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全校锁拿
小胖子急了,壮着胆子说道,“你们要干什么,这里是学校,小心我告老师去。”
高个儿求爱半天,也没个结果,心下正着恼,瞧见有人出头,蹭地站起身来,将蛤蟆镜一摘,往皮夹克的口袋上一别,露出对斗鸡眼来,伸手拎过小胖子的衣领,啪啪两个大耳帖子抽过来,小胖子的胖脸立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眼眶通红却未飙泪,死死咬着嘴巴,不敢发出声来。
他本事胡同里的老实嬷嬷,随便是人都能找他讹钱,此刻出头,不过是因为邹雪华是他自小的玩伴兼暗恋对象,头脑发热之下,乃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高个儿凶狠地两巴掌一扇,好容易积攒起的一点勇气,霎时灰飞烟灭,委顿在地,死狗一样地抱了头,再不敢吭声,透过手指缝,忽地瞧见红衣服的薛适悄悄缩回了人群,刷的一下,眼睛终于不争气地留下泪来。
一个长发小子在小胖子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哈哈笑道,“就这点胆量,也敢他妈地玩英雄救美,反了你了,华哥,照我说,何必费这个事,直接把人抗走,不就结了。”
这帮人并不是校内学生,五中学生成分很乱,出神较低,导致校园内的风气十分复杂,校外青年也时常翻墙而入,和校内学生厮混。
华哥这帮人便是早早辍学的高年级学生,进不得工厂,当不了兵,又好逸恶劳,便选择了五中作了寄生空间,平素的吃食都得指着五中的学生。横行无忌惯了。
高个儿摆摆手,道,“我们是四有新人。不是社会主义新流氓,我追求的是爱情。不是欲望,懂吗!”
“哈哈哈……”
满场轰然大笑。
华哥一伙儿正狂笑间,薛适同学去而复返,费力地挤进人群,蹿到华哥身边,伸手朝天上一指,大喝一声,“看。飞机!”
突兀地钻过一个人到你面前,大脑根本无从反应,猛地再听说有飞机从头顶飞过,条件反射之下,谁都忍不住朝天上看去。
华哥方抬头,只觉一架超大的红色飞机朝自己头顶飞来,接着,脸上猛地一阵剧痛,脑袋一嗡,便晕晕乎乎。不辨东西南北。
原来,方才小胖子受辱,小家伙不是被想过冲上去。厮打一番,脑海陡然划过那天薛向教训小意打架的话,打架本就丢人,打输了就更丢人,有勇无谋可耻,无勇无谋可怜。
头脑冷静下来的小家伙溜出人群,在操场上寻了块红砖,便杀奔而回,挤回人群。一招声东击西,果然奏效。趁着华哥仰头看飞机的当口,豁然一下。大板砖就朝华哥的瘦脸上印了过去,有心算无心,一下便拍个正着。
一招得逞,薛适同学大吼一声,“黄扒皮来啦!”挤出人群,便狂奔而去。
一切的一切,来得是如此突然,有人正在抬头寻找飞机,连华哥挨了板砖,都还不知道,骤然又听人喊“黄扒皮来啦”。
黄扒皮何人也?那可是五中的教导主任,最是无良,各种阴损恶毒体罚学生手段的发明人,比如怀抱垃圾桶,五官插粉笔,胯夹扫帚快走五千米。
此等声名,真足止小儿夜啼,听说他了,所有人下意识就一个反应,那就是“逃”。
哗啦啦,薛适同学裹在人堆里,一拥而散,转瞬就逃了个没影儿。
一阵喧闹过后,终于有人记起了华哥,一群人七手八脚将华哥扶起来,入眼看去,华哥的一张瘦脸,几乎面部全非,鼻破嘴歪,血流不止。
恢复过神智的华哥暴怒,猛地推开众人,咬牙切齿道,“把人给老子找出来,老子他妈地非活剐了他不可。”
要找薛适同学,哪是那么容易的,小家伙惯是精明,知道这一板砖下去,在待在学校,就是寻刺激,当下,直奔校园西墙去了,那边墙低,周遭又有大树,最适合攀爬,校外的混混,校内的混混,皆是以此为沟通学校内外之重要通道。
自幼混迹军营,好动的薛适同学,身手很是敏捷,蹭蹭跳上树来,溜出墙去。
一个钟头后,她又从原地溜了回来,手里提溜个藤箱,跳下墙来,看了看腕上的电子表,离晚自习还剩五分钟了,加速朝教室跑去。
她到教室时,老师还未赶到,除了后排的几个捣蛋鬼,正在嘻哈传着纸条,所有的学生都在埋头翻看着书本,晚上有最恐怖的英语测验,有道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小家伙猫着腰,朝中间第三排的空位上行去,轻手轻脚,原想着不惊动别人,不成想,她一入场,没多会儿,全班人都朝她看来。
小家伙莫名其妙,回到座位上,将藤箱小心地在桌子底放了,寻出文具盒、书本,正打算装模作样地复习一会儿。
嗖嗖嗖,七八个纸团飞到她桌上来,拆开一看,俱是在问她是不是惊天在操场上拍了华哥了。
原来,小家伙偷偷溜了,华哥纠集五中混得极跳的学生,在五中满世界寻她的踪影儿,弄得整个五中都知道,一三班有个叫薛适的转学生把大名鼎鼎的华哥给拍了。
五中这等中学,有相当数量的学生崇拜的不是学习好的尖子生,而是那种混得开、胆子大、身上有惊人故事的学生。
今次,小家伙拍了华哥,没人去纠结其中因果,都在心底暗暗对这位转学生翘了个大拇指。
小家伙不知道华哥有多大影响力,她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以聪明机智拯救同学,虽有些小骄傲,但算不得什么。
将纸团往桌角落挂着的垃圾袋里扔了,小家伙拿起钢笔赶着数学作业,没写几笔,钢笔没了墨水,正往里汲着墨水,邻座的四眼儿离开了,换了个女同学,正是她同宿舍的许菲菲,当初她派发糖果,也是这位颇有人望的许菲菲同样出言讥讽。
是以,虽同处一舍,两人几乎没怎么讲过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助拳
“你还敢来学校,华子的人满世界找你呢,你别以为到了晚上,华子的人在学校待不住,他们在学校内的小弟多着呢,你大哥不是挺牛么,赶紧打电话让他来吧,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帮人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许菲菲冷声低语几句,便自离开。
小家伙甚至来不及说话,正将墨水瓶拧上盖,从不和她搭腔的四眼悄悄道,“许菲菲没瞎说,华哥这帮人狠着呢,我每个月都交他们两块钱保护费,你小心点。”
危难关头,平素不对付的,冷漠的同学,都流露出了担心,这让小家伙愤懑的心绪平缓了不少,笑着道,“放心,我可不傻,就凭那什么华哥,我只怕他不来,他要是来,看我不帮你把保护费要回来,交多久了?好吧,高一还不到一整年,就按一年算,我保准让那个华哥还你二十四块。”
四眼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盯着英文书后的单词表,默默念起了梵咒。
又几分钟,卷发的女老师走了进来,将试卷散发下去后,整个教室便只听见沙沙地笔声。
像五中这种中学,生源来自于社会的下层,这些学生接触英文往往较晚,且没有学习氛围,对很多人而言,英文是艰难的科目。
但对小家伙这种很小就英文发蒙的学生而言,高中的英文知识无疑太过简单。
半个钟头,她便完成了试卷,拎起桌底下的藤箱。将试卷交给了正倚在课桌上打瞌睡的女老师。
女老师微微诧异,待扫了几眼试卷,便露出嘉许的目光。
对这位从育英转来的薛适同学,一三班各科老师真是再满意不过了。小家伙以遥遥领先年纪第二的成绩,成为所有代课老师心中的宠儿。
“吴老师,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宿舍休息。”
小家伙捂着肚子。面作痛苦状。
吴老师慌忙起身,关切道,“赶紧赶紧,拿热水袋捂捂肚子,实在疼得厉害,就去看医生,晚上千万别用凉水。”
被误解了,小家伙也不解释。小脸一红,拎着藤箱,快步行了出去。
下得楼来,她径直奔着操场去了,最后在白天拍出板砖的位置住了脚。
很快,操场前后两个门热闹起来,四五十号人气势汹汹奔突过来。入得操场未多远,领头的那人说了几句,立时散去大半,一前一后在两个大门位置把守,摆明了,不让其余人等再进此间。
小家伙眼尖,老远就看见了华哥,实在是这家伙此刻的造型太好认,一张脸缠得跟木乃伊一般,远远看去像是谁家的石灰刷成了精。大半夜的出来吓人。
被人围堵了。她丝毫不惧,或者说,选择来此处,根本就是她先想好的。
早在她答卷的时候。就瞅见窗外隐隐绰绰,总有人朝里张望。便知道这是华哥的狗腿子在盯梢。
原想着下课后解决麻烦,又怕届时太过轰动,便早早交了试卷,溜出教室外,不避不闪,大摇大摆地行到偏僻的操场,正为引着华哥这帮人到来。
果不其然,华哥等人早憋了一肚子火气,待得狗腿子来报,立时点齐人马,杀奔而来。
小家伙静静凝视着急速朝自己靠拢地人群,忽地,眼睛一咪,脸色沉了下来,她分明看见紧挨着华哥的左边,两个大胖子夹着的人,正是小胖子,这会儿的小胖子嘴角破裂,额头高肿,显是受过收拾。
她看见了小胖子,小胖子也看见了她,拼命挣着身子,大声呼喊,“薛适,快跑,别管我,我没出卖你,快跑……”
场子早被围拢了,想跑又哪里跑得出去,小胖子放声大叫,在这帮人听来,却是对他们的至高表扬。
原本,对恶人而言,侵犯弱者时,听其惊恐悲鸣,本是一大乐事。
小家伙气得短发直竖,娇喝道,“大壮别叫唤了,省点力气帮我抽这帮孙子!”
呼喝之间,华哥领着十多号混混,已经行到了近前。
华哥拍拍巴掌,比出个大拇指,道,“是我走眼了,邹雪华算什么,你这种辣妹才陪我华哥嘛,给你个机会,晚上陪我睡一觉,白天的事儿一笔勾销,如若不然,下面会发生什么,我可不敢保证,华哥我这张脸只给自己的妞儿碰。”
“哈哈哈……”满场轰笑。
还有人喊道,“剥了她,这妞够劲!”
小家伙自幼被薛向抱在怀里,参与殴斗,什么场面没见过,华哥这种小混混,在她眼里,根本就未入流品,双手插在兜里,耸耸肩道,“废什么话,华子,操场前后门都堵死了吧,不会有外人进来吧。”
华哥怔了怔,不明白都这关口了,这位嫩妞到底在瞎扯什么,倒是边上有爱口花花地,抢先道,“早他妈封死了,苍蝇也飞不进来一只,安全得紧,就是全脱光了也不怕,哇哈哈……”
小家伙冷冷一笑,“封死了就好。”说着,弯下腰来,将藤箱打开。
霎时,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轻轻一跃跳上了小家伙肩头,忽又落在地上,摇摆着尾巴,时而虎扑,时而鱼跃,似在箱子里憋屈得久了,骤得自由,赶紧活动着筋骨,在地上闹腾片刻,又蹿上小家伙肩头,伸出粉嫩的舌头,舔她一下,刷的一下,虎目落在华哥等人身上。
刹那之间,华哥等人心头齐齐一寒,那感觉好似突入荒野,被残忍凶兽盯上了一般,可是对面分明就是一只可爱猫咪啊。
小家伙拍完华哥,翻出墙头,正为溜回家去,寻小白来助拳。
她可不傻,最知道华哥这等小混混是什么脾性,吃了亏焉有不找回场子的,她才不会傻杵在学校,等人打上门来。
原本,遭遇这等事,她即便不找薛向,随便寻了麻雷子,陈佛生等一干大哥的旧友,也能轻松摆平,可自打那次听了薛向对小意的教诲后,小家伙地处事哲学完全偏转了,以前是怎么简单怎么来,现在是,能自己解决的,绝对不麻烦别人。(未 完待续 ~^~)--15055+d6su9h+10449287-->
第一百二十章 挨个儿拍
“操,以为什么呢,不过是一只猫,还以为撞见老虎了,麻痹,吓得老子尿都抖了两滴。”
先前叫喊着又扒光小家伙的胖子,笑骂一句,自以为说出了不得的趣话,笑得猖狂至极。
小家伙早记着他言辞无礼,见他又跳出身来,冲他一指,喝道,“小白,把毛球拆了。”
拆毛球,是小家伙和小白早玩得溜熟的游戏,就是一个线团,由小白找出线头,从头到尾,拆成一根单线。
小白得了招呼,哧溜一声,闪电般横空而过,那胖子根本没反应过来,便被小白强大的俯冲扑倒在地,一阵眼花缭乱地搭扯,转瞬,那胖子浑身上下被扒拉地片缕不剩,清洁溜溜。
而小白是暴力拆迁,房子扒了,地基自不可能完好无损,那胖子被小白地两只利爪搭得浑身是血痕,躺在地上,死命打滚,痛呼不止。
诡异的白猫,甫一出手,便震撼了所有人。
小家伙道,“华子,把大壮放了,乖乖跟我道个歉,以后别来五中了,今天的事儿,我就当没发生过。”
华哥冷笑道,“不就是只动作敏捷的畜生么……”
话未说完,一道闪电跨越空间,朝他劈来。
小白和人类生活的时间,远比动物长,身为异兽,天资聪颖,性几通灵,华哥话方出口,它便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杀奔而去。
撕拉一声响,华子被小白扑倒在地,一对前爪在华子背脊上用力一搭,愣生生扯下两块肉条来,疼得华子撕心裂肺地惨嚎。
两条十公分长的肉条被仍在草坪上。昏黄的灯光照在染血地青草坪上,两块人肉静静躺着,恐怖。诡异。
小白两次出手,暴虐无比。转瞬之间,所有人都心中打起鼓来,更有那胆怯的,掉转头便要离开。
“想走?哪这么容易。”
小家伙娇喝一声,电光再起,两名正要奔逃的混混,被小白各在脚踝处搭了一下,利爪入肉。痛彻心扉。
两名混混立时坐倒在地,痛哭流涕。
至此,所有的混混都慌乱了,打打不着,走走不了,这小小白猫简直就成了精怪,恐怖的速度,锐利的爪牙,挨着便伤,擦着见血。只怕便是一头猛虎,也没这般可怖。
小家伙大步上前,众混混早已丧胆。不住后退,挟持小胖子的两名大胖子,一个被小白扒成了白条猪,一个想溜之大吉,被小白重伤了脚踝,躺在地上惨呼。早已无人顾及大壮。
小家伙上前拍拍大壮肩膀,笑着道,“好样的,没想到你样子看着窝窝囊囊。关键时刻,还挺讲义气。”
得了夸赞。大壮挺了挺胸膛,“他。他们拿烟头烫我,我什么都没说,我,我不能对不起朋友。”
小家伙柳叶状的眉毛倒竖,“好哇,这帮兔崽子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眼睛在地上四处扫描,瞧见白天被她捡来拍华哥的砖头,伸手一指,“大壮,把砖头捡起来。”
大壮不知她要干什么,却极是听话,跑过去将砖头拾起,抄在手中。
小家伙道,“谁打的你,就过去拍谁。”
大壮怔了怔,心道,“对面可都是流氓头子,我去拍他们,不是找死么?”转念又想,“我若是连这点胆量也没有,岂不让薛适笑话,拼了!”
皎皎圆月下,大壮矮胖的身影头一次这般高大,手里拎着半块染血的残砖,大步迎着人潮走去,目光在左边的黄毛脸上锁定,方才,真是这孙子下手最阴损,朝他肚子上来了好几记狠的,打得他现在胃部还在翻滚。
“小兔崽子,你敢!”黄毛声色俱厉地威胁道,“信不信逮着机会,老子剐了你!”
若非小白的威慑在,黄毛早就大巴掌上去了,面团一样的雏儿,也敢向老狼撩爪子,反了天了!
不成想他话音方落,啪!一声清脆至极的响声传来,大壮拿着断砖就拍在了他脸上,黄毛哼都没哼一声,昏倒在地。
小家伙拍手叫好,“好样的,这帮兔崽子,就得来狠的,看这帮孙子下次见着咱,敢不躲着道儿走!”
得了鼓励,大壮胆气陡增,啪,啪,啪,一连拍出三板砖,拍的三张凶神恶煞的丑脸,面目全非。
有那忍不住要教训大壮的,还未来得及出手,小白便扑了上去,狠狠一抓,便扯下块肉来,趁着呼痛的当口,大壮的板砖就印了上去。
有了此人的惨痛教训,所有人都老实了,反抗不反抗都得挨上一板砖,反抗还得去一块肉,这么简单的经济账,谁都会算,后面的结局便注定了。
大壮一连拍了七八个,方才住手,小家伙抬手看看月光电子表,打个口哨,招回小白抱了,笑吟吟道,“行了,时间不早了,不跟你们玩了,我是高一三班的薛适,宿舍在三栋603,欢迎你们明天接着找我玩,大壮,走咯!”说着,抱了小白,大步而行,大壮赶忙捡起地上的藤箱,跟了过去。
霎时间,不论站着的,躺着的,皆长长出一口气,短短几分钟,小白菜完成了向女魔头的华丽转身。
明天来找她玩儿,就冲这种情况,不少人打定主意,自此,便连五中方圆五百米以内,都绝不再靠近。
走了几步,小家伙忽地顿住脚,说道,“大壮,帮我去华子身上拿二十四块钱。”她记起了先前课上承诺帮邻座四眼要回一年保护费的事儿。
有了猛拍七八个流氓的光辉履历,大壮胆气爆棚,应承一声,一道烟奔了回去,还未来得及扒拉倒在地上的华哥,已经有七八个钱夹主动递了过来。
大壮捡一个厚实的拿了,点出二十四块钱,扔了皮夹,快步而回。
堪堪行出操场,下课铃声响了,无数学生涌上了阳台,栏杆前瞬间爆满,所有的老师都弄不清发生了什么状况。
原来,华哥等人今晚要找高一三班薛适寻仇的消息,已经传遍全校。
而盯梢薛适的眼线在把消息透给华哥的同时,更是迅速在各班的混混中传开,遂在全校蔓延。(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阴险大魔王
方才若不是上课,有老师盯着,只怕不少教室早就空了,此刻,好容易挨着下课,无数人便赶着朝操场望去,希图看见天大的热闹,更有不少人拼命想着华哥今次又会拿出怎样的手段,惩治捋虎须的薛适。
操场那处灯火不亮,但足够东头紧挨着操场位置阳台上的学生清晰看到那处的动静儿,转瞬,整个东头阳台沸腾了,继而,消息扩散,全校学生都震惊了。
鼎鼎有名的华哥团伙竟然被放翻在操场上,七手八脚,躺了一地。
楼上传来的欢呼声,吓了小家伙一跳,猛地想到这事儿闹大,若是老师请了家长,大家伙又得喋喋不休了。
她一缩脖子,疾步右转,撞进灯火暗淡处,攀爬过围栏,从教学楼后方绕回宿舍。
小家伙在五中叱咤风云的当口,薛老三却在改委遭遇了重大打击。
海天肉联厂计划内外比率确定了下来,计划内外五五开,比薛向一直坚持地不增加,抑或是小幅压缩,简直来了个大反转。
拍板的是博广主任,越过了宏观司,指令直接下到了经委。
薛向第一次生出无力回天之感,这便是他始终不愿为吏的初衷,盖因手头无有决断权,便有天大本事,却时时得看上峰脸色。
本来,他还在宏观司腾挪闪跃,进行技术上的操作,哪里知道上面不按套路打,直接放大招,一锤定音,没他什么事儿了。
这种无力感,是薛老三最讨厌的。
生了一肚子气,他也懒得继续办公了。一桌子的文件也懒得看了,拽过几份报纸,百无聊赖地翻着。
咚咚两声。门敲响了,抬眼看去。曹阳似笑非笑地立在门边,说道,“薛副司长,有份文件,还请你当面审批。”
薛向几乎不用眼睛看,就知道曹阳捧着的一准是海天那边的材料,大事已定,这位诚心是来找场面。看笑话来了。
薛向眉眼一眨,便有了计较,笑道,“我就说了,就数你曹处长勤勉陈恳,都这时候了,还能安之若素,不忘本职工作,不像某些人,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生怕去得晚了,好处归了别人。”
却如薛向所想,薛向一直希图主导海天肉联厂的计划内外供应比率。被博广主任飞天一击,一锤定音后,曹阳心花怒放,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便为看薛向笑话,冷嘲热讽的词儿,组织了一肚子。
哪成想还未来得及开演,薛向话里竟透出莫名的玄机,一下子将他注意力完全吸走了。
“什么去得晚了。到底什么意思?”曹阳急急问道。
薛向道,“你还不知道呢。我听彦主任说,司里有意提拔一位副司长。要在调控分析处赵处长,战略研究处孙处长,以及你曹阳同志,三位副厅级干部中选取,方才我就看着赵处长和孙处长陪同彦主任一道走了,我以为你也去了,不成想还在这里忙工作,实在是太让人钦佩了!”
曹阳懵了,选副司长的事儿,他根本一点风声没听到,可薛向信誓旦旦,由不得他不信,且相比改委其他司,宏观司的副司长的确太少了,要提拔副司长的信号不知道传了多少回了,焉知这次不是真的。
尤其是一想到两位老对头竟然毫不要脸地先和方委员的心腹彦波涛开始搞小动作了,霎时,曹阳便急得心焦火燎,再也顾不得什么薛副司长了,抱着文件打橛子就跑,慌里慌张,不知道惊动了多少人。
薛向直步到窗前,追看曹阳地狼狈模样,哂笑不已,不成想,慕雪妃恰巧从她窗前走过,正巧将他这阴险的笑容,瞧了个正着。
冷艳荷花一般的美女处长,脚下猛地一个加速,便要从窗前趟过去,却被薛向及时出声叫住了,“慕处长,你等等。”
慕雪妃却充耳不闻,大长腿迈得飞快,翘臀极扭,风一般便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方逃出薛向的视线,慕雪妃猛地靠在拐角的墙壁上,大口喘息,浑然不顾新置的乳白色套裙,会在砖红的墙壁上,擦出怎样的视觉火花。
“太恐怖了,太恐怖了,这人简直就是阴险大王,天生奸臣,亏我还当他是胆小鬼,真是瞎了老娘的狗眼!”
慕雪妃边大口呼吸,边愤愤然想到,心中疑惧久久难消。
原本,经过那夜在月坛老宅后的窄汀偶遇后,慕雪妃自觉窘态外泄,本想着次日找薛向算账,不曾想,被薛向先发制人,寻了任务早早打发了出去。
待得慕雪妃完成任务,再回改委时,改委会议已经散场,会议的结果,更是在改委传得沸沸扬扬。
待弄清了会上发生了什么,慕雪妃对薛向的印象来了个大颠覆,当然了,对于薛向这位新上司,初遇怪事连连,本就印象不佳,不过,彼时,慕雪妃还当薛向是个正常人,待得知晓了会上,谢辉煌遭遇了什么,刷的一下,慕雪妃彻底对薛向改观了。
虽然,改委无人传说薛司长如何如何阴险,可颇有斗争经验的慕雪妃,一眼就看出了谢辉煌是被薛向阴了,她来宏观司没多少时日,却也听说了宏观司的谢司长是老机关,有名的铁索横江,心思细密。
如今倒好,这等老狐狸都被薛向算计了,薛向的阴险又该是如何恐怖。
再联想,初次和他去海天肉联厂办公,曹阳处长是被此人如何整治的,想到当时还暗暗骂过此人“懦夫”,真觉自己太幼稚了,这人若是懦夫,那世界上还有阴险歹毒的人?
至此,慕雪妃就熄了找薛向寻仇的心思,甚至见着他都绕道走,能不接触,尽量就不接触。
不成想,今次着急想问题,走得有些肆无忌惮,竟敢从阴险大魔王的窗前过,更要命的是,又看见了阴险大魔王正笑得阴测测,联想到方才失魂落魄从阴险大魔王办公室跑出的曹处长。
慕雪妃不由自主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默念一声“阿门”,开始替曹处长默哀。(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学习吧,薛向
慕雪妃的这些奇思妙想,薛向哪里清楚,他叫慕雪妃,还正是想问这位慕处长到底怎么了,每次见到自己就躲躲闪闪,到底发生了什么,哪里知道,方开口来,那位慕处长立时如受惊的小鹿,飞驰了个没影儿。
薛向正茫然间,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接过一听,是许子干打来的。
“海天那摊子事儿,我听说了,怎么样,在机关缩手缩脚,不比你在地方挥斥方遒吧?”
许子干在计委如鱼得水,工作顺利,心情自然不错。
薛向知道许子干这是来安慰自己了,笑道,“怎么着,要不把我调计委去,早听说你许主任在计委一言九鼎,这点事不难办吧?”
姜朝天的父亲是计委主任,论资历、级别,高了许子干不少,可许子干有振华首长的强力支持,在计委主持工作,也很顺利。
其实,作为旁观者,薛向很清楚,许是振华同志自知时局,在发挥自己最后的余热。
许子干道,“少跟我扯这四六九,你小子还别不服气,你写的那个报告,我看了,四五年前还行,现在可有些站不住脚了,很多分析,都是空对空,正经的经济理论太少,难以服众,无怪没一锤定音。”
原来,为着海天的事儿,薛向写过一篇文章投了内参,也发表了,但反响不如预期。
在他的分析中,他将放开双轨,和进一步导致通货膨胀紧密联系在一起,吸引了不少眼球,但反对者众,在不少老干部眼中。社会主义国家怎么可能有通货膨胀这种资本主义经济危机,这不是乱谈琴么?
及至博广主任一锤定音,薛向还有些愤愤不平。直到此刻许子干将症结点透,他才醒悟过来。
的确。思维僵化的老同志不能理解,但中枢俱是英才,他们又怎会不知道改开以来共和国已经发生过一次通货膨胀了。
唯一的解释,还是自己的文章,道理没讲透彻,后果说得全面,但道理尚未充足。
薛向道,“没通过就没通过。我也没指望篇篇文章惊天下。”心想,改开走些弯路,吃些苦头,未必不是好事,能起到降温清凉的作用,有道是,塞翁失马,谁说的准呢。
许子干笑道,“你还有情绪了,照我说。你小子是躺在功劳簿上睡觉惯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什么长进。该好好就学了,你还别不服气,你那文章,我给计委秘书处的小年轻看了,人家都说缺乏经济理论支撑,空洞无神。事实证明,纵使天资如你,若不思进取,亦有伤仲永之忧啊!”
薛向沉默了。他在思忖许子干的话。
要说这些年,他放下了学习。那是瞎话,其实。他抓学习极紧,不管是党的理论动态研究,抑或是古今中外历史,尤其是后者,几乎到达了研究的层次。
以史为鉴,可以明得失,知兴替,薛向深以为然,自勤研不缀。
这些年,他念头愈明,计谋愈精,无疑,读史让他汲取到了充分的营养,锻炼了思维,充实了智库。
但惟独经济学论的著述,他所学不多,惟独知晓马政经里的经济观点,事实上,便是对马政经里的观念,他亦非深以为然,总觉错漏之处,难以自圆其说。
是以,目光始终没放在经济学上,天长日久,虽然时间推移,改开深化,各种经济问题接踵而至,日趋复杂,薛向那点浅薄的经济学知识,难免就不够了。
见薛向不语,许子干知晓说他心里去了,接道,“知耻而后勇,圣人也非生而知之者,你小子是聪明人,相信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恰好,你现在人在京城,周边有的是高校,足够你汲取营养,找个有真才实学的老师,重新学习吧,薛向同学。”说完,便挂了电话。
晨钟暮鼓,当头棒喝,薛向幡然醒悟。
前世,他都不曾喜爱过经济学,今生更不曾注重,几番在理论界出风头,也是政治理论,绝少经济成分,尤其是经济理论。
原想,身在官场,掌握好政治斗争的艺术,一心为公,执政为民,便够了。
直到此刻,才发现力有不逮时,掌权未必不是害权。
随着改开深化,时间推移,经济的蓬勃发展,势必越来越需要经济型干部,而这经济型干部的定义,随着局势的变化也必将发生变化,将来恐怕就不是看一个干部能搞几个厂子,能拉多少投资,更多的还是看其理解经济,驾驭经济的能力。
薛向深知,如今自己的能力,也不过是能搞几个厂子,拉一些投资,距离掌握特大型经济城市的能力,还远有距离。
能力不够如何破?那也只有学习凑!
许子干这番话,等于替他打破了前进路上的重大壁垒。
左右老婆不在身边,弟妹皆有自忙,下班后的时间,也无处打发,不如报个学习班吧。社会上的什么培训班,还真不入他眼,要学真本事,还得找真老师!
这年月,后世的几位经济学大拿,也差不多混出了名气,按图索骥,要找他们不难,且薛向自身条件和本身家世,要入得这些人法眼,自非难事。
可对那几位所谓经济学大拿,薛向实在有些看不过眼,在他的感觉里,那几位纯是娱乐明星,屡屡抛出惊世骇俗的观点,四处搏眼球。
有的甚至沦为利益集团代言人,干扰国家经济,这些,虽都是薛向听自坊间,但不好的印象业已形成,再难根除,是以,薛向自也不取这些所谓的经济学家。
不寻这些知名人士,薛向更不知找谁,正忙乱间,忽地,想到自己的老丈人。
这位可是京大哲学系主任,老教育家了,教育界大牛谁有几斤几两,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清楚。
薛向暗骂自己骑驴找驴,手上飞快地拨起了老丈人办公室电话,方把号拨出去,就压了电话。
薛老三才想起来,自己可是有日子没去看老丈人,苏风雪嫁到薛家这些年,除了大年初二,偶尔有时间陪苏美人回苏家吃顿饭,平素基本就不登门。(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老丈人倒了
尤其是今年,春节时,恰逢薛向身在国外,更是连老丈人家都没去,算上去年在德江过得春节,仔细一算,可有两三年没登岳父家门了。
念头至此,薛向有些惭愧,苏家对他不错,苏老爷子,苏主任都很看重他,他和苏美人也是琴瑟和谐,这许久不曾登门,实在是失礼了。
想到这里,他赶忙给彦波涛去了电话,现在彦波涛掌着综合处,薛向懒得看谢辉煌脸色,要请假便给彦波涛说,彦波涛管着考勤,又极力拉拢薛向,薛向每有请假,这位无不应允。
果不其然,电话拨过去,彦波涛立时准了,似是知道海天那档子事儿,还安慰了薛向几句,说左右没什么大事儿,愿意休息几天休息几天,方慕俠那里,他去支应,末了,还不忘挑拨,说什么若是老谢那里鸡蛋里挑骨头,他就爱莫能助了。
薛向自动顾虑这些无意义的话,告个谢,出了改委,便骑车朝左近最大的商场寻去。
到得商场,寻着贵重的补品,买了几大盒,要了个大号袋子,在车座上绑了,加速朝京大驰去。
这钟点儿,老丈人一准在学校,薛向又没工夫等到老丈人下班,干脆直接去学校探视。
左右是女婿看老丈人,拎什么东西,都是应当应分的,也不怕外人嚼舌头。
老丈人办公室,薛向在京大读书时没少去,在哲学系大楼下停了自行车,蹬蹬直上六楼,行到正中的系主任办公室,不轻不重地敲门两下,很快门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个陌生的年轻人,不是记忆里老丈人的助理小秦。
薛向正疑惑老丈人是不是换秘书了,余光便扫中了坐在办公桌后的那人。塌鼻梁,圆圈脸。五官极大,哪里是老丈人儒雅不失清秀的面庞。
圆脸瞧见薛向手里的大包小包,立着脸道,“这是干什么,青天白日地,就大包小包往我办公室拿,拿我当什么人,拿回去。拿回去。”
声音极大,不像是说给屋子内的人听,倒像是说给屋外的人听。
开门的年轻人眼睛却是始终在薛向手中的礼包上打量,扫描一阵后,冲圆脸笑着点点头,圆脸压低声道,“罢了,罢了,既然拿来了,就隔这儿吧。我这个人就是脸皮薄,我不收吧,你们说我假清高。我收吧,又违反自己的本心,还是遵照咱们这古老民族的传统美德来,咱们礼尚往来,小苏,把我那上好的茶叶,给这位同志装上几盒。”
年轻人应承一声,转身进了里间,带出三个青色的纸盒来。包装一般,表皮都有不少破损。上面歪歪斜斜印着“武夷山极品大红袍”几个字。
年轻人将三盒茶叶,在薛向面前放了。径直来接薛向手里的袋子,这套路像是练过多次,驾轻就熟。
薛向伸手架开年轻人的大手,奇道,“这不是京大哲学系苏主任办公室么?”
年轻人怔了怔,笑道,“这是京大哲学系主任办公室,却不是苏主任办公室,而是李主任办公室,你不是来找主任么,找找就对了。”说着,又伸手来接东西。
在他看来,薛向准是那送礼却还未弄清状况的。
薛向果真未弄清状况,再度伸手架开他道,“苏主任哪里去了,难不成调职了?”
年轻人恼了,“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儿,到底是不是来办事儿的,现在哲学系只有李主任,没有苏主任,不办事,马上离开!”
薛向赔笑道,“您别恼啊,我这不是弄不清状况嘛,苏主任可是答应给我办事儿了,我东西都送了一箩筐了,现在倒好,他不在哲学系了,我找谁说理去,这也太坑了。”
年轻人这才弄明白,原来这是个已经下了大本钱的,现在不想换线,笑道,“姓苏的半个月前就倒了,你送的那些东西,估计是黄了,不过,也不一定要不回来,你可以找校纪检委反应啊。”
一道惊雷在薛向心底炸响,险些没懵了,这都哪跟哪儿啊,虽说很有段日子没去看老丈人了,可通话却是频繁,今年春节,便是人在国外,他也没忘了给苏老爷子和老丈人拜年,对老丈人的情况也有基本了解,知晓这位还在哲学系当主任。
这才两三个月没联系,老丈人都倒台了,这是从何说起。
这可是他薛向的老丈人啊,无声无息就倒了,这他妈是要诚心给他薛老三好看啊。
远在欧洲的苏美人一定还不知道这消息,要不然不跟他闹翻天啊。
越想越是后怕,薛老三却是修炼到家,惊慌失措道,“这怎生是好,这不行,我一定得找到这姓苏的,你快告诉我姓苏的现在在哪儿,我得找他算账。”
圆脸中年明显作了个摆手的动作,年轻人笑道,“苏主任搞自由h,现在被下放到档案室扫灰去了,这也就是现在了,要搁以前,早挂牌游街去了,校方三令五申,不准散布西方邪恶观点,他苏燕青自以为就自己肚子里有墨水,非得掉那书袋,在学生中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这种人早就该清除出教师队伍了。得了,你这回是找着真神了,咱们李主任最是体惜下情,有什么事儿,你找李主任谈吧,就是苏燕青收受的你的礼物,也可以一并向李主任反应嘛。”说话儿,两只手又朝薛向的袋子伸来。
无怪这年轻人太过急切,实在是薛向袋子里的都是好东西,这段时间,来探视李主任的也不少,可至多也不过送两罐麦乳精。
眼下薛向袋子里尽是鹿茸,燕窝,人参之类的贵重玩意儿,光看那要么乌沉沉,要么金晃晃的硬实包装,也知道是正品。
“得,既然你愿意要,先搁你这儿,希望到时候别后悔,档案室在几楼?”
薛老三顺势将袋子递了过去,他还真没见过收东西收的这么肆无忌惮的。
转念一想,又释然了,能求到系主任这个位子的,都是教育圈子内的,这部分人最是清高,抑或是假清高,即便是送了礼,没办成事儿,也多不会满世界嚷嚷,弄丢自己那尊贵的清高。如此,倒也成就了眼前这位肥胖李主任的肆无忌惮。(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办公室政治
接过礼品袋,年轻人脸上的笑意快要盛不下,听说薛向问档案室,以为这位上赶着寻苏燕青讲道理,笑着将地方挑明了。
薛向再不废话,转身便出门去了,直奔档案室。
哲学系的档案室真大,方推开虚掩的大门,薛向便愣住了,近两百平的档案室内,陈设了一排排,一列列的巨大柜子,每个柜子皆圆圆霍霍码满了书,不像是档案室,倒像是图书馆。
苏燕青正聚集会神地拿一块细绒抹布,抹一本青色封皮的硬壳书,仔细而宁静。
许久不见,老丈人不见老,更没跌落尘埃的颓废,整个人的气质似乎被书香浸染,多了书卷气和超然。
“叔,挺闲在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您这境界,真值得我学习。”
薛向招呼出声。
抬头见是薛向,苏燕青现出笑来,紧走几步,拉着他手道,“你可是稀客啊,同在一座城市,好几年都不见你,你这官当得挺有意思,说到这儿,我要批评你了,风雪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年纪轻轻的两口子,干嘛就要长久的两地分居,都不小啦,抓紧时间要个孩子,我还想体味体味含饴弄孙之乐呢。”
薛向道,“我和风雪还年轻,有的是机会,现在忙忙工作也挺好,您呢,也正值盛年,就是有孩子,您恐怕也放不下您的学问,对了,方才我去你办公室了,听说换了主人,到底怎么回事儿,您给说说。”
苏燕青摆摆手,道,“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一提,既然来了,咱爷俩许久不见。喝两口。”
说着,竟从紧挨着大门的老式课桌的屉子里。拽出一坛汾酒,透明塑料袋包裹着小半斤油炸花生米。
薛向笑道,“见着这套装备,我相信您现在的日子过得是真不差了。”
苏燕青道,“还是你小子懂我,这故纸堆里,才有大乐趣,这些年。我尽顾着教书育人,滔滔不绝了,殊不知长久地只放电不充电,思维都有些僵化了,这几日泡泡这故纸堆,似乎又回到了三四十年代的校园时光,恢复了那种对知识的孜孜以求、如饥似渴,这种感觉好久可是许久都没有了。每日里,理理书,翻翻经典。无事滋一口小酒,嚼两颗花生米,日上三竿我独闲。谁是神仙,我是神仙!”
说着话,苏燕青干了一口酒,将酒瓶朝薛向递来,“没酒杯,将就着喝吧。”
苏燕青这般行为,落在薛向眼中,虽见豪迈,却也落拓。
在他记忆里。自家老丈人是新派人,喝咖啡。抽雪茄,于他而言。花生米和烧酒差不多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如今却成了生活必备,极类古代不得志的官宦,优游林下,怡情山水,足见问题。
薛向接过酒瓶,仰头便倒,一道悠长的酒柱射进他嘴中,顷刻,大半瓶酒便被他一倾而尽,倒转空瓶晃了晃,道,“好酒,喝得口滑,没给您剩下。”
苏燕青知晓他心意,摆摆手道,“你还真别觉得是我老头子矫情,我在这儿真挺好,用不着替我干那鲁提辖拳打高衙内的事儿,不到那份儿上。”
薛向道,“叔,这事儿您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道理说了算,事情的究竟,我会弄清楚的,您且在这档案室待两天,安心等我消息。”
正说着话,先前在李主任办公室费力抢夺礼品袋的年轻人摇了进来,瞪眼道,“苏燕青,你这怎么还有酒瓶子,好哇,让你管理档案室,是校党委对你这待罪之身,最大的仁慈,你不思好好改造,竟然在工作时间把酒瓶子拎进来了,翻了天了。”
说完,冲薛向挤挤眼,“你可是见证人,走,跟我到校领导那里作证去!”
薛向喜道,“说得太对了,走,找你们领导去。”说着,便朝屋外行去。
年轻人瞪了苏燕青一眼,紧随其后,出得门来,薛向道,“老苏是怎么落难的,麻烦跟我说说呗。”说话之间,伸手递过一支万宝路。
那年轻人挥手拒了,笑道,“咱不好这一口,听说华罗丽的海货不错,挺有名的,一看你就经常吃,哥们儿可是连味儿都没尝过。”
薛向心想,“你这孙子准是看见姓李的抢了老子给老丈人准备的肥货,竟也动起了老子的心思,真是爹锉锉一个,娘锉锉一窝,堂堂京大,教育菁华,祖国之花,竟让这等混账掌了印把子。”
嘴上却道,“我是送得多,自己哪舍得吃,这次兄弟不是不知道你老兄么,下次再来探视李主任,保管一并补上。”
年轻人见他上道,假模假式地客气几句,便详细说起了苏燕青缘何倒台。
原来,是因为苏燕青在讲授《哲学概论》的课堂上,旁征博引,大量引述了西方哲学思想和经济思想,还谈论了无政府主义的种种。
按道理说,老师不拘泥书本,详实地、生动地传道授业,该是学生的福气,更是优秀教师的特征,偏偏就有人抓住漏洞,大做文章,给苏燕青戴上了“某某化”的帽子。
时下,理论界交锋正炽,某化威名大炽,从中枢到地方,人人闻之色变,校方对苏燕青的行为虽有争议,但谁也不敢拍板,如今京大可不是薛向就读时,周树人这种个性化老领导当家的时代了,校方领导无不来自四平八稳的党政部门,政治敏锐性惊人。
他们处理这种问题的手段,自是驾轻就熟,有争议就搁置。
对苏燕青不做政治上的处置,保持待遇,调离岗位,再有人稍稍从技术上进行下操作,堂堂哲学系主任就此调到文档室,整理起了文档。
而苏老爷子又去远游,苏美人赴美,苏燕青常年吃住在校,事发虽已有些时日了,竟是消息高度保密,以至于薛向也是今日方才撞破。
“该,苏燕青如此嚣张,早该有今日了。”
年轻人恨恨做着最后陈词。
薛向道,“苏主任倒了,李主任接班,这不挺好么,怎么,李主任对苏主任就那么大意见?”
年轻人张口欲答,忽又止住,神秘笑笑,“你问这许多干什么,办公室政治,不足为外人道也。”(未完待续)
ps:十分抱歉,不是去过三八了,前面说了,小妹这两日出阁,男方先办喜酒,我和家人去吃高价饭,结果,灌晕了,睡了一天,今天昏沉沉被仍在车上,回来了,赶了一更,明天回复正常。万分抱歉,赎罪赎罪。
第一百二十五章 闯会
薛向笑笑,忽地,捂了肚子道,“内急,你稍稍等会儿。,最新章节访问:. 。”说着,便掉头朝角落奔去,却不是向厕所方向,而是直奔楼下去了。
出得哲学系大楼,直奔未名湖转进,寻到一处电话亭,拨出两个电话,便在湖边寻了一处石凳安坐,西风吹秋水,广邈生烟气。
看了个把钟头湖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薛老三站起身来,朝京大行政楼行去。
那处是京大最高党政领导,宣传机构,校办公厅,组织部等所在地,可谓一校核心所在。
进得楼来,薛向直奔六楼校长办公室而去,敲响了‘门’,却不见人应,隔壁办公室出来个抱文件的‘女’人,瞅了薛向一眼,问干什么的。
薛向假道,“我是教育部高教司的,领导派我来,通知方校长参加部里的会议。”
‘女’人面‘色’转晴,向北指道,“领导们在那边的会议室开会,辛苦你在外面等会儿。”说着,袅娜地去了。
待‘女’人去远后,薛向径直朝那处会议室赶去,近得前来,伸手便将‘门’敲响。
未几,里间奔出个满面怒容的青年,青光眼在金丝眼镜后边闪着冷光,“你是干什么的,不知道领导们在开会?出去!”
薛向根本不理他,上前一步,肩头轻轻一振,金丝眼镜便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便将‘门’让了开来。
薛老三推‘门’而入,入眼便是好大场面,二三十号人分了四排围着一张办公桌,正襟危坐,正在开会。
薛向本意直奔京大校长方明高而去,今次老丈人之事,这家伙脱不了干系,没他点头,系主任怎么可能说拿下就拿下。
且这位方校长又不是以前的周校长,薛向对他可没半点尊敬之情,想着老丈人的遭遇,心里的火苗子直扑。
正行几步,忽地扫见办公桌左侧第二排中间位置,那位李主任正腆肚含‘胸’,稳稳当当坐着。
薛老三念头一转,朗声便道,“李主任,您怎么坐这儿了,我正到处找你呢……”
李主任猛地回头,瞧见是薛向,唬了一跳,赶忙起身离座,快步行了过来,到得近前,抓着薛向大手,沉声道,“你来这儿作甚,赶紧回去。”眉宇间又急又怒。
薛向懵懂道,“李主任,您可别诓我,我要是走了,回头上哪儿找你去,方才,你收我东西,可是干脆利落得紧,却随便派个人就把我打发了,我又去你办公室找你,人都没寻到,好容易在这儿逮着你,不给个说法,我可不走。”
“你小点儿声,胡咧咧什么!”
李主任简直要气疯了,薛向大着声音,字字句句都戳在他心田上,让他难受至极,他甚至都有些同情苏燕青了,好死不死收这么个四六不通的玩意儿的礼物作甚,这不是找罪受么,心里更是打定主意,出得这间‘门’,就将那一大袋无福消受的名贵物件儿,扔还给这家伙,以后这家伙就是扛着金山来,也不接待了。
李主任急道,“你先出去,领导在开会,你的事,包在我头上,不管什么事儿,我都一定给解决了,这总行了吧。”
不待薛向接茬,便听人惊愕道,“这不是薛向么!”
薛向曾在京大宣传部做过中层干部,尤其是主持京大出版刊物《未名湖畔》期间,推出了举世闻名的《大国崛起》系列,帮助京大压过了清华园,影响巨大。
是以,薛向虽离开京大许多年了,在许多人心中还留有印象,尤其是宣传部的一些领导,对其记忆犹新。
此刻出声喝破他身份的,便是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周凯,薛向在宣传部工作时,此人还是宣传部综合处处长。
薛向大名一被喝破,满场哗然,见过薛向的不多,但听过薛向的不少,京大和清华园一般,俱是共和国高官的摇篮,优秀学生皆会被校方跟踪记录,如今的薛向可是京大整个78届,在仕途上走得最远的学生,自然在校方高层闻名,更何况,薛向背后还有个如日中天的薛家,即便新转来的干部不知道薛向是京大毕业的,却也必然知道薛家之千里驹。
“周处长你好啊!”薛向笑着打了声招呼。
“你是薛向?苏燕青的‘女’婿!”李主任豁然变‘色’。
苏燕青和他是老对头,苏燕青的情况,他如何不知,虽然苏燕青背靠着薛家,可官场上,尤其是京大作为最特殊的官场,有时候,这种靠山本身就是累赘,所以,他丝毫不畏惧苏燕青背后的薛家。
且苏燕青被拿下半个多月了,也不见薛家有什么动静儿,李主任自然更是有恃无恐,底气十足。
李主任喝出“苏燕青”,不少人心中瞬间了然薛向此来何为,今次唱的是哪一出。
“薛向同志,我们这里在开会,有什么事,请你等一下再找你要找的同志反映好吧。”
主持会议的方明高敲了敲桌子,朗声道。
方明高此刻出头,份属正常,他是此间地位最高者,好好一场会,让薛向搅合了,若不反击,他面上无光。
更何况,他所属派系,更靠近时老爷子,和薛系分歧本就不小,方明高更是知晓时剑飞和薛向这两位公子中的俊杰之间龃龉多多。
此刻,薛向撞上‘门’来,于情于理,他都得发出足够的声音,不为自己的面子,也为某些人能闻听。
薛向道,“不好意思,方校长,还有诸位领导,打扰了,你们开会,开会,我今天来,没别的事儿,就是搞个调研,听说京大如今的风气出了问题,我是京大出身,一听说这消息就急了,放下工作,联系了高教司,就急急赶来了,我以为高教司的人先来了,已经在了会议室,不成想,是领导们在开校务会议,打扰了,你们忙,不送。”说着,便向外行去。
“慢着,薛司长,你等等,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说话的是紧挨着方明高右手边的高鼻中年,此君正是京大校党委书记王麒麟。r--67513+dsuaahhh+25850683-->
第一百二十六章 校风问题
寻常大学校党委书记可能要压过校长,但在京大和清华园这两座有着悠久校长负责制历史的名校,校长的威权通常都盖过了党委书记。
可偏偏,在党政系统中,明文规定,党领导一切,也就给了书记和校长争雄的底气,京大高层政治中,自也难免上演书记和校长的暗战。
王麒麟正是看出了薛向和方明高不对付,才出言相阻。
方明高沉敛了眉毛,冷道,“薛向同志,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人,京大是什么样的地方,你曾经在此就学,应当清楚,京大的清名令誉,不容任何人诋毁,若是别有用心的人想拿京大的校风做文章,只怕是打错了算盘。”
“没有别有用心的人,不打扰了,领导们开会。”
薛向根本不接他茬儿,掉头就走。
他如此果决,方明高心中却没底了,眼前的这个毛头小子可不是昔日就学京大的学子,而是堂堂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的重权司长,体改委虽管不到京大的头上,可教育部却是管得着。
方才,听薛向说,他约了教育部高等教育司的领导,若是真让此人拿京大校风做出了文章,那问题就大了。
方明高不敢赌,更不敢让事态脱离自己的控制。
“不能放薛向离开!至少不能让此人单独在京大转悠!”
一闪念,方明高便做出了决定,说道,“等等,薛向同志既然来了,怎好就这样离开?于公,你是体改委的领导,来京大就是视察工作,校方怎能怠慢?于私,你在京大学习、工作过,京大是你的母校,游子归家,做母亲的岂能没些表示。广汉同志,你亲自出马,带领校办的同志做好接待工作。”
方明高话音方落,校办副秘书长刘胜快步而入,说道,“方校长,王书记,高教司的乔司长到了,问我们改委的薛司长到底在哪里。”
薛向道,“我就是薛向,乔司长在哪儿,我去迎迎。”说着,向门外走去。
他这一出去,谁还能坐得住,平静的会场立时乱了套。
薛向未行到门外,方面大耳的乔司长已然赶来,身后还跟着两人,瞧见左首那个,薛向吃了一惊。
来人正是雷小天,如今的东城分局常务副局长。
薛向先前在湖边打出的两个电话,一个打给马天宇,让他通知教育部高教司派员到京大;一个正是打给雷小天,让他带个人来京大。
不曾想,雷小天不仅把人带来的,自己也赶了过来,虽是一身便服,凛凛一躯,极是威风。
想来也是,三哥有事,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不来还行?
薛向和雷小天眼神碰撞一下,便伸手向乔司长伸去,笑道,“乔司长,幸会,我是薛向,今日冒昧相请,还望见谅。”
体改委管不到教育部,薛向让马天宇给高教司电话,原以为对方派个处长来,也就顶天了,不曾想,来的却是高教司的正印司长。
乔司长接住薛向手道,“薛司长言重了,改委的事,都不是小事,难得薛司长视察到教育口了,我能不来作陪?”
相比教育部,改委无疑是权重单位,虽然改委的主攻方向是经济,和教育口没什么工作交叉,但既然改委的电话都打到高教司了,这个面子无论如何得卖。
薛向正和乔司长寒暄着,方明高紧步赶了过来,当先向乔司长伸出手来,“老乔同志,既是你过来,怎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接待工作嘛。”
这句招呼,客气不失亲热,就级别而言,方明高是副部,压过乔司长半格,如此招呼,有些自失身份。
可实际上,乔司长所在的高等教育司,负责着全国范围内的高等院校,京大这种名校虽有高度自主权,但在向中枢索要政策支援时,对口的还是高教司。
是以,乔司长虽级别不及方明高,但正是方明高的正管,方明高自降身份,也份属应当。
乔司长客气地支应方明高一句,却对薛向笑道,“薛司长,今次视察京大,到底是想看哪方面啊,这两年,京大发展可是非常迅速的,文科类教育鼎甲全国,理工科也大有飞跃,但因为客观条件的限制,发展相对滞后,我建议,咱们今天就主看理工科实验室,薛司长了解完情况,回去后,也好帮着向财政部喊两嗓子,相信财政部那边肯定卖薛司长的面子!哈哈……”
薛向道,“不瞒乔司长,我今次来京大,是听说京大校风出些了问题,相当级别的干部又变质腐蚀的征兆,这很危险,在改开事业行进的当下,教育领域的重要性,尤为突出,因为它肩负着为祖国培养千千万万各行各业优秀人才的重任,尤其是京大,作为全国数一数二的名校,肩上的担子更是沉重。倘使京大的校风出现了问题,必将使我国的教育事业受到沉重打击,进而影响大改开大业的推进,听着调子起得过高,可实际上,危险性怎么强调也不过分,用我们改委博广主任时常挂在口边的话说,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放松不得。”
“兼之,我是京大毕业的,母校的令名有污,我心急如焚,便赶了过来。当然了,京大的事,不该改委插手,我便想着通知高教司派员,一起核查核查,打扰之处,还请乔司长见谅。”
这下,乔司长终于嗅到滋味了。
头前,他还真摸不着门道,以为薛向来京大,就为抖威风,是以,还捧了薛向几句。
如今薛向把问题扯到京大的校风上来,背后的意味可就浓重了。
且薛向还有意无意提到了博广主任,那就更值得深思了,薛向次来,到底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博广主任的意思,到底是他听说了京大的校风出了问题,还是博广主任听说了京大的校风出了问题。
刹那之间,乔司长的头有些大了。
听闻薛向如此在乔司长面前编排,方明高的愤怒立时攀升到了顶点。你正在阅读,如有!
第一百二十七章 补无可补
“薛向同志,你也是京大出来的,京大也曾培养过你,教育过你,你怎么能够听了风言风语,就敢玷污京大的声誉,你不觉得惭愧么?”
在李主任喝破薛向“苏燕青女婿”身份的刹那,方明高便明悟了,薛向这是来给他老丈人找场子来了,什么京大校风,完全是此人杜撰出来,并以此为矛,进击京大,诚乃小人行径。
方明高想的不错,校风的确是薛向手中的长矛,但绝非为进击京大,而是替京大剜肉医疮,祛腐生肌,顺道替自家老丈人出口恶气。
由是,方明高的质问,丝毫难动薛向的情绪,他道,“方校长,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也知道我出身京大,自当知晓京大的名声我比在座列位,爱惜百倍。诚如方校长所言,京大教我育我,如生身父母,做儿子的哪有厌弃自己父母的。反观诸位,出身京大者几何?有些人更是以京大为仕途之踏脚石,进步之阶梯,此辈爱京大之心,又如何与我辈相提并论。”
“正是此辈以京大为宦场,以权柄为利益之基,捞名取利,才让京大有令名致损之虞,方校长现在质问我是否惭愧,我的确惭愧,我惭愧的是昔日育我之母校,今朝蒙不白之冤!天何其辜!"
满场无不变色,薛向这一竿子扫翻了一船人。
方明高方要暴走,乔司长说话了,“我相信薛司长是稳妥人,必不会因谣生波,那就请薛司长直言,发现问题,咱们就解决问题。”
薛向和方明高舌战的当口。乔司长已盘算妥当了,薛向是改委副司长,自不可能是二百五。他敢拿京大校风说事,定有成算。
此事。他乔某人已经搀和进来了,躲是躲不开了,薛向若是一般二般人物,为多方名声计,说不得他就帮衬着方明高按下此事。
可偏偏对方是权威极重的改委司长,此来说不准还有改委大领导的授意,其中轻重,乔司长还是拎得清的。
由是。遂出口终止了二人的嘴炮,直指核心。
方明高道,“乔司长所言极是,薛司长,你有什么新发现,现在可以放心说了。”
李主任面色急变,抢道,“方校长,我有话要说,先前此人来寻苏燕青。误闯我办公室,恰好秘书小秦进门,提着我让他帮我岳父买的寿礼。被此人看了个正着,我想此人嫉恨我接了苏燕青的位子,多半会拿此挑事!”
薛向身份被挑明刹那,李主任就知道坏事了,收礼收到了阎王爷头上,哪会有好事。
更知晓薛向迟早会拿此事做文章,是以,便早早想好了说辞,将漏洞封堵得天衣无缝。
反正先前又无第四人在场。小秦是他李某人心腹,如何会反水。薛向无有证据,如何证明那些燕窝。鹿茸,人参,是他薛某人提来的。
李主任话音落定,方明高眼皮子一跳。
李某人正是他提拔起来的,为人剔透,办事能力和来事能力皆为一时之选,但风评确有问题。
薛向还未起头,此君就跳了出来,实在有些不打自招的嫌疑,方明高下意识就猜到,漏洞定是出在这家伙身上。
好在李某某此番封堵,实在及时,方明高提起的心,才略略放下,冷着脸冲薛向道,“薛司长不会真想指责李友伟同志吧?若真是如此,那我倒想问问你薛向同志到底是听着有关京大不好的风声,还是微服前来巴不得查出些什么京大不好的地方?”
方明高猜到定是李友伟漏了陷,让薛向揪住了把柄,就持此为矛,有恃无恐地闯进会议室。
如今,李友伟机灵,抢先将漏洞封堵,他倒想看看薛向怎么接着把这出戏唱下去。
薛向道,“明高同志,看来你是笃定李友伟所言不虚?”
对李友伟此种人,他连同志也懒得叫。
方明高道,“我自是相信李友伟同志,还请薛向同志不要虚张声势,拿证据讲话。”
薛向忽地扫了雷小天一眼,后者会意地点点头,薛向道,“那我问李友伟两个问题吧,李友伟,你可敢当面作答。”
李友伟自觉补漏完美,梗着脖子道,“有什么,你就说吧,用不着套词。”
薛向道,“你说你办公室的那袋子人参,鹿茸,燕窝,是你的,那请问购买时价值几何,别说小秦没跟你报过帐。”
李友伟心下一寒,薛向提来的那些名贵玩意儿,他一次也不曾购买过,如何知道价钱,却抢道,“不错,小秦方进来,你就来了,接着,又接到开会通知,我便急急赶来了,至于耗费几何,我还真没时间问。”
如此回答,可算强辩,满场众京大领导心中实已有了答案。
薛向笑道,“那好,小秦可把发票交予你了,总不能又是我耍手段,从小秦那处抢来了发票。”说着,亮出一张黄色单据。
李友伟心中咯噔一下,却面不改色道,“发票还在小秦处,我这里没有,要验真假,叫来小秦,一问便知,即便小秦处没有,也保不齐是你使了手段从小秦处弄来,借此污我,恐怕也正是因为你因苏燕青之事,记恨于我,故意盗窃了小秦处的发票,以此事构陷我,你真是处心积虑。”
薛向绝倒,此君实在口舌如簧,随机应变的本事,可谓天下至强。
可假的终究是假的,遮掩再严,也有缝隙,他道,“那好吧,你若是冥顽不宁,咱们一起去华罗丽商场三楼礼品区,去问问那个扎马尾辫穿红衣服的小姑娘,今天上午来买东西的是我,到底还是小秦?”
终于,李友伟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额上的汗水如雨下落。
事已至此,他自己都知道再无强辩下去的余地了,薛向此人思维太过严密,抽丝剥茧之下,什么谎话在此人面前也崩不住。
李友伟不言,薛向也不逼他,已是死狗一条,打之无意,接着,照实将先前在李友伟办公室的遭遇说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防火防盗防
薛向说完在李主任办公室的遭遇,接道,“不错,我是听着了风声,说京大如今校风不正,部分相当级别的干部行为十分不检点,才想着过来转转,切实体验体验,看看到底是谣言不可信,还是确有其事,又想着老丈人在京大,许久未去探视,便到华罗丽购买了些礼物,顺道提了过来,后边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此我亲身体验,京大如今的校风如何,方校长可有教我?”
方明高目瞪口呆,方才正是他替李友伟作保,如今李友伟却成了败坏京大校方的罪魁祸首,铁板证据,实在让他汗颜。
方明高到底是官场上滚过来的,不是学术型干部,深知人嘴两张皮的妙用,说道,“李友伟同志的问题,还有待调查,单凭只言片语,就妄下结论,还为之过早,薛向同志,乔司长,这件事京大纪检委会详细调查清楚,然后结成文字,分送改委,高教司,二位看如何?”
此乃老成的官场手段,李友伟是京大下属院系领导,他的问题,自由京大纪检单位自查,如此一来,便等若方明高将李友伟之事,按进了自己怀里,届时,便大有回旋余地,官样文章可是人人会做。
乔司长道,“薛司长,您看呢?”
乔司长不表态便是表态,很显然,他是倾向方明高的。今次,京大爆出的可是丑闻,不是什么美事儿,身为上级部门领导虽未必会受波及,难免脸上无光,自是希望能将此事影响,尽可能压缩,内部消化为宜。
薛向道,“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是我党拯救失足同志的一贯政策方针,我赞同方校长的意见。”
方明高大喜,暗暗冷笑,算你识相,不信你敢越过京大,对李友伟上手段。
正的意间,随同雷小天一同进屋的夹克中年忽然说话了,“方校长,我采访您几句,贵校出现此等现象,您如何看待,又有什么样的具体措施,去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呢。”说话之间,忽地从口袋掏出个方块录音机,冲着方明高嘴巴伸去,接道,“哦,对不起,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新民丛报》的记者杨尚雄。”
哗!
满场俱惊,京大的几位主要领导头上简直炸响了惊雷,天天讲,日日宣,防火防盗防记者,竟然让记者闯到最高中心来,还听了这许久秘辛,这分明是寻刺激的节奏啊!
方明高眼睛一片发黑,乔司长也瞪圆了眼睛望着薛向。
先前,正是他和雷小天、杨尚雄在京大先会合的,雷小天只报了宏观司薛司长的名号,乔司长便自动以为这二位是宏观司的干部,被薛司长派来迎自己的。
而雷小天和杨尚雄随着乔司长一并进入此间会议室,二人不显山,不露水,安安静静在乔司长身后站了,先前,情势又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薛向和李友伟身上,根本无暇顾及他二人,所有人都自动以为雷小天和杨尚雄是乔司长的随员。
左右无有外人,双方唇枪舌剑,那叫一个热闹。
不曾想,眼见就要鸣金收兵了,斜刺里杀出记者这么个既讨厌又恐怖的东西来。
满场无声,薛向却大大方方道,“杨记者是我叫来的,我是这么想的,京大若有问题,相信京大的领导会秉公而断,自查自纠,正本清源,还京大以朗朗乾坤。若是无有问题,那就更好,我就请咱们的记者同志,好好撰文一篇,替咱们京大好好宣传一下,以此回应社会上的谣言、传闻。”
记者,正是薛老三的最后一步妙棋,第二个电话打个雷小天,便是要他联系个靠得住的传媒人过来。
薛向深得对阵下药之真谛,更清楚自己的身份,在某些人眼里,不算什么,对方若是不按规矩出牌,一时半会儿,他薛某人还真没什么极好的反制手段,请来记者,则是妙棋一招。
果不其然,杨尚雄亮出了身份,和他手中哗啦转动着的录音机,方明高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若非众目睽睽,须得自重身份,他真想扑过去,将那录音机抢夺过来,从六楼的窗子里扔出去。
薛向懒得看这帮人大眼瞪小眼,杀人无需见血,点到即止,道,“方校长,你慢慢调查吧,我还有事,先走了,等你的消息。”说着,朝外行去,任由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京大宣传部同僚招呼,犹不停步,慨然前行。
薛向一去,雷小天立时护着杨尚雄快步而退,行动利落的方明高秘书做出个看似意外的动作,朝杨尚雄怀里扑来,却被雷小天一记暗拳,击在腰肋处,痛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雷小天暗骂一句“太岁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了”,疾步朝薛向追去。
下得楼来,雷小天冲杨尚雄嘱咐两句,将录音机收进往自己怀里收了,便将他打发开去,又紧走两步,追上薛向,道,“三哥,跟这帮孙子扯这些干球,就派我手下的便衣,盯他们几天,保管查出一屁股屎,何必费这个事儿。”
薛向扭过头来,盯着雷小天道,“麻雷子知不知道你为何在副处上,卡了三年?”
雷小天一下子不说话了,盯着薛向,心念电闪。
雷小天而今也不过二十六岁,可因为参加工作的早,在警界已经混了十来年了,早先势头极猛,从普通片警,到派出所几任,后转公安分局的几个位子,都极是顺利。
以火箭般的速度,上到了副处,却再也上不动了,在副处的职级上,挪了几次位子了,却偏偏跨不上正处。
雷小天知晓自家进步快,完全是靠了三哥这棵大树,于今,副处上卡着不动了,他甚至想是不是三哥太忙了,把自己的事儿忘了,以至于几次和对手争竞,明明自己在京城市局,有李天明这颗大树,偏偏总是落败。
今次,薛向自己将此事挑开,直问根本,雷小天便知晓三哥没忘了自己,自己卡住不动,恐怕还得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你正在阅读,如有!
第一百三十章 绷不住了
募地,薛向又生出啼笑皆非之感,今天一早,他方用“宏观司要提拔副司长”之语,诓得耀武扬威而来的曹阳失魂落魄而去,不成想,到了下午,提拔副司长的消息,竟然在改委传开。
下意识地,薛向几乎要以为风声皆起于自己的误传,可张无忌后边的话彻底打消了他的担忧,坐实了此事,“也算是鲶鱼效应,你薛司这一插入宏观司,宏观司这一池死水,波澜骤兴,己方权力构架失衡,重新架构,在所难免,谢司长方提出此议,方委员便动心了,后边的事儿,就水到渠成了。”
薛老三暗自嗟牙,“老谢这摆明了是要让自己好看啊,宏观司一直都是两个副司长操持,现在倒好,姓谢的张罗着添加一位,从法理上真说得过去,谁叫宏观司副司长的配置较之别的兄弟司,的确为少。可事事看动机,老谢提这种馊主意,摆明了是冲老子来的,多一个副司长,他老谢还是主持宏观司工作,分润的必然是老子的权柄。草,果然是老狐狸!”
薛向心智极高,心中掀起狂澜,面上却如平湖,说道,“照我说,你老兄算是最合适人选了,胸有成竹,静等好消息就是,何苦跑我这儿吆喝,明白了,明白了,老兄你这摆明了是跟我炫耀啊!”
张无忌一脸焦急,朝薛向近前挪了挪,急切道,“知道你老兄心里不好受,可也别冲我呀,这风凉话说的。听我给你分析,老谢这所谓妙计,摆明是奔你老兄来的,宏观司提副司,最有希望的是三个副厅级处长,战略研究处和调控分析处,是老谢直管,赵处、孙处皆在老谢手下工作多年,先论感情分,老谢就超过你多多;至于你手下那个改革协调处的曹处长,更是老谢的铁杆,我这么说,薛司你该明白了吧。”
“按照老谢的打算,提一个副司,左右都是他碗里的菜,你老兄可就险恶了。不过,唤作是我来插这一杠子,局面自然彻底改观,老谢和你薛司,谁近谁远,兄弟我还是拎得清的。”
薛向道,“老兄替我考虑,我是万分感谢,我自然希望将来和你老兄搭班子,可我在宏观司是既不当家,又不做主,不瞒你说,你老兄不来,我连要提副司的消息也不得知晓,由此可见,我在宏观司是个什么地位,你老兄找我襄助,怕是寻错人了吧。”
张无忌神秘一笑,说道,“薛司,我找你自有找你的道理,这样吧,倘使你帮得上我,关键时刻,你薛司动动嘴皮子就成,若使真帮不上,我张某人也绝无怨言,你看这样可好?”
话说到这份上,薛向自是除了应承,别无他路,至少场面上,得遮应得过。
送走心满意足的张无忌,薛老三翻阅起了上面下发的《七五规划纲要》,耗时数年,中枢的七五规划终于编纂成功了。
将编篡一词用在如此煌煌规正的文件上,无论如何显得有些轻佻,显然,薛向对这份纲要很是不以为然。
的确,在薛向看来,这份纲要和历史上的那份并无差别,也是史上头一次将市场引入了规划,从共和国经济史的角度看,无疑有着划时代的进步意义。
可实际上,第七个五年计划,宏观经济从一开始就走向了岔道,这点薛向从博广主任拍板放开海天肉联厂的计划外供应,就嗅到了不好的味道。
新形势下,高级干部对市场这个新的经济要素,认识也是十分薄弱的,很难判断市场的威力几何,只是在改开的大背景下,积极地在向着市场迈进。
却根本不了解,市场这个调皮的孩子,贪玩起来,是要发烧的。
事实证明,第七个五年计划,前一个关键词是“过热”,后一个关键词便是“调整”。
从宏观经济层面讲,这是为熟悉市场这个社会主义经济大家庭新成员埋单的五年。
合上文件,薛向叹息一声,心绪颇为复杂,既为自己无力回天,无法拨动历史的巨轮凭生无力之感,又想世上哪有一蹴而就之事,曲折的道路未尝不孕育着先进的经验,无舍哪有得。
正感慨万千,叮铃铃,桌上的电话响了,薛向接起来,报了名姓,听筒里传来道熟悉的男中音。
“薛司长,你好啊,我是老乔!”
来电的正是高教司的乔司长。
“是乔司长啊,你好你好,有何指示。”
这会儿已近下班的钟点,按薛向赖不住寂寞的脾气,这个钟点儿,早没影儿了,迟迟未离开,等得便是那边的电话。
老丈人的事,到现在还没个说法,这怎么能行?
薛向不信那边能绷得住,果不其然,临近关口,那边绷不住了。
乔司长道,“薛司,您这是骂我呢,指示哪里敢当,我就是想问问,今天的这个事儿,您是怎么个章程,我好配合啊!”
薛向道,“我没什么意见,一切等候京大校党委纪检委的调查结果,乔司长,我也就是多余关心,你是高教司的领导,这件事你完全可以直接联系京大,不必问我的意见。”
滴水不漏!
乔司长有些牙疼,暗里,几乎要将方明高骂翻,今次的事儿,弄成这个地步,完全超乎他的想象,更非他愿意见的。
一地鸡毛,他乔某人自也不愿清扫,可偏偏不清扫不行,方明高已然和薛向闹翻了,京大也没人愿意接这烂摊子,他乔某人本也可袖手不管,但薛向怀里抱的炸弹太大,新闻媒体若是一经曝光,便是教育界的一大丑闻,他乔某人身为高教司最高领导,少不得吃挂落。
没奈何,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在京大会议室大骂一通,临了,还得他拾起卫生纸,替方明高擦满是屎尿的屁股。
“薛司,这件事的确是老方他们不地道,我代他们跟你致歉,李友伟这种败类,已经被京大纪检委给控制起来了,初步核实,此人问题极重,从办公室抄出的礼品、现金、文玩,就价值数千,这个巨贪的下场算是注定了。另外,经调查,苏燕青同志的哲学课上的发言,也是这李友伟捅上去的,现已核实,是此人嫉贤妒能,图谋不轨,苏燕青同志是清白的,京大校党委、校办,已经下发文件,撤销了此前对苏燕青同志的处分,并在全校范围内恢复名誉。”
乔司长不疾不徐说完,静待薛向回音。你正在阅读,如有!
第一百三十一章 斗车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甭玩聊斋!
乔司长很清楚薛向折腾这出,根本目的还是为苏燕青。-⊥哈,
都怪方明高之流太蠢,也不想想薛家这等‘门’第,老丈人受了这等委屈,人家怎肯善罢甘休?
若是寻常干部,即便是请记者拿到了证据,乔司长也不会低这个头,因京大这座全国最高学府,地位太过显赫,爆出负面消息的政治影响太过恶劣,他乔某人也承担不起。
由是,他才不得不强捏了鼻子,忍住恶臭去替方明高之流去擦那满是屎‘尿’的屁股。
薛向自也知晓乔司长的心思,他折腾这出,起因的确是为自家老丈人,但绝不曾有半点以‘私’心害公义的念头飞,而是事赶事撞上了,才顺手借着清理京大躯体上的腐‘肉’,顺手解决老丈人的困局,薛向心中磊落。
不过,乔司长的请求,他打算应下。看着有些唯利是图,毫无原则,实则,薛向另有考量。
道理很简单,如今的京大政z风‘潮’太浓,绝对经不起此种轰动之新闻爆炸冲击。
当然,应肯归应肯,该点的,薛向绝对要点到,但听他道,“乔司长,以我之见,以京大目前的况。一动不如一静,新闻媒体那边我去沟通。但有些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京大如今的学风校风大不如前,乃是事实。身为京大学子,京大如今的这般情状,实在让我痛心疾首。我敢断言。李友伟之事绝非个案,背后是否藏着大鱼,静待时间证明。对乔司长而言,我认为主动比被动好!”说罢,便挂了电话。
乔司长捏着电话怔怔出神,原本薛向应下,他心中实是长出口气,本以为以对方衙内身份,又占据上风的客观现状来看,拿捏一把。是理所应当的。
不曾想。薛向竟这般轻易就吐口了。
可真当薛向最后半句话出口,乔司长心头骤起狂澜。
薛向的话意味浅显,有借刀杀人,煽风点火之嫌疑。
乔司长却不得不听入心来。因为他何尝不认为薛向所言在理。
李友伟之事当不是个案。京大的腐‘肉’乃是铁证。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与其等到非得被动接受腐烂爆发。不如自己主动挑破这个脓包。
念头到此,乔司长的思路彻底打开了,并实施了一系列手段。
他主动调整高教司下一阶段的工作方向,将更大的‘精’力和关注,放到京城各大高校的廉政建设上来。
谁也没想到,这一转变带来了深刻的连锁反应,净化了校风学风无须去提。
方明高却在这次净化行动中意外倒台,成了京大历史上,第一个倒下的校长,引起极大的震动,进而引发了教育界大反思,究竟大学校长适不适合由行政干部来充任,由此又生出一系列变革。
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却说,薛向结束了和乔司长的通话,抬手看了看表,虽离下班还有半个钟头,他却不愿等了,明天周末,三小皆会归家,正是一家团聚的时刻,身为家长,薛向自会表现一番。
跨上自行车驰到西城最大的为民菜场,挑上一大袋食材,脚下生风,急向家中驰去。到得家来,先在盥洗池边,将土豆,西芹,韭菜,山‘药’,排骨,鳝鱼清理一番,提溜入房,披上围裙,将食材斩段的斩段,切片的切片,装裹入盘后,又将土豆,排骨下大料煸炒,装入砂锅,在煤炉上细细煨了,转到厨房‘门’口蹲了,静静‘抽’烟。
枯藤,老树,斜阳,薛老三头上若再多顶草帽,口中的香烟换成旱烟袋,便是一幅和谐写意地乡趣图。
一支烟未燃尽,薛向耳根轻轻扯动,笑着站起身来,行到‘门’边,抬眼西望,夕阳沉沉,半落青山,晚霞深处,三辆自行车,逶迤西来,扬发飞眉,笑脸开‘唇’,银铃般的笑声如线如雨,似要够拽斜阳,浸染天霞。
小意稳稳坐在二八大凤凰上,一双长‘腿’蹬得飞快,不住回过头来,龇牙咧嘴,劲风扯地劲发如剑戟立。
一辆秀气的飞鸽上,小家伙怒目扬眉,拼命踩着脚踏,奈何飞鸽纤秀,凤凰威武,车轮就较飞鸽的壮了一圈,小意大力之下,眼见着便要越隔越远,小家伙娇叱一声,喝到,“臭三哥别得意,看我出绝招。”说着,一拍肩头蹲着的小白,“小白,上!”
小白得意虎吼一声,四蹄腾空,在小家伙肩头轻轻一按,电光般地落了地,三点两点,就追上了二十米开外的小意,攀上了他肩头,不住拿尾巴在小意脸上摩挲。
小意吃不住痒,伸手来捉小白,却被小白灵巧避开,小意喝到,“臭小白,赶紧给我下去,再捣‘乱’,看我不把你那猫‘尿’给扔了。”
话音方落,小意猛地惊呼出声,却是晚了,原来这小白久在薛家,来往人物皆以它是猫儿,皆以猫呼之,更有那拍马之辈,来拜访时,故意携带男猫来勾引小白。
小白虎威一发,那猫儿立时瘫软,自此,小白这虎耳里,再也听不得猫字。
此刻,小意得意过头,竟将“猫”字呼出口来,霎时,小白气得虎‘毛’根根直立,在小意耳边猛地虎吼一声,跳下肩来。
小意被吵得耳膜生疼,正庆幸间,忽地屁股底下一沉,双把一歪,竟是再也掌握不住车把,轰隆一声,歪倒在地。
原来,受了奇耻大辱的小白虎威发作,哪里肯就此罢手,跳到地上,追着车轮,便下了虎爪,几爪子下去,前胎后胎彻底稀烂,甚至连爆裂的机会也无,直接被干穿了。
“哇哈哈,亚吼!”
小家伙得意地嚎叫一声,从嘴啃泥,满身泥土的小意身边一晃而过,吹个口哨,小白在小意肩头一按,还不忘擦了擦爪子,电光一闪,便又站在了小家伙肩头。
四蹄直竖,威风凛凛,还不忘掉头,翻转虎目,冲小意使个白眼。
又行数息,小家伙猛地发现‘门’前的薛向,忽地,心下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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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笔记本
“小白,赶紧藏起来,别让大家伙看见。”
小家伙一拍小白,脚下赶紧减速。
小白刺溜一下,蹿下肩膀,跃进左边矮丛中去。
又数分钟,小家伙施施然驶到薛向近前,灿然一笑,“hello,大哥,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哦。”说话间,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流乱转。
先前,小家伙和小意嬉戏,相隔此间虽远,可薛向何等目力,早就看个一清二楚,甚至小家伙冲小白嘀咕的嘴型,也看在她眼中。
薛向瞪眼道,“小白怎会跟你一块儿,是不是又把小白带去学校了,你是去上学,还是去野营,太不像话了!”
小家伙眼珠子一转,嬉道,“谁带小白去学校了,是它半路上来迎的我,恰巧被你撞上,怕你误会,才叫它躲藏起来,哪知道还是被你撞见了,哼,没证据,不许污蔑我。”
长成高中生了,小家伙的“奸诈”早越往昔,根本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轻易唬住的,转瞬之间,就想好了绝佳托词。
薛向看不穿她心肠,只好掠去此事不问,叱道,“又和你三哥闹什么呢,好好的,干嘛摔他个嘴啃泥,没大没小的。”
渐渐是大姑娘了,小家伙娇憨不改,薛向却不再像小时那般,宠溺没玩,反倒是越来越爱做黑脸包公了。
小家伙哼道,“谁叫他拽我头发的,我不追他追谁,不跟你说了,天天说我,怎么不去说二姐,偏心!”说罢,一踩车踏,立着脸从薛向身边抹了过去。
“我偏心?”
薛向咂摸着这个词儿,哑然失笑,真是越大越没良心。
接了三小回屋,趁着三人整治私务的当口,薛向折回厨房,将备好的菜蔬,一通拾掇,整治出一顿丰盛的晚餐,让久未尝他手段的三小,吃得嘴滑舌软。
小家伙虽不搭理薛向,下筷却毫不客气,一连吃了三碗饭,还是小晚将她筷子夺下,才依依不舍地丢碗。
吃罢饭,一起收看了新闻联播,小家伙和小意各自回房完成课业,独留薛向和小晚在堂间说话。
“怎么样,在单位工作不顺心吧?”薛向微笑说道。
小晚回京后,薛向便帮着小晚在《瞭望》编辑部,安排了个文字编辑的工作,按照小晚的学历,编辑部给了正科级待遇,比照小晚的气质和偏好,算得上是称心如意的工作。
小晚也并未向薛向抱怨过单位的繁琐,可薛向何等眼力,从小晚忧郁的眉宇间,体察出了不少的东西。
小晚笑笑,说道,“没什么,都是小问题。”
薛向点头道,“我也相信以我妹妹的能力,也只能是小问题,不过,我得提醒一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小晚怔了怔,眼波一转,点了点头。
周日一天,三小各自忙着学习工作,下午,薛向带着三人去郊外野炊,披星戴月之际,方才返回,又接了苏美人的越洋电话,煲了近两个小时的电话粥,还是苏美人猛地想到薛向这边还是深夜,仓促中断了电话。
次日一早,伺候了三小早餐,清晨六时许,兄妹四人齐在家门口,各自单车出行。
薛向脚快,赶到改委时,不过七点,停车之际,瞧见了谢辉煌的黑色大永久,猛地想起宏观司如今最热的副司长争夺战,这位谢司长在里间扮演的角色正热,薛老三自己心中尚且半遮半掩,朦朦胧胧,摸不清深浅,又想到谢辉煌办公室的极品岩茶,便动了一探虚实的心思。
入得宏观司大院,因着时间尚早,院内极是清幽,根本不见人影,出乎预料,谢辉煌的办公室竟是关闭着的,平素此君的办公室永远是大开的,且此君最爱以此宣扬,公家之地无私事无私心无私言,以此为标榜。
今次,见此难得一幕,薛老三惊诧至极,快行几步,急着去敲谢辉煌办公室大门,忽地,听见屋里传来窃窃私语,忽地,薛老三面色极变,眉宇之间,古怪至极,随即,转身回头,坐回了自家办公室里。
随手处理了几份公文,又翻看了新到报务箱取回的几份大报,待得院中人声鼎沸,薛老三拨通了马天宇办公桌上的电话,很快,马天宇便赶了过来。
“首长,有什么吩咐。”马天宇沉声道。
灰扑扑的衣着,平凡的眉眼,清冷的声音,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此人的平常。
薛老三却知道这平常里存着大大的不平常,此人绝对是个人才,至少就秘书而言,单论专业,此人远在楚朝晖和戴裕彬之上。
薛向随手一指桌上摊开的笔记本,道,“把这篇文章,复印一份给我,要快!”
马天宇沉声应了,伸手便要去拿,薛向又道,“这是我的私人笔记本,上面记着一些私事,注意保密!”
马天宇依旧应了,小心地接过笔记本,双手紧紧捏着笔记本的左右两半,似乎生怕将笔记本张开一般。
马天宇的动作一如既往地麻利,二十分钟后,他拖着打开的笔记本进门了,依旧定格在那页,除此外,还有一张泛着新墨色的复印件。
“首长,都办好了!”
马天宇将笔记本和复印件稳稳地在薛向办公桌上放了,沉声说道。
薛向检查了下复印件上的内容,这是一篇四平八稳的讲话稿件,正是薛向准备明日京城市物价局之邀,代表宏观司出席一次物价会议的讲话内容,是他亲笔所撰写。
薛向道,“哦,谢谢,小马,笔记本一直在你手中吧?”
马天宇道,“一直在我手中,自始至终,都没人注意,首长请放心。”
薛向点点头,道,“对了,我这篇文章,你觉得怎么样?”
马天宇道,“首长的文章从来都是秘书科的大笔杆们学习的范文,自是极好的,单就这篇文章而论,材料详实,数据准确,理论结合实际,是一篇说服力极强的妙文。”
薛向摆摆手,道,“好了,我自己几斤几两,我心里清楚,用不着你小子调侃,得了吧,这篇复印件,你拿回秘书科里,让那帮大才子帮忙参谋参谋,润色润色。”你正在阅读,如有!
第一百三十三章 饭局
薛老三举杯和赵康撞了一下,说道,“赵处的意思,我明白了。不瞒你说,这两日,孙处长和无忌处长都先后找到我,说的也都是这个事情,你知道的,这改委我是初来乍到,上下不通,左右不识,什么消息传到我这里,也都是过了气。便是咱们宏观司要提副司长,我也是这两日才得到消息,说实话,我很是不解,你们几位都来寻我,到底是怎样个意思,即便博广主任将这次宏观司副司长的人事权要回到咱们改委内部解决,我区区一个副司长恐怕也定不下人来吧。”
赵康愕然,一拍额头,说道,“是我疏忽了,忘了这茬儿。是这么回事,博广主任将人事权要到咱们改委后,方委员便去拜访博广主任,又将事权要到了咱们宏观司,很明显,方委员是希望副司长的人选还是从咱们宏观司内部挑选。”
薛向这才明悟,缘何赵康,孙赢家,曹阳皆上蹿下跳,激动不已。原是三选一,这三位的机会都是极大,自然要下死力。
忽的,薛向又想到不对处,说道,“既是从改委内部选取,那无忌处长这番奔忙,又是为何?”
赵康冷笑道,“谁叫人家张处长跟了个好领导呢,对他体贴入微,要什么给什么,张处长说想到宏观司干个副司长,红旗主任和慕侠委员招呼一声,轻轻松松就打破常规,入围备选了,我看张处长对这个副司长的位子是志在必得了。”
薛向道,“既然红旗主任和慕侠委员都打了招呼,这件事恐怕就板上钉钉了,赵处还需向前看才是。”
“吃菜吃菜,别凉了,您边吃边听,且听我慢慢道来。”
赵康替薛向夹了个粉蒸圆子,接道,“若是板上钉钉,我和老孙,老曹,也就没必要左右争取了。薛司贵为我司副司长该当亲身体会过宏观司副司长的权柄轻重几何,说这是天下瞩目的位子也不为过吧。”
薛向深以为然,如今他虽是副司长,便是副省长也不怎么看在眼里了,只要他想吃饭,保管每餐都能有副部级大员作陪,此位极似明朝的六科给事中,官位不高,却权柄极重。
一个副司长的位子,的确足够让无数人眼热。
赵康又道,“试想这么关键的一个职位,慕侠委员又怎会轻许他人呢。不过是碍于红旗主任的情面不好否决掉张无忌,而红旗主任何等城府,自也不会让慕侠委员允诺张处长胜任,而是说了只需放张处长入围,成与不成,让张处长自己争取。”
“争取?如何争取?总不是说动我就行了,我若有那么大权力,先给自己封个正印司长了。”
薛老三笑着说道,说完,便又冲桌上的美味佳肴,发起了进攻。他可不会在谁面前顾忌什么形象,天大地大,吃饱饭最大。
赵康笑着道,“就凭薛司的资历,能力,即便是真做了正印司长,也是应当应分,我是心服口服的,不过嘛,不开心的,可就大有人在了。对了,还未告诉薛司,缘何我们几位都寻到你要支援了呢。原因很简单,慕侠委员为发扬民主,今次的副司长是由宏观司副厅级及以上干部共同表决。”
薛向豁然开朗,笑道,“有道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吃我是吃饱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赵处,咱们就抓紧时间上正题吧。你也知道,张处长一直和我走得极近,他的要求,我是真不好拒绝。我只能对你说抱歉了。”
赵康面不改色道,“薛司,果真是痛快人,不似旁人,明明不能相帮,非要虚与委蛇。薛司先别忙着拒绝,我敢断言,张处长今次不过是来充门脸的,必定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道理很简单,慕侠委员无论如何不可能允许这颗桃子落到宏观司以外的人手中。”
“我今次相请薛司,并非希望薛司改变初衷,只是需要薛司一个承诺,那便是若是张处长不得升任,薛司的那一票能投给在下。既然薛司将话讲透,我再遮遮掩掩,也就太不识抬举了。我只说一句,相比孙赢家,曹阳这两位老谢的心腹,我若能上来,必定唯薛司马首是瞻。”
薛向心中忍不住喊了声“赞”,这位赵处长果真不简单,内内外外,都让他看破了。
此人这顿饭,乃是算透了,薛向踏进屋来,就等于入了他彀中。
因为面对这样的说辞,薛向完全没办法拒绝。你正在阅读,如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