩涡。
果然,到得医院,刘目中便见到了挂着瓶儿的丁专员和张书记。
至此,刘目中终于确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这哪里是什么纪委书记惩办贪官,履行职责,分明是延续上回没完成的政治较量嘛!
弄清了根由,刘目中便不打算深陷,这种深得足以淹死人的泥塘,还是能避就避的好。
是以,他简单而又热情地关怀了丁龙和张立君几句,不待二人转上正题,便主动退了出去。
毕竟,他刘某人今次前来,纯是抹不开面子拒绝贺遂,但贺遂的面子再大,他也犯不上把身家前程搭上这看不清的泥塘子里。
第二百七十九章 报仇还是自己干,来得痛快!
刘目中虽然不愿淌这趟浑水,但还是希望不要闹出太大的风波,毕竟花原时局板荡,对谁都不是好事儿。
而刘目中又知道这位薛书记的重要性,可以说最近几次花原高层冲突,皆因此人而起,若是这位薛书记真有个三长两短,黄观、周明方一定会揪住不放,闹他个天翻地覆,更不提那位被蒙在鼓里的老烟锅,若是他知道自己刚进京把萧山的成就作为自己主政花原的功勋和脸面鼓吹出口,后院转手就有人把他面皮给剥到地上踩了,以老烟锅的脾性,花原今次岂不是要翻了天。
所以此刻,刘目中无论如何不希望眼前的薛老三出现任何问题,因为这家伙伤得越重,花原未来的风暴势必愈烈,若是这家伙死了……
刘目中忽然不敢往下想来,翻眼一瞪苏院长:“聋子啦,哑巴啦,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原来,方才刘目中质问薛向的伤情如何,苏院长吱吱唔唔,半天说不出口,倒不是苏院长有意隐瞒什么,而是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眼前这病人的病例简直闻所未闻,按他现在的这夸张生命体征,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在下一秒,突然挂掉。
可若说这家伙活不成了,可如此夸张的生命体征,人家竟挺了这么久,也没断气。
所以,这苏院长是说这薛向死定了不行,没救了不行,没事儿了更不行,甚是连给这家伙做急救,什么电击、输液,乃至做手术都不行,因为你压根儿不知道这家伙得了什么病,到底伤在哪儿。而如此微弱的生命体征,谁有胆量再在这家伙身上折腾,保不齐手术刀刚碰着肚皮。因为刀锋太凉,导致病人病情加重。立时就咽气了,到时这笔账到底算谁的?
所以,苏院长真的是为难极了,方才,刘目中想了半晌心思,他就侧立一边,沉吟了半天。
这会儿。见刘目中脸色终于黑了,苏院长咬牙道:“病人身上没有伤痕,恐怕是受到击打,导致深度昏迷。需要静养,什么时候醒过来,这就不清楚了。”
苏院长不愧是老油条,这番话答得滴水不露,深度昏迷。既注释了薛向眼前的状况和病情,又给稍后不可预测的结果,留下了足够的空间,反正是深度昏迷,死过去也在情理之中。
刘目中点点头。面色稍缓,显然苏院长的这个答案,也稍稍令他满意。
本来嘛,姓薛的进了纪委那个阎王殿,不吃点苦头显然是不成立的,而张立君就是再狠,恐怕也不敢让这小子身上见着明伤,正附和常理。
而此刻,这小子昏迷,对他刘某人来讲,未必不是好事儿,因为不管这位薛书记是醒过来,还是重伤,都必起风潮。
重伤的后果,谁都可以预料,不提也罢。而若这位薛书记醒过来,张立君那帮家伙显然不会罢休,只怕连夜又得闹腾起来。
反而是这种不伤不醒,深度昏迷,最符合刘目中的意愿。
弄清了薛向的状况,刘目中自不会在病房内多待,交待苏院长几句,让照顾好病人,调头便转了出去。
苏院长擦擦额头冷汗,转身出去,招来手术室的那四个漂亮护士,严令四人守在病房,寸步不得离开。
苏院长去后,四位不情不愿的看护,守着薛向发了会儿呆,便挪到远处,叽叽喳喳聊了起来,话题无非是集中在薛向这位病人的种种奇异上,诸如为何满身鲜血而不见伤口,为何如此微弱的生命体征,这人还能撑这许久。
女人原本就嘴碎,这会儿凑到一块儿,又值话题刺激,夜深难眠,说起来更是没完。
却说这帮护士聊得痛快了,躺在病床上的薛老三心头却已是急得不行,他薛某人费了那么大劲儿,让自己到这医院来,又岂是为了逃避纪委的刑罚和审问?又岂是为了装乖扮可怜,让自己身后的势力寻到出气的由头?
不是,当然不是!他薛老三何等人物,怎么会为了张立君那个小小审讯室,筹谋这许多;更不会为了让薛安远等人有出手的借口,才制造事端,他薛老三从来就不是挨了打,就哭着回家寻大人的,要报仇,还是自己干,来得痛快!
况且,薛老三早在立柜里,便已定下了计策,而要行此策的最关键因素,就是他薛老三能把消息递出去,能把计策道出去。
而又是干昏李广利等人,又是自个儿装重伤,皆是为了传递消息,因为医院有他想要的通讯工具——电话!
所以,薛老三入得院内后,就开始显露手段,又是脉搏不行了,又是血压暴高,心跳更是有一下没一下,如此种种,不正是为了那些医生别拿了器械在自个儿身上瞎折腾,不正是为了没法儿折腾自己的医生们赶紧闪人,给自己腾出活动的空当。
可这会儿,四千只鸭子围着自己,还行动个屁啊!
薛老三越想越烦,牙齿一咬,便生出了辣手摧花的心思!
砰,薛老三翻身落在了地上!
“啊!!”
四声低呼同时发出,四位美妞真是惊呆了,吓傻了,以这位的身体情况,指不定这一摔,就没了命去。
护士长到底经验丰富,心理素质也胜过其他三位,闷喝一声,便扭着腰肢,赶紧扑了上去,心里碎碎念道,这位大爷千万别死,要死也等姑奶奶把你抬上床再死!
“还好,还好!”护士长扑到近前,探了探薛向鼻息,心下松了口气,末了,又抬头冲另外三位还立在角落扮冷艳的俏护士,瞪起了凤眼,“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抬上去啊,要是让他死在了地上,苏院长能活吃了你们,没看见外边的公安都是冲他来的啊!”
护士长一声冷喝,三名俏护士紧赶着奔了过来,四人一人持了薛老三的手脚各一只,便往上抬去。
这一使力,四人才发现这俊俏青年竟是沉得惊人,一下子竟没抬动!
“哎哟,晓寒姐,这人看着精瘦,可真是死沉死沉,怕是比肥猪也不轻啊!”
抬着薛向左脚的那位,差点连薛向的腿都没提起来。
“别废话,我喊一二三,都加把劲儿,加把劲儿!”
护士长及时喝止了即将开场的讨论,接着一声吆喝出口:“一、二、三,使劲儿,使劲儿。”
薛老三沉重的身体,在四位美护挣得酥胸都快破衣而出的时候,终于被抬了起来,一点一点地脱离了地面。
眼见着,薛向的身子刚到几位美护的腿干处,忽然四位美护的手中,陡觉沉重。
哗!
不知谁先脱了手,另外三人再也把持不住这沉重,紧跟着脱了手,薛老三身体就这么直直落了下去,摔打中,脚手摇摆,带得四位美护齐齐坐倒在地,身子歪倒在了一边。
就在这时,薛老三猛地坐起,双手如电,连探两下,将四位还未及转过身子的美护,分别捏住了玉枕穴,给捏晕了过去。
得手后的薛老三,再不迟疑,起身就奔出门去。以他如今的本事,全力施为,眼下的人民医院,即便是布满了军队,他亦能来去自如,更不提这会儿还没什么监控器。
是以,薛老三一番行动极其顺利,甚至连白大褂之类的伪装都没要,就直接潜进药房内,完成了通话,到他再转回三楼的病房时,时间不过过去了不到五分钟。
病房内,四个如花美护,躺了一圈,更有那护士长的胸口不知何时绷开了,露出雪白的酥乳。
薛老三不敢贪看,跳进四人围就的圈子里,伸手在护士长颈后轻轻一捏,又电光般的收回手来,躺在了地上。
那护士长转瞬既醒,坐起身来,脑子里无论如何也记不清刚才到底怎么了,一扭头,扫中眼前情状,这才想起了昏睡前的画面,惊得她慌忙去查看薛向,这一看探,才又放下心来,接着,便将其他三位美护摇醒,薛老三下手极有分寸,只不过稍稍使力,其实,就算护士长不摇晃,半个小时,这几位一准儿得醒过来。
醒来的三位美护,同样亦是摸不着头脑,叽叽嚓嚓讨论了一会儿,一致认定可能是熬大夜,太困了所致。
护士长心思虽不似这三位单纯,却也懒得多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这位别死在地上,其他的,她是万事不管。
当下,护士长便叫停了正叽喳的三位,一顿小声叮嘱,剖析利害,唬得三位小护士连连点头,毕竟外边扛枪的公安不是闹着玩儿的,谁也不愿多嘴惹出是非。
更何况,方才几位昏睡了过去,说出去也一准儿是罚不是赏,当下,哪有不咬紧牙关的。
封住了三位小护士的嘴,护士长彻底松了口气,又招呼几人把薛向抬上床去。
这下触手,却是轻巧无比,没待四人聚力,薛老三便被送上了病床!
四人竟是毫不生疑,只道是睡了小会儿,精力恢复的结果!
第二百八十章 惊天大秘密
薛向被重新抬上床的这会儿,距离刘目中离开,已经过去了约摸半小时了,时下已是凌晨三四点,大冬天的,又冷又乏,按说正是最好睡觉的时候,可偏生刘书记没这好命,被人硬催起来,立在这寒冷的夜里。
却说刘目中自从薛向房间离开后,就一直在走廊里晃荡,也不知道他是在散步驱寒,还是在巡视值夜的公安干警,反正刘书记是死活不愿往丁龙和张立君的病房去。
毕竟他刘某人有过连同这二人一道收拾薛老三的前科,他生怕这二位就此生出些别的想法,拉他自己下水。但刘目中知道这塘水太深太浑,是无论如何不愿掺和下去的。
所以,为怕抹不开面子拒绝这二位,刘书记索性就不打算与二人在照面了。
转悠了半个多钟头,刘目中有些倦了,紧了紧身上的军大衣,便想找个角落靠一靠!按说,以他的地位,要找个僻静的豪华病房睡上一晚,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可刘目中生怕丁龙、张立君锁定了自己的位置,杀上门来。是以,找个地方一靠,朦朦胧胧,却是可战可走,正合了游击战的精髓。
刘目中的想法是好,可谁成想他刚在二楼拐角处靠了,苏院长便似屁股后边着了火一般,冲了过来,一把将他薅醒,“刘书记,刘书记,不得了了,不得了,丁专员、张书记那边吵起来了,您快去劝劝啊!”
刘目中双目喷火,恨不得一脚把苏院长这老棺材瓤子给踢下楼去,心下真是怨念万端,麻痹的,老子容易嘛,都他娘的退避三舍了。他娘的,还是被找上来了。
没法子,刘目中不得不去。毕竟那边的两位都闹出如此动静儿了,而且人家也知道他刘某人此刻就在医院。若真装什么也不知道,只怕以后抬头低头,就没法儿见面了。
刘目中一把推开苏院长,拔腿就朝三楼奔去,苏院长扶了扶歪斜的眼镜,迈开老腿,蹭蹭蹭。竟是不慢,紧紧追随其后。
果然,刚上得三楼,便听见走廊的最左端传出喝骂声。而且还传出了脏字,听声是张立君在骂。
这下,刘目中正是惊诧极了,什么时候张立君竟这么有量,敢欺到丁龙头上来了。
循声骂声的方向。前进,刘目中下意识地便要推开丁龙、张立君所在的病房,却被苏院长抢先一步,跨到前边,推开了左边的那扇门。
但见门内一排病床。竟是个超大号的房间,这会儿病房内,竟没一个是躺着的,除了丁龙、张立君坐在沙发上外,还有七八个头上裹着纱布、面容悲苦的家伙排成一排,躬身立在丁龙、张纪中前方。
这下,刘目中哪里还不知道,原来张立君正在教训他这帮无能下属!
“哎呀,是目中同志呀,请进请进,站在门口做甚!”
丁龙最先瞅中了刘目中,立时就站起身来,迎了过来,一张方脸竟罕见地堆满了笑容。
刘目中拿余光狠狠扫了苏院长一眼,心里算是记死了老头子,老家伙这整个儿在把他刘书记往泥坑里踹嘛!
丁龙步履极快,只是走姿有些别扭,一走屁股往后一摆,颇似卖弄风骚的丑妇。
刘目中却是没在丁龙的造型上瞩目,因为他从身边的这位大嘴巴苏院长处,已经知道这位丁专员貌似伤着子孙根了。
“丁专员,没事儿了吧,我看您气色比方才可是好多了,这是见好了啊!”
刘目中心中尽管万分不痛快,嘴上却还得虚应着。
丁龙步到近前,伸手拉了刘目中的手:“是好多了,多谢目中同志惦记!”
这时,张立君也走上前来,亲热地拉着刘目中在房内坐了。这二位确有拉扯刘目中的心思,这点毫无疑问,甚至在丁龙看来,刘目中本身就是己方阵营的,先不提这位前次伙同自己一道在地委委员会上,阻击薛向,差点便将薛向从萧山县拔了起来。就是今夜,纪委那边出了天大的差漏,刘目中又第一时间赶来,这其中的味道已经很足了。
丁龙甚至多多少少猜到点隐由,毕竟那位贺厅长,他曾在吴公子处见过!
却说丁龙、张立君将刘目中扯进房后,便开始亲切交谈,仿佛眼前的八个包头男不存在一般。
刘目中实在是受不了二人的这种亲切,在这房内,他是多待一会儿,便浑身不自在,可告辞的话,又岂是那么容易开得了口的,无奈,灵机一动,自然就把目标转到瘟头瘟脑的李广利等人头上了,“张书记,这几位同志是怎么回事儿,伤得不轻啊,刚才我就在门外听见张书记训话了,开门一看,好家伙,这阵势,赶上韩信点兵了,没想到纪委的同志们竟有轻伤不下火线的勇气,实在令人佩服!”
张立君何尝不知道刘目中转移话题的心思,不过,他也确实恼极了李广利这些人,立时就接住了话茬儿:“刘书记就别打趣我了,什么韩信点兵,我看是韩信赶猪还差不多!”
话至此处,张立君伸了指头指着李广利等人,口气陡然转厉:“眼前这一个个,活生生就是一头头猪,甚至连猪都不如,就是让猪负责看个笼子,也不会看出差池,这帮玩意儿,唉,算了,我懒得说了。”
“张书记,这就说得过了吧,广利同志,我还是有些了解的,可是你们纪委的一员虎将啊,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刘目中自然不愿此时中断话题,再者,他也确实想知道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这突如其来的情势太过诡异。
“虎将?就他?”张立君指着李广利,冷笑道:“确实是虎将,唬了吧唧的唬!”
张立君真是恨极了李广利等人,他没法子不恨,原以为手拿把攥的事儿,偏生给整出了破了天的漏子,还连累他张某人又受伤又受罪,这会儿,张立君思及恨处,真是活撕了李广利的心思都有了。
李广利眉头轻皱,张了张嘴却是终究没开得口来。
说起来,这会儿,他李某人心中也是一肚子眼泪,却是没个说处,甚至自个儿怎么到得医院都不清楚,正挂着点滴,生生被这位张书记给踹醒的。
其实,不用张立君如此作势,李广利等人也知道糟了,所以立时翻身下床站成一排,听着张立君用最恶毒的语言骂了半天,是一句话也没回过。
可这会儿,张立君的口气越来越差,李广利心思机敏,知道靠老实认错,恐怕挺不过这关,便想出言辩解几句,可话真到了嘴边,又想起这位张书记的威势,立时又不敢言语了。
“怎么,李广利,你还不服!”
李广利的情状没逃过张立君的眼睛,“不服,你说,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
张立君的语气忽然舒缓下来,说实话,他也没法儿不舒缓,这帮家伙真个被他训成了三孙子。
训完后,张立君才想起来,自己没弄清当时的情况呢,可再喝骂问询时,这帮家伙还是一如方才的低头躬身,闭口不言,差点儿没把他张书记的鼻子气歪!
这会儿,好容易瞅见李广利有了开口的意思,张立君自然不愿再恶声恶气,把这家伙又吓得缩了回去。
不待李广利开口,刘目中却抢先出言告辞,说不耽误张书记问案情。说起来,刘目中也极是想知道当时的情况,不过,他可不愿直接掺和到纪委的问案中,所以,想抽身而退。
刘目中刚要起身,却被丁龙一把按住,“大冷天的,都这个点儿了,你老刘能去哪儿,就坐着听着吧,就当看热闹,没事儿,哪用得着回避,你看我不就大摇大摆地坐着么?”
刘目中词穷,无奈点点头,笑着坐了下来。
“说吧,小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让你们文明办案,谨慎执法,怎么薛向同志就被你们整成那样?”
外人在侧,张立君自然知道如何措辞,“还有,是哪伙儿匪徒冲击了纪委机关,大约多少人,看没看清样貌,都给我说仔细!”
张立君一番话罢,李广利等人齐齐傻了眼,啥玩意儿,薛向同志被你们整成那样?那样是哪样?张书记莫不是说胡话吧,分明是我们被姓薛的整了个够呛啊!
“说!都愣什么神儿呢!”
瞅见几人痴傻模样,张立君心头就不住扑火。
“张书记,我要求发言!”
李广利没接口,王彪竟抢过了话头。
“行,你发言吧,赶紧说吧!”
此刻,张立君哪里还顾得上照顾李广利颜面,反正只要有人肯说就成,反而王彪这种粗鄙夯货没有多少心思,说出来的,更值得相信!
王彪丝毫不觉得自个儿抢了李广利的镜,竟还迈出一步,跨出了队列,可这夯货,出得队列了,却不三下五除二,道出别情来由,偏偏以手抚颔,做沉思状,良久竟憋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张书记,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第二百八十一章 如何把人揍老
哗!
王彪此言一出,丁龙、张立君,便连抱了打酱油心思的刘目中也坐不住了,齐齐抬了屁股,拿脑袋朝王彪凑来。
“说,什么秘密!”丁龙已然迫不及待,心中嘀咕,难不成姓薛的在纪委这帮虎狼的严刑拷打之下,还真吐出点儿什么,是了,是了,是人都受不了那么折腾,看他浑身那血,就知道受了非人的折磨。
王彪话到嘴边,竟玩儿起了欲言又止,张立君急得眼泡子都快瞪出来了,却又不敢发火,生怕把这好不容易要倒腾出真货的家伙,给吓回去了,便只得压住火气,还拿手轻拍王彪背脊,“王彪同志,放心大胆地说嘛,不要有什么顾忌,如果说对了,说准了,组织上向来是不会亏待功臣的。就是说错了,也没关系,年轻人嘛,谁还不犯点儿错话,畅所欲言,畅所欲言!”
王彪何曾见过自己系统的最高领导人,如此和颜悦色的和自己说话,尤其是,这位张书记还担保了,有功,赏!有过,不罚!
王彪心中最后一丝忐忑也被驱尽,当下定了眼神,一字一顿地道:“我认为李元霸是真存在!”
“啥玩意儿?”
这回,竟是打酱油的刘目中脱口而出,他完全没弄明白李元霸和今晚的事儿有啥关系。
细说来,也非只刘目中傻眼了,场中诸人齐齐一怔,就没一个知道王彪在说啥的。
闻听刘目中发问,再观满场众人的形状,王彪得意极了,“李元霸,隋唐演义啊,每天京城电台,半夜十二点。单田芳老先生的专场,里面的李元霸你们都没听过,那家伙就不是人。就像那个薛向,都是力大无比……”
“啊!!”
张立君忽然仰天大叫一声。气得直起身子,奋起双膀百斤力道,愣生生把一张病床给掀翻了。
“拖出去,拖出去……”张立君双目尽赤,指着王彪,冲李广利一帮人吼得声嘶力竭:“打,拖出去打。往死里打……”
张立君简直要气疯了,不光是因为他自觉被王彪调戏了,更因为连累的丁龙、刘目中也被戏耍了,这会儿丁龙一张脸黑得。滚进煤堆里,保准都发现不了,这种绝世蠢货、二百五竟出自他张某人麾下,而且这二百五竟在如此紧要的时刻出来搅局,怎不让张立君恨的发狂。
李广利等人。这会儿,早吓傻了,这王彪浑,他们都知道,没想到竟浑到这种程度。这会儿竟敢跟张书记提什么隋唐演义,脑子被驴踢了吧,还他妈大秘密,这是要往死里连累大伙儿啊。
一听张立君发话,甚至不用李广利使眼色,孙胖子等人就一拥而上,拖了王彪,就朝门外奔去,不等出门,有几个就恨得忍不住开始朝王彪下脚了。
都这会儿了,王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弄不清楚方才还和颜悦色的张书记,听了自己半截话,就发了这么大的脾气,自己也没说错啊,当时,那关在柜子里的小子,就是厉害嘛,一拳头把铁板都轰穿了,李元霸也未必有这本事啊,自己又没夸张……
王彪正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之际,已经被人倒着拖在了地上,不一会儿,身上就挨了无数脚,吃痛之下,就记住了张立君的那句“年轻人允许犯错误”,于是,疼痛难忍的王彪,立时扯着嗓子,大声喊了起来:“张书记,啊,啊,我年,啊,轻,我年轻啊,张书记……”
一边的刘目中这会儿真个是笑炸了肚子,可顾忌着丁龙的黑脸、张立君的紫面,愣生生地憋得他也通红了面皮。
王彪叫得越见凄厉,双手忽然掰住门框,对着门里喊了起来。
张立君终于发狂了,飞奔过去,一脚踹在王彪肚子上,就给他踢了出去,指着门外的李广利喝道:“他不是年轻么,那就给老子揍老了他!”
张立君发布了史上最难完成的任务后,啪的一声关上了门,未几,门外又传来拳脚声,惨叫声,更刺耳的却是那句“主任,只有往死里揍,可怎么把人揍衰老啊?”
……………………
天色渐明,大雪已停,送目窗外,一片浩浩纯白。
窗外景色甚美,可窗内诸人,却无一有心欣赏,这会儿已近早上八点,距离李广利等人“揍老”王彪那会儿,也已过去了近四个小时。
当然,即便是李广利等人下手再凶残,也不可能在这四个小时内,揍得王彪鬓染霜雪,额生觳纹。
张立君当然亦不会叫这个真儿,只收拾得王彪生活暂时不能自理后,便喝止了李广利等人。
当然,张立君学了个乖,再不找别人,单单把李广利叫了进来,问起了昨晚的情况。毕竟张书记可真是怕了,怕再寻摸出一个类似王彪的,搞不好眼前的事儿没铲平,他张书记就先气死了。
张立君再次发问,李广利自然再不迟疑,立时就简略而又详实地介绍了昨晚的情况。有王彪”珠玉在前“,李广利自然知道给如何回答,更不提,殴击王彪时,他就猜到张立君还会发问,心中早组织好了言语。
按李广利的说法,薛向趁王彪那夯货不注意时,抢过了王彪手里的电线,接着,仗着手里的超级兵器,把大伙儿电晕了,尔后,定是趁着大伙儿昏迷,又用棒子击打了众人的头部,造成众人是被人殴击致晕的假象,然后,取了大伙儿身上的鲜血,朝自个儿身上涂抹,以此装成重伤,混入医院疗养,希图躲过审讯。
李广利几乎是综合了各种情况,各种因素,才得出了这么一套他自认为最完美的说词。
原本,他还想说什么薛向肯定修习过国术之类的云云,可看了王彪的下场,立时就憋回了肚里,他甚至能想到自己说出国术这个四不靠的词儿,保管比那李元霸更让张书记抓狂。
是以,李广利就干脆息了说薛向如何厉害的心思,甚是那破门之事儿,都让他略去,编了一个最靠谱,当然,最重要的是,最能被张书记理解的答案。
至于,薛向是如何抢到电线,门外瘫着的那位不是最好的替罪羔羊么?
而薛向为何如此大胆,敢抢电线,击晕众人,李广利也做出了解释,那就是为了方便他薛某人用棒子殴击大伙儿,弄点鲜血装重伤,混进医院,企图自然是躲避审讯,拖延时间。
李广利的一番解释,虽然牵强,但合情合理,有证据,有画面,更重要的是有完整的因果关系链,听得张立君、丁龙连连点头!
在弄清楚了薛向是装病之后,张立君马不停蹄地便朝薛向病房赶去,可到地头儿了,被四位美护堵住了,费了好一阵功夫,直到苏院长到来,张立君、丁龙、刘目中,这才得以进入。
因着全信了李广利的话,张立君就认死了薛向是在装样,跑上去,对着躺在病床上的薛老三就咆哮开了。
可吼了半天”别装了”、“胆大包天”、“逃不过去”的之后,薛老三却是一动不动,直到张立君疯狂到要拿嘴巴对着薛向的耳朵嘶喊,才被刘目中、苏院长两人劝住。
苏院长可是专业医疗人员,深知薛向现在的身体,就是好好看护,没准儿,过不了今儿个就得玩完儿,哪里还经得起这般折腾,于是,便直接和张立君说了薛向的身体情况,张立君压根儿先入为主地信了李广利的说词,压根儿不信苏院长的言语,更何况,他亲眼见了薛向身上一处伤痕也无,哪里是当时在审讯室的血葫芦,更加确信了这小子多半是弄鬼,甚至有可能买通了这姓苏的。
苏院长被张立君连叱带骂,弄得也恼了,虽不敢冲张立君发火,却直接拉了张立君的手,去搭薛向的脉搏,又拉了另一只手,按在薛向的胸膛,让他感受薛向的心跳。
对脉搏、心跳,一般人未必知道每分钟跳多少下算正常,可大致的感觉还是有的,这张立君手一搭上去,几乎就感觉不到薛向的脉搏和心跳了。
这下子,张立君再是不信,也词穷了!
就这么着,折腾了大半夜的张书记,也彻底没劲儿了,他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这样,按李广利的后续说词,说这家伙极有可能在涂抹鲜血的过程中,不小心触电,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不过,在薛向的那种身体状况摆在眼前的时候,丁龙、张立君二位大佬,就不关心为什么会这样,如何成这样了,而是开始拼命地思索起该怎样应对这样的局势了。
这一思考,就思考到了天亮,直到李广利端来餐盘时,病房内,才重新有了声息。
丁龙挥了挥手,止住了要送上餐盘的李广利,“老张,事已至此,退路咱们是不用想了,只有奋勇一搏!”
张立君心中冷笑,都这会儿了,这位丁专员还怕自己打退堂鼓,他也不想想,此刻,就是自己想退堂,可人家愿意么。
第二百八十二章 装睡的境界
他忽然有些羡慕这会儿正躺在角落里的那张病床上,抱着被子呼呼大睡的刘目中。若是自己不心生贪念,这会儿,只怕也能如他一般,饿能食,困则眠吧,人啊,就没有知够的时候!
好在,张立君堂堂一地纪委书记,且坚韧、果决,绝不是这点挫折就能打倒的,这后悔之念,在他心头一闪即逝,展颜笑道:“专员,别说得这么沉重,貌似躺在病房里的那位,是被咱们抓了个人赃俱获吧?”
其实,先前这三四个小时,丁龙想得最多的倒不是如何应对花原的危局,而是想的如何应对薛向身体毁伤的危局,所以,一念成愁,瞧见张立君似乎愁眉不展,生怕这位起了退缩之意,自己就愈发孤掌难鸣,这才出言安抚,哪成想这会儿,张立君一席话出,倒是提醒了他。
“是啊,这位薛书记再有背景,眼下已成待罪之身,这官员毁伤,是重罪,犯官出现点意外,那就正常得多,唯一需要顾忌的,就是这位薛书记背后的势力,不过,这些已然不是自己该考虑的,因为考虑也无用。再者说,薛家人门第再高深,还能高过一门双政局,两代五中委的吴家去。就算真起了碰撞,薛家人盯死了自己,不信吴家人能作壁上观,不然,以后谁还为他吴家人效死。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把事情做死,姓薛的招与不招,人赃俱获,终归是真。原本,想用纪委的手段,让他招供,无非就是想做成铁案。眼下,虽然难成铁案。办成实案,也非艰难,毕竟从来就没有嫌犯不招、法院就不能判的道理!”
丁龙立时明白现在要做什么了。无他,召开常委会!本来官员违纪违法处理。由纪委全权处理即可,但薛向的级别和案件影响力,就决定了这不是张立君私下就能定下的,至少得地委书记点头。
但眼下,陈建不在,丁龙虽有暂时主持地委工作的名义,却不能完全代替陈建决定薛向的案子。
是以。这会儿,丁龙自然就想到了地委委员会,这一比陈建权威更大的决策机构!
而丁龙有底气召开地委委员会议,倒不是确信自己能在会上拿到多数票。因为他不打算提议表决,而只打算用通报的形式,在会上走一遍。如此一来,这案子虽不算铁案,却是理法、司法一样不差。算得上实案了。若谁想推翻,几乎已是不可能了。
计较已定,丁龙便待将想法,同张立君道出,毕竟张立君是纪委书记。乃是主要办案人,到时会上,这位才是主力,排兵布阵、布局谋篇,这会儿焉能不先计较妥当!
谁成想丁龙那边刚要出口,过道处,便传来呼喝声,一听来声,丁龙、张立君双双变色,这二位怎么这么快就寻来了。
没错,来的正是黄观、周明方,俩老头也是一夜未睡!原本周明方把薛向被抓的消息传出后,两人倒是松了一口气,毕竟有冯京这位威权赫赫的大人物出手,他们实在想不到张立君有敢违抗的勇气。
毕竟张立君什么为人,这二位相交多年,自是无比清楚,那就绝对不是一个敢直言犯上的强项令。
可谁成想,就在二人稍稍放下心思之际,冯京的电话又来了,来电中,冯京语气甚是不善,只交待二人尽管弄清薛向的方位,他明天一早,就来接人,接着就把电话撂了。
一得这电话,黄观、周明方心中同时天雷滚滚,因为冯京的话透漏的消息实在是够劲爆,姓张的竟然回绝了冯京,而冯京更是连体统、风度都不要了,愣生生奔过来抢人。
两人都是城府深沉之辈,浮游宦海多年,自然知道这个消息背后的意义,已然意识到按目前的形势,斗争显然不可能只拘于花原一地,弄不好就是上层的全面开战!不然,按张立君的性子,怎么可能顶上冯京,而且急得冯京亲自打上门来。
弄清楚问题的严重性,这二位更是不敢耽搁,托着疲乏身躯,便开始没头苍蝇似的满场乱转起来。若是平日,这二位一声令下,想找个人那是再简单不过,可当时,已是半夜深更,再加上丁龙、张立君事先防范得法,让二人是有力也使不上,只得让施用开了车子,满城瞎晃了一夜。
其实,这二位也知道如此下去不是个事儿,还不如回家歇着,可两人谁都静不下来,反而觉得没头没脑地坐在车里晃荡,来得安心。就这么着,一晃一夜,一大早二人便奔到地委大院,准备给丁龙来个守株待兔。
哪知道刚到地委大院,便听到门下牛马们报来了消息,说昨夜政法委、公安局动静儿不小,不知道在出什么任务,如此紧要的提示一出,两人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连办公室的门儿都没进,便直奔这花原一医来了。
到得地头,果见到处是荷枪实弹的公安干警,二人自然知道今次找对了地方,心下却是突突地更厉害了。
因为,此处非是别地,若薛向真在此间,那多半是在病房躺着,若真在病房躺着,按他们对纪委那帮变态的了解,搞不好就真把人整出了个好歹。
一念至此,两人哪有不急的,恨不得劈手夺了公安手里的枪,一路杀上楼去。
二人横冲直撞闯进三楼,迎面就撞上了,正端了餐盘来请丁专员、张书记、刘书记用膳的苏院长。
瞅见俩位头发蓬乱、眼眶雀青的地委大佬,朝自己直直撞来,苏院长第一反应就是让道,躲避,结果,一个没留神儿,一盘丰盛美食就赠予了墙壁。
苏院长真个是被吓得狠了,地委委员在花原就是权力核心、稀有动物的代名词,通常是一年上头,也见不着一位地委委员上门,可今次是怎么了,一家伙来了五个,而且个个是分量十足的地委大佬,难不成地委委员会议要转到医院来开了?
苏院长一边心念万端,一边不停地陪不是,生怕这二位大佬发怒,降下雷霆来,他可真就得跳楼了,因为苏院长已隐约觉察到那位刘书记看自己的眼神儿十分不善,好在那位分管工作,和自己交叉不大,可眼前这两位,一位管人事,一位分管全地区的政务,只要他想插手的,都能插上一杠子,卫生、医疗自然也难逃掌握。
是以,苏院长真个是惶恐到了不行,他本就无甚主意、手段,乃是纯粹的技术官僚,因为医术高超,最后补上了这个缺,却偏生又极恋权势,唯一咬死的官场技巧,就是逢迎,哄领导高兴!
可这会儿功夫,都火烧眉毛了,黄观、周明方哪里有功夫顾忌他这小人物,正要张口斥退。
苏院长竟先提供了个有用的消息,问他二人是不是来探望丁专员和张书记的。
此问一出,二人疑云乍起,立时就不急着闯入,拉了苏院长就开始问昨晚丁专员等人的情形。
见有领导用的着的地方,苏院长真是大松一口气,便开始详实的介绍起诸人的情况来。
当听到纪委审讯科自李广利以下人人带伤时,黄观、周明方对视一眼,皆是莫名其妙至极。
当听到张书记被电了腿,丁专员伤了子孙根的时候,任是俩老头急火攻心,兼之城府深沉,脸上也难免露出笑来,显然知道这是那坏小子的手段。
听到此处,二人提着的心,就放了下来。
可谁成想苏院长见自个儿一番介绍,说得两位领导怒容化作喜色,更是起了卖弄的心思,当即就说起了一桩奇事儿,具体来说,应该是一件奇怪的医疗病号,那病号也是跟丁专员一道入院的,倒也符合这二位询问之际的“出题范围”。
苏院长哪里知道自己这一番白话,算是捅破了天,黄观、周明方在听到薛向生命垂危,随时有可能撒手西去之时,竟是一左一右,齐齐抓住了苏院长的衣领,喝问起丁龙的病房来。
这二位发了急怒,声势自然极大,一通闹腾立时传了出去,让在房内正准备议定计谋的丁龙、张立君听了个正着。
“目中同志,目中同志,醒醒,醒醒……”
听见外边的呼喝声,丁龙不迎出去,反而步到正睡得香甜的刘目中床边,轻声唤了起来。
刘目中睡得真香啊,那鼾声如雷霆般,一个接着一个,且有丁龙越推,他鼾声越响的趋势。
丁龙、张立君相视一眼,心中皆是了然。
“老刘,老刘,醒醒,醒醒,贺厅长该到了!”
张立君和刘目中在地委排名相近,平素接触较多,叫起来,自然就随意得多。
刘目中仿佛吃了大剂量安眠药,鼾声依旧响亮,宛若睡死过去了。
细说来,不是刘书记睡得沉,亦不是丁龙、张立君叫声小,若说丁龙的唤声轻柔,那张立君这会儿可是连喊带推,只要不是死人、植物人,多多少少都得有些动静儿,偏偏这位刘书记似乎打定主意要和死人、植物人比肩,任你怎么叫唤,我只闭眼打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