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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想见江南     红色王座txt下载     红色王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飞龙在天

    却说薛向抢下篮板,抬手就传给了己方的十七号眼镜男,眼镜男带球直插红队后方,意图打个快攻,奈何眼镜男速度有限,半道上便被红方九号给截住了。

    幸亏眼镜男控球技术不错,才左遮右挡,没有丢球。薛向脚下虽非正规篮球鞋,却也是内联升特制的布鞋,即轻便,又防滑,弹性还极佳,怕是比眼前的这帮人的篮球鞋还好使。

    这不,薛向把球丢了出去,刚落地后,就直插眼镜男追去,眼见着眼镜男被人拦住,想上前做个拆当。哪知道眼镜男被挡得方寸大乱,见薛向到得近前,背后一个妙传,把球丢给了薛向。

    薛向接球,红队几人立时如临大敌,先前薛向抢篮板的架势,他们可看在眼里,立时派出两员大将,一左一右,准备上来夹防。哪知道这红队两人还未行几步,哔哔,哔哔,哨音响了。

    众人齐齐抬眼朝裁判望去,但见裁判冲薛向做了交换手臂的手势,众人这才明白:薛向走步了!

    要说薛向虽然粗知篮球规则,却是确确实实一回篮球也没打过,先前抢篮板,纯粹是爆发力,这会儿具体到带球,立时就把菜鸟本色露了出来。

    薛向俊脸一红,伸手挠挠后脑勺,把球丢给了裁判,心中实有几分羞赧。

    薛向这般窘态,和先前抢篮板时横空出世的威风,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弄得球场上的一众人等眼镜惊碎一地。场下先前一帮惊叫的女郎,这会儿看了玉面郎君这羞窘模样,竟齐齐笑出声来,就连红队那个班级的女郎也拍手跟着乐了起来,一时间,场面像挂满了着了风的银铃铛。响成一片。

    球到了红队处,比赛重新开始,薛向这会儿也恢复了常态。收敛心神,回忆前世电视上看的防守规则。用心做着防守,更兼他本领高强,速度、力量、弹跳均远胜眼前的一帮青年,立时将己方的篮下,守得风雨不透。

    红队只要是强攻,或者上篮,几乎没有不被封盖的。薛向在篮下就似筑了道铁幕,任谁也冲不进去。尤其是那红方十号大个儿,身高体壮尤胜薛向数筹,被薛向盖了几个火锅。硬是不信邪,每每一得球,就抱了朝篮下死冲,这一冲,自然是冲得满头包。

    近攻不行。红队又打起了远投的主意,可远投的精准度到底有限,而篮板似乎和薛向签订了承包合同,完全被他一人包揽了。一时间,红队的远攻、近攻齐齐哑火。

    而薛向这方在防守之际。自然不忘反击,虽说带球、控球不是一时半刻能练成的,可薛向凭借对力量精准的控制,竟是在最短的时间,学会了带球,虽说不上带得行云流水,却是似模似样,轻易让人近不得身。

    要说薛向带球和控球是短板,那投篮简直就是跟机器量准了似的,三分线附近,不管红队怎样夹防,干扰,几乎是十发九中。想来也是,薛向能把烟头这种既轻又软的小东西,拿了当暗器,数米之内,打人眼睛,无有不中,这种本领用之于投篮,自然是游刃有余。

    当然,投篮也非是薛向唯一的进攻手段,野蛮冲撞,才是他的拿手好戏。只要护稳了球,不被人掏走,这家伙就跟蛮牛似地,沉下身子就朝红队的篮下冲,五条大汉齐齐封堵,皆被撞得东倒西歪,让他屡屡得逞。

    就这样,全场比赛完全成了薛向的独角戏,红队是只防他一人,而蓝方只要得球就丢给他,他也毫不客气包揽了所有的进攻。是以,短短九分钟,分差由原来的二十五分,缩小为一分。而这九分钟,红队瞎投乱撞,也得了九分。

    也就是说短短九分钟时间,蓝队竟是狂得三十三分,而这三十三分竟是为薛向一人所得,吴刚四人万全就打酱油了。

    这会儿781班的女郎们已经集体狂化了,人人扯着脖子,吼得玉面如血,就连红队那方的女郎们也为薛向的风采所折,虽不喊加油,却只要薛向得分立时跳着脚喝彩,气得红队几人差点没下场骂娘。

    这会儿,不单是这两个班的人在看比赛了,如此激烈的比赛吸引力自然惊人,且一帮女郎声嘶力竭的呐喊,立时就招人过来看究竟,这一过来,就再也移不开脚了。是以,此刻,上万平的篮球场已经没有人打球了,竟是齐齐挤了过来,围观眼前这空前激烈的战斗。

    眼见着胖裁判已经不断地看表了,薛向心中也焦急万分,因为此刻球权在红方!

    却说这会儿红队五名大汉已经彻底被薛向打得没了脾气,控了球也不进对方半场,怕进攻受挫,球被抢走;同时也不敢待在自己半场,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薛向掏走了球,立时一个三分毙命。

    五个家伙竟是在中线拿了球互相传递,就是要耗掉最后的时间。见红队五人这般行事,蓝队自然不干,在薛向的调配下,拼了命的逼抢,场边的观赛者也乱成了一锅粥,加油声,喝彩声,七嘴八舌讽刺红队不地道声,沸腾一片。

    此刻,红方五人的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此战已经让这五人颜面丢尽,可好歹还挂着一层遮羞布,那就是眼下到底他们领先一分,若能以这一分胜利,不管别人怎么指摘,终算是胜了,有了遮脸的东西。要是最后时刻,被人翻盘,那说出去,就是某人某队曾经领先二十五分,在十分钟内竟然还输了比赛。

    这种事情如果发生,简直可以记入校篮球史,成了笑柄!

    是以,红防五人不管场边多少讽刺声,也不理这山呼海啸为敌人的加油声,一心一意倒着球,时不时看胖裁判一眼,只希望这胖裁判听见自己心中的呼声,快些吹响比赛结束的哨音。

    奈何世上的事儿,往往是你越怕,它就偏要发生,就在红方最怕失去控球权的时候,球恰恰在这个时候,丢了!

    原来薛向一边逼抢,一边搜寻着这五人传球的破绽,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他发现了一丝漏洞.原来别的四人传球,是随意而传,而那十号大个,却总是把球传给五号,许是这二人高度最是接近,十号大个传给五号,最为轻松。

    薛向窥出了这个破绽,球到十号手中后,他假意退开几步,还恰好挡住了冲上来准备逼抢的吴刚的去路,给十号营造最佳的传球空当,果然他刚一侧步,吴刚直冲十号而去,而十号手中的篮球立时就朝五号投去。

    就在这时,薛向仿佛窥伺猎物多时的猎豹,身子如电光一般射了出去,在那五号刚刚摸到篮球之际,薛向赶到了。但见他右手暴涨而出,一巴掌扇在球上,巨力之下,五号哪里还捉得住,球立时就脱了手,被薛向一把抄在了手里。

    薛向这一得球,满场气氛陡然引爆,无数的加油声、喝彩声,几乎要冲散天上的云层。忽然喝彩声中陡然蹿出另一道声来:“十六,十五,十四…”原来是哲学781班的同学们生怕薛向这边超了时间,竟数起秒来!

    听见这数妙声,薛向心神一凝,带了球就朝前突去,这会儿红方五人已经彻底不管吴刚四人了,也不顾三分线了,各自在二分线和篮下守了一圈。因为他们自知在三分线外阻挠薛向投篮,那是徒劳,不如放弃三分线。

    若是薛向在三分线处投篮,他们就听天由命,毕竟薛向的三分不是百发百中,至少还留下了空当,说不定就让他们给赌赢了。可若要是让薛向突破到篮下,那铁铁的必进无疑。

    要说红队这回还真量准了薛向的心思,薛向也知道自己的三分球神准,可先前也投失过一两个,这会儿,他已经抱定必胜的信念,万万不愿弄险,他要直接把手伸进篮筐里,送了篮球进去,才能放心。

    五!!!

    薛向运球突到了三分线处!满场的喝彩声嘎然而止,所有的视线都盯着那双白皙修长的大手上,尤其是红方五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处,唰,薛向踩线,一晃而过,身子不停,速度反而犹胜先前几分。

    四!!!

    薛向欺到了二分线处,红方五人几乎全咬紧了牙关,紧绷了身体,只待薛向杀到篮下,就是拼着被他撞飞,也得守住这个球。

    三!!!

    就在所有人以为薛向要继续突进之际,薛向一只大脚狠狠踩在罚球线处,猛地蹬地,欣长的身子似乎瞬间化作大鹏鸟,展翅飞了起来,半空中,腾云驾雾,舒臂展身,朝前方的篮架处飞去。

    篮下红方五人悚然一惊,立时回过神来,齐齐跳起身来挥手奋臂,拼死命要阻薛向一阻。

    薛向这一跳,可谓使劲平生本领,一往无前,誓要一击毙命,岂会为这五人所阻。

    眨眼的功夫,薛向便和六人在空中相遇,他不避不退,不见不闻,右手死死抓住篮球,似乎捏住一块翻天印,右臂冲天高举,照准篮框,转风车一般狠狠砸了下去!

    ps:篮球赛写完了,之所以加这个小故事,就是稍稍在校园生活着墨一二,因为本文基本就不怎么写薛向的学生生活。至于许多朋友提到的70年代的篮球规则问题,我在上章补充了,是按照后世的篮球规则来的。因为一来,本人篮球盲,不了解当时的篮球规则,二来,这本就是个小插曲,我若是查找当时的篮球规则,说不得也得在文中赘述一二,那样就显得繁琐。是以,这个小节,方家就别搜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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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出口成祸

    咔嚓!!!

    零!!!

    一声篮球砸进篮框的震篮声,一道数秒声同时响起,两道声音响过,满场数百人竟是再无一丝一毫的声音,只余那篮板不住地颤动声,篮框咯吱咯吱的叫声。

    静!

    一片死静!

    红方五人被薛向暴虐的冲击,全部撞倒在地,落地后,也顾不得爬起身,竟然齐齐仰了脖子望向那个吊在篮框上有如天神下凡的家伙。

    比赛结束了!

    却没听到比赛结束的哨音,因为胖大裁判也看呆了!

    原本早在一分钟前,哨子就含进了胖裁判嘴巴里,可这会儿因着长大了嘴巴,哨子黏在下嘴唇上,却是说不清是在嘴里还是在嘴外了。

    薛向在篮框上挂了挂,便跳了下来。

    谁成想,他这一动作,就好似激活了停止的时间一般,满场立时发出山呼海啸的喝彩声,掌声出雷,喊声如雷,尖叫声如雷,端的是动地惊天!

    薛向满眼诧异地迎着这一道道惊艳的目光,实在不明白这帮人怎么突然就激动成这样,不就是赢了一场比赛嘛。

    赢一场比赛?

    这回薛大官人却是想当然了!

    想想也是,薛向这种只看过几场姚巨人比赛的菜鸟,自然不知道他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的嚣张兼夸张!

    要知道这会儿nba的直播或录播远远不到引进共和国的时候,是以,时下的篮球迷们哪里去见各种精彩纷呈的进球,就连扣篮都不是能常见的,毕竟业余球员要么水平不足,要么身高不够,因此。在场的一大半球迷没有现场见过扣篮。

    而薛向方才这一下子又何止是扣篮,简直就是乔帮主提前诞生了,要知道就是后世乔丹完成这项壮举也是在场地和特制篮球鞋的双重助力之下。就是这样。依旧让见多识广的美帝人民惊为天人,更何况现下。这一个个没见过世面、开过眼界的小菜鸟们,薛向这种壮举,在他们心中几成神迹!

    见比赛结束,薛向信步朝场外走去,满场的欢呼声愈发炽烈,薛向心中虽不明所以,却依旧感谢人家的捧场。便冲众人挥了挥手。这一互动,立时引发了更大的欢呼,当下,就有不少人朝他奔来。其中就有那胖大裁判。

    却说薛向方才这惊天一击,一帮学生不过是纯粹惊艳那种力与美的完美结合,只是觉得这个动作实在是太,太好看了!别的门道却是没看出来。可胖大裁判原本就是京大的体育教练,吃的就是篮球这碗饭。方才薛向所展现出来的惊人的篮球天赋,别说见,就是听他也未曾听过。

    此次相遇,那胖大裁判,只觉薛向就事老天降给自己的璞玉。只要自己这能工巧匠稍加雕琢,未必不能成就绝世美玉。这会儿见璞玉要跑,哪里还能忍得住激动。

    薛向哪里见过这阵势,他此来,不过是闲得发慌,顺道还吴刚个人情,从没想过要露一把脸,况且,现在他谨从许子干的建议,低调行事,遮脸尚且来不及,哪里有心思去出这个名儿。

    当下,薛向三把两把,扒开前面挤着的众人,迈开大长腿,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儿,连人群中陈佛生的吆喝声也置若罔闻,心中却是暗暗也跟这个篮球场做了诀别!

    却说薛向一路飞驰,去势自然极快,片刻功夫就转回了四六路,此地离篮球场已有小两里路,算是彻底清净了。又转过一片紫竹林,林间有不少学生正持书拿本,坐在林间的石凳上温书,记诵单词。

    薛向抬手看表,午饭时间早开始了,他本是大肚汉,又兼打了会儿篮球,这会儿,身上的热劲儿一散,肚子立时咕咕叫了起来。

    当下,薛向直趋食堂,打了半斤五花蒸肉,一碗鸡蛋汤,外配二斤白米饭,寻了张桌子就待开吃,谁知刚拿起筷子,便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大名儿,扭头一看,正是先前在球场上见过的马尾辫。

    马尾辫手捧着一个粉色的饭盒,身边跟了位女伴,径直冲薛向行来,到得近处,先开了腔:“薛向同学,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马苏,是咱们哲学781班的班长,虽然已经同学一个学期了,恐怕你还不认识我这个班长吧?”

    “有事儿么?”薛向急着祭奠五脏庙,出声就没考虑语境。

    薛向如此态度,马苏的俏脸立时就凝住了:“薛向同学,为班级赢得荣誉是值得肯定的,但至少谦虚谨慎、戒骄戒躁的作风仍需要保持吧?”

    一听这冠冕堂皇、骈四骈六的套话,薛向对眼前这个大班长的好感急剧下降,暗道:年轻轻的小姑娘,不青春活泼,当个班干部,就官僚起来,这怎么得了。

    马苏虽不知道薛向心中所想,但见他脸上阴晴不定,心中越发不喜:“行了,我就直说吧,这次考试,你有一科不及格,请你注意补修和补考的时间!”说完,冷哼一声,拉着身边的女伴,转身欲行。

    “你说什么,我有课业不及格?”薛向急声叫住马苏,满眼的难以置信。

    “怎么,我刚才说得还不够清楚么?”马苏扭过脸来,眼角间夹着几分得意,似乎薛向如此表情,很合她心意。

    “哪门课?”薛向万万不信自己考不及格的,那些试卷上的知识都是极为简单的基础性东西,他前世浸淫十数年,闭了眼都能做出。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苏老师带的。”马尾辫略顿一下,接道:“哦,忘了告诉你,就是那天你考试,你冒犯过的老师。”说完,再不回头,扭着腰肢,快步去了。

    待马尾辫说出课名和老师,薛向脑子灵光一现,想起了那日自己迟到,和一位监考老师发生过口角,隐隐约约记得那位女老师斩钉截铁地说过“你考不过的”,当然自己还不信,现在听马苏一说那位就是那门课的授课老师,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人家是授课老师,定然也是改卷老师,犯到人家手里,还不是任由别人揉扁搓圆?难怪当时人家那般确信自己定然考不过。

    薛向想透其中关节,暗骂自己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方至有今日之殃。

    这会儿,看着满盘美食,再无丝毫食欲,心中琢磨着该怎么办?

    要他去补修乃至补考,那是万万不能的!

    先不说这个脸丢不起,他可是和苏燕东签订君子协议了,要门门功课得优,才准自主学习,要是连及格都不能保证,说不准立时就得被赶到教室里,困起来。

    再说,他现在刚新官上任,下边还有个刺头下属,未来肯定是一堆麻烦,哪里有功夫去补修。

    而最最让他不能接受不及格成绩的是,他上午刚在团委见面会上拍了胸脯,说得慷慨激昂,保证门门功课优秀,还大言煌煌让人家去查阅,保不齐就有对他好奇的,跑去查成绩,到时候,考试不及格、吹牛皮的事儿在团委一传开,他薛某人的名声彻底就臭大街了。

    一念至此,薛向哪里还吃得下饭,尽管腹中已然饥肠辘辘,心中却是又急又气,先骂自己口舌惹祸,又怨那女老师小肚鸡肠,不地道。

    一时间,薛向无心就餐,抬了脑袋东张西望,指望运气爆发,能在饭堂内,撞见那女老师,好找她说个究竟。

    却说这会儿的京大食堂不见得多么先进,却也极是广大,薛向这没头苍蝇似地乱找,能撞见那才见鬼了呢。

    薛向搜寻无果,端了餐盘,便朝二楼行去,他虽然在京大就事无多,却是知道二楼是教师专属区,说不得那讨人厌的家伙就在此处。

    薛向刚上得二楼,便觉眼前的景象陡然一变,一楼大厅的水泥地坪,立时就换作白玉瓷砖,整个大厅被辟坐四个就餐区,各自用红木垒起矮墙,矮墙上还点缀一而塑胶青藤,增添雅致。

    要说无论何时,都有权级的区分,就连这教师和学生的就餐点设置,无形中就隔着阶级。薛向对此,倒是无甚感慨,在他看来,公平永远是相对的,阶级未尝不能化作催人奋进的动力。

    这边,薛向还觉得阶级能使人向上,谁成想眨眼间,他自个儿就撞上了阶级这堵厚实的围墙。

    原来,他刚端着盘子进了就餐区,立时就有一位白大褂青年迎上前来,拦住了去路,推推搡搡,要他下去。若不是薛向手稳脚稳,说不定一盘子午餐,就得那人推倒。

    “下去,下去,这儿是老师专区,学生在下面就餐。”那白大褂边说得唾沫飞溅,边拿指头在薛向身上戳戳点点。

    薛向生怕这家伙的口水溅到餐盘上,索性把餐盘背在身后,心中恼怒,正要出手给他些教训,忽然,身后有人说话了:“薛书记?”

    薛向转过脸来,那人惊道:“真是薛书记啊,真巧啊!”说着,就伸出手来。

    薛向定睛扫去,但见那人三十出头模样,梳着偏分头,留着浅浅的八字须。一见这醒目的八字须,薛向立时记起这人来,正是那日在见面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学生艺术团副主任毛旺。

第三十二章 冰山美人

    薛向笑着应了声,因着右手持着餐盘,见毛旺伸过手来,正要腾出右手,毛旺却双手抢过来握住了薛向的左手,摇晃起来:“薛书记,择日不如撞日,怎么样,给你个机会,和咱们基层同志打成一片?”说话儿,毛旺朝身后楼梯道中正攀附而上的三四人,指了过去。

    不待薛向说话,立在一边傻愣多时的白大褂猛地冲薛向鞠个躬,怆声道:“薛…薛书记,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我不知道您是………”

    在白大褂看来,能称之为书记的,就没有小人物,先前自己真是瞎了狗眼。且这毛旺经常在此吃饭,听说也是个什么主任,连他都要客气的人物,岂是自己得罪得起的?

    毛旺微微一愕,便猜到何故,立时冲白大褂喝斥开了,像训孙子一般,训得白大褂脸上的颜色快赶上他这身白衣了,末了,还扬言要把管食堂的老李叫来,好好说道说道,唬得白大褂眼泪巴巴地望着薛向。

    薛向本来对白大褂也是一肚子意见,可他的脾性有些类似薛安远,傲上媚下,对下层人民极有感情。眼见白大褂已经哭丧了脸,立时就软了心肠,挥手止住毛旺的喝斥,道声误会,让白大褂自去。

    白大褂诚惶诚恐又给薛向鞠了个躬,掉头就跑,一路穿桌跃椅,去得飞快。

    这会儿楼梯道上的四个人也上得楼来,薛向却是一个不识,显然这几个是级别未够,没有机会参加上午的见面会。

    接着,毛旺又拉着薛向,热情洋溢地给几人介绍了一番,言语间却是撺掇着薛向和大家一起用个便饭。

    却说这毛旺如此热心。本就是另有玄机,甚至就连这次巧遇,都是他静心安排的。原来毛旺在一楼就发现了薛向。就开始琢磨怎么接近才好,毕竟他正常的就餐点是在二楼。若是硬要在一楼制造巧遇,那必显得虚假。正在他苦思无果之际,恰逢薛向端着餐盘朝二楼行去。

    天赐良机,毛旺岂有不抓住的道理,于是,他飞速招来艺术团的几个下属,还神秘兮兮言道有好事儿。说完自个儿先行一步,紧追了过去。

    要说这毛旺苦心孤诣,自然是有所求的。

    原来毛旺今年已经三十有二,却仅仅是个艺术团副主任。艺术团是什么单位,那是哲学系下属的二级机构,一把手正主任才是副科级,他熬了许久才混了个正股级。而薛向虽然也只是副科级,可人家一只脚已经踏进正科级不说。还是单位实打实的五位领导之一,在团委人事调动上却是有至关重要的一票。

    再说,上午的见面会上,薛向一通唇枪舌剑,连团委最跳的张锦松都给治了。毛旺对这一切看在眼里,压根儿就不敢再把薛向当第一印象的毛头小子。再说,毛旺在团委是爹不疼,娘不爱,压根儿就没有靠山,要不然也不至于三十多了还在正股级上打滚,眼下,薛向初来乍到,显然需要自己的人手。

    毛旺自觉和薛向是“天作之合“,立时就起了攀附的心思。

    却说那四个艺术团的科员一听薛向竟是新到任的团委副书记,脸上齐齐现出惊容,好在众人都在机关混迹良久,察言观、,藏颜敛色这些基本功都练得溜熟,瞬间便调整好了心态,一一同薛向握手,问好。

    趁着这会儿说话的功夫,薛向眼观六路,已把二楼饭厅扫了个遍,早发现了目标人物——苏老师。他忙着去解决眼下火烧眉毛的大事儿,自然无暇应毛旺之约,可人家第一次相请,直眉楞眼地拒绝终归不好,是以,薛向便说今天不便,约定明天中午,由他做东,回请毛旺几人,才算敷衍过了。

    领导有事儿,且给了面子——答应回请,做下属的若还敢登鼻子上脸,不依不饶,那就是缺心眼儿、寻刺激。毛旺几人中自然没有缺心眼儿的,又客气地寒暄几句,等薛向去后,才转身进了西走廊一侧的包厢。

    打发走毛旺几人,薛向持了餐盘,便朝目标行去。

    未行几步,便立住了脚步,原来,此刻,一道橘红的光影,透过窗外丛丛枫叶,正好投在苏老师身上,霎那间,那张半侧的鹅蛋生出盈盈光辉,便连那永远冷峻的丹凤眼眸也生出几分温暖,更兼乌发若云,皓臂凝雪,薛向没想到那日一身中山装的冷峻教师,换上一件雪白的衬衣,竟会是如此惊艳!

    冷峻女教师陡然以惊艳美女的形象出现,惊艳得让薛向暂时忘了四周的喧嚣,忘了此前的纷扰,更加忘了此行何来。此刻,仿佛一切都已停止…

    忽地,窗外起了一阵疾风,风移影动,霎那间,光影照在饭食散发出的薄薄蒸汽上,紫气氤氲,那依窗而坐的女郎,似披纱着雾,如出水芙蓉,如幻彩朝霞…

    忽地,她轻舒玉臂,微抬皓腕,送一勺饭入口,饱满的红唇立时紧闭,双颊微动,似在咀嚼。女郎这一动作,忽地,将薛向唤醒过来。方才,他真的是看得沉进去了,前世今生,除了初逢柳莺儿,也就是今朝这位女老师,让他有这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当然,薛向也仅仅是欣赏这种美丽而已,就是当作对美丽事物的观赏。若说一见钟情,那纯是小说中的事儿,就算他和柳莺儿缘定三生,也是同生共死,共渡劫波,才换来的。

    片刻功夫,薛向便已收敛心神,继续迈步前行,也想着如何措辞,让苏美人收回成命。

    “苏老师,方不方便一起坐?”薛向托着餐盘,送了个自忖礼貌至极的微笑。

    苏美人回过头来,看清来人,微微一愕,俏脸立时挂满严霜:“不方便!”

    扑哧!

    薛向这边还没动静儿,四周先有了笑声。薛向抬眼去看,这才发现,苏美人四侧竟是埋伏着一水的青年教师,这帮家伙显然是知道苏美人的脾性,不敢过来同桌,却是在藏在远处,以餐秀色。

    薛向不理旁人讥笑,自顾自地把餐盘放上了餐桌,当下,再不说话,就站着吃喝起来。但见他一手捧着个三斤装的大搪瓷缸,另一只手持了大长筷子,叉起一大筷子五花肥肉,戳进瓷缸里一搅合,便埋头大吃起来。

    好一顿山吃海嚼,直吃得饭粒儿扑簌直下,响声如雷,活似肥猪拱槽。薛向把脑袋埋进缸里好一阵大吃,眼见一筷子肉了了账,只剩了半缸饭,方才把脸拔了出来,却又伸筷进盘,挑起一筷子肉,这回却不放回碗里,而是没脸没皮地对着快冻住了的苏美人,笑道:“苏老师,一看就知道咱们都是能吃能胀的有福之人,您看您对“站着吃饭能吃得多”这点毫末窍门,都知道得这么清楚。要说这食堂的师傅手段真不错,这五花肉蒸得老烂了,一闻就知道是粟米滚着芝麻香油蒸的,您不来点儿?”

    薛向这完全是瞪眼说瞎话,就苏美人这纤纤细腰,无论如何也和能吃能胀也扯不上关系。单说他这胡说八道,也就罢了,这小子还学会了说便宜话儿,人家苏美人说不方面一起坐,他则说成是苏美人体贴他,让他站着吃,能吃多些。

    苏美人长这么大,还从未遇见这般厚脸皮的,平日里,那些男人见到她,要么是色授魂予,要么是扮演风度,还从未遇到像薛向这种脸肥皮厚的家伙。

    要说后世的电视上,美女往往就青睐这种不把自己当回事儿的男人,可眼下,苏美人真真是被薛向气得胃痛了。这小子说别的,也就罢了,自个儿吃得跟猪抢食似的,还偏偏来一句“咱们都是能吃能胀的有福之人”。

    这“能吃能胀”,苏美人可是知道里面隐着什么意思。那是她打小回农村姥姥家,看邻居卖猪时,会拼命往猪槽里,加猪食,以期猪能多吃些,到时好压秤。

    这词儿几乎是专为猪准备的,薛向恬不知耻地自贬也就罢了,却偏偏还牵扯上了苏美人儿,怎不叫人家切齿咬牙?

    苏美人倒竖柳叶眉,怒睁丹凤眼,眼见着就要发飙,募地,见周围食客皆朝这边指指点点,方才想起此处是何等所在,这浑人不要脸面,还想拉扯自己和他一般没脸不成?

    “你,你坐下吃,吃,吃慢点儿。”苏美人无计可施,赶又赶不走,自个儿起身离去,保管传出去就成话柄,只期尽量平息风波。

    “没事儿,站着吃,能吃多写,您甭跟我客气。”

    苏美人一横远山,叱道:“谁跟你客气,坐下!”

    最后一声清斥,薛向却是听出了其中蕴含着极大的不快。他此来有求于人,方才作怪,不过是用计获得对话权,却是没想过让苏美人出丑。这会儿,目的已达,他自然就坡下驴,顺势坐了下来。

    薛向这一坐下,四周起了一片低哗,声音虽小,薛向却听了个分明

    “李老师,那小子莫不是哲你们学系新来的,我怎么没见过。”

    “不是!我还以为是你们数学系的,这小子从哪里蹦出来的,上来就朝最鲜的蜜桃下手,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

    “嫉妒了不是?王老师,你还别说,人家不但敢,还真就成了。我就纳了闷儿了,这美女的审美也太成问题了吧,不喜欢咱这翩翩君子,喜欢上粗鲁大汉了?”李老师狠狠叉了块又肥又厚的肉片塞进了嘴巴,一脸的义愤填膺。

    王老师凝视了一眼李老师这因大嚼肉片而抖动的肥脸,再看看远处坐在苏美人身侧的玉面郎君薛向,深深叹一口气,啥也不说了。

第三十三章 被捉奸

    “,怎么,苏老师对柏拉图感兴趣?,恰好我也喜欢柏拉图。”薛向忽然发现苏美人餐盘一侧,放着本蓝壳书,看着上面的英文名儿就念了出来。

    苏美人微愕,没想到这浑人还真有两下子,竟识得书上的英文。

    却说苏美人这般想,自然有道理的!因为这会儿入学的学生大部分都没考英语,只有少数专业课才考英语,就算是考了英语的,也不过是会些最简单的基础单词,可这书上的“”却是人名儿,一般的学生就算听过这个名字,也未必会读这个单词。而薛向却是一口读了出来,还叫出了汉语名儿,显是知道这位古希腊哲学家。

    苏美人立时将书从桌上拿了下来,搁上膝间,“找我有什么事儿?”

    苏美人因为特殊原因,在美国念的大学,对柏拉图极为欣赏,却是知道现下这本书,对时下的共和国显得太过前卫,生怕薛向看出些什么,便下意识地把书藏了一藏。

    哪知道苏美人怕什么,薛向还就偏提什么:“苏老师,我认为喜欢柏拉图的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精神都是高尚的,至少心底是纯净的,而这种人一旦恋爱,就是那种站在爱人的身边,静静地付出,默默地守候的人。不奢望走近,也不祈求拥有;即便知道根本不会有结果,也仍然执着不悔…”

    薛向自发现苏美人的这本,自以为找到了突破口,立时滔滔不绝地将后世滥大街的分析柏拉图式爱情的观点,搬了出来,妄图搭建与苏美人交流的桥梁。不然,就苏美人这冷冰冰、气昂昂的俏模样,薛向知道若是直言以告。结果几是注定的俩字:歇菜!

    哪知道薛向口若悬河说了一堆,几乎把脑汁儿都刮出来了,其中不乏后世延伸出的爱情名句。可苏美人眼眸都不眨一下,寒声道:“说完了么?说完了。请离开,我想安静的用餐。”

    这下,薛向也恼了,拍了半天马屁,没想到连马蹄子都没拍着。至少拍着马蹄子了,马儿或恼或怒,多少会有些反应。这位倒好,冷得像快冰,“得,苏老师快人快语。我也就不磨磨唧唧,事情很简单,我想问问我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到底得了多少分。”

    因着对自己答题水平的极其自信,薛向压根儿就没去查过成绩,是以。这会儿还不知道这挂掉的一科到底是何情况。

    “五十九点五分!”苏美人脆着声给出了答案,接道:“成绩下来多久了,你自己竟然还来问我?一个连自己考试成绩都不关心的学生,考成这样,也在情理之中。”

    苏美人刚报出分数。薛向的脑子就开始嗡嗡之响,压根儿就没听见苏美人后面说的什么。

    他简直气坏了!

    他此前不是没抱着万一的想法,许是自己答题偏向,或者超出了规定字数,再或者试卷遗,这种种可能都被他想到了。可这会儿“五十九点五分”一出来,就是薛大官人智商骤降一百,恐怕也能猜到是某人搞鬼。

    薛向压着火气,讽刺道:“苏老师怎么不给个五十九点九分?”

    “我从不给人情分,零点四分也不行。”瞟一眼薛向不住抖动着的嘴角,苏美人漂亮的丹凤眼,若有若无地夹着几许快意。

    “你!”

    薛向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心中狂喊:你还不给人情分,那你怎么改人情卷,若不是你瞎改,老子能只得这点分么?

    “薛同学,如果没有别的事儿了,请你离开,我想安静用餐。另外,你的脸色不大好,最好去校卫生院看看?”

    薛向岂会听不出苏美人的讽刺,肃容道:“你给我的事儿解决了,不用你赶,我立马就走,如果苏老师真心关心学生,去医院倒是不必,让查查我的试卷,我脸色保准能好起来。”

    “试卷已经封存,不便借阅!”

    “是有人心虚吧?”

    “你怎么说话呢?”苏美人勃然变色。

    “实话实说罢了!”薛向毅然不惧。

    这会儿,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妮子就是冰山加刺猬,好话、软话过去,碰的也是钉子。既然好话、软话都不顶用,薛向索性就不装孙子了。

    “既然你实话实说,那我也直说了,像你这种一学期不上一堂课的学生,能有分数,你就应该庆幸了,我在斯坦福桥授课时,对你这种学生,直接就是零分。”苏美人是真的怒了,边说话,还边挥动手臂,半卷的袖管,露出一截凝雪皓腕,腕上挂着一个精巧的紫色铃铛,她一摆动,铃铛便叮叮作响。

    闻听苏美人说到自己的逃课史,薛向气势陡然一颓,低声道:“苏老师,美帝是美帝,共和国是共和国,咱们国情不一样,您得入乡随俗不是?咱们学校可没有说学生不上课,就在考试成绩上如何如何的,更何况,我可是和咱们系苏主任有过君子协定的,您恐怕还不知道吧?”

    这会儿,确实不似后世上大学那般——平时出勤率也算作最后成绩的一部分。因为这会儿绝大部分学生的求学机会都得来不易,哪里舍得浪费,不去上课的可谓凤毛麟角,自然用不着搞后世的那套办法。

    “知道,不过在我这儿没用!”苏美人收回皓腕,竟把半卷的袖管拉了下来。

    薛向直欲吐血,碰上这么个悍妞儿,“你是系里的教师,总该接受系主任的领导吧?”

    薛向已然理屈词穷,只好以势压人,搬出苏燕东来。

    “我接受谁的领导,用不着你管,你这样说话,我是不是可以反问你一句:你是学校的学生,总该履行学生的义务——上课吧?”冰美人一化冻,却也是俐齿伶牙,简直是薛向来什么,她就灭什么。

    苏美人话罢,薛向条件反射般张开了嘴,却没吐出词儿来,这会儿,他已然词穷。好在薛向脑筋极灵,顺手抄起筷子,夹了块肥肉片子塞进了嘴巴,嚼了起来,眨眼功夫,嘴角就溢出油来。

    他此番夹菜,正好遮掩张嘴却无话的尴尬,顺道儿故意弄得满嘴流油,好恶心恶心这讨人厌的冰山。

    果然,苏美人瞧着薛向吃得猛恶,略微拽起的嘴角猛地立住了,漂亮的丹凤眼眯起,似乎那滚滚油汁喝进了自己肚子一般,胃部竟起了反应,立时俯身,拿手按住,强压着这股恶心劲儿。

    哪知道苏美人这一动作,胸前饱满的山峰,也随之而动,竟从衬衣扣间挤出腻腻的一团,薛向正嚼得得意,猛地见了那被淡黄细丝包着的一团白腻,惊得一下张开了嘴巴。

    那腻如凝脂的盈盈一球,似乎有着这世上最惊人的弧线,最勾魂的魅力,此刻,薛向心中无爱,只有欲,最原始的欲!

    却说并非薛向心花似锦,忘了远在天涯的柳莺儿,实乃是眼前这勾魂摄魄的风景,足以让任何男人血脉喷张,更何况他这血气方刚、未经人事的少年郎。

    立时,薛向的下体就起了反应,一股邪火烧得他小腹热烘烘地。

    “咦!”

    忽地,苏美人讶异一声,还伸手晃了晃已经目瞪口呆地薛某人。

    薛向陡然回过神来,冲她指向看去,见衣领处竟然油渍一片。原来方才,这家伙尽顾着贪慕“美景”了,早把张大的嘴巴忘诸脑后,于是,满嘴油汁顺着下巴,就下来了。

    薛向慌忙拿衣袖逛了逛嘴,俊脸微赧,对方才自己的窥视,着实有几分不好意思。

    哪知道他这下意识地拿袖子擦嘴,再配上这羞赧的模样,双眼还空洞无神,活脱一猪哥形象。苏美人丝毫未觉自己先前走光,方才俯身捂肚,亦不知薛向缘何如此,只是眼下见薛向又笨又呆,竟扑哧一声,乐出声来。

    苏美人这一笑,仿佛万古雪域,降下一缕春风,霎时间,群峰坍塌,冰雪消解,化作滚滚冰水,一倾而下,万古冰原立时化作一江春水。

    苏美人这一笑,薛向又看呆了,而这回,美景共赏,四周名为吃饭、实为赏美的青年教师们也呆住了。

    那先前埋怨苏美人不会审美的猪头李老师,这会儿彻底成了猪头,筷子竟插进了鼻孔里;苏美人笑时,他对面的王老师单手扶持着酒瓶正在倒酒,可酒杯早已倾满,王老师却依然维持着倒酒的姿势,一会儿的功夫,小桌已然化作溪流;这两人模样狼狈,其余众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会儿,有人心中竟对薛向生出几分感激来,暗忖,若不是他横插一杠子,能见到她笑么。而这感激却维持不到数秒,接着,心底又埋怨起薛向来:为什么要让自己见到这绝世的笑容,今次之后,此生此世,我还能再见么?

    “好哇,苏风雪,这回你还有什么话说?”

    就在满场静寂无声、气氛诡异和谐之际,凭空爆起一声喝斥,显得犹为刺耳。

    众人循声望去,见餐厅西北方向十数米,一位身着黑色风衣的青年男子正急步行来,那人青白脸,中等个儿,面容英俊,只是这会儿,许是太过愤怒,颇为精致的五官有些扭曲,配上那青白的肤色,显露狰狞。

第三十四章 飞了

    “原来她叫苏风雪,怎么那天,吴刚他们都叫她冰霜老师?想必是个绰号。不过她倒是人如其名,似寒风,近冰雪。”这厢薛向丝毫没有被人抓奸的觉悟,还暗自玩味着苏美人的名字。

    那青白脸步履极快,数息功夫就到了近前,目眦欲裂地瞪着苏美人,手指颤抖地戳着:“我就知道你外面有人,怪不得你从不让我来学校,还招呼也不打一声,就从美国跑回来,原来你果然是有人了,说不定,老子头上这绿帽子都已经戴了大半年了,我这王八当的,行,你真行………”

    薛向这边还正叨咕着苏媚人的名字,没想到竟被人当了奸夫,这帽子戴的,传出去不是毁人么,当下,连忙解释道:“这位同志,你误会了,我是…”

    “误会个球,闭嘴,这儿没你小子说话的份儿,老子又不是瞎子,她苏风雪何时给我老子半个笑脸,今天倒好,沾着你的光了。”那青白脸言语粗鄙无礼,薛向听他口气,似是苏美人的男人,心中不免生出明珠暗投之憾。可到底是人家家事,他也懒得掺合,索性闭了嘴巴,因为这种事儿往往越解释,越糊涂,还是让苏美人自己说清吧。

    哪知道苏美人压根儿就当这青白脸不存在,端起精致的水杯,自顾自抿一口,又持了饭勺,优雅地朝餐盘下起了功夫。

    那青白脸见苏美人这般泰然自若,心火被撩拨得越发兴旺,咬牙道:“行,行,你真行,苏风雪,走。咱们到你爸那儿评评道理,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脸,我马凯那点对不住你。你出国,我托尽关系。到国外去找你,再说,咱俩这婚事打娘胎里就定下了,到现在你也拖着不肯结婚,你知不知道你打生下来,就是我马凯的女人,你跟我傲什么。这些年,我样样顺着你,你让我走,我就走得远远的。不来烦你,你竟然背着我,勾搭小白脸,你对得起我么,对得起你爸么。走,到你爸那儿说理去。”

    说话儿,马凯便伸过手来,欲拽苏美人,熟料半道上。一只大手凭空而生,将马凯的手打落,这出手之人,自然是薛向,这会儿,他已经听清楚约摸是怎么回事儿了,这苏美人和马凯家肯定是世交,还弄了出传说中的指腹为婚,如今,马凯就因为撞见自己和苏美人一块儿吃饭,恰逢万年不化的冰山霎那解冻,这下彻底打翻了马凯的醋坛子。

    要说薛向本懒得管这闲事儿,人家两男女的事儿,轮不着他掺合,可这马凯太不像话,婆婆娘娘,说话忒不中听,尤其是老拿苏美人的老子说事儿。且这马凯一提苏美人的老子,苏美人两道娥眉就紧紧一蹙,显是被拿住痛脚。薛向最不耐烦威胁女人的男人,且眼前这冰雪女神实在是太让人心疼,这会儿又逢马凯撕下面皮,朝苏美人动手,薛向哪里还忍得住。

    “大老爷们儿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威胁娘们儿,成得甚气候。”薛向拍开马凯的手,还附赠箴言一句。

    可在马凯听来,就成了赤裸裸的讽刺:“好啊,当老子的面儿,你还护上了,你,你…我,我…”

    马凯羞怒焦急,伸手跃跃欲试,却又担心打不过吃亏,先前薛向的一巴掌虽没怎么使力,但马凯这小身板却如遭重击,因此,就有了顾忌。

    马凯这边色厉内荏,你你我我个没完,忽然,先前在二楼餐厅口堵了薛向一堵的白大褂奔了过来,拧住马凯的肩膀,叱道:“你谁呀你,这是你呆得么,这是教师就餐区,我在这儿干了十多年,可没见过你,快给我出去。”

    头前,白大褂被毛旺熊了一顿,溜走后,就一直密切注视着薛向这边的动静儿,暗忖着是不是让老蔡再做些好菜给薛书记送过去,就当自己请他赔罪。可仔细一看,薛书记正和那个美得不像人的苏老师坐一块儿,大白褂心中暗叹薛书记好本事之余,却是打消了赠菜的念头,毕竟这点眼色,他还是有的。

    就在大白褂以为失去拍马机会的时候,马凯出现了,且一出场,便煞气凌人,嚣张的声音,老远便被白大褂听见。白大褂细听一会儿,才发现感情这位是来找薛书记茬儿的,天赐良机,此时不出马更待何时?是以,白大褂急飙过来,拽住了马凯。

    马凯和白大褂体型相若,但满脸的青气,显然身体不佳,哪里是整日里劳作的白大褂的对手,挣扎了一会儿,便被白大褂拧住了左膀子,压得他弯了身。

    马凯此刻已然怒极,想他平日里也是鲜衣怒马、轻车肥裘的公子做派,今朝挟怒抓奸,忘了带上帮手,竟受了贩夫走卒的侮辱,且他被白大褂拧住,苏风雪竟是连头也没回,激得马凯直欲发狂,顿时拼了膀子被白大褂拧折,奋力一犟,右手勉强伸进裤兜里,掏出个巴掌长短、三寸宽的黑色硬壳证件,背身朝后亮给了白大褂。

    霎时间,白大褂拧住马凯的手就松了,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满眼惊恐,嘴巴哆嗦个不停,似乎想说些道歉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来。

    白大褂这番表情,自然吸引了满场的视线,薛向也拿眼往拿黑壳证件上瞧去,他目力甚好,更兼两人相持之地就在左近,立时就将那黑壳上的标识看了个一清二楚。但见那黑壳最上方、正中央是一个图案,这图案是个地球,地球上的陆地用绿色上彩,其余白色显是大洋,而地球下方画着两支交叉的橄榄枝。

    薛向自然识得这个标识,正是联合国的标志,再看那联合国标识下绘着共和国的国徽,最下面各用中英文印着小字。

    此时,薛向却是知道马凯的身份了,原来是共和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团的一位秘书。难怪白大褂吓成那样,这一排钢印加国徽,还有置于国徽之上的联合国徽,怎不叫人胆战心惊。

    这会儿,不单是白大褂傻了眼,就连先前看热闹的一帮青年教师,也看傻了,万万没想到苏老师的男人竟是这般有来头,心中那颗觑觎之心,霎时间,就死了。各自再不敢朝这边看一眼,慌忙端了餐盘,朝别地儿挪去,大部分更是直接起身,就朝楼道口行去,显然是不打算掺合,甚至连热闹也不敢瞧了。

    马凯拿着证件晃了一圈,方才得意洋洋地收起,接着便猛地抡圆了胳膊,啪的一声脆响,抽在白大褂脸上。白大褂挨了这重重一掌,霎时间,嘴角便溢出血来,半边脸上血红一片,又不敢换手,只手捂住脸,惊恐地望着马凯。

    马凯狞笑着伸出食指,朝外摆了摆,看这意思,竟是要白大褂将手拿开。

    那白大褂做惯了迎来送往,对权力极是崇拜,畏惧特权的脾性几乎浸入骨髓,这会儿,挨了一耳光,卑微的心底却是未生出丝毫的反抗意识,只想着怎么让人家出气,好饶过自己,竟是木楞楞地放下了手。

    啪!

    马凯又是一耳光,抽了上去。

    “够了!”

    苏美人霍然起身!

    “怎么,心疼了,你越心疼,老子越要打。”

    马凯话音方落,接着更不停歇,左右开弓,眨眼间,将白大褂的脸抽成猪头,显然先前积压的一腔怒火,在这儿找到了释放口。

    薛向这会儿俊脸已然转黑,心中怒火高炽。先前,因着偷窥了苏美人的酥胸,见她男人杀到,心中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此刻,见马凯如此张狂,竟然以扇别人耳光取乐、泄愤,且这被扇之人还是因为替自己出头,惹上的事儿,怎不叫他狂怒。

    哪想到薛向这边还未及发火,马凯竟狞笑着走了过来,边走边笑着对苏美人说:“我不仅要扇这不长眼的东西,现在老子还要当着你的面,扇你的姘头,怎么,怕了?求我啊!不过,你求也没用,老子今天要扇死这个小白脸。”

    看着苏美人因愤怒而苍白的俏脸,马凯心中快意莫名,视线一扫,扫着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薛向,以为薛向已经吓呆了,“你tm的小白脸,就你这身破衣布鞋,还敢勾搭老子的女人,老子今天非扇………”

    马凯正说得唾沫横飞,薛向霍然而起,右手暴涨而出,一把抓住马凯的衣领,单手将他举了起来,马凯到嘴的话立时化作一声惊叫,接着那惊叫声更是拉得老长老长,久久不绝。

    原来薛向举起马凯,心火高炙难消,竟不揍他,顺手就从窗口把他丢了出去,半空中马凯魂飞魄散,只剩了这凄厉的惨嚎。

    “你,你怎么……”

    苏美人万万没想到薛向这般暴虐,玉手横指,却是不知说什么,蹬蹬几步,紧赶到窗口,趴下去看马凯。

    苏美人这一趴不要紧,却叫薛向满腔欲火把怒火冲了干净。

    原来苏美人这一俯身,饱满浑圆的臀部,立时冲破长裤,突了出来。夏天衣衫本就轻薄,苏美人穿的又是条棉丝白裤,这一撅臀,内里的底裤也在裤上印出道浅浅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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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那个谁威胁不给月票的,看到没,我没tj,也没断更!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第三十五章 薛某人的刁状

    薛向盯着那浑圆瓷润的两瓣臀儿,心神立时就飞到了九霄云外,鬼使神差一般,竟伸出了手,朝那浑圆的瓷瓣儿递去。

    眼见着圆臀就要落入魔爪,忽然,苏美人那美丽的脑袋竟转动过来,薛向悚然大惊,猛地回过神来,极速抽回手来,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苏美人的视线,沿着裤缝紧紧贴着,心中又羞又愧。

    苏美人回眸欲言,忽见薛向面色潮红,尤其是那只力大无穷的右手在不住捻动裤缝,忽地,灵光一现,想到自己方才那俯身的动作,再联想薛向这副表情,霎时间,脸上燃起了火烧云,到嘴的话却是住了,暗啐一声:小色鬼!却不自觉地拿了一对玉手,朝身后背去,悄悄遮住丰满的圆臀。

    其实,苏美人这会儿本就正面对着薛向,臀儿朝向墙壁,哪里还用护着,她这下意识的动作,简直欲盖弥彰,薛向心思细腻,霎时就知道人家察觉了,立时尴尬更甚,嘴上却是有了词儿:“那个马凯同志怎么样了,没摔坏吧?”

    “摔没摔坏,你不会自己看!”苏美人恼他轻薄,哪里还有好脸色。

    薛向讪讪,不过总算遮掩了尴尬,便紧走几步,到得窗前,送目望去,但见马凯灰头土脸,伏在地上,挣扎起不了身。

    却说薛向下手极有分寸,下手之前,就知道楼下是块草坪,且这餐厅设在二楼,窗口离地不过五米左右的高度,他扔马凯出窗,使得本是巧力,未施暗劲儿,是以马凯半空中能活动身子,自我保护之下。头部自然撞不着地。这点高度,外加又柔软草坪垫护,不撞着头部。自然无碍。

    当然,薛向心中认为无碍。人家马凯可不这么看。想来也是,搁谁被人从楼上扔下来,也不会认为自己无碍的。这会儿,马凯浑身酸疼,像散了架似的,在地上挣扎良久,也未爬起身来。要说身体上的创伤还是其次。这回,马凯彪悍的心灵却是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先前,马凯被薛向从窗口扔出,霎时间。就骇得乱了心智,忘了身在二楼,直觉此番定死无疑,身体下坠的霎那,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待会儿自己落地。一定会脑浆飞溅,鲜血横流,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惨死的景象。待得身体接触地面,巨痛传来,马凯不自觉地就传递给自己一个信息——我已经死了。

    可死就死吧。偏偏他是没死而以为自己死了!人死如灯灭,本不十分可怕,可怕的是这马凯以为自己死后还有魂魄飘忽,因为他脑子里还有意识。这下就乱套了,他惶恐,他不安,他不想死,他从未像现在这般的眷念曾经活着的那个世界,甚至眷念起那个拧自己胳膊的白大褂来。

    直到远处水泥路上,突突突,驶过一辆拉菜的小货车,巨大的轰鸣声,才让马凯神魂俱复。按理说,他这“死而复生”该当高兴十分、欣喜若狂,可马凯骤觉生命珍贵的同时,对死亡却也平添了十二万分的恐惧,更是对楼上那小白脸,不,大魔王畏惧到了骨子里。

    却说马凯摔得并不重,只是猛然一震,身子酸软无力,这会儿,挣扎有时,已经缓过劲儿来,当下,挣起身来,看也不看窗口,竟是发足朝大门方向奔去,打定主意要离那魔头越远越好。

    “呵呵,那个苏老师,您,您接着吃饭。我,我送这位兄弟去医院,要说您爱人下手也太重了,看把人家工作人员伤的,得,您用,您用,不送。”薛向瞅了马凯一眼,见他无碍,当下,抖索出几句场面话,不待苏美人搭腔,更不敢看苏美人眼色,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大白褂身边,拽着脸已肿成猪头的白大褂飞也似地逃了。

    这会儿,薛向干脆就死了让苏美人重改试卷的心思,都把人家男人扔下楼了,还指望苏美人丫丫电子书留情?后世,他可是见过两口子打架,第三者劝架,劝着劝着,两口子一同联手打起这第三者来。眼下,情况何其类似!人家再怎么吵,那也是两口子,薛向自忖苏美人不跟自己拼命就不错了,别的想法还是歇菜吧。

    苏美人盯着薛向扯着大白褂发足狂奔,活像打了败仗的将军,哪里还有半分方才霸王举鼎、掷人如草的威风,心中羞恼被偷窥之余,觉得这色胚学生还算心有良耻,不算无可救药。至于,马凯如何,只要没死,苏美人那是一丝一毫也不挂心的。

    ………………………

    薛向扯着大白褂下了楼,从兜里掏出十数张大团结,塞进了他手中,让他去医疗室治治。白大褂攥着钱,吱吱唔唔说不出口,一张肿胖淤青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一双漆黑的眸子依旧写满了惊恐。

    薛向心思细腻,略一沉吟,便知大白褂焦虑何事,拍拍他肩膀安慰说,若是以后马凯再来,直接来找他,顺道把办公室地点也告诉了大白褂。这下,大白褂才长长舒了口气,说了一堆感激的话,方才千恩万谢地去了。

    薛向摸摸半饱的肚子,却是无心再折回食堂吃饭,逃是逃出来了,也不用面对尴尬了,可实质性的问题还是没解决啊。这考试不及格可不是小事儿,纵使苏燕东可以放过这回,可系团委那帮人可是正盯着他呢,薛向万不敢大意。

    薛向绕着林荫道,转了几圈,忽然又有了计较:找老师不成,就去找管老师的呗!

    薛向抬手看看表,已是下午近一点,以他对苏燕东的作息习惯的了解,这会儿一准在办公室午休。此刻已然火烧眉毛,薛向却是顾不得苏燕东的休息,迈开大长腿,就朝苏燕东的办公室行去。

    到地儿了,苏燕东还真就在!

    薛向来的突然,不及秘书通报,直接就退开虚掩的大门,撞了进来,但见老头子正爬在桌上打着呼噜,口角的涎水都流到了垫着脑袋的花布枕头上,

    因着做课题任务,薛向来此多次,秘书小方对他也熟悉,便指指门边的沙发让薛向安坐片刻,意思是等苏燕东睡醒后,再谈话。

    薛向却是不管这么多,这会儿,他对老头子可是一肚子怨气,说好的,只要考试优秀,便可自主学习,可现在,却是让不守规矩的苏美人拿逃课的事儿,给拿住了,全怪苏老头领导无方。

    薛向扯着嗓子清咳几声,老头子睡眠本就极浅,一听见动静儿,立时就醒了过来。

    拣起桌边的方帕,擦擦嘴角,又拿起老花镜戴上,看清来人,苏燕东笑道:“是你小子啊,大中午的也不让人休息,是不是来问课题报告的?要我说,你小子上学期的那个课题研究做的真是不错,我已经选送党校的理论研究处了,没准儿还能弄个奖。这学期嘛,我看咱们得换个研究方向,老搞理论不行啊,终归还要结合实际……”

    苏燕东误以为薛向是来接收这学期的课题题目的,在他眼里,薛向绝对是天才加好孩子之流,从不添麻烦不说,还能以如此优异的成绩完成研究课题和考试,这让他很是得意,毕竟还没哪位主任敢给学生这么大的自主,而他苏某人就做了,而且效果还这么良好,未必不能成为一种新的教学方法。

    薛向跟老头子早处得熟了,就开门见山道:“苏主任,我想想问我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这门课的成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你的成绩,我差不多都看了,都不错啊,门门九十多,你小子行啊,怎么,今儿个专门跑我这儿卖弄来呢?”

    其实,苏燕东还真就特意关注过薛向的成绩,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给学生这么大的自由度,也算个试验。老头子自己心中也是没底,就特别着紧薛向的考试成绩,因此,待哲学781班的考试一结束,他就特意让几位老师先改薛向的卷子,这一改,一个天才学生就诞生了!

    而那次改卷也不过是挑了几门,毕竟还有的老师在负责监考,且苏燕东见改完的几门几乎皆是满分成绩,心里的一颗大石便落了地。这就好比质检员抽样检查一般,既然抽了几乎近一半的样品都合格了,其它的不抽也罢,是以,苏燕东还不知道薛向有门考试挂掉了。

    薛向微愕,见苏燕东似不知知情,说道:“苏主任,是这样的,我的马政经这门课只得了五十九点五分。”

    话至此处,苏燕东面色急变,正待开口,薛向抢道:“您可别误会,问题不在我身上,是代课的苏老师说逃课的学生,只配得这点分儿,您听听,您听听这话,简直是没把您老放在眼里嘛。”

    这会儿,薛向自觉十分委屈,莫名其妙被人拿住了,当下就在苏燕东面前,给苏美人上起了眼药。

    薛向见苏燕东目瞪口呆,自以为奏效,接道:“苏主任,我认为对苏老师这样不服从您领导的教师,有必要进行稍微的处理。我认为扣工资、写检讨之类的处罚,就不用了,毕竟是女老师,总得给她留些面子,这样吧,您可以让她去代别的班,这样大家脸上都好看…咦,方秘书,你怎么了,怎么脸色通红,是不是病了?”

    薛向正把满肚子的坏水往外倾倒,忽然瞅见坐在左侧小办公桌上的秘书小方,拿手捂住嘴巴,憋得小脸通红,立时就问出声来。

    哪知道,他这边话音刚落,后边就有声音传来:“我看是你有病!”

    声音清脆悦耳,却似夹着冰棱,薛向听在耳里,如遭雷击!

第三十六章 你争我夺

    那清脆的声音仿佛夹着冰渣子,半空里浇下来,淋得薛向一头一脸!

    好个薛向,临危不惧,来了个充耳不闻,心念电转,便想出了对策:“苏主任,我想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总之,苏老师毕竟是从国外归来的优秀人材,只代我们班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我强烈要求您安排苏老师负责全系的大课,那样咱们全系的学生就都能有机会聆听苏老师的教诲了。”

    薛向竟明目张胆地玩儿了一出掩耳盗铃,他只奢求这冰山美人是初来乍到,没听见他前面的诋毁,那这番补救说不得就还有用。

    闻得薛向这番“豪言”,苏燕东惊得眼珠子差点儿没飞出眶去,秘书小方更是把脑袋抵在了课桌底下,不知道到底是何表情,只见肩膀不住一抽一抽地耸动。

    这时,薛向才故作不经意地扭过头来,“呀,苏老师,您什么时候来的?真巧!来来来,您坐您坐!”薛向嘴里说着客气话,身子却是动也不动,连挥手请的姿势也无,可见这客气话有多假。

    苏美人冷冷横了薛向一眼,却是没接茬儿。本来嘛,薛大影帝被人抓了现行,还敢当作啥事儿也没发生,表演得惟妙惟肖,再加上苏美人的冷性子,哪里好拉下面子,跟薛向分辨谁是谁非,自然冷漠以对。

    见苏美人没吱声,薛向松了口气,总算是遮拦住了,心中却是暗哂:唉,生平第一次给人家上眼药,结果,眼药倒是没糟践,全给自己上上了。

    “那什么,苏主任。苏老师,你们谈,我先走了。”

    气势已颓。薛向决定收兵回山,再说。谏言苏燕东调整苏美人的事儿,当着人家的面儿,哪里好说。他暗中计较:先出去溜达一圈儿,再杀个回马枪!

    薛向刚转身,却听苏美人道:“你先别走,关于你逃课的事儿,咱们正好在苏主任面前说个清楚。”

    见苏美人亮明刀枪。却是正合薛向心意。这逃课的话头儿,他这做学生的还真不好直接挑起,“成,当着苏老师的面儿。苏主任,您就和她讲讲咱们的君子协定吧。”

    说完,薛向得意地抱起膀子,暗忖,不信系主任的话。你一个个小小老师还敢不听!

    哪知道苏燕东先不言语,而是取下老花镜,摘过细绒布,摩摩嚓嚓,又是端杯喝水。折腾半天,才开腔:“薛向啊,你也说了苏老师是国外归来的优秀教师,她的课,我看你还是听听得好。”

    什么!

    薛向万万没想到老头子居然临阵反水,这一枪刺过来,简直给他来了个透心凉。

    薛向急道:“苏主任,当初我们可是……”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学哲学的,连时移世易都不明白?我看你还真得好好上上课。”

    “老头子竟然彻底翻了脸,看这敌投的,连旧情都不念了?”薛向真不知道这戏法儿是怎么变的,老头子先前还夸自己真行,这会儿,话锋一转,就成了自己还需要继续学习,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薛向现在瞅一眼一本正经的苏老头,就浑身发冷,可光发冷也不行啊,不及格的事儿还没解决呢,眼见着是胳膊扭不过大腿,薛向也知道先顾眼前了:“苏主任,成,您说上苏老师的课,我去,只是上学期的“马政经”这门课的成绩……”

    薛向原以为老头子狠狠刺了自己一剑,这点要求该会一口应下,哪知道苏老头竟似不敢做主,小心地朝苏美人望去。见堂堂一系之主任拿不下手下的教师,还一副窝囊样儿,薛向真想替他找块豆腐来,让他撞死算了。

    “上学期的成绩我可以按卷面分给,下一次考试,希望你好自为之。”苏美人冷冰冰丢下一句话,摇着柳腰,蹬蹬去了,竟是连招呼也不和二人打一个。

    待蹬蹬声远去,薛向刚准备开口告状,忽地,想起她来时怎么没有脚步声,莫不是刚才蹬蹬声是故意踩出来的,这会儿还躲门外偷听?

    薛向真有些神经过敏了,竟特意溜到门外,看了看,见真的无人,才放下心来,抢进几步,道:“苏主任,别怪学生没礼貌,您实在是太那个了,您看看她,她压根儿就没把您放在眼里,走时,不和我打招呼也就罢了,怎么连您..”

    话至此处,薛向说不下去了,苏燕东竟现出一脸颓唐,自顾自翻起桌上的日历来,忽然猛撕几张,露出今天的期号,那期号下面的阴历,竟还拿笔描红了,显是苏燕东的特殊日子。

    啪的一下,苏燕东竟然给了自己一巴掌,撂下薛向和秘书小方,撒腿就朝门外奔去,这老胳膊老腿儿竟是迈动得飞快,不待薛向喊声,便奔了出去。

    薛向觉得今天真是诡异之极,遇到的人就没一个正常的。那边两男女玩指腹为婚,这边主任不敢管老师,最悲催的是自己竟然两次都成了夹心饼干,找谁说理去。

    “薛书记,你难道不知道苏老师是苏主任的女儿,咋还这样说话,刚才我一直给你使眼色,你咋就愣瞧不见呢…”薛向到系团委担任副书记的事儿,小方身为系主任的秘书自然知道,是以,就没把薛向当普通学生,而是称了官称。

    这边薛向只听见“苏老师是苏主任的女儿”,小方后面的话已经完全进不了他脑子了,因为这会儿,他脑子里乱糟糟一片,直个在心中大骂自个儿傻叉,在老子面前告女儿,能告准才怪呢!

    忽然,脑子里又冒出个疑问:既然是老子和女儿的关系,这苏主任既是上级又是老子,不是更好管苏美人么,怎么这做老子的好像有些怕女儿,做女儿的进门也没叫老爸,还冷冰冰地叫了官称?

    薛向这边云里雾里想不明白,冲小方打个招呼,失魂落魄地出门去也。

    总算把那不及格的成绩给抹去了,算是这乱糟糟一天,唯一值得高兴的事儿吧。

    诸事不谐。薛向也不敢在外边溜达,索性绕回办公室。打算睡个午觉。

    薛向的新办公室设在哲学系三楼,是间十平大小的房间,虽未铺瓷砖、架吊灯,却是布置得极为雅致。本来安排办公室时,系团委办公室负责后勤的老梁,就领着四五个小年轻过来了,说是奉刘高书记的指示。看薛书记有什么要求,要怎么布置,直管吩咐就好。

    当时,一听刘高书记。薛向脑子里就跳出一个高个儿、长眉的中年形象来,记得欢迎会上这位可是力挺了张锦松一把。一念至此,薛向心中升起了警惕。按他好享受的脾性,本来是打算自己出钱,把这屋子给整顿一下。这下却是不行了,说不准谁就等他奢侈呢。

    可人家派人来了,若是用也不用,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却是露出来了,那样终归不好。毕竟一个班子里待着,抬头不见低头见,面皮上的功夫该做的还是得做。

    是以,薛向便反其道而行之,告诉老梁不需要添东西,反而让把办公室的各种器物,往外搬了一堆,只留下一桌一椅,一张简易行军床。

    办公室搬出了许多器物,空阔不少,薛向自然不能真让它空着,当下又指挥老梁弄来不少绿色盆栽,桌上放一盆仙人掌,以助赏目悦心,而小小行军床边上,更是摆了一圈绿意盎然的盆栽,薛向怕别人说自己奢华,却不怕别人念叨自个儿小资,更不嫌每日把盆栽搬进搬出费力,他只要能睡得舒服。

    却说回到办公室后,薛向半饱着肚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是睡不着,百无聊赖,又拿起桌上的文件和报纸看了起来,正看到无趣时,叮铃铃,叮铃铃,桌上的电话响了。

    按说普通科级干部,是不够格配单独办公室和单独电话的,可谁叫京大享受特殊拨款,财大气粗,且系团委就这么五位领导,另外四个都配了,自然不能拉下薛向。

    电话是老王打来的,语速甚急,只一句“首长去开会了”,说完便把电话撂了。

    话虽短,意思却多,薛向自然听出来了。要说安系商量正事,从来都是安在海来电,而这会儿安在海亦未赴吴中上任,必然在家。可来电的却是老王,且极其匆忙就挂了电话,薛向便咂摸出,这是老王私自打来的电话,要自己速去松竹斋。

    “到底是什么事儿呢,难道今天开会讨论的事儿跟自己有关,不会不会,自己这芝麻大点儿官,怎会劳动那些大佬?那不是自己的事儿,若是安氏的事儿,当由安在海来电,何必要老王这般仓促得好似通风报信。那,那必是与己有关,且是能劳动那些大佬会商的事儿,那就只有一件事儿——许子干的新职务。”

    薛向挂了电话,心窍百转,立时便猜出了答案。因为,他那次夜访许子干后,就为许子干的事儿,在安老爷子面前说过话。老爷子当时没有回话,可老王却是在侧,知道有这件事。

    薛向虽然猜出了为何事,却是依旧糊涂老王为什么来电话,还如此仓惶,难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薛向心怀疑问,脚下却是不停,片刻就到了松竹斋。他刚陪即将赴任的安在海和永远是岳父重于工作的左丘明,喝完一壶茶,老爷子的座驾便进了大门。

    …………

    黑小的书房内,因是夏天,只有烛火,没有炭火,光线不明,倍显幽森。

    老爷子倒是没问薛向何以在此,落座后,就把会议的结果简要说了一下。

    薛向万万没想到,会上竟是没定出结果。他来时就暗自嘀咕,虽然许子干是曾经的中央大员,且是威权赫赫的中组部副部长,可到底只是个副部级干部,就算其中牵扯到吴家人,他的调动无论如何也轮不着上高层会议呀。

    听老爷子一说,他才明白,随着南蛮子越闹越凶,教训南蛮子在高层几乎成了共识,原本他替许子干相中的苗疆省的位置,竟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

    想来也是,从古至今。历来就是战功最重!而文职人员自然不可能上战场立功,那后勤转运就成了为数不多的立功机会。若是谁在这场战争中,立下功勋。无疑能在仕途的功劳簿上给自己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同样也为日后更上一层楼。打下坚实的基础。

    是以,原来薛向替许子干筹谋的位子,立时就成了众矢之的。

    若是单单这样也就罢了,就在薛向消化这消息的时候,一旁在座的安在海和左丘明竟闹出事儿来。

    “爸爸,既然是这样,咱们也得争取争取。您下次能不能在会上提名我过去。我也觉得老在安逸的环境待着不好,还是艰苦的环境能磨练人,吴中省的事儿,缓一缓也还来得及。咱们可以从长计议。”

    安在海此去吴中,本就是肩负整合安氏在吴中力量的重担,可谓是个大桃子,且更极具象征意义,象征他安在海依旧是安系掌舵的不二人选。可眼下。安在海竟是连这大桃子都不要了,闹着要去苗疆,可见这位子火热到何等程度。

    “在海,吴中的重要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也就你有这个能力挑起来,你不去谁去?”左丘明罕见地直言反对了安在海,一番豪言说得冠冕堂皇。

    薛向还以为这位这回开了窍,知晓顾全大局了,哪知道左丘明话锋一转,又道:“爸爸,我认为我在铁道部已经历练得足够了,此去苗疆,虽然僻壤穷乡,却是最最锻炼人的,您不是老教育我们说‘党员干部就要吃苦在前,享乐在后么’,我希望这次能去苗疆,哪里最苦,我就去哪里。”

    左丘明神情肃穆,长眉如锁,幽幽的烛火下,刚毅的造型加悲壮的言语,竟让薛向凭空生出几分“风萧萧易水寒”之感。

    在左丘明说自己不合适去的时候,安在海就已经开始皱眉了,不过好歹那话说得还中听,可这后面半截话一露出来,把安在海气得直喘气:“大哥,你从江淮省调到铁道部才一不过一年吧,无论如何也不能算历练够了,但你若是坚持认为自己历练够了,去吴中岂不是正好,相信凭您的能力,应该能很快稳住局面,至于苗疆的差事,还是交给我吧。”

    安在海话落,左丘明立时就接上了,一时间,二人唇枪舌剑,辩论的不亦说乎,好在都还顾忌着老头子,言辞间皆是说法辨理,即是这样,依旧是锋芒毕露,听得一旁地薛向眉头越骤越紧,几次都想出声制止,终归有自知之明,强忍了下来。因为,眼前的这二位,已经辨出了真火,薛向自知这会儿,不是自己一个外姓人该插言的时候。

    薛向虽不插言,却是不住朝老爷子的位子瞟去,灰暗的灯光下,看不清老爷子是何表情,但老爷子脚下不住颤抖着的手杖,却是让薛向知道此刻老爷子心中愤怒已极。

    薛向担心老爷子的身体,知道要是再让这二位辩下去,没准真将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来。谁成想他刚要出声,老爷子动了。

    但听轰的一声巨响,老爷子将身侧搁置茶水的立凳掀翻了,霎时间,凳落,杯裂,水溅!

    “滚,你们两个王八犊子给老子滚,从今以后,别再想进这间屋子,滚!!!”老爷子不住地跺着拐杖,指着二人大声喝骂。

    唰的一下,二人脸色一片惨白,齐齐颤抖着身子,望着老爷子,却是挪不开脚步。此刻,二人真真是吓坏了,纵使二人官高日久,养成了气势和威仪,可在老爷子这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老将面前,那点气势,屁也不算。此刻,二人心中再无半点思绪,只剩下惶恐,惶恐若是此后老爷子真不让再进这间书房,那今世的奢望可就彻底断送了。

    薛向顾不得劝顾安、左二人,紧走几步,把老爷子扶住,又轻轻用力,将老爷子按回了椅子;一侧的老王则飞速地将立凳扶立起来,又寻来扫帚、簸箕将狼藉处打扫一新。

    “老爷子,消消气儿,气大伤身不知道啊!何况人家二伯和大姑父又没说错话,这苗疆眼看着还真就是锻炼人的地方,当然,也是个金窝子。不过,二伯和大姑夫想往那儿去建功立业正是人之常情,我可真没看出您生气的理由。我就不信当年您老打仗的时候不争功,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您老可跟我讲过,血战四平的时候,林罗首长可是把主攻任务安排给了三兵团,还是您亲自打上门去,把主攻任务抢过来的,有这回事儿吧?咱们执政党人,可不兴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薛向见气氛尴尬,立时就开了腔。他可不管老爷子那争着打战赴死和这二位争着坐享其成的性质有何不同,拾起来,就往一块儿联系,且他知道只要一说打仗的事儿,老爷子的注意力一准儿被转移。

    果然,安老爷子瞪了他一眼,叱道:“老子那是提着脑袋玩儿命,和他们这窝里斗是一回事儿么?”

    “怎么不是一回事儿,您那是打仗,人家二伯和大姑夫争着去的地儿,也是要打仗,都是打仗,您若非分出个青红皂白,那就是不讲理,说句难听地,血战四平是打得惨,您老这不是也在指挥所么,难道您要人家二伯和大姑夫抗了枪到前线,才算是好汉子?”

    薛向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可他知道此刻不如此,难以让老爷子饶过安、左二人。

    老爷子一听薛向竟敢讽刺自己缩在后面指挥,让士兵玩儿命,立时就恼了,气得眉毛直抖,想说出些道理来,开合着嘴巴,又说不出来。因为不管怎么说,他那会儿还真就是在后面端了望眼镜,看士兵决死冲锋,这个事实无论如何也难以推翻。

    如果此刻有第三者愿意帮腔,却是可以帮老爷子分辨“首长是指挥官,必须待在指挥岗位上,上前线冲锋一旦阵亡,给整只部队带来的危害更大。可这些话,到底不是老爷子自己能拿出来辩解的,是以,老爷子张了半天嘴,最后也没吐出一个词儿来,气呼呼地抱了茶杯,猛灌茶水。

    ps:五千五百字,还是只做一章,只为求推荐票!今天确实出了些意外,明天恢复正常。另外,说下更新时间,一般是晚上十一点后,我知道这样做,不好,可我这人有一个毛病,就是喜欢一次写完了修改。要是中途修改了,上传,就没力气写下去了,这倒不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二竭的道理。而是我总把每一个字当一粒谷子,写出来就是收货的;上传了,就是交公的。交公了,自然就丧失动力,谁叫我小农意识严重,喜欢看着谷子越堆越多,越堆多,我干劲儿越足。所以,请大家体谅下,上传时间,这次定好了,晚上十一点左右,一般是二章,有时会三章。

第三十七章 最黯淡的一天

    薛向出得松竹斋时,已是下午三点半。虽然花了半个多小时,缠斗得老爷子忘了发作安在海和左丘明,也收获了安、左二人无数感激的眼神,可出门那刻起,薛向脸上的笑脸便攸的一下收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满面冰霜。

    今天一天,薛向觉得简直是不顺透顶,先是在见面会上,被张锦松作了菜鸟,拿出来当靶子;接着,无端掺合进了一场轰动校园的篮球赛;后来,又传来考试挂科的消息;再接着,被人家当作第三者抓奸;最后,给苏美人上眼药,反被人家抓现行;到这会儿,筹谋数月的许子干调职的事儿又出现了波折。

    这一天,该算是薛某人前世今生最混乱的一天了,若不是这会儿还没满大街的瞎子,说不得薛向就得随便拉上一个,给自己取上一卦了。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了会儿,不知不觉就逛到了北海公园,时下正是艳阳高照的好光景,北海公园花木成林,碧草如茵,更有山环水抱,微风频生,正是消暑赏景的好去处。

    薛向却没心思在园内游逛,寻了一处绿地荫凉,便倚树靠了,思索如何破局。他万万没想到一个苗疆省的位子竟是牵一发动全身,据安老爷子概述,会上是振华首长提名的许子干,证明振华首长那边已经被许子干走通了,而吴老虽未提出人选,却是强烈反对许子干的任命,还要求派员去探望正在病休的许子干,其中之意,正是暗讽许子干装病。

    振华首长如今一飞冲天,他的提名份量极重,本来极有可能通过,可一直极少出席会议的季老突然发言了。也提了个人选,当下,就把局势弄乱了。成了相持不下。要知道季老份量极重,且资历极高。在党内地位几能与南老并驾齐驱。他老人家发话了,会上的气氛就沉闷了,因着谁也没把握拿下那个位子,因此,就没举手表决,把争议搁置下来了。

    薛向倒在一棵老榕树下靠了,那榕树枝桠极茂。且树叶稠密,压得三五枝桠快垂到了地上,思极无谋,薛向顺手扯过一片树叶。在指间翻来覆去地颠转,心中却仍是在思索着怎么破局,可此刻的他之于那些顶级大佬,无异于尘埃,即使腹有良谋和一肚子道理。来证明许子干是最合适人选,可谁听他的呢。

    就算他能告知振华首长,且振华首长听他的,可眼下的事儿,已经不是振华首长能一言而决的了。况且,振华首长已经提名了许子干,亮明了自己的态度,不依旧是个僵持的局面?

    “唉,季老挥手如山,如横天绝壁,叫人如何攀登,季老,季老……”薛向心中默念着季老,忽然,灵光一现:季老挥手如山,可不同样还有另一人反掌成天么?

    那人自然就是南老!

    可薛向脑子里刚闪出这个念头,隐隐约约就要将之掐死。他算是极有自知之明的,他和南老只不过见过一面,那还是假借替薛安远拜年才寻着的由头,而去年拜年就没轮着他去,实在是当时的梅园戒备森严,除了南老至亲和军政大员,其他人员是万万不得与入的,且各大员均知道规矩,皆未带家属或子女前去,薛向自然未能成行。

    此刻,薛向想来,那日南老待己甚至亲切,还多方回护,可那不过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其中大部分原因,恐怕还是因为自己伯父当时尚陷囹圄,南老感念其情的缘故。而如今薛安远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岂不是多赖南老之力,先前的悲情牌哪里还能打。

    就算南老待己如故,可终究是把自己当孩子在看,若是贸然说出许子干的事儿,说不得换来的就是一顿呵斥,毕竟军国大事,哪个政治人物会拿来送人情?就算是送人情,那也一定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与人作政治上的妥协或交换,岂会为私情而为。

    薛向心中思忖得很清楚,他知道无论从哪方面想,自己去找南老为许子干说情,都是冒失、无理、幼稚乃至荒唐的举动,可他最终决定还是得去,不为别的,只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纵是不成,自己也算尽了全力,对得起许子干了。

    一念至此,薛向站起身来,就跨上了飞鸽,朝西北角的四海副食店奔去,那处有一公用电话。因为,现下不比以往,南老身负国鼎,整日里处理国家大事,自然不可能时时居住梅园,多数时间恐怕还是居于大内。而此刻,薛向也就只知道梅园的联系方式,那还是关春雷告知的,当初说让他没事儿的时候,就来梅园玩儿。

    可梅园岂是供人玩耍之地,薛某人就算胆子再肥,也不敢没事儿就上那处溜达,是以,梅园他再未得去,那电话自然一次也没用。今次,却是不得不用了,不然他还真没地儿去找寻南老,总不能给薛安远打电话吧,若是那样,一准儿得挨薛安远的呵斥。

    薛向本来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谁知道电话一要过去,竟直接就是关春雷接的电话:“啊哈,是你小子啊,要我说你小子还真不地道,去年过年你不来给老子拜年也就罢了,怎么着,回京这好几个月了,今儿个才知道给老子打电话?我猜猜,我猜猜,你小子一准儿是遇到麻烦了,不然你小子才想不起你关伯伯勒…..”

    关春雷是个炮仗脾气,说话又急又快,薛向刚报了个名儿,他就自顾自打了阵机枪。

    一时间,薛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关春雷说的都是实话,他确实是有事儿了才找。好在关春雷性子直爽,倒也没继续找他茬儿,道声“首长就在梅园,赶紧过来吧”,说完,就把电话撂了。

    薛向再不迟疑,掏钱结了话费,调转车头,便朝梅园奔去。到得胡同口,不待他掏证件,就有专人过来。问明姓名,便领着他一路穿越重重警戒线。最后领到梅园的左侧耳房处,作了个请便的手势,便自己退开了。

    薛向推开房门,但见关春雷正穿着件大白褂,敞开了衣襟,抱着个大西瓜啃得汁水飞溅。见得薛向进门,关春雷也不起身。抬手指了身侧的红木桶,口齿不清地道:“自个儿拿,老子昨晚吊在深井里冰的,可比劳什子冰箱好使多了。三伏天里,吃一口,透心凉,你小子倒是好运气。”

    薛向听话,也不客气。抱起个浑圆的翠皮西瓜,触手间,果然冰凌凌刺着肌肤,轻轻一掌,西瓜便精准地从中裂出两瓣。接着,便是一通胡吃海塞,片刻功夫,一个七八斤的大瓜就下了肚。他中午本就没吃饱,这会儿心急火燎之余,吃一个冰镇西瓜,端的是既饱肚,又静心。

    薛向这边如下山猛虎,片刻就扫完了,惊得正把脑袋埋进半边瓜肚子里的关春雷猛地抬头,比出个大拇指,道:“你小子,行,比老排长可厉害多了,当年,论吃饭喝酒,老子可是把他甩得没影儿,你小子这回倒是替老排长找回了脸面。”说完,又指着桶,让薛向接着扫荡。

    却说薛向此次是真的来办事儿的,方才吃一个,纯是应景儿,给关春雷面子,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继续胡吃海塞。

    “瞎着什么急,急也没用,老子心里还能没数儿?现在振华同志正在和首长谈工作呢,你小子要这会儿进去?我看还是接着陪老子吃瓜吧!”关春雷人粗心细,自然知道薛向心中所想。

    薛向无奈,只得又从桶里挑了个个儿小的,哪知道他这边刚把瓜拍开,耳房的电话响了。

    关春雷接完电话,笑道:“你小子倒是好运气,首长知道你来了,叫你现在过去。”

    “什么!”

    薛向吃了一惊,手上一松,托着的两瓣西瓜霎时便朝地上落下,他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伸手一抄,将两瓣西瓜稳稳抄在手里,却是忘了这不是两个半球,无数瓜汁飞溅出来,洒在他的白衬衣上,立时在衬衣前印了一滩红印。

    这下可麻烦了,那边的卫士已经到了门外,而薛向这副邋遢样子,无论如何不好出现在老首长面前。谁成想,他找关春雷借衣裳,关大炮干脆就扬起比薛向身上那件还红艳的白大褂,问他要不要,弄得薛向彻底无语。

    薛向正张罗找哪位卫士借衣服,可那卫士个个跟木头人一般,压根儿不接茬儿,无奈之下,他只好在关春雷的吆喝声中,顶着这件糟糕的衣衫,随了卫士前去。

    此前,薛向只来过梅园一次,其内山水田园的风情,却让他记忆犹新。只不过,这回再来,满园的冬装,已换作夏服,上回的一片纯白世界,此刻已化作色彩缤纷,有翠竹成林,有红花盛开,有芳草掩映,有芙蓉绿波,唯一不变的则是那弯曲水,依旧流水淙淙,撞在凸起的回环上,叮咚作响。

    当然,变化最大的当属那曲水后的一片农田,去年冬天,薛向记得种的是小麦,这会儿却换作了稻谷,且是已经成熟的稻谷,满眼望去,斜日余辉下,金灿灿一片,田间,竟还有两个农人,戴笠持镰,在收割谷子。

    薛向心中一直好奇,梅园中种了这些农作物,到了收货季节,该是请左近的农人帮着收割,还是由园内的卫士代劳。这会儿,见了两顶斗笠,却是迷糊了,心中嘀咕:就这两人,这一片田地,该收割到什么时候啊。

    他这边心怀疑问,脚下却不停步,沿着曲水边的石板路,跟着卫士行得甚急,那曲水弯到农田左近,薛向离那两位俯身挥镰的农人,不过四五米处,前面的卫士忽然止住了脚步,朝田间一指:“薛向同志,首长就在那边。”说完,一个立正,调转身子,留下满脸惊愕的薛向,大步去了。

    “傻小子,看什么呢,还不下来搭把手。”左边的农人忽然扬起斗笠,冲岸上目瞪口呆的薛向喊话了。

    薛向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斗笠下那张愁苦的老脸,不是振华首长又是何人。

    这时,右边的农人也直起了身子,高大的身材极是显眼,不待他扬起斗笠。薛向便看清了那写满沧桑却又儒雅慈祥的脸来,正是老首长。

    “叫人家作甚,人家可不耐烦种地。听说人家下到山沟沟里。也从不往地里去一回,都是安居高堂而指手画脚。看看,人家这才是当官的威风嘛。”老首长性子本诙谐,竟接过振华首长的话头,拿薛向在靠山屯的作风开起玩笑来。

    老首长都这般说话了,薛向哪里还敢磨蹭,三两步就踩进了田间,顺手抄起田埂上的镰刀。就朝地里的庄稼发起了进攻。却说薛向打架是把好手,做起农活来,完全就不成了,他下手倒是飞快。镰刀舞得几乎叫人看不见刀影,稻子也应声而落,可他割着割着发现不对劲了,地上竟全是倒伏的稻子,杂乱无章撒了一地。叫他无处放脚。

    薛向立时停住镰刀,偷眼朝振华首长和老首长所在的行子看去,但见二人身后的稻子,码得虽未必整整齐齐,却是丝毫不影响劳作。

    薛向拿了眼睛七扫八瞄。却是发现振华首长和老首长好似没动静,一抬眸子,恰好撞上两道眼神。原来这二位自打薛向下地后,就一直没动作,笑吟吟地看着他瞎忙活呢。

    这会儿,薛向也直起了身子,冲二人尴尬一笑,却是想不出词儿来遮掩。

    “行啦,没什么不好意思,你们这代人算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虽然也经历了些坎坷和波折,总算是比我们幸运得多,不会种田也不是什么多大的罪过,将军打仗,书生念书,各干各的行当,干好干对就行。当然,知识自然是掌握得越多越好,不要求你门门精通,但广泛涉猎却是必须的……”振华首长倒是没继续打趣他,却是出言替他解围,言语间,竟似还有几分教导薛向如何做人为官的意思。

    要说振华同志对薛向的观感极佳,不说他能有今日飞龙在天的势头,多耐薛向那三篇文章之功。单是薛向感想敢干,在靠山屯,能把他自己都是只敢不想不敢做的事儿,付诸实践,振华同志就感动莫名。而且振华同志猜到薛向今日此来何为,自然对他这种重情重义的举动,倍加青眼。

    振华同志说完,薛向回了个感激的微笑,却是没有说话。其实,自打他和这二位照面,就没说过话,连问好的话都未出口。倒不是薛向性子腼腆,而是这二位齐聚,让他倍觉压力。尤其是老首长,后世已然成神,即使此刻也已是耸立云霄的大能。

    若是这二位问话,薛向或许还能依言而答,可这二位不是出言调侃,就是闭口不言。调侃他的话,他自不能像对待雷小天、朱世军那般,反调侃回去,只有低头受了;而这二位不开言时,他更是不能主动挑起话头,此处到底不是松竹斋,老首长也不是安老爷子。

    “怎么,去年过年,没来给我拜年,现如今心中有愧,不好意思说话喽?”老首长出言打破了沉默,接道:“那我就好奇了,过年时你不来给我拜年,今儿个不年不节的,倒是主动上门了,还你帮我掰扯掰扯,是何道理?”

    老首长满脸微笑,鸡皮密匝的眼角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薛向的来意,岂能瞒得过他?

    振华首长笑道:“我看多半是来抱佛脚的。”

    老首长笑道:“我这儿可没有佛脚,臭脚倒是有一双,不过某人就算是要抱佛脚,平时也该多多烧香才是呀,总不能事到临头,头埋土中,把佛脚一抱,就当万事大吉嘛。”

    不待薛向接话,老首长又道:“行了,你的事儿,我大概知道了,有些事儿不是你这娃娃能掺合的,你当前的主要任务是搞好学习嘛,听振华说,把你安排在学校的系团委,本来我是很不同意的,你一个娃娃不要以为写过几篇出彩的文章,掺合进了一些事情,还全身而退了,就觉得天下大可去得,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光看到表面也是不够的。现阶段,我看你要沉下心来,好好读读书,当然,不只是要读你所选所学的专业类书籍,像振华说的,视野一定要开阔,总之,多读书没坏处,开卷有益嘛。”

    说完,老首长不再理他,自顾自上得田埂,朝前行去。

    “小家伙不错,就是了躁点儿,好好读书吧,对了,你干活儿虽然不成,手脚却是麻利,赶紧帮着把这块田给处理了吧,我这老胳膊老腿儿可经不起首长每天折腾。作为回报,透给你个好消息,你的事儿成了….好好干啊,待会儿我来检查。”

    说完,振华同志拍拍薛向的肩膀,也去了。

    望着振华同志单薄的身影,再看看这一片漫无边际的稻田,薛向只觉今天简直就是自己人生最黯淡的一天。振华同志最后那句“透给你个好消息“,在薛向听来就是调侃。他何尝不知自己的事儿成了,因为他看见振华首长的霎那,就知道撞山了,自个儿此来就是多此一举!

    ps:这几天被双十一购物的快递弄得很乱,我找找感觉,诸位大大毋要着急,会加快进度的,今年又只有五千字,对不起大家了。

第三十八章 挑事儿的又来了 (求推荐)

    淡淡的阳光穿棱越户,洒在桌上的仙人掌上,原本模糊的丝丝根茎和凸起的球刺立时清晰起来,淡淡的阳光附在这柔柔的绿上,看得劳累了半天的薛向也觉心头陡然一松。

    今天已是十一月三号,离那日在梅园割谷子已经过去两月有余。那倒霉的一天,薛向刻骨难忘。本来振华同志就是去和老首长沟通许子干职务问题的,而薛向到时,两人已经沟通好了。薛向这多此一举地撞入,挨了老首长的批评不说,还让振华首长得了个免费的劳力。

    你说劳作便劳作吧,薛向这年轻力壮辛苦辛苦也没什么,可振华同志生怕下次再被老首长拉住割谷子,遂把那一大块田都交给了薛向,让他一举荡平,说一会儿还要来检查。饶是薛向精干筋坚,武勇无双,使劲生平所学,割完那一块田的时候,已是月上柳梢之时。

    当时,割完最后一丛谷子的时候,薛向只觉这粗腰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立时就一头倒在田里,再也不想起来,躺了田里,看了半晌明月、星空,也没等到振华同志来检查,刚爬起身子,便见一个卫士拎着个小竹篮过来了。薛向接过一看,竟是半篮子窝头和一瓶水,他急问振华首长哪里去了。

    那卫士答说,老首长和振华首长从田里回来就出去了,他是奉老首长指示,让在薛向干完田里的活儿时,给送窝头和水,另外老首长让他转话,说欢迎薛向明年秋收时,再——来!

    薛向听完,俊脸立时就绿了,提了竹篮,迈动又酸又涨的大长腿取得飞快。暗自打定主意,以后说啥也不单独来此了。

    当然,薛向这一次倒是没白忙活。至少许子干第一时间从他口中得知自己大事已成!

    九月五号,薛向在广仁门从别许子干!

    九月八号。薛向在长安街送别安在海!

    此后,薛向便老老实实地看书、学习,外加熟悉团委工作,当然,也少不得每日给一家人做顿丰盛的晚餐。但好日子总嫌太快,他刚熟悉完团委的工作流程,到分管的宣传部讲了几句话。人家的巴掌就挥过来了。

    这不,薛向案头堆积了两摞文件,一摞一尺有余,一摞半尺高低。那一尺有余的。是薛向花了三天半功夫看完的,而那半尺高低的,是正准备要看的。这会儿已是下午三点半了,这几天工夫,他可是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这一堆文件上了。

    因为这些文件就是张锦松挥过来的巴掌!

    原来。那日薛向在宣传部讲话时,张锦松就阴阳怪气地吆喝着宣传部的科员们欢迎,而薛向讲话后,刚回到办公室没坐稳,四个科员便陆陆续续送来了一堆文件。说是请薛书记批阅,部里紧等着用。

    几个小小科员送文件也就罢了,还敢加上句“部里紧等着用“,哪里有下级催上级的,其中之意不言自明,更何况,薛某人就算再傻,这一摞十数斤文件是什么意思,他总是知道的。

    这就是赤裸裸的下马威啊,意思是明白无误的告诉他薛某人:你不是要管儿事儿么,让你管!所有的事儿都给你管!累不死你!

    却说薛向收到这十数斤文件,并未作色,亦未按照他往昔混迹市井的顽主脾性,有仇立报,冲过去找张锦松的麻烦,而是含笑把所有的文件留下,并礼貌把那数位科员送出。因为他打算凭真本事,磨平这些刺儿头,毕竟此处是官场,斗的不是拳头,也不只靠权谋,重要的还是你得有真本事。

    是以,尽管薛向有的是手段让张锦松低头,却是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

    这数天时间,他都是埋头跟这些文件打交道,入眼的文字不下数十万,亏得薛向前世坐了十多年的冷板凳,文字功夫、和板凳功早练得出神入化,虽不说能一目十行,却是过眼的错字、不通顺的文理几乎没有逃得过他眼睛的。

    …………………..

    薛向盯着那染着金色的仙人掌,稍稍放松了酸涩的眼眸,沉凝了心神,便又埋头向案头的文件进攻。日升日落,月出月隐,又是一日一夜,东风天际隐隐发白的时候,薛向升了个懒腰,打开办公室的大门,行到栏边,送目西天,但见天边一抹红霞,隐隐约约不断扩大,未几,那抹红霞撕裂出一个空洞,慢慢露出一抹浓浓的红晕,接着那空洞越扯越大,终于,刷的一下,跳出一个崭新的太阳。

    红日初生,其道大光,万丈金芒下,薛向长啸一声,便在走廊里耍起了太极。

    蹲身、俯首,转腰,揽尾,薛向耍的太极,动作却是极轻,极柔,却又灵动至极。但见他忽地一式白鹤亮翅,刷的一下,跃至栏上,此处已是三楼,距离楼底可是十米有余,且楼下可没有草坪,而是一处水泥地,掉下去,任凭薛某人国术无双,也是个非死极残的局面。

    可薛向竟是丝毫无惧,越打越快,一式野马分鬃,竟凌空荡出数米,复又单脚踏在栏上,再打出一式揽雀尾,接着手挥琵琶,单鞭,云手,如风似闭……薛向越打越快,二十四式太极,被他反复打出,不按套路,招式随心而发,竟是丝毫不见凝滞,反而圆润融通至极。

    忽地,薛向又是一招白鹤亮翅打出,身子竟从三楼的栏杆翻了下去,眼见着坠速愈急,下面又无大树、亮衣绳之类的遮拦,摔下去就是个伤残局面。薛向却是面不改色,一式揽雀尾,勾住二楼的栏杆,一个借力,身子猛然一凝,接着左掌在墙上一按,一个倒翻,便稳稳地落了地。

    原来方才,根本就不是失误,而是薛某人快速下楼的法门。

    熬了一天一宿,耍了套拳,精神倒是熠熠了,腹内却是空空,为嫌下楼麻烦,正好这会儿四周无人,薛某人才使了个巧。若是平日里,他万不敢如此,倒不是怕惊世骇俗,而是要注意影响,毕竟他现在身在宦途,一个体统风仪,还是得讲究的。

    薛向下得楼来,便直奔食堂而去,到得食堂,打了八个包子,半斤稀饭,便端了边走边吃起来。要说这会儿的大学生,福利待遇极好,不提毕业包分配,读书还不交钱,学校每月还给补贴钱钞和粮票。且这时的大学食堂,从未想在学生身上刮油,福利性质极重。

    薛向打的八个包子,个个都有半斤重,且是猪肉白菜馅的,肥腻的肉馅和了辣椒油,又香又辣,味道自然极棒。八个包子,半斤稀饭,未走出食堂,就全部薛向这饕餮之徒给消灭干净了。

    吃完早餐,薛向估摸着几小已经起床,便回到办公室,给家里挂了个电话。因为他昨个儿夜里通宵加班,却是忘了给家去电话,今早正好报个平安。电话是小家伙接的,像是猜准了是薛向的电话,不待薛向出声,就叫出了“大家伙”。

    小家伙嘴里黏糊,似在刷牙,糯糯的声音甚是好听。现如今小家伙已经七岁了,上了一年级,虽然娇憨依然,却不似从前那般黏人了。薛向一夜未归,小家伙也没怎么闹腾,只说让薛向记得吃早饭,晚上买些红果果回来,就把电话挂了。

    薛向去完电话,便在床上躺了,以他的精力,一夜不睡并不觉如何疲乏。只是眼下,手头如山的文件已经尽数处理完毕,心中像是陡然消了块垒一般,甚至轻松,躺在床上,翻转了几下身子,就这么睡了过去。

    砰砰砰!

    门外陡起一阵敲门声,薛向睁开眼来,竟满是笑意,似乎从这急促的拍门声中,听出了什么高兴事儿一般。

    门打开了,门外杵着的却是张锦松,并那日送文件过来四个科员。

    “薛书记,大白天就关门睡觉,这恐怕不是青年领导该有的工作作风和精神面貌吧?”张锦松眼角含笑望着薛向。

    说来,那日见面会上,张锦松被薛向挑落马下,又挨了周正龙一顿训斥,还在那次月末的系团委大会上,当众作了检查。而后,张锦松确实老实、谨慎了一段时间。

    可这段时间,薛向竟是埋头看书、纵览团委的资料,没有急着在宣传部收权,倒是让张锦松缓过气儿来,这不,立时又朝薛向发起了冲锋。

    不待薛向答话,张锦松又道:“薛书记,你的工作作风问题,咱们先压下不谈,宣传部的工作却是耽误不得,。你是年轻同志,初来乍到,还真是不知道宣传工作的重要性啊。我想想问问,同志们交付你批阅的文件,怎么迟迟不见下发,咱们宣传部杂志社的这期杂志还等着出刊呢,遴选的文章都报送你了,你总不会告诉我们,你到现在还没阅完吧?”

    说完,张锦松故意错开一步,像是发出暗号一般,立时身后四个科员,皆出声跟着鼓噪,这个说排版等不及了,那个说急等着薛书记的批示做宣传板,还有要薛向赶紧去团委办公室要下办公经费的……..

    四个家伙倒是极好的捧哏,把张锦松的话儿,接得圆丝合缝,竟让薛向没有插嘴的机会。

    不过,薛向压根儿也没想插嘴,他从来就不是那种只受欺负、不还手的脾性。既然已定打定主意要还手,自然不愿跟这帮家伙练嘴费舌。

第三十九章 寒光影里人头落(上)

    张锦松等人说得热火朝天,薛向却是揉揉睡眼,还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似乎几人的申斥有催眠效果,把他瞌睡虫给引逗出来了。接着,薛向不顾满脸讶异的几人,伸个懒腰,二话不说,转身进门,就把那一摞一尺多高的文件搬了出来,往张锦松怀里一塞,自顾自大步朝宣传部办公室行去。

    张锦松条件反射般地接住如山的文件,满眼迷茫,不明白薛向这是要自暴自弃,还是打算耍泼撒蛮。好在张锦松的这阵迷糊,并没持续多久,薛向很快就把答案给亮出来了。

    薛向一进宣传部的大办公室,室内的十多个科员齐齐停了手头的工作,站起身来,小心地打量着这个只进过一次办公室的分管书记。要说宣传部,除了薛向外,连张锦松在内,所有人员均在此间办公。是以,宣传部里要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那是谁也瞒不过谁。而张锦松撺掇几个死党给薛向添堵的事儿,又整得轰轰烈烈,因此,在座的就没有不知道的。

    这会儿,见薛向不喜不怒,神情肃穆跨了进来,满屋子的人心中都是惴惴。这薛书记看着年纪虽轻,听说可不是省油的灯,见面会上的风声,或多或少,谁都听见过。

    “下面,开个会,安排下宣传部的后期工作,小苏、老李,还有老邓,把桌子布置一下,马上开始。”薛向拍拍手,待众人静声后,便开始发号施令。

    却说这哲学系团委衙门虽小,可人数着实不少,不说别的下属机构,就是这小小宣传部,就有小三十号人。本来,一个副科级宣传部。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给这么大编制的,奈何团委本就是冷衙门,顺理成章地成了养老单位和关系户扎堆的地界儿。往往是一个坑里,填好几个萝卜。

    这宣传部。人多了,关系自然就复杂。

    有紧跟张锦松、忙着跟薛向叫板的,自然也有辨天时、观风向的。而薛向点了几个人,倒不是说,对这几人就青眼有加。毕竟,他这段时间,极少掺合具体的工作。都在学习和熟悉阶段。之所以招呼这几个人,还是隐约记得这几位姓氏的原因。

    这厢,薛向一点名,办公室内忽地哗啦啦一阵骚动。竟是七八个人全抢出身来,还有十来个欲动不动的,被薛向冷眼扫中,浑身一个激灵,立时全扑上去忙活了。

    却说薛向这几日尽览权谋和心术之类的书。还真是大有收获,这招敲山震虎,一使出来,立时将各样人等对自己是何态度,辨得一清二楚。

    薛向要的不过是个开会的场地。也就是弄几张办公桌并上就好,二三十人忙活,速度自然极快。张锦松刚领着抱着一堆文件的四个跟班,跨进办公室大门,这边已经摆齐了座椅。

    “薛书记,这是要开大会啊!开会好哇,正好跟同志们承认下错误,毕竟你还年轻,又参加团委的工作不久,我想同志们都是可以理解得嘛,。不过,周书记和刘书记那边会怎么看,我们这做下属的就不知道了。”

    张锦松压根儿就不信薛向能把这些文件全部看完,打定主意要让宣传部的工作出点状况,好拿捏他。这会儿见薛向还似模似样地摆场子,正是合了他的心意,恰好把两月前、在见面会上丢的面子给拾掇回来。

    “张锦松同志,有什么话请在会上发言,咱们是民主集中制,讲究的就是畅所欲言。只是,现在我在主持会议,你若是参加,就请入座;若是不参加,原路反回即可。要是参加会议,还不遵守组织原则,那我就亲自把你请出去。”

    哗哗哗!

    寒光影里人头落,杀气丛中血雨喷。

    薛向是彻底撕下脸了,语带寒刀,刺得众人霎时间就冷了脸,寒了心,刺得先前阴阳怪气的张锦松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纵是那日见面会上,张锦松当着团委的领导和系团委各科室的头头脑脑,落薛向面皮,薛向也没撕破脸皮,依旧是暗接暗挡,而这次,竟是一反常态,明火执仗地亮出了敌意。

    “这,这不符合机关斗争的潜规则啊!”

    张锦松这么想,在座的均是这般想,可薛向偏不这般想!

    面子是人给的,也是自己争的,张锦松这般疯狗似的缠咬,薛向要是还给他春风细雨,说不得这疯狗就得化作恶狼。

    前次,见面会后,薛向没有趁胜追击,趁势夺了宣传部的权,只不过是张锦松这条疯狗还有用处。因为那时,张锦松千般话都是错的,独有一句是说对了,那就是他薛某人没有工作经验,准确地讲,没有团委的工作经验。

    是以,如果当时,薛向就把张锦松整垮,说不得团委的宣传工作就得乱套。虽然团委并不是少了张锦松就玩儿不转了,毕竟薛向一时半会儿,摸不清张锦松在宣传部的深浅,若是贸然把这家伙拿下,让这家伙发动宣传部的一帮党羽,弄些动作,到时,被动的就是他薛某人。毕竟,党内有斗争,但更讲团结,斗争和团结的大前提,就是得做好工作。

    要是斗得连工作都乱了,那恐怕挨板子的就是他薛某人了,毕竟说到根儿上,宣传部归他分管,直接领导责任是甩也甩不开的!

    当时,薛向思虑再三,没有动张锦松,打定的主意,就是借张锦松稳一稳宣传部的工作。而他则趁着这两个月的充电和摸索,基本弄清了宣传部的工作流程。此时,恰逢张锦松被打下去的狗尾巴,又开始翘起来摇摆。这次,薛向焉有留情的道理,立时主意,不断要扯断他的狗尾巴,定要连狗腿也给打折了。

    满室鸦雀无声,俱被薛向这杀气腾腾的话给镇住了,这帮习惯了笑里藏刀、暗箭阴风的老机关们,猛地撞上薛向这名刀明枪,一时间真正是难以适应。可不适应又能如何,没见张主任都没言语了,谁还敢炸刺儿不成。

    薛向挥挥手,招呼众人落座,又要过那四个“苦力”搬来的文件,一顿水杯,肃容道:“今天召开这个会议,主要有两个议题,一是整顿下宣传部的自由散漫的工作作风;二是,调整下部里的分工………….”

    “我反对!”

    张锦松霍然而起:“薛书记,第一,你说咱们宣传部工作作风自由散漫,不知道你有什么证据,又是从何说起,我看总比某人,大白天的,关门睡大觉强多了吧。第二,班子里的分工,是你薛书记没来之前,就定好了的,我看压根儿就没有调整的必要,因为宣传部的工作运行的很顺畅,当然,前提是,某人能跟上大家的脚步,不拖后腿!”

    薛向亮明了刀枪,张锦松心悸之余,也激起了血勇之气,他自忖,论资历和在宣传部里的人望,能甩出这不知深浅的娃娃十条街去。既然薛向要斗,那就斗一场,不信这小子上来就戳翻一船人,还能有好果子!

    “张锦松同志,会前我应该亮明了规矩吧?我说过,参加会议,还不遵守章程的,我就请他出去。”薛向剑眉一立,甚是寒人。

    张锦松暗道坏了,没沉住气,让薛向揪住了小辫子,若是今天,让他拿这个话头,把自己撵出去,那可就全功尽弃了。

    正在张锦松暗自着急,思忖着要不要站起来说几句软话的时候,薛向话锋一转:“不过,你是老同志,今天这个会有一大半原因,就是为你开的,自然不能缺了你,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听到此处,张锦松心中一松,暗忖,还道你有什么能耐,还不是光说不练,不敢动手?

    哪知道张锦松这念头方一冒出,但听砰的一声巨响,满桌子的水杯齐齐跳了一跳,接着便见薛向的大掌压在了大红木桌上:“同志们呐,我方才说咱们宣传部自由散漫,可能大家都不爱听,但都是实话!大眼也别皱眉,我面前的一摞摞就是证据!”

    薛向说完,众人齐齐朝那堆文件望去,不知他是何意思,忽然,薛向拿起一本,说道:“,这是曹小宝审编的,其中错字连篇,东抄西凑,文章的结尾居然还有新华社某月某日电,就算抄人家的,麻烦也把日期去了行不?”

    扑哧,扑哧……..

    不知谁没忍住,第一个笑出声来,满场竟起了一片抽噎。

    曹小宝正是跟着张锦松一起来聒噪薛向的四大跟班兼倒霉鬼之一,这会儿,一张小白脸红得跟红棉裤似的,低在桌上,不敢见人。心中暗骂自己蠢笨,竟然连这种文章都选上了,继而又怪薛向太过较真,这如山似海的文件,还真就傻呆着去一本本去翻阅,忽而,又想莫不是自己运气太差,恰好这小子无意抽了一本,就让自己给撞上了,对,对,一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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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寒光影里人头落 (下)

    就在曹小宝自叹运背之际,薛向又拎起一本道:“你们还笑得出来,看看这个,这是王大军同志家的账本,上面盐几斤,醋几斤,我就不念了,先不说其中的错字废话,单是宣传部的文件怎么会出现某人的账本,就够得上上奇谈怪闻录了。王大军同志,你给说说,你把你家账本也递给我,是不是想向组织反映生活困难,要组织帮助?不过,我看你这账本上,鸡鸭鱼肉挺全的,隔三差五地就打牙祭,生活水平很高嘛。”

    王大军也是那四个倒霉鬼之一,先前薛向说曹小宝时,就数他最欢乐,原因嘛,自是他们四个组成的圈子也是矛盾重重,都可着劲儿的黏糊张锦松,曹小宝和他最是不对付。哪知道笑声还没打住,霉运又降到他头上了。

    此刻,王大军简直是惊骇欲死。那日张锦松说要用文山纸海填死薛向,让他知难而退,王大军就拼命找寻文件,为了贪多,拿得急了,竟把自家账本给夹进去了。王大军和这时的大多数当家人一样,抠抠索索的日子过怕了,就有了记账的毛病,无论是针头线脑,还是买肉随礼,均是一一在录。

    按说,就是一个家用账本,王大军也不用这般慌张,可是这小子平日里记账成狂,什么大钱、小事儿都往上面写。本来,他一个小小股级干部,压根儿没人给他送礼,可架不住他有给别人送礼啊,且他送礼的对象就在此间坐着,正是张锦松。

    当然,王大军送的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礼物,就是两个猪头。而就是这数月前的两个猪头,让他成了素材科的头头。要说这会儿,大方面的官风民气极正。对送礼受贿极其敏感,且时下物质紧缺,尤其是肉制品。这两个猪头放在有心人手里,架不住还真能整出事儿来。

    此时。王大军时而哆嗦地看薛向一眼,时而偷瞄一眼张锦松,脑子里乱糟糟一片。

    张锦松本来安然高坐,即使薛向挑出了文件里的些许毛病,他也不信薛向能把这十多斤的文件全看完了,再说,先前薛向一竿子捅翻一船人。居然批评整个宣传部作风散漫,这不是变相把“民心”往自己这边推么,自觉胜券在握。

    可这会儿王大军的鬼祟眼神扫来,张锦松心中忽地一凛。他是太了解王大军了,这是个到死还嘴硬的家伙,把升官看得比命都重。他这会儿露出这种表情,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被薛向拿住了切实的证据。而就是和官位有关。可薛向刚才也就是讽刺他把家庭账本当文件上交了,也没别的啊,不对,不对,家庭账本。两个猪头,坏了,坏了…….

    张锦松瞬间就相通了其中曲折,霍然变色,顺着余光看一眼薛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嘴角的那处弯弧有些高深莫测。

    要说薛向还真就从账本中发现了张锦松和王大军的那点阴私,其实还真不怪薛向心思阴暗,好窥人阴私,实乃是王大军账目记得太清楚了,当时,薛向一翻开,还只当是见了会计报表了。这家伙账目记的,分门别类,用途,花费,送谁,还用了个表列出来了,薛向刚瞅几眼,就发现张锦松的大名赫然在列了。

    说实话,薛向还真就不觉得送两个猪头,跑跑关系有什么不妥,他也从未想过要用猪头的事儿,去拿捏张锦松,不是因为如此行事下作,实在是压根儿用不上。他胸中早有良谋,能以堂堂之阵战而胜之,何须使这些阴私。

    “桌面上的文件有一百二十三份,我都仔细披阅过,现在我发给大伙儿看看,看看我说的宣传部作风自由散漫,是不是我凭空捏造。”薛向把身前的文件往前一堆,邻座的宣传部副部长李立小心接过,又抬头看看了满桌的人头,似乎在估数,然后取下三本放在自己的座位前,又起身抱了文件,顺着桌子走了一圈,将一百多份文件,你三本、他四本地给发了个干净。

    张锦松自然也得了几本,他这会儿已经慌了神,看薛向如此作为,显然是真的把这一百多份文件,在短短五天时间内看了个精光。

    抱着最后的侥幸,张锦松翻开最上面一本浏览起来,这一浏览,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掐死了。但见数十页文件上,被用红蓝铅笔,作了不下百十处备注,有用红笔改着的错字,有用蓝笔划出的不通顺句子。若是只一两处还可说薛向是虚张声势,可这百十处鲜红的小楷、艳蓝的画线,实实在在证明人家是通读了全篇。

    张锦松又神经质地把剩下三本全翻了,动作极是慌乱,弄得满桌尽朝他看去。

    薛向道:“同志们呐,看看这一本本文件,再想想我说大家作风散漫,还是错的么?至于张锦松同志说我大白天睡觉,我为什么大白天睡觉,现在我不说,想必大伙儿已经明白了吧。”

    看着众人机械地点头,薛向还特意扭头,问张锦松:“张锦松同志,想必你应该也明白了吧?”

    后者此刻心中已然一片乱麻,既担心薛向把那两个猪头的事儿捅出来,又对自己的计谋被薛向完破而失望,哪里还有心神听薛向是何言语。

    薛向不管张锦松,啪的一拍桌子:“咱们宣传部总计三十一名同志,竟然要我这个分管书记,熬了五天五夜,去帮你们改错字,理句子!这样的办事效率,这样的散行漫为,根子上还是出在原来的管理班子上,不改变能行么,不调整分工能行么!”

    原本,薛向上来就亮明的两点——批评宣传部作风散漫和调整班子分工,本就是顺序递进,由因及果的关系。此时,他把宣传部的数十上百本问题文件往桌上一摆,活生生的证据在此,任谁也挑不出理,拦不住他调整班子分工。

    薛向呵斥声中,众人沉默以对!有羞耻心的也自觉平日里,混日子混得有些过分了;混成老油子的则想十多年都这样,我看部里的工作也没谁说三道四,怎么就你薛某人来了就说不行了呢。

    想归想,却是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触薛向的眉头,没见威风八面的张部长都已经引颈就戮,任凭薛大书记挥动钢刀,照直砍了下来。

    “行了,部里的作风要整顿,首先从领导干部抓起,现在我安排一下部里的分工情况。李立同志,主抓文件审核和财务申报;邱明同志分管素材和审编;王燕同志主管后勤保障……………….”

    薛向自顾自就为宣传部二三十号人,选出了新的头头脑脑,而这五六人无不是先前他让搬桌子,而未点其名、抢在最前的六人。这时,不知道多少人咬牙后悔自己手钝脚慢,不知多少人暗骂薛向任人唯亲……….

    要说薛向还真有那么点儿任人唯亲的意思,当然这个亲不是亲人的亲,而是亲近的亲,是任用那些愿意跟他薛某人亲近之人。当然,薛向此为,也实在是有他的苦衷。毕竟他在宣传部几无可用之人,任才选能,那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定下的。而当前紧要任务,是彻底把宣传部收进夹带,是以,紧要的就是能用之人,而非有能之人。

    就在得官之人庆幸、失官之人悔恨、丢官之人懊恼之际,张锦松一巴掌拍飞了身前的文件,蹭得立起身来:“薛向,你不要太过分,我还是团委书记会上任命的主任,你无权解我的职!”

    本来,张锦松心底已经认栽了,决定让薛向一局,打算再寻机会发难。哪成想薛向竟是下手无情,一通任命,居然把宣传部,戳了个底朝天,让他怎么受得了?

    薛向一挑眉毛,缓声道:“张锦松同志,这是宣传部在开办公会,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另外,谁说解你的职了,你告诉我,你听谁说的?”

    “这,这…..”

    张锦松方寸大乱,真个是有苦说不出,薛向还真没说、也无权解他的职,可按照薛向的分工安排,这跟解职何异?张锦松一个不慎,竟把心中所想,说出了口,闹出个大大的乌龙。

    薛向一拍桌子,寒声道:“这什么?从一开始开会,你张锦松同志就跳来蹦去,这会儿,又满口胡言乱语,到底是身体不好,还是心不在焉,若是身体不好,我给你几天假,你好好休息,若是心不在焉,那就请你明天早上八点前,交一份书面检讨!行了,大家各归各位,踏实工作,谁要是胜任不了工作,我可以给他放假,散会!”

    说完,薛向自顾自地出门去也,浑然忘了会前,他老先生说的,会给机会让大伙儿畅所欲言,而实际上,这会议简直就开成了他薛某人的一言堂,若不是张锦松抢了几句话,没准儿这大会就变成通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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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有趣的问题

    薛向干净利落地将张锦松斩落马下,其实真没多少挑战性。一来,张锦松不过是仗着他人势力,自己却是没多少城府、手腕;二来,薛向和张锦松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以上克下,抓其一点,重点突破,自然滚汤泼雪,因为上级天然就有管理、申斥下级的优势。而张锦松则不然,只能使些阴谋伎俩,奈何却又无智乏谋,惨败几乎在挑战伊始,便已注定。

    薛向完成了在团委的第一次个人表演,心头却是并无多少兴奋,反倒烦闷异常。他之所以匆匆散会,不给众人发言的机会,倒不是要展现他薛某人一剑西来、潇洒冷峻的威风,实乃是还在他被张锦松领着曹小宝几人在门前聒噪时,已经打定主意,不能在会上多做纠缠。

    因为曹小宝聒噪时说了,部里的出版社已经没经费了,再不弄钱就得停刊。虽说系团委的出版社小得可怜,出版的无非是些样板读物,多是半卖半送性质,发给学生,发行量低得惊人,可好歹是部里的主要宣传阵地,无论如何不能停刊。可薛向这会儿,哪有本事去弄来钱钞,无奈之下,才打定主意,不给诸人张口要钱的机会,也好趁机思忖下破局的法门。

    ……………..

    吃罢午饭,薛向便在床上倒了,昨夜一休未眠,虽不觉如何困倦,心里却总觉不得劲儿,似乎是第一次扰乱生物钟,造成了不大不小的后遗症。

    却说薛向这午觉也没怎么睡好,你倒怎的?原来他自个儿定了闹钟,一点四十,准时起床,因为下午有苏美人的哲学课,这也是一周唯独的两节薛向不得不上的课。

    一点四十的时候。薛向被闹铃闹醒,起床,草草擦了把脸。便拿了笔记本和钢笔,匆匆朝教室赶去。薛向知道去晚了。一准儿得站着听,因为苏美人讲课的盛况,简直可以用红旗招展、人山人海来形容。

    果然,薛向到时,五百座的大教室,居然就剩了最后一排的寥寥几个座位,薛向正要落座。前排的吴刚忽然朝他挥手示意,指了指身边的座位,意思是给他占座了。

    薛向挥了挥手,拒绝了。不料却敲好碰上了苏美人丹凤眼中射出的寒光。薛向一个哆嗦,赶紧落了座。说实话,近来,他是真有些畏惧这苏美人了,完全是学生对老师的畏惧。

    其中缘由自然是。苏美人总爱点薛向回答问题,而且往往都是那刁钻至极的问题,只要问题一出,两人说不得就是一番引经据典的辩论。初始,薛向还辩得有滋有味、义愤填膺。后来,发现情况不对了,来听苏美人的课的人越来越多。学校领导了解情况后,竟特意给苏美人的课调到了京大最大的教室,随之而来的则是暴涨的学生和青年老师。

    人多了,对总能和苏美人互动的薛某人不满的,自然也越来越多,时不时竟还能听见谩骂声,多亏薛向知道自己如今身份不同了,说不得就得爆发校园血案。

    今次,薛向就是生怕苏美人又搞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来让自己回答,所以才拒绝了吴刚的邀请,躲进了教室最后排的一角,希望苏美人把自己给忘了,或者见自己躲在了后面,不好意思绕了圈子来找茬儿。

    哪知道人走背字,喝凉水都塞牙,进门儿就被人家给逮住了。看那凤眼寒光,薛向心中也只有默默祈祷了。这厢,薛向心中惴惴,教室的后门却似跑马过车一般,呼呼啦啦,呼呼啦啦,来了一群又一群,且这帮晚到的还极有自知之明,皆自备了小板凳,在后排或过道里摆了,各自安坐了,欣赏起讲台上的美人儿来。

    今天苏美人穿着一件乳白色的毛衣,高高的衣领遮不住那欣长优雅的脖颈,雪颈下,两个浑圆的半球撑起两架山峰,柔软的毛衣到了腰部陡然一收,越发衬得那盈盈细腰不堪一握,那自上而下的优雅弧线,到了此处,陡然一涨,从两髋处猛地分裂开来,秀出一道浑圆。

    紧窄的浅色毛呢裤,绷得那道浑圆成了这世间最优美的风景,那修长的大长腿每跨一步,那道厚实的浑圆便弹起一道细细的波纹,此刻,几乎满室所有的雄性生物的眼眸都凝在那浑圆之上。

    忽然,叮铃铃,叮铃铃……..

    上课的铃声响了,那道浑圆也随着铃声,隐进了讲桌后,接着,室内竟起了一阵低沉的叹气声,那声音虽低却显绵密,竟似快把铃声都盖了过去。

    铃声落,苏美人冰冷的声音立时就接上了:“下面我们上课,昨天我们简单分析了康德的唯心主义和唯理主义,今天我们来探讨一下哲学中的伦理………..”

    要说苏美人果然是留过学的,极具自由主义精神,讲课从不照本宣科,甚至对时下国内奉为至理的马列主义,到了她这里也是持中论之。且苏美人在讲授校方规定的课本上的内容时,总喜欢在课上穿插大量的东西方哲学思想的碰撞,尤其爱用实例或假设模型论证,这也是她的课堂区别于众先生的显著标志,也是为什么能吸引到这么多的学生、教室乃至个别老教授的原因。

    实乃是人家苏美人是真正讲出了水平,就连薛向这被强迫者也渐渐听出了味道,抗拒性不再像从前那般强烈了。

    “在斯坦福桥留学的时候,有一次,我路过一家商店,偶然听到了一对青年夫妇的谈话,妻子问丈夫说:如果我和你妈妈同时落水,你会先救谁?今天,我也想用这个问题,问问大家。”

    哗哗哗!

    底下陡起一阵大哗,众人倒不是因为苏美人竟然还留过学惊奇,而是为这个惊世骇俗的问题惊讶。底下,立时就起了各种嘈嘈切切地讨论。有人说洋鬼子真是大逆不道,这还用讨论么,自然是先救老娘,老娘怀胎十月,生儿养儿,多不容易啊;有人说洋鬼子就是开放,你看那洋婆子居然敢问自家男人这种问题,简直是恬不知耻………

    要说这会儿的京大学子虽然都是通过了最艰苦卓绝的考试,选上来的,皆是一时之选,青年中的精英,可刚刚经过十年浩劫,这帮青年的开化程度自然远远不能和后世相比,此时听来颇有些小媳妇儿像老公撒娇的话题,竟让他们听出了匪夷所思和大逆不道。

    匪夷所思归匪夷所思,大逆不道归大逆不道,但是问题是苏美人提出的,从来就不乏抢答者,立时无数双大手高高升起,希冀获得苏美人青睐。

    苏美人一双丹凤眼却时不时向西北角飘忽,而那处,薛大官人正蜷了身子,恨不得钻进桌子底下,生怕那夹着冰棱的声音又叫自己。这回,他倒不是怕和苏美人辩论出风头、惹人注意,违了许子干和振华首长嘱咐的低调的原则;而是薛大官人心中是实实在在没词儿,因为苏美人提的这个问题,自诞生以来,便与“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并列为两大世界性难题,简直比哥德巴赫猜想还费人脑子。

    这个问题,眼下,满室的愣头青们虽然没见识过,可后世,早已经滥大街了,为此起的争执和风波不知有多少。更有甚者,闹出了媳妇和婆婆打架的新闻。薛向对这种七大姑八大姨的事儿,向来是避之唯恐不及,更何况还是这等无解的死题,他压根儿一点对策也无,站起来就是个丢脸的局面。

    眼见着苏美人就要点名,忽地,一个呢子军装的青年霍然站起。但见这青年身材笔挺,白肤剑眉,卖相甚佳,那一身毛哔叽的军大衣,薛向一眼就能瞅出是中将配装,因为肩章处,有两道星形白印,显然原来是两颗金星,被撕下来后余下的。

    那将校呢青年不待苏美人点名,便自个儿站起来,起身时,余光还朝薛向所在位置处,冷冷一扫,显然也是对这个总是能和苏美人互动的家伙恼火至极。

    “苏老师,我叫段景住,是历史772班的学生,有幸听了苏老师的几堂课……”那将校呢站起身来,就作了通自我介绍,熟料,下面有人听不下去了,立时就出言打断了。

    “打住,打住,没人想知道你姓甚名谁,咱们是来上苏老师课的,你既然抢着了问题,就回答,不然就麻溜儿的离开,别影响咱们听课……”

    “就是就是,苏老师总共才两节课,九十分钟。你一折腾,就费了两三分钟,再说,在座的七百听众,每人让你耽误三分钟,那该是多少时间,你给算算。”这位说得振振有词,浑不觉自己这番废话也耗去了分多钟。

    段景住却是极有风度,丝毫不以为意,还团团鞠个躬,直起身来,正待说话,苏美人却冷脸道:“这位同学,你不是我们哲学系的学生,当然,我也不反对你来旁听,但是请你以后回答问题的时候,明了直接,不要夹杂无关废话,要不然,我就请你出去。”

    苏美人声音清冷,段景住含笑点头,似乎一点也不生气,“苏老师的话我记下来,下面,就由我来回答这个问题。我认为这个问题虽然残酷,如果非要有个标准答案的话,一定是先救妻子!”

第四十二章 激辩 (求推荐)

    段景住语出惊人,倒不是这小子说的“先救妻子”如何正确,而是人家张口就先给自己的答案冠之于标准的称号,成竹在胸之余,显得盛气凌人。

    段景住得意地扫了扫四周,又朗声道:“我说先救妻子是有道理的,首先,母亲和妻子,从感情的角度讲,二者即使是不能划等号,那也是差相仿佛的,所以这个感情的因素,首先就得排除。其次,排除了感情因素之后,那么就不得不从社会价值和家庭价值上来衡量了。很显然,妻子较之母亲,无论从体力还是脑力,介或工作年限,都都远远胜出,必然能创造更大的社会价值和家庭价值。因此,选择救妻子,必然是唯一的选择。当然,我刚才的分析纯粹是基于理性。其实,就我本人来讲,是属于对爱人专一长情那一类的,我一直认为和我共度一生的,不是我的母亲,而是我的妻子、我这一生都会珍惜挚爱的伴侣。”

    段景住说得深情款款,一双眼睛紧紧凝视着苏美人,似乎是求爱宣言一般。更有不少女学生未经世面,且此时不似后世,网络发达,信息通畅,这个年纪的女生的感情世界几乎都还是一张白纸,见得段景住风仪绝佳,满含深情,立时就被这番话给感动了,一时间,室内竟隐约起了短短的抽泣声。

    这厢,一帮涉世未深的女同学被段景住感动得眼泪汪汪;那边,薛向把头按在桌上,听得直欲做呕,暗骂,什么tm的玩意儿,不救老娘也就罢了,他娘的还敢大言旦旦说自己专一长情。简直忒不要脸了。

    段景住才不管别人如何观感,他这番话纯是说给眼前这美丽动人的苏老师听的,在他想来。只要能搏得这冰山融化瞬息,就是破碎了全世界又何妨。

    奈何苏美人终究让段景住失望了。冰封的鹅蛋上不见丝毫表情,冷声道:“很有胆量的回答!”言下之意就是段景住此等答案背弃世情,不是天性凉薄到一定程度之人是不敢说的。

    刹时间,段景住的一张笑脸便冻住了,苏美人连挥几次手,示意他坐下,他都恍然未觉。苏美人遂不再理他。又扭转美丽的脑袋,问其他人还有没有答案。

    原本,苏美人第一次提问的时候,底下长手如林。都希望能一鸣惊人,博得苏美人的青睐。可眼下段景住的前车之鉴无疑给众人敲响了警钟——莫要出风头不成,反出丑。

    是以,这会儿竟无一人伸手。就在苏美人心中叹息之余,眼神儿又开始往西北角瞟。正巧,薛向透过前面那人的肩膀偷眼去瞄,刹那间,四目相对,薛向浑身冰寒彻骨!因为他早有预感。苏美人这个无解的死题就是冲自己来的!

    要说还真不是薛某人神经质兼敏感,苏美人这道题还真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原来,前数次辩论。薛向词锋犀利,逻辑严密,丝毫不让苏美人这个斯坦福桥的高材生。几次交锋未折服薛向,自然挑起了苏美人的好胜心,遂从夹袋里搜出了这无解死题。

    苏美人环顾一周,见无人举手,立时就要喝出薛某人的大名,忽地,又有勇士站了起来:“苏老师,同学们,我不赞成段景住同学的观点。万般理由皆不提,只说一句,我们中华民族数千年来都在提倡以孝治天下,虽然我们今天将封建社会的那一套视之为糟粕,可就算在今天,孝敬父母依然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总之,我的观点是,母亲只有一个,老婆嘛,嘿嘿…”

    这“嘿嘿”隐去的意思,众人皆明,立时满堂的气氛陡然一松,不少人乐出声来。哄笑声一起,先前段景住遇阻带来的沉闷立时被打破,接着又有人站起身来:“如果是我,我会救起母亲,而后和妻子一同沉溺。”

    这别出一格、极具创意的回答一出,立时引得满堂惊呼,就连先前受了打击的段景住,此刻也暗暗咬牙:要是当时我能想出这个答案,恐怕苏老师就不会这么冷淡了吧。

    哪知道苏美人依旧冰寒着脸,脆声道:“很有创意的回答!”说完,便挥手让那同学坐下。

    其实,此刻苏美人心中已然不快之极。这个问题本来是他特意拿来难为薛向的,没想从中杀出这么多程咬金。可无论苏美人再怎么不快,此刻也不得不履行她讲师的义务,为同学们讲解案例。毕竟三个选择选择都被人答了,容不得她推诿。

    苏美人清咳几声,道:“第一个同学的答案无疑就是道德功利主义,通俗来讲,也就是在道德领域讲求功利。在他的价值体系里,人已然不是人,而是整个社会机器的一个零件,人的存在只有作用的大小,而没了其他的价值,比如感情价值,比如人文价值……当然,我并不是批评段景住同学,因为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大多数情况下,却遵循着这一原则,在我们的行为中,往往遵循着救危救难救急的原则,难道我们就能推翻这些原则的正确性么?这些行为和原则其实就是救妻还是救母的翻版,二者并无本质的不同…”

    接下来,苏美人又以此案例延伸、拓展讲了功利主义,自由主义,人文关怀,一通发挥,可谓鞭辟入里,,酣畅淋漓,这种深层层挖掘绝,不崇尚绝对真理的治学和教学态度,让全场师生大开眼界,就连薛向这后世在网上听过不少精彩演讲的家伙,也觉苏美人的这堂课上得还真有些让人叹为观止的味道。

    哪知道就在薛向为苏美人暗自喝彩之际,苏美人又开腔了:“西北角那个把脑袋抵在桌子上的同学似乎对我讲解不以为然,那想必是你另有心得,那就不要藏私,讲出来,大家一起探讨探讨嘛。”苏美人到底不甘心放过薛向,毕竟这种死疙瘩题可不是说有就有的。

    苏美人清冷的声音刚点出个大体方位,甚至没说几排几纵,满座的人只要朝西北角一扫,就没有不知她说谁的。惯因这二人的互动已经不是持续一两堂课了,而是唇枪舌箭几乎就停听过。

    不知道多少男性生物暗里腹诽过这二人的关系,羡慕疾妒恨之辈更是大有人在,更有甚者,在想这苏老师是不是越招惹越来劲儿的类型,打着主意也招惹一翻,可刚要有行动之际,一瞅见那冰雕一般的容颜,心底刚升起的毫末胆量立时又散了个精光。

    薛向无暇观想满座牲口是何心思,此刻他心中已然要叫起撞天屈来:我把脑袋抵在桌上,怎么就成了对问题有看法?要找茬儿,就明着来嘛!

    见躲是躲不过去了,更兼被苏美人撩拨得火大,薛向蹭的立起身来,朗声道:“在我看来,这个先救妻子还是先救母亲的命题,根本就是个伪命题!”

    哗哗哗!

    薛向语出惊人,满场视线皆被他引动,苏美人更是柳眉倒竖,一双丹凤眼死死盯着他!

    薛向无忧无惧,沉声道:“众所周知,理性的思考和最佳的选择,只能出现在一个平静和相对缓和的环境中。因为,先救妻子还是先救母亲的情况,只可能出现在我们的讨论,而不可能出现在实际情况中。我们此刻当然可以安居高堂,进行功利性或者价值性的思考,但是若真置身于两人同时落水的危急情境中,作为个人只能本能性地选择救与不救,或者在保证自身安全下如何救助,而绝对不会深刻地思考为救谁而苦恼。”

    “作为一个单一的社会人都具有自由独立的意识,可以做出自由选择,而这种自由选择才是一切法律和道德合理化的基石,传统思维上,无论救妻还是救母,无疑都会对另一个造成时间概念上的缺失,造就了对后救者的道德亏欠。但事实上,这种思维是将先救与后救和爱与更爱,误认为统一了。认为先救就是更爱,后救就是稍微逊色的爱,而事实上,危极时刻的救援与爱的等级无关,自然也就算不上先救就是更爱。因此,苏老师提出的先救谁的问题,根本就是悖论,是在一个有歧义的理论前提下,给特殊情境嫁接上误认为理性的选择。所以,讨论这个悖论命题,我不认为有多少现实意义,当然,其教学意义还是不容否认的!”

    薛向望着柳眉快要立直的苏美人,侃侃而谈,娓娓道来,声音洪亮,嗓音清晰,让全场数百人,人人听了个分明。尤其是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更是一字一顿,讽刺意味不言自明。

    此刻,薛向答完问题,心中快要乐开了花,暗暗呐喊道:搅局谁不会啊!胡搅蛮缠谁不会啊!

    薛向说完了,满场鸦雀无声,在座师生都沉浸在薛向的话语中,越想越觉得薛向说得有道理,忽地,不知谁先拍了巴掌,接着便起了如雷的掌声。苏美人更是被这掌声一逼,也不得不伸出一对玉葱,压着满腔怒火,给可恶的家伙送上赞美。毕竟苏美人还是老师,老师的气度还是要的,哪怕是假装的。

第四十三章 史上最尴尬 (依旧推荐)

    要说这会儿,苏美人真正是被气坏了!这个命题是悖论,她岂能不知?她提出来,不过是建立模型,以便讲解哲学中的伦理,顺道阐述功利主义,她原本打算在第二堂课上,向众人分解这个命题的悖性。哪知道被薛向抓住一点,不计其余,竟论证出讨论这个命题没有意义,末了,还挖苦说什么只有教学意义,岂不叫苏美人气炸了肺?

    苏美人一肚子反对意见要提,奈何此刻掌声如雷,根本没机会给她出口,好容易等到掌声渐稀,叮铃铃,叮铃铃,下课铃声又响了。

    薛向早瞅见苏美人那张冰得能用来储藏东西的俏脸,得意之余,心中不免惴惴,生怕招来狂风骤雨,此刻听见铃声,简直如闻伦音,立时就跳出座位,出了教室。

    半天里,艳阳高照,薛向寻了处栏杆趴了,边瞅着楼下的风景,便思忖着如何应对十分钟后的第二堂课。想来想去,不得要领,暗忖,要是苏美人真得发飙,收拾自己怕不是和自己收拾张锦松一般容易?毕竟课堂上老师具有天然的引导权和命令权。

    薛向忽然有些后悔方才呈一时之快,彻底惹翻了冰山,正无计可施之际,忽觉喉头一阵发痒——烟瘾犯了,可此处是教学楼,一个学生在栏杆上吸烟,无论如何有碍观瞻,更何况,他薛某人虽说极少到课,可上次的篮球赛和与苏美人唱对台也积攒下了不小的知名度,不少学生识得他,是以,他万万不敢在此处抽烟。

    薛向抬手看看时间,离上课不到一分钟了,可烟瘾堵得实在难受,一个忍不住。心中暗自有了决定——到厕所去抽,缓冲一支烟的功夫,正好避过苏美人的风头。

    计较已定。薛向发足朝楼道尾的厕所冲去,因着快到上课的时间。此时楼梯道人迹已空,一路无阻,薛向去得飞快,边跑边掏烟取火,数息功夫,一个刺溜,就闪身滑进了卫生间。

    嚓的一下。薛向打着了火机,迫不及待地将香烟点燃,深深地抽一口,那芳香的尼古丁分子直冲心腹.喷一口烟雾。薛向心中舒爽之极,又吸一口,才想起寻个地方蹲了。

    薛向这一定睛,立时就愣住了,他发现眼前竟是对立砌着两排便坑。却是遍寻不见男生小便的尿坑,分明就是女厕所嘛!

    原来,楼道的卫生间是这样设置的:一男一女两个卫生间并排着,女前男后。薛向惶急之中,见门就入。竟是进得女厕所来。

    薛向惊骇之际,前方末尾的便坑竟隐约传来抽纸的声音,厕所内竟是有人!霎时间,薛向骇得寒毛都炸了,这要是被人抓住,说不得被当了流氓,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薛向拔腿就奔,刚奔到门边,迎头撞见一个窈窕的身影,四目相对,薛向俊脸刷的就白了,对面竟是他最不想、最怕见之人——苏美人!

    薛向正搜索着满肚子的词要解释,生怕苏美人抓住自己瞎嚷嚷,哪知道苏美人竟是“呀”的一声轻叫,通红了脸,捂着臀部,转身就朝后面的卫生间奔去。

    薛向瞧见那裤缝间的点点猩红,瞬间石化,甚至来不及出声制止,接着便见刚跨门而入的苏美人嗖得一下调转了面目,失魂落魄地冲了出来,瞅见薛向,尖叫一声,发足就冲了过来。

    原来苏美人骤然来红,也是没头没脑就往厕所冲,刚进厕所,恰巧就逢见薛向,脑子里立时就条件反射地认定自己走错了厕所,遂羞恼交集,就转身奔了男厕所。哪知道还未进门,便瞅见有人站在尿坑前系裤子,这叫苏美人如何受得了,立时顾不得遮掩尴尬,就要找薛向拼命。

    闻得尖叫,薛向如梦初醒,哪里还不知大祸临头,看也不看那张愤怒的美人脸,扯开双腿,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楼梯口,接着,更是不走寻常路,跃过栏杆,一层层地跳着就下了楼梯,片刻功夫,就消失在教学楼里。

    出得教学楼,薛向是死活也不敢再去上第二节课了,估摸着自己这会儿要是出现,一准儿能被苏美人生吞活剥了。

    走在林荫道里,想着方才的囧事儿,忽然扑哧一下,薛向乐了,因为他脑子里总会浮现出一副冷傲冰山染就红霞,迈动大长腿,直扑男厕所的漫画来。

    …………………

    一条鲤鱼,尺长有余,宽比横掌,通身红鳞,此刻已然开膛破肚,横置案头,但见薛向挽个刀花,咚咚咚,一通急剁,完整的鱼身立时化作整齐的方块,接着切葱,捣蒜,搅拌糯米粉,好一阵疾风急雨的拾掇,一条糍粑鱼的配料才算拾掇清楚。

    垫着小凳,站在案边的小家伙早扒着薛向的肩膀等了半天了,这会儿,见所有的配料终于备齐了,立时一个纵身蹿上薛向的脊背,亲了他一口,有溜下身来。

    你道薛向切菜,小家伙为何这般兴奋?原来,今天是冬至日,薛向刚说做些好菜,打打牙祭,小家伙便来了精神,嚷嚷地要亲自下厨。因着薛林半月前,去了岭南,据那边传来消息,说薛安远因着整日操劳,都不会回家休息了,薛林着急了,才赶了过去。

    薛林这一走,小家伙彻底放开了,她小佛爷下懿旨说要下厨,薛向自然要帮他张罗。这不,刚把配料弄好,小家伙就溜下去,披好了特制的小围裙,又把小凳子搬到灶台边上,抚着薛向的肩膀踩了上去,接着便指挥撑着脑袋坐在灶台口看漫画的小意给灶中添柴,完事儿后,又请小晚,给锅里倒油。

    待锅中油烧得冒出轻烟,小家伙又淡定地指挥薛向往锅中放鱼块,待一块块糍粑鱼炸至金黄之际,小家伙耸动小鼻子,似乎在以香气辨别鱼块是否成熟,又过片刻,小家伙弯腰接过薛向手中的锅铲,招呼小意不准往灶里添柴,才小心翼翼地一块一块把鱼块儿盛进了灶上的瓷盆里。

    看着一块一块摞着的金黄鱼块,小家伙扬起笑脸,给薛向他们一人夹了一筷,满脸希冀地看着三人道:“快尝尝,看看我第一次做菜,都能做得这样好呢,将来当厨师一定也很好呢。”

    三人吃着鱼块,默契地点着头,心中均想:哪个饭店敢请这样只负责盛菜的厨师,莫把一厨房的师傅给气死。

    一道菜罢,小家伙又如法炮制,连做六菜一汤,算是完成了薛小厨师的第一次个人表演。

    饭菜刚上桌,雷小天和朱世军联袂而至,自打薛向入读京大以来,这两人,一个念书,一个当片警,各有各忙,倒是极少上薛家大门儿了。这会儿,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二人也不客气,各自入厨拿了碗筷,便奔进堂来,刚要伸筷夹菜,却被小家伙挥手拦住,得意洋洋介绍一番这一桌子菜的由来,当然,自然全是薛家小妹独力运作,丝毫没了另外三人的功勋。

    雷小天和朱世军和小家伙早混得惯熟,显然是知道这位的折腾劲儿,自是一番奉承送上,欢喜得小家伙连连给二人夹菜。

    此时,已经是十二月二十二日,也就是农历的冬至日,北国的冬至自然远较南方寒冷,早在半个月前,已经飘飘扬扬下了好几场雪。这会儿,众人刚上桌,外边又飞起雪花来。

    中午七菜一汤,其中还有一道蹄花焖藕的火锅,嘟嘟嘟热气直冒,吃得一帮人直脱衣服。一餐饭罢,三小各自回房休息,薛向并雷小天、康桐草草拾掇下碗筷,便在堂里坐了,闲聊起当兵的四位兄弟——刘援朝、孙前进、李红军、康桐来。

    雷小天和朱世军聊得兴起,计划着等今年这帮家伙春节回来探亲,好好聚一聚,还规划起了怎么聚餐,这边,薛向却是暗自嘀咕,恐怕这几人今年春节,多数是回不来了。他心中有计较,知道这四人多半会参战,怕二人挂心,却是没有说出来,依旧和二人说笑。

    又待片刻,雷小天下午还要当班,朱世军忙着复习功课,应付考试,便齐齐告辞离去。薛向送别二人,本打算回房午休,刚走到房门口,桌上的电话响了,来电的竟是郝运来。

    ……………………..

    这是一间城郊的小院,三间瓦房,院墙以青砖垒就,墙壁上还敷着白石灰,许是年深日久,露出里边的青砖来。薛向骑着摩托晃进了小院,院内收拾的很是整洁,空阔的院内没有别的物什,只在四周整齐地码着四个立柜,立柜的门板全被抽空,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塞满了瓷瓶、砂壶、画纸等等老旧的玩意儿。

    薛向记得上次来得时候,这四个立柜只堆满了一个,其余三个皆是空着的,今次,见了四个立柜皆被堆满,显然郝运来一帮人的干劲儿不错。

    原来,此处正是郝运来、徐小飞、康小八一伙儿的集散地,收来的老旧玩意儿,经由李四爷辨认后,不入眼的皆被堆在这立柜里,而入眼的,则被收在屋里,小心地保存。

    薛向的“哈雷”声音极大,即使在院外就早早熄了火儿,让它滑着进来,还是惊动了屋内的郝运来等人。

第四十四章 有德者居之?

    车身刚停稳,三间瓦房的正中那间的大门便打开了,迎出四个人来,分别是越长越横的郝运来,面目英俊却形容猥琐的康小八、神态剽悍的徐小飞以及白发萧萧的李四爷。

    “耗子,什么事儿说得这么神神秘秘,还非要我过来一趟,我不是说了么,淘着好玩意儿,让李四爷过眼,差不多的就装箱,定时外运,实在是好东西,就咱们自个儿留下,怎么还跟我这儿神神叨叨地。”薛向翻身下车,就给郝运来肩上擂了一拳。

    郝运来刚一呲牙,薛向一拍脑门儿,“莫不是手头又紧了?怪我怪我,忙得昏了头,忘了给你们补充弹药了,随后跟我去取。”

    倒腾古玩以来,连给众人发工资,包揽吃住,外加收购资金,这半年多的功夫,薛向约摸给众人掏了两三万元。不过,投入虽大,收获更是惊人,好东西基本都没动,光倒腾到港岛的明清的玩意儿,根据柳莺儿信上说的,就卖出了三百多万,生意好得惊人,是以,薛向这边并不缺钱,对郝运来几人,出手更是豪阔。

    “不是钱的事儿,咱这儿还有小五千呢。”康小八神经兮兮地凑到跟前,还四下瞅了瞅,小声道:“三哥,这回是真淘着宝了,要命的宝贝!”

    薛向不去看三人挤眉弄眼,却拿眼去瞅李四爷,见白发萧萧的李四爷神情肃穆,眉头紧皱,薛向便知,许是真弄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儿,毕竟当初那副赠给安老爷子做寿礼之用的苏东坡书法,就是李四爷发掘出来的,以那物件儿之珍贵,当时也没见老爷子这种表情。

    推开正中的那间大门。扑面而来的便是滚滚热浪,首先入眼的便是个火盆,盆上架着个大铜锅。锅里正炖得翻翻滚滚,间或浮起块块肉片。香气扑鼻,原来薛向到来时,这四人正在吃火锅。

    薛向刚在火锅后面烧得滚烫的土炕上坐了,李四爷便捧着个红色的木盒子走了进来,一步步走得极慢极稳,竟还为了避过火盆,绕了远道。李四爷绕行途中,郝运来三人更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在那红木盒上,这下,彻底勾起了薛向的好奇心!

    李四爷到得近前。小心地在炕上铺一层红绸布,又把木盒稳稳地放了,手中顿了顿,鼻中发出沉重的呼吸声,似乎这小小木盒的开关有千斤重一般。竟还要凝神聚力,才能开启。

    数下深呼吸后,李四爷缓缓将木盒打开,但见一方洁白的玉玺躺在盒内,那玉玺方圆四寸。上钮交五龙,玉质均匀,洁白无瑕,温润细腻,正背两面琢满了云纹,彤彤火光之下,宝光夺目。

    薛向眼睛扫在那玉玺上,立时就凝住了,脑子里立时蹦出两个词儿“和氏璧”、“传国玉玺”。他痴痴愣愣看了许久,忽地一动,猛地提起那玉玺,观其底部,果然左上角缺失一块,拿黄金补足,还刻着八个篆字,不,七个篆字“受命于天,既寿永”,唯一的那个“昌”字,竟是漆黑一团,似乎被火灼去。

    薛向木楞楞地持着玉玺,郝运来三人却围着他蹲了一圈,双手各自叉开,显是生怕薛向一个走神,摔了宝玉。

    沉吟良久,薛向抬头,盯着李四爷问道:“真是那玩意儿么?”

    “八九不离十!”李四爷红光满面,他对此生能有幸得见此等宝物,兴奋不已。

    薛向微愕:“怎么,还不能完全确定?”

    李四爷叹一口气,道:“像传国玉玺这种传说中的玩意儿,谁能百分之百的肯定,毕竟失佚的年代太过久远,前人都得从更前人的记录中获知其形其貌,且数百上千年来,假造这玩意儿的前辈高人,达官显宦,王子皇孙可谓不计其数,这帮人有技术,有资本,得一块美玉,再请能工巧匠,细细雕琢,未必不能达到眼前这块玉玺的程度。我之所以说敢说八九不离十,还是由于这八个李斯所书的篆字。因为李斯几无作品传世,而仅存的也不过几部的拓本,我早年随父亲学艺,经营店铺,曾有幸见过,那刻石上的字迹和这七个字如出一辙。更兼这块玉玺底部伤痕、残缺,若非历史上的那块,绝无可能遭受这许多波折,毕竟金镶玉好说,若是造假,绝不会把那小篆烧黑一个。”

    听完李四爷的话,薛向已然信了八成,熟料郝运来又接道:“三哥,要我说这玩意儿一准儿是戏文里的那个价值连城的宝贝,你别以为是咱们淘换来的,要说还真是猴子他娘的运气,您是不知道,那天猴子去乡下掏老宅子,恰巧就撞上一家搬家的,猴子老远就瞅见人家的一座小铜马腹部垂下一缕红绸来,这小子贼精,二话不说,上前就抢过人家的铜马,悄悄把那红绸塞进了马肚子里,接着,便嚷嚷着家里正缺个摆放的玩意儿,你是知道的,咱们下去收东西,都特意按你的交待穿得油光水滑,那家人一看,以为是猴子是哪个好人家的少爷,并未起疑,便开了十块钱的价,被猴子愣生生砍到五块拿下,接着,就在马肚子里抠出这么个玩意儿,您说说,要不是顶顶重要的玩意儿,谁能这么藏,那铜马都锈得不成样子了,显然是有些年份了。”

    郝运来话已至此,薛向心中已然信了九成九,唯一的一丝余虑便是没有经过老古董们的会诊。当然,有这些情报就够了,他可不敢拿这玩意儿出去显摆。

    就在薛向抱着玉玺无语之际,康小八贼兮兮地说:“三哥,我听老戏文里说,得到这宝贝的,都是做皇帝的命,莫不是你命里要当皇帝?”

    铛的一下,薛向给了康小八一板栗,笑骂道:“这玩意儿就算真的是传国玉玺,说穿了也不过是个老物件儿,是皇帝老爷们的印信,有些历史价值罢了,哪里真是得到,就能当皇帝的,你看三国演义里的孙坚,袁术,哪个不是得到它后,闹了个灰头土脸。”

    “按三哥你这么说,这玩意儿还挺邪性,不能沾手,要不咱们赶紧找地儿把他埋了吧,孙坚和袁术我可知道,一个被箭射死,一个自杀,还真晦气。”徐小飞生平最爱听评书,对滥大街的三国,还是比较精通的。

    “得得得,别神神叨叨地,不是说了嘛,就是个好玩意儿罢了,哪里一会儿福气,一会儿晦气的,行了,这回,猴子立了大功,奖励一千块,你们四个这些日子也辛苦了,一人拿五百零花吧,其它的兄弟也每人二百。”薛向得了宝贝,心中欢喜,竟是大发赏钱起来。

    要说郝运来这帮人自听了薛向的话,倒腾老物件儿以来,小日子竟是比混顽主最风光的那阵儿还滋润,每月领着比普通工人高数倍的工资不说,时不时地还能薛向赠予奖励,整日里,聚拢一帮人在这小院里酒肉联席,当真是好不快活。而李四爷的处境也急剧改观,因着薛向知他家庭困难,自李四爷到位之后,薛向早早摔过去三千块,救了李四爷家的急,现在每月更是拿着比郝运来三人还高的薪水,整日里,酒肉不缺,现在想来,李四爷还觉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

    薛向得了宝贝,便不耽搁,招呼康小八、徐小飞、李四爷继续吃肉,他则载了郝运来回了薛家大宅,支取奖金。

    送走郝运来后,薛向立时关上了房门,跳上床来,小心地打开木盒,取出和氏璧,细细观摩起来。先前,他嘴上支应康小八和徐小飞别神神叨叨,其实他自己心中已然神叨起来,这可是和氏璧,失传了上千年的玩意儿,怎么就在他薛某人魂穿之后,立时就出现了呢,难道真的是印了那句老话——宝物归有德者得之。

    正在薛向陷入深度yy、似乎看见了自己黄袍加身之际,忽地,凭空生出一支白生生的小脚,嗵的一下,把托在薛向手里的玉玺踢了个正着,霎时间玉玺便飞了出去,薛向猛地惊醒,右手暴涨而出,险之又险地将之接住。再去看始作俑者——小家伙正睡得酣然,小鼻子里还吹着泡泡。

    薛向的美梦破碎,再不敢抱了这宝贝在床上折腾了,要是这真宝贝被小宝贝一脚给踹废了,那可真是哭的地儿也没了。

    这边薛向刚收号木盒,床头的闹铃便醒了,被窝里的小家伙还没动静儿,嗖的先蹿出一条白影,正是小白虎,还是原来的大小模样。要说这小白虎不长个儿的原因,薛向还真给查出来了。原来,国庆节时,薛向领着三小去动物园玩,恰好看见动物园的兽医在给生病的老虎打针,立时,薛向就想到了小白虎,他一直为小白虎不长个儿挂心,可这会儿压根儿没有动物医院,没法子检查。直到见了这动物园的医生,才有了主意。

    ps:静静看书,别催,一催就乱了,我这人就是没定性,后面故事都想好了,别嫌弃剧情慢,要怪就怪主角岁数太小,我又不能忽然来一句“三年后”,慢慢来吧,不过我会加快剧情就是。另外,可怜可怜吧,别我不说要月票,您干脆就不投了,凭良心说,那一章都没注水,一天耗费近十个小时,也只能码出两章,但至少我每天五千字都是保证了的,所以,我要月票,理直气壮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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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王座介绍:
岭表长风咽夕阳,涛声磨洗旧刀枪。
江山如画犹无奈,只与英雄做战场。
这是一个风起云涌的大变革时代,英雄辈出,龙蛇并起。
且看薛向如何把握天机,聚会风云,一步步登上那红色江山的至高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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