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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想见江南     红色王座txt下载     红色王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一章 灼见

    方才,薛向没上来就发飙,便是存着骄敌的心思。

    于改委,他是初来乍到,若无充分理由,便对曹阳发难,改委高层的观感必不会好。

    是以,他始终微笑以对,避过曹阳的诘问,却又绵绵密密地下软刀子,死活不松口,作势要找徐长乐了解情况。

    这下,可就击中了曹阳的软肋。

    他本就对薛向有气,加之级别和薛向平级,上面还有谢辉煌背书,自觉各方面都占着优势,薛向再三搂火,彻底将他这把火点着了,立时便对薛向发了飙。

    薛向等的就是这个,曹阳先瞪眼,问题就好解决了。

    曹阳也没想到,入宏观司个把月不见动静儿的老实嬷嬷,竟是条毒蛇,不开口则已,开口就要咬死人。

    却说,薛向给曹阳下了最后通牒,曹阳气得直欲发狂,却又无可奈何。

    口口声声说归结的是他,现在好了,薛向就公事公办,让办完差的曹处长,半个小时之内赶回宏观司办公,合情合理,更合乎规章制度。

    曹阳便是有再大怨气也发作不大,这便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两人官职平级,可偏偏薛向是分管他的领导,拿捏着煌煌大义压他,除非他曹某人不打算再体制内混了,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也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

    曹阳重重冷哼一声,掉头去了。

    薛向瞧也不瞧他,道,“崔书记,蔡司长,您二位自管去忙,我和徐局长谈谈。”

    崔雨声面现尴尬。说道,“我没事儿,徐局长说的事儿肯定与我们海天有关。我坐下来听听也不妨,说不定还能查漏补缺。帮着领导全面准确地了解情况呢。”

    这会儿,他心里真是一阵晴一阵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初始,看曹处长的表现,以为这位薛司长在改委也就是个样子货,当家不做主,且这薛司长上来的情景,也着实窝囊。

    哪成想。这人竟是笑面虎,笑着笑着,一口就把姓曹的吞了。

    姓曹的死不死,他崔某人不愿意管,可问题的关键是,这下可把他给坑惨了,方才可是他说了亲自作陪薛司长去视察,末了,又吩咐孙副厂长作陪,在官场上。这就是当众打领导脸呐。

    “海天的问题,是计委和经委协调不一,既然薛司长代表改委来了。那就一道拿个章程吧,我走了,薛司长和徐局长也谈不成,一起谈谈就是,关键还是解决问题。”

    蔡从法自也不可能走,事关计委价改之推行,今次,既然来了,总得弄出个结果。不然回去如何复命。

    薛向言说要与徐长乐独聊,不过是拿捏姿态。他来此,同样是为解决问题的。崔雨声,蔡从法在此,自然更好。

    遣散其余厂领导,又安排了慕雪妃下到基层,具体地和工人多多接触,详细地摸透海天的基本面,薛向则闭门和徐长乐,崔雨声,蔡从法开起了短会。

    没有争执,也没有拍桌子,瞪眼睛,在薛老三的循循善诱之下,会议开得很顺。

    照例是崔雨声和蔡从法率先发言,除了则重点不同,意见依旧惊人的一致。

    都希望尽可能扩大计划外的份额,前者是为推动价改,冲击计划桎梏,后者是为了涨价,多卖些钱。

    徐长乐见薛向不似曹阳那般,不愿接这烫手山药,只希望快些走完过场,便也放下心来,掏心掏肺地道,“蔡司长和崔书记的话,不能说不对,但要么是急于求成,要么是为一家之利,何曾考虑海天这一发之动,整个宏观经济的全身之摇。海天现在保留的两成计划外供应,已经是突破界限了,若是再增加,后果不堪设想。”

    蔡从法放下茶杯,鞋了徐长乐一眼,就是听不得他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论调,冷声道,“不就是多给计划外三两成么,怎么就要天下大乱了,去年开始计划外供应,计划外的猪肉也不过涨了百分之二三十,不要肉票了,我看广大人民群众欢喜得狠了,购买很踊跃嘛。”

    崔雨声道,“蔡司长所言极是,我们厂子供销部,可是搞过市场调研,京城市民对开放计划外供应,赞成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群众的呼声证明了一切嘛。”

    徐长乐讥道,“群众不仅巴不得买肉不要票,更希望买肉不给钱,崔书记,这种呼声能证明什么?”

    崔雨声被噎了个脸红脖子粗,薛向很喜欢这种讨论问题的气氛,插言道,“长乐局长,还是上正题吧,说实话,我这次来,就是了解情况的,有什么问题,你直言吧,我这边会如实记录下来。”

    徐长乐点头,道,“您放心,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实话,就我个人而言,我也希望增加计划外供应,那样我家里就能常吃上肉,我那瘫在床上的老母亲,也能稍稍进补。从这个角度上讲,增加计划外供应,的确是件好事,至少京城的群众举双手欢迎。但客观的经济规律是残酷的,据调查,去年计划外猪肉涨价百分之三十四,带动了一系列农副产品的涨价。”

    “而去年还是京城开放猪肉计划外供应的第一年,可以说打了群众个猝不及防,很多人根本就没有及时醒悟,即使这样,计划外猪肉价格的涨幅已十分惊人。试想,今年再放开,而且加大放开,猪肉的涨幅会达到一个怎样恐怖的程度。”

    崔雨声挥手道,“徐局长,你这话可就听得我有些糊涂了,难不成,我们加大计划外供应,还能加剧猪肉涨价,这是什么道理?从来只听说加大供应,价格下来的,没听说过加大供应,价格反倒继续上涨的。”

    崔雨声是工人起家的,一直从小工干到了现在的党委书记,奇遇连连,惟独缺乏文化知识,连初级文化教育,还是在厂办扫盲班结束的。

    徐长乐冷道,“崔书记,您的经济学有些落伍了,不是加大供应,价格下来,而是供大于求,价格下来,现在的问题是,本来就饿了七天的人,以前你给他吃一个馒头,现在你给他吃两个馒头,效果是差不多的。海天别说再增加三两成计划外的,就是全部计划外供应,也依旧满足不了庞大的需求。”(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拱火

    “更可怕的是,在有了去年的经验教训后,许多群众恐怕早就憋着劲儿等海天开卖,届时,就是个哄抢的局面。而且,消息恐怕早就扩散出去,届时就不只是京城的市民来抢购,只怕京郊的,甚至冀北的群众都会一涌而来,多少猪肉也挡不住旺盛的需求,届时肉价势必飞天,而群众没经历过商品经济的洗礼,恐慌很容易出现,肉价越涨,势必出现一种人民币越不值钱的假象,进而推动老百姓大肆将钞票变现。”

    “届时,恐怕就不是猪肉涨价了,恐怕就是商品全线涨价,全面的通货膨胀来临!”

    徐长乐说完,满场久久无声。

    崔雨声听不懂这么玄乎的理论,只觉徐长乐是危言耸听,蔡从法从心里不愿意接受这种论断,却不敢保证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唯独薛向在心中对这位徐局长竖了个大拇指,因为此君的论断和他的完全一致,其实,待他了解了海天以及京城市肉制品供应的情况后,结合历史上几次价格闯关的结局,就大约知道最后的结果了。

    即便徐长乐说的全面通胀不会到来,但至少与猪肉相关的农副产品会翻上几个跟头,若是农民能得到实惠也就罢了,但在粮食依旧统购统销的当下,便宜的只会是形形色色的倒爷。

    崔雨声清楚薛向才是决定关键的人物,会议开始,目光就锁定在薛向身上,待见徐长乐话罢,薛向面有得色,便知要坏事,急急道,“薛司长。徐局长说的也只是一家之言,再说,也不是没办法应对。届时只面向京城市市民供应不就行了,大家凭身份证买肉就是。再者说。我们厂子现在的情况,您可能还不了解……”

    如此论断,简直可笑。凭身份证买票,外地市民想买肉,花点代价去借个京城市民的身份证不就得了,难不成为控制身份证外借,再规定没个京城市民身份证限买肉几斤?

    如此这般,还算什么商品经济试水。还算什么计划外供应,这不就是变相的凭票供应么?

    眼见着崔雨声便要长篇大论,大倒苦水,薛向赶忙挥手打断,说道,“崔书记,你不用急,我也只是来了解情况,说实话,鲜肉供应。事关重大,改委的几位主要领导都很关心,我这边只负责传达具体情况。要做出最后决议,还需要改委的主要领导做最后定夺,至于,海天厂的情况,我方才已经派员去和基层职工座谈去了,相信他们会给我带来客观、准确的情报。我也会将这些情况,如是上报,相信改委的领导们在做出决策时,会仔细考虑海天的基本情况的。”

    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薛向不愿在海天多待,召集了慕雪妃等人。便驾车转回。

    “情况了解的怎么样,海天的经营是不是很糟糕?”

    车方转上101市道。薛向便开口发问。

    慕雪妃对着镜子,转了下别扭的工装帽,道,“去年还行,凭着计划外的供应,厂子倒是没断炊。”

    薛向叱道,“少油腔滑调的,我问你基本情况,你就这样回答,亏你还在中枢机关待过,汇报工作,最基本的准确、全面,靠数据说话,都不知道?”

    原本,薛向是个媚下傲上的性子,对待下级向来宽厚,没什么官僚习气。

    可这个慕雪妃,他是左右看不惯,上班就上班,整日里奇装异服,简直跟改委大院的气场相冲。

    兼之,此人性子傲慢,明明来晚了,却使用文字游戏,来顶撞他这个上官,这笔账,薛向可是记着呢,非磨平这刺头不行,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

    慕雪妃这个气啊,一头乱发险些没把帽子给顶起来,明明是这薛司长要他去调研基层职工,搞座谈会的,难不成职工还有详细数据,知道去年产值增加多少百分比,拖欠多少职工多少工资不成。

    可谁叫人家是领导,领导嘴最大,这个哑巴亏,她吃定了。

    透过玻璃中央的后视镜,慕雪妃的精致小脸,气鼓鼓地宛若熟透的红苹果,薛老三也懒得再撩拨她。

    他留了徐长乐的连续方式,稍后,招呼这位徐局长将海天的各种卷宗传过来一份便是。

    回到改委,正巧赶上饭口,薛向笑道,“跟着我转了一圈了,中午我掏腰包,二食堂小招,犒劳犒劳大伙儿。”

    他这个上官主动请客,下属哪有不欣然应允的,须知酒桌上,可是最好和领导拉近距离的地方。

    “用不着,我胃不好,大鱼大肉,吃了不消化,就不劳您破费了。”

    慕雪妃扫兴成功,踩着尖头高跟鞋,蹬蹬去了。

    薛向宦游这些年,自问是个刺头,可至少还知道遵从官场规矩,可眼前这女人,简直就是个疯丫头。

    狠狠被扫了兴,本想就此散了,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总不能回收,薛向只好硬着头皮带了袁红,王朗等人去了二食堂小招。

    因着是工作餐,没有上酒,点了一桌大鱼大肉,薛向也不跟谁客气,抄起碗筷,自顾自大吃。

    扫了三大碗干饭后,丢下碗筷,冲众人道声慢用,便自去了。

    方转回四号院,便瞧见彦波涛站在自家办公室门前的花坛上,学了小孩子嬉戏,一步步慢慢挪着。

    薛向远远道,“彦主任童心不减,倒是好兴致。”

    彦波涛瞧见薛向,慌忙跳下花坛,疾步朝他行来,“薛司,我可是等你有一阵儿了,一听说你回来,我就过来了,你这又是转到哪儿去了,可叫我好找。”

    说话,亲热地攀着薛向的肩头。

    薛向很不耐烦彦波涛这般亲近,这个大院四面透风,彦波涛这般和自己近乎,自不可能瞒过谁去,瞧在谢辉煌眼里,无端树敌。

    当然,他也不怕因为这个得罪谢辉煌,因为这是不可避免的,他总不能拒绝同志的亲近,谢辉煌怎么看待,这是个心胸是否宽广的问题。(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岩茶

    但薛向同样不喜彦波涛这般耍心机,难不成他彦某人不知晓这般和自己近乎,会给自己带来何等困扰。

    明知道会给他薛某人带来麻烦,彦波涛还执意为之,这好意也就变了恶意。

    薛向打开办公室,将他迎了进来,“彦主任,您大驾光临,肯定有要事,怎么个情况,您说吧。”

    彦波涛怔了怔,本来,还想说些讨巧的话,见他开门见山,一时间,一肚子热乎话瞬间冰冷,道,“听说你今天在海天,和曹处长闹了一通,曹处长回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火气很大,直奔谢司长办公室去了,不须问,定是再说你薛司的坏话。我急急过来,就是给你老弟提个醒,别小看了曹处长,他和谢司长都是一机部调过来的,老上级了。这回,你恶了曹处长,谢司长面上肯定不好看啊,多做准备啊!”

    薛向道,“我相信谢司长分得清是非曲直,不过,还要多谢彦主任提点啊。”心中却是不齿至极,这人摆明了是来煽风点火,生怕自己和谢辉煌呛不起来。

    彦波涛幽幽道,“你呀就是心胸太宽,以为别人也和你薛司一样,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再说,好像我专门拱火似的。对了,海天的事情,你们宏观司最好开会做个讨论吧,届时,我会代表方委员列席,你也知道,方委员很重视海天的事啊,今次,他去开联席会,计委和经委又围绕这事,打罗圈架呢,方委员好不烦心。”

    薛向不觉得有讨论的必要。但彦波涛如是说了,且扛了方慕俠的大旗,他照办就是。

    薛向不愿意跟彦波涛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多待。正想找个理由打发了他出去,叮铃铃。电话响了,抓起一听,正是谢辉煌。

    结束了通话,彦波涛笑道,“我说的没错吧,谢司长护犊子来了,好自为之吧,老弟。别跟他硬顶,谢司长发起火来,未必买方委员的账,人家可是博广主任的高足。”说着,便自去了。

    彦波涛是真小人,薛向虽讨厌和这人接触,却又不刻意避开,和这家伙接触,往往能有意外收获,至少。没有彦波涛,改委中层到高层之间的脉络,一时三刻。他还真摸不透。

    至少,他就不知道谢辉煌背后站着的竟是博广主任。

    转念一想,他也明了了,改委众目所聚,能到此处显露伸手的,怎么可能有简单人物。

    谢辉煌办公室在西侧,离薛向办公室不过百十步,转瞬即到。

    谢辉煌的办公室很简陋,比薛向那标配的办公室还要简陋。都是老式器物,会客区就是三张长凳。围着个四角木桌,桌上用搪瓷大茶盘摆着四五个硕大的军用瓷缸。每个瓷缸皆有大块的脱迹。

    入眼,不看到办公桌后的领袖像,也得瞧见这极具个性的瓷缸。

    薛向到时,谢辉煌正伏案急书,只薛向进门时,抬了抬眼,指了指沙发,说,“先坐会儿,这篇稿子很重要,博广主任马上就要,实在不好意思。”

    薛向道,“没事儿,您慢慢写,我不急,早听说谢司长这里有好茶,我得尝尝鲜,您忙,我自己来。”说着,抓起桃木茶几上的大搪瓷缸,朝西面的老旧立柜行去。

    他很清楚谢辉煌这是再摆长官架子,要不然明明在赶文件,何不等着文件赶完,再召唤他薛某人。

    至于博广主任更是谢辉煌趁机抬出来,威慑他薛某人的,好在彦波涛,事先漏了口风,薛向并不惊讶。

    薛向朝老旧立柜行去,谢辉煌陡然紧张起来,笔锋一顿,在纸张划出老长一条线。

    谢辉煌那处的动静儿,他虽不用眼,却瞧得分明。

    他自己有极品大红袍,哪里会缺茶喝,可谢辉煌要晾他,那他也得好好晾晾谢某人,看谁先熬不住。

    他嗅觉惊人,早知晓谢辉煌这陋室之中,藏有异宝,正是这立柜中蓝色玻璃储罐中的茶叶。

    这种茶叶,他在维多利亚888号房间,密会柳总裁时,喝到过,虽未有大红袍奇珍,却也算是绝顶好茶,珍贵异常。

    薛向要喝茶,自己动手,谢辉煌要晾他,必须无动于衷。

    谢辉煌死死捏着笔杆子,心中就快祈求起满天神佛,要这薛向去拿旁的茶罐,他那储茶的隔间,可是放着七八个茶罐。

    按说,八选一,薛向选中的概率极低,谢辉煌用不着如此小题大做,大惊小怪。

    实在是谢辉煌心中太在意那罐岩茶了,那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才弄来的极品茶叶,就这么二两,舍出去个老大人情。

    这罐茶叶,平日,他自己都舍不得好,往往是来了大领导,才会冲上一泡,有时候,去开中药会议,他也会特意带上两杯的量,自己冲上一杯引香,一杯备用。

    天降好运,今天上午开会,博广主任闻着了茶香,用了他备下的那杯,他数的清楚,会上,博广主任足足饮了七泡。

    博广主任虽未称赞此茶如何,更为向他索要,但谢辉煌自然应该有些觉悟。

    由是,这罐岩茶,便有了特殊的份量。

    谢辉煌死死盯着薛向的手,见他抓住了红色的茶罐,悬着的心,猛地一松,哪里知道这家伙打开瞧瞧,便又盖上,转手又翻到下一个茶罐去了,如是往复,谢辉煌被折腾得欲仙欲死。

    终于,薛向大手揭开了蓝色的茶罐,顺手掏出一大撮,扔进了搪瓷缸里,轻手轻脚,挪回休息区,似乎真怕打扰他谢司长工作。

    薛向那大大一撮,似乎掐在谢辉煌的心尖上,掐得心都要碎了。

    可偏偏他却不得不假装继续书写,可引笔于纸,自己都不知道写出来的是什么。

    薛向往瓷缸里冲了水,摇晃几下,便大口大口喝了起来,转瞬一杯水,便被他喝尽,转手便将那厚实的残茶,泼进了垃圾篓中,起身,又朝他立柜行去。

    忍无可忍,刷的一下,谢辉煌抬起头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政治账

    薛向抬眼看他,道,“谢司长,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您忙您忙,不用管我,我就喝茶、喝茶,要说我方才喝的那茶叶真是极品,绵绵密密,却又香入腹中,实在是极品,也只有谢司长这里,才有此等好茶啊,您忙您忙,我再来一杯,我这人啊,也不会饮茶,听人说好茶,能泡好几泡,我认为那都是小家子气们胡扯,明明有新茶,干嘛要泡好几泡,这不是搂馊水么?”

    谢辉煌欲哭无泪,不知何言。

    眼见着薛向的魔爪又要朝他将有大用的茶叶伸去,且按着薛向方才的说法,他谢某人要是再敢装逼下去,这一罐子岩茶,不小一刻钟,就得尽赴垃圾堆。

    “慢着,薛向同志,实在不好意思,这岩茶我有大用,你和另外几罐茶可好?”

    实在是憋不住了,谢辉煌终于将笔搁了下来。

    薛向道,“小气了不是,罢了罢了,我也不渴了,也就不糟践东西了。”说着,便又退回了休息区坐了,冲谢辉煌抬抬手,接道,“您忙您忙,我不急,看看您者办公室的布局,也挺有意思,您用不着管我,我自己四处瞅瞅也挺好。”

    事已至此,谢辉煌哪里还装得下去,且听薛向这意思,没准儿又得向他办公室内的哪件心爱之物下毒手。

    谢辉煌干脆起身朝他行来,在他对面坐了,说道,“叫你过来,正是为了海天那档子事儿,前因后果,我听曹阳说了,曹阳这个人呢,才华是有的。就是年轻气盛,还要你多多担待才是。”

    薛向道,“有才的都气盛。恬脸说一句,曹处长如此。我也如此,你也代我跟曹处长道个歉,让他别往心里去,以后,也好配合我工作啊。”

    谢辉煌没想到薛向词锋竟是如此犀利,怔了怔,笑道,“你呀就会开玩笑。不过我觉得这个习惯挺好,让沉闷的工作,变得有意思,对了,早上,我不是让你在家留守么,怎么你又去海天。”

    图穷匕见!

    谢辉煌是上官,交代了薛向留守,薛向还是去了海天,谢辉煌这是找后账来了。

    薛向道。“是这么回事儿,恰好方委员打电话问这个事了,我反映了情况。他让我跟过去看看,并且安排了彦主任回来留守,我这才赶过去。”

    事实上,是他给方慕俠打的电话,谢辉煌顶多去核实有无这个电话,决计不会纠结到底是谁打给谁。

    谢辉煌咂咂舌,道,“看来小曹还得历练啊,出个小小任务。让这么多人跟着操心。我听说,你过去了。小曹还跟你顶牛?这家伙就是年轻气盛,有些目中无人。回头,我帮你收拾他。”

    谢辉煌若真要收拾曹阳的话,直接下处分就是,当众顶撞领导,怎么也不算小事,却说回头收拾,明明是在替曹阳背书。

    薛向摆摆手,道,“都是为了工作,只是意见上的分歧,谈不上顶牛。辉煌司长,你太多虑了,怎么着,叫我来,就为这个?那你可小看我薛向的心胸了。”

    这便宜话,听得谢辉煌耳根子疼,急道,“哪里的话,我还不相信你的觉悟,我找你过来,就是想问问,海天那边,你到底是个怎样的章程,要不咱们一道勘合堪合,达成共识后,向上面出一份文件,左右上面也催得紧。”

    薛向道,“海天那边,我今天就是摸了个底,具体的情况,还要等经委那边的材料报过来,这样吧,等经委材料报过来后,我整理个意见初稿,交由你审核,你审核完毕了,咱们再上报。”

    “好,听你的。”

    谢辉煌异常痛快应了,却又道,“薛向啊,我提个醒,海天的问题不能光算经济账,还得算政治账啊,而后者绝对大过前者。”

    从谢辉煌办公室里出来,薛向一直在思忖谢辉煌的最后一句话,越想越觉意味深远。

    何为经济账,只怕是徐长乐的那番分析;至于政治账,便是计委,经委,改委,乃至更上层的博弈。

    纷纷而扰,薛向忽然觉得自己是真不适合待在机关,换句话说,他适合当官,不适合为吏,身处机关,不管多大官阶,没有主政一方的拍板权,那就是吏。

    离开谢辉煌办公室,下午改委内部召开大会,难得地改委一号国光同志出席,并主持了会议。

    会上,国光同志指出,“当前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主要任务是:进一步为经济体制改革创造良好的经济环境和社会环境,努力保证社会总需求和总供给的基本平衡,使改革更加顺利地开展,力争在五年或更长一些时间内,基本上奠定有共和国特色的新型社会主义经济体制的基础。七五计划的起草基本进入了尾声,改委要把好审议关,起到高级智库应有的作用……”

    七五规划的草案,他看过,后世对此规划的评价也较高,说此次规划,开启了由计划向市场的跃进,是一次伟大的常识。

    但薛向清楚,这也只是强调了七五规划的历史意义,但从其发展的社会功能来看,就两个关键词,一个是过热,一个是整顿。

    五年规划的前两年,因为计划向市场的步幅太大、太急,造成了经济的严重过热,后面三年,皆在为这过热埋单,也就是整顿的开始。

    薛向清楚地知晓其中的变化,却也无力回天,因为七五规划,不是哪一家一姓定下的,而是全体执政党在现阶段凝结的共识,是摸着石头过河,应付出的代价。

    与此同时,七五规划的经验教训,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为后世的盛世中华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薛向不愿,也无力阻止历史的车辙碾出曲折的路线,但发生在他身边,力所能及的疏漏,却是他必须竭力挽回。

    此谓,有所为,有所不为!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很多事都是可为而难为。

    改委的高层会议方一结束,他想为之事就撞上了层层丝网。(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强力说客

    结束了会议,方回到办公室,张无忌来了。

    张秘书进门,就搞得神秘兮兮,反手将门锁上,凑到近前,掐声道,“老兄,海天的事情,我听说了,这回,你可踩雷上了,咱俩是哥们,我必须得劝你一句,别跟大多数拧着来,除了得罪人,没别的好处。”

    薛向视察海天,不过是今天上午的事情,消息封闭得很好,改委没几个人知道。

    张秘书怎么这么快,就听见风声了,他有些好奇,却压着没问,却道,“张秘书,你这话怎么说的,我可没对海天的问题表过态,过去就是摸摸底,你也知道,我初来乍到,连分管的两个处室都没料理好,哪里有功夫去得罪人。”

    张无忌怔了怔,他的确有渠道,知晓薛向在海天座谈会上流露出的态度,却不好点明出处,只好道,“我也只是提个醒,听说曹处长还为海天的事,和你顶了牛,曹处这人的傲慢,在改委是出了名儿的,他和你们谢司的关系非同寻常,这点,老兄须得注意。曹处长满世界嚷嚷,说既然计委和市委都希望多给予计划外供应,改委何必做这恶人,更何况,去年开放两成计划外供应,群众反响良好,某些人初来乍到,不明情由,为显存在感,便独断专行……嗨,后边的话十分操蛋,我就不说了。”

    薛向伸手抛过一支烟与他,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看还是分得清是非黑白的多,张秘书你不就站在我这边么?”

    张无忌道,“话虽这样说。可人心不可测度,我站在你这边,是因为咱俩熟。感情摆在这儿,旁人怎么想。咱还真得注意。海天的事,看着简单,实则复杂,说大了,关乎国计民生,说小了,关乎无数人的利益。海天厂的京城市府的诉求如何,你老兄心中了然。我就不啰嗦了。我就说说那隐在暗处的。”

    “首先各个私营门市部,谁不是紧盯着那点计划外的供应,这是个大头,一年上头,全指着这个了,要是断了供应,这帮人最先就得闹起来,这年月,能张罗着开个经营生鲜门市部的,有几个是普通人。一个两个,可以不在乎,可这些人汇聚一处。谁碰上了谁都得头疼。”

    “其次,京城各大机关,谁不盯着计划外的那点供应,苦哈哈地过了这些年,就这两年尝到些油水,能自由购买生鲜猪肉不说,那计划外的份额,人家肉联厂从来没少了算各大的机关的份,我都听说了。包括海天在内,京城的几个肉联厂可都传出话来了。只要咱们这次不卡脖子,今年改委的份额翻倍。”

    说话之间。眼神始终凝在薛向脸上,窥见他眉峰微聚,赶忙转换说辞,“当然了,你我之辈,是不在乎这三瓜俩枣,可基层同志的苦楚,便是主任他们也都时时体谅的。归而总之,我认为咱们改委这次不插手海天放开计划外供应最好。此间无有外人,我就说句掏心窝子的,即便届时真出了漏子,也是计委和市委的责任。眼前的事儿,咱们插手,人家不欢喜,还落埋怨,不插手,对改委上上下下都好,反倒无事一身轻,你说呢。”

    薛向心想,“此人虽然市侩,恐怕道出了绝大多数基层干部的心声吧,人啊,到底是利己动物。”

    想到这茫茫阻力,刹那间,他真想应下,建功立业的地方多了,何苦为敌天下。

    此念方起即灭,忽的,他想起了星火阑珊的夜晚,浩淼湖畔,晚风如歌,苏老爷子以快一个世纪的人生阅历,吐出的震慑人心黄钟大吕般的金玉之言。

    默念道,“是啊,大丈夫建不世功业,哪有遇难便退,遇阻则绕,有道是,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心念通达,薛向道,“多谢张大秘提醒,我醒得,左右这事不是我做得了主的,我操这许多心作甚。”

    张无忌喜上眉梢,笑着道,“就是,就是,以我之见,老兄当务之急,还是在宏观司立住根脚,旁的什么,不理睬也罢。”

    薛向说的不错,他就是个副司长,海天的事,轮不着他决断。

    可偏偏薛向又不是普通的副司长,若是普通的副司长,他张某人也用不着处处小意了,他知晓薛向身份,更知道他背后的薛系意味着什么,当然了,身在改委,他也不怕薛向的衙内身份,进入体制的衙内对他们而言,远远没有游离于体制的衙内的威胁大。

    张无忌忧惧的是薛向的衙内身份,虽是有可能撬动牌面,海天的事,他听焦雨声说了,此君虽不表态,但容得徐长乐如此长篇大论一通,倾向何处,已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今次,张无忌急急赶过来,说的这番话,可是合众人之力,细细谋划过的,渲染出滔天大势,为的便是希望这位薛司长能知难而退。

    此刻,大功告成,他顿时一身轻松。

    谈完正事儿,张无忌从兜里掏出管金色钢笔,搁在薛向桌上,笑道,“跟着谢主任出去沾得光,搁在我这儿,算是明珠蒙尘,送给你吧,早听说你书法造诣不凡,得空,写两笔字给我,便算回礼。”说罢,不待薛向回话,便溜出门去。

    浮沉宦海这些年,这种阵仗,薛向自然经历过。

    说实在的,他不善于处理,也不愿意处理这种情况,人情往来,苛责之,则孤立己身;原宥之,则随波逐流,难免污浊上身;这是个度的问题,往往很难把握。

    就拿手中的这管钢笔来说,说轻了,是同事雅赠,求墨宝一幅,可作润笔之资;说重了,有贿赂之嫌。

    薛向交与不交,还与不还,都是两难之选,上交纪检,先不说张无忌会被如何,他自己名声先就毁了,这不是成熟政治家解决问题的方式。

    还给张无忌,则是面对面抓破脸,也不是明智之选。(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小舅

    思忖片刻,薛向有了主意,抬手看看表,已近下班时间,简单收拾了下案头,出得门来,跨上自行车,向月坛公园驶去。

    他和那中介胖子约好,下班之后,在月坛公园正门相见,去看房子。

    路过北街邮局,薛老三进去数分钟,拿着一张邮寄单回来,小心将邮寄单在口袋放了,又跨上自行车,直奔公园。

    到得地头,却是不见矮胖子人影儿,薛老三将车停了,蹲在公园门前的花坛上抽烟。

    夕阳缓缓而落,晚风徐徐吹来,阳春三月,春意盎然,植被繁盛的公园,从门口望去,佳木成荫,百草丰茂,郁郁葱葱,处在公园门口,似乎此处的风都裹着浓浓凉凉的氧气分子,较别处凉浸,舒畅。

    三支烟抽完,还不见矮胖子人影儿,薛向有些焦躁,张望片刻,暗骂晦气,便待上车,西北方向,一个身材圆润的胖子,风一般从街角转了出来,薛向眼尖,一眼便辨出正是那胖子中介,心正念道,“这家伙还算敬业,知道来晚了,跑得飞快。”

    念头未落,街角又转出四条汉子,各色面目狰狞,手中持棒拎砖,急急而奔,嘴中呼喝有声,正是在追赶这矮胖子。

    那矮胖子瞅见薛向,心头大喜,直直奔了过来,在薛向身侧,停了脚步,指着奔在最前的刀疤脸呼喝道,“骆老五,你他妈的够了啊,不就是截了你个客,可我事先怎知道他一女两嫁,和头酒老子也摆了,你还不依不饶,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看到没。我身前这位,我小舅,西城公安局法制科科长。先前不愿跟你狗入的计较,不过是想。都是外地讨生活的,不容易,和气生财,你狗入的既然要找死,老子就成全你。”

    说完,便恬脸冲薛向道,“小舅,以前。你说了,没大事,别来麻烦你,今天,你老外甥遇到麻烦了,这帮兔崽子是打狗也不看主人,今天,你可得替外甥做主啊,这群瘪犊子太欺负人了。”说着,眼角已然溢出泪来。

    凭空多出个三十大几的外甥。薛老三简直要绝倒。

    虽然一眼可辨,眼前是怎样一出戏,薛老三还是对这矮胖子的表演功力震撼了。要怒便怒,欲悲即悲,就冲这一手,进八一制片厂,都绰绰有余。

    骆老五盯在薛向身上扫描半晌,粗着声道,“你真是西城公安局法制科科长?证件拿出来。”

    他不关心薛向是不是矮胖子的小舅,只关心薛向的身份。

    原来,他和矮胖子身份。出身俱是一样,皆是外地入京讨生活。现如今也干着中介的行当,矮胖子前几天翘了他个活儿。被他抓住了,又因着矮胖子素来麻利,是他的强力对手,今次抓着把柄,便得理不让人,要赶绝矮胖子。

    如今跳出薛向这么一位,看二人长相甥舅关系,定是矮胖子胡诌,可此人不避不让,为矮胖子出头的架势,总是真的,因此,高清此人身份,便是当务之急,若真是公门中人,别说是科长,就是小民警,也不是自己惹得起的。

    薛向俊目一瞪,喝道,“证件?你问我?那请问你是哪个单位的?大白天的,打打杀杀,京城治安,都是你们这帮人搞坏的,都别走了,跟我去所里说去吧。”

    “这,这……”

    骆老五立时就软了,其实看薛向的装扮,派头,以及那干部标配的锰钢自行车,心里早就信了薛向的身份,再见他发怒的派头,实在惊人,霎时,便吓傻了,支吾半晌,不成言语。

    他是混下九流的,虽不捞偏门了,可搞中介,如今也不算正经营生,最是怕得罪官面上的人,一个不小心,就得被当成盲流,抓了遣返。

    矮胖子却是大喜,梗着脖子道,“骆老五,这下怎么说,平日里,忍你让你,真当老子衙门里没人啊,我小舅都说了,让去派出所,怎么,你敢抗法?你老窝在哪儿,老子可是知道。”

    说来也是巧了,恰好在他来赴薛向之约的路上,撞上骆老五堵截,心生机智,便引着骆老五一伙儿,朝月坛公园奔来了。

    他是个眼睛亮的,通过前番的接触,料定薛向不是普通老百姓,又想着薛向左右还须他引着看房,至少找到房子前,断不会容骆老五将他弄了去。

    且他为溜须薛向,故意自降辈分,三十多几的人却恬脸称薛向为小舅,卯足了劲头讨好薛向。

    果不其然,引着骆老五撞到枪口上了。

    骆老五真是吓傻了,压根儿就没想过逃跑,便是逃出四九城,他还能去何处呢,总不能四处流浪,再做盲流。

    啪啪啪……

    骆老五对着自己的刀疤脸,便是一通猛抽,转瞬就抽得红肿了。

    薛向懒得看他耍江湖做派,也不愿搀和他们的事儿,挥手道,“行了,讨生活谁都不容易,只要不走歪门邪道,各凭本事吃饭,谁也别埋怨谁,你们的梁子,今天我撞上了,就由我解了,都走吧,我还得去看房呢。”

    “是是是,您忙您忙。”

    骆老五如蒙大赦,飞奔去了,速度之快,连超数辆公交车,轻烟一般没入胡同口去。

    矮胖子跺脚道,“小舅,您怎么这样啊,有道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您这把我撂在半截子,回头,骆老五寻我麻烦,外甥我可是哭都没地儿哭去。”

    薛向挥手道,“别套这近乎,我可没你这么不着调的外甥,赶紧着办正事儿吧,若是这事儿办不利索,我就告诉骆老五,我可你没啥关系,随意他收拾。”

    刷的一下,矮胖子面如土色,摧眉道,“您一定跟我开玩笑。”

    “是不是玩笑,试试便知道。”

    这路人最好蹬鼻子上脸,薛向没心情跟他墨迹。

    矮胖子连道“不敢”,又说,“房子我相好了,按您的要求,安静,雅致,独门独院,更难得的是,这院子前靠大街,背抵海子,风水绝佳,做生意的住了,势必大发,当官的住了,步步高升,简直就是绝品,看得人可多了,还是我眼疾手快,先缴了定金,小舅……哦,同志,保管您一万个满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六月债

    一路上,矮胖子皆在吹嘘那座小院的种种不凡,听他描述,薛向心中已生出八分满意。

    果然,距离改委大院不远,转过月坛公园南向五百余米便到,从此间骑车到改委,不过数分钟。

    首先一条,地理位置上,薛向便满意了。

    宅院处在街角,大门正对着大街,左侧是月坛公园的北院墙,右侧是茂密的树林,也是临湖的风景带,绕到屋后,不过十余步,便是一湾海子,澄清碧澈,虽不浩淼,却十分幽静,其时,夕阳正艳,斜铺映水,半湾瑟瑟,半湾血红,静美至极。

    甫一入眼,薛向便喜欢上了这座院子,只觉是天赐一般。

    屋前屋后,转了许久,再绕到正门,依旧是铁将军把门。

    不待薛向发问,矮胖子先急了,跺脚道,“小娘皮的,说好了今天办事的,半晌不见人影儿,实在太拿咱不当回事儿了,您等着,她家不远,就在隔壁不远。”说着,便朝西侧奔去,转眼,跃进一个胡同,没了踪影。

    薛向也不担心他跑路,在门前等了片刻,没见人回来,便又移步屋后,视线后挪,忽的发现紧挨着后墙,栽了两棵老槐,皆是合抱粗细,枝繁叶茂,巍巍赫赫,高处甚至戳进了月坛公园的内墙去了。

    两株老槐相距不过四五步,皆有拇指粗细的绳索相连,绳索正中接着一块木板,正是一架简易秋千。

    薛老三童心忽起,移步过去,坐了上去,悠悠荡了起来,晚霞临水。登萍生风,若是口中衔萧,洞彻悠然。必生遗世独立,羽化登仙之玄妙。

    正临湖对晚。骤生幽思之际,耳边传来了开门声,知晓是人叫来了,便赶紧下了秋千,绕回正门,果然,门开了,矮胖子正立在门口。左右张望。

    薛向冲他打声招呼,便行了进来,开始打量起这个未来的寄居之所。

    房子是青砖红瓦构造,对着正门的是主屋,目测约莫有四五十坪,紧挨着主屋的左侧,竖着间稍矮的房子,耸着高高的烟囱,必是厨房。

    这便是所有的屋子了,对正常的人家而言。无疑显得局促,但于薛向而言,却是再合适不过。

    他是真不怎么勤快。房子越少,越方便打扫,再者,他一个人居住,只要基本居住的基本功能配备,也就不在乎屋大屋小了。

    如果说主屋只是让薛向满意的话,那院子则就让他拍案叫绝了。

    约莫和主屋等大的院内,中以青砖铺出一条宽约两米,正对主屋的路来。年深日久,青砖上已生出厚厚的苔藓。碧绿可爱,踩上去绵绵软软。如踏地毯。

    左右两边皆是泥土地基,各自培植着植被。

    左边疏疏落落种了四五十根青竹,皆是双指粗细,且栽植过程中,是经过精心布局的,外紧内松,尤其是中央位置,约莫空出了一溜一张凉床大小的空地。

    若逢盛夏,永夜难消,置一张竹床于此,在床边,燃起一盘熏香,驱赶蚊虫,躺在这竹床之上,轻摇蒲扇,闲对星空,天高地迥,识宇宙之无穷,平生之闲适,怕莫过于此。

    右边的则是两个花草围着的园圃,此间前主人独具匠心,性好风雅,这两个园圃也一如竹林那般布置,外圈细密,红花青叶,覆覆压压,中间镂空,各置着一方圆桌。

    紧挨着厨房的是石桌,环桌摆了四张石凳,正对着每张石凳,皆辟出窄窄的蹊径,供认进出,如此布置,怕是这雅致之前主人家,用餐之所在。

    之所以生此判断,乃是因为紧邻的另一个园圃中央,置着的是座主桌,只相对着摆了两把竹椅。

    有此对比,便易判断了,主桌清雅,以供饮茶,而对饮者,必是知音,知音有一则足矣,且竹桌素雅,与茶韵相合。

    而石桌稳重,适合置上四菜一汤,一家四口围坐而食。

    总之,不管是饮茶而是就餐,能有惊人巧思,设计出如此局面,实在不得不让人拍案叫绝!

    薛老三越看越是爱煞,真恨不能立时就搬了进来。

    他都想好了,逢夏,必宿竹间凉床,就餐饮茶,必居花阴。唯有如此,才不辜负前主人之巧思。

    咿呀一声,堂屋打开了,薛向这才想起来,没见着房东,这从堂间步出之人必是,送目瞧去,立时呆住了,忍不住揉了揉眼,映入眼帘的还是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挺鼻子,大眼睛,外配着湿发堆积覆盖头型,不是那讨人厌的傲娇下属慕雪妃慕处长,还有何人?

    “你是房东?”

    “你是租客?”

    薛向,慕雪妃齐声问出。

    矮胖子又惊又喜,道,“你们俩认识啊,那就好了,房子租给熟人,那才是放心加放心,慕老板,人我带来了,签合同吧?”

    慕雪妃冷笑一声,鼻孔朝天,哼道,“签什么合同,吴英雄,你没搞错吧,你说租房子的是他?那我非常抱歉,只能退还你定金了!”

    说着,从兜里掏出钱夹,点出三张大团结,拍在矮胖子手中。

    薛向没来及惊讶矮胖子这违和感十足的名姓,冷道,“慕雪妃同志,你这是做什么,公是公,私是私,你不会连公私都分不清吧。”

    早知道是慕雪妃的房子,说什么他也不来看,可如今转了这一圈,他对这座独门小院满意到了骨头渣滓里,换句话说,是志在必得。

    慕雪妃冷笑道,“领导,不瞒您说,这什么是公,什么是私,没人教我,我还真分不清楚,我只知道这是我的房子,我乐意租给谁,不乐意租给谁,是我的自由,您不会打算强租吧,这样可不好,大家熟人熟事的,我若是忍不住在单位里胡言乱语几句,对您的名声可不好。”

    忽然,她发现撞上薛向来租房,也没那么惹人生气了,反倒有些畅快。

    今天,她可是被这姓薛的怄得不轻,可偏偏人家是领导,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她要找回场子,还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呢。

    哪成想,老天爷眷顾,六月债,还得快,大仇没隔夜,便要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争房

    矮胖子完全没想到这认识的两人,竟是冤家,且才说了一句话,局面便崩溃了,听这妖精房东的意思,这单生意要黄。

    立时,他不干了,瞪着眼道,“房东,您可不能不地道,早先,咱价钱谈好了,定金我也缴了,只等着待人过来,看得满意,就租你房子,看得不满意,定金我分文不要,从这点上说,可着风险都是我一人的,这够仗义了吧。眼下倒好,我带来的人看满意了,您这儿变卦了,且连个不租的理由,你都说不出来,这不是耍人么?就没您这么办事儿的,您要是实在不讲道理,我可叫警察了。”在京城混得久了,满嘴的京城腔却是练得溜熟。

    吴英雄实在是气坏了,作了这许久中介,也不是单单都成的,可就没遇到这样的,房东和租客见了一面,连最关键的价格都谈下来了,生意却崩了。

    他真不相信,这两人是如此没有眼缘。

    慕雪妃道,“报警?好啊,我等着,我就不信这世上没说理的地方了,我的房子我得意租谁就租税,还犯法不成,你说你下定金了,可我这不是还你了么,又没立契约,官司打到哪儿,我也不怕。”说着,竟作可爱状,冲薛向扮出个笑脸。

    薛向怒极,却也不能真拿慕雪妃如何,难不成真要用特殊手段,强租了人家房子?

    “罢了,慕雪妃同志,既然你不愿意出租,我也不勉强,散了。”

    说着,薛向便朝外行去。

    吴英雄大急,扯着薛向道。“领导,咱占着理,还能怕了她去。说到底,今儿这房子非租不可。”

    薛向开出的价码极是优厚。他给慕雪妃还完价,全年还有近百来块的利润空间,再算上薛向许给他的一月房租,那又是五六十块,是合计起来,正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至少,平素要摸爬滚打半拉月。才能挣得这些钱。

    如此一个大大水蜜桃眼见着就要入口了,却在嘴边上出了变故,吴英雄如何甘心?

    薛向轻轻一振,将他手弹开,“算了,找别家吧,这份钱保管你挣上就是。”说着,径直朝外行去。

    青衫落拓,坚毅果决,望着薛向的背影。慕雪妃生出莫名的情愫,只觉自己做了什么坏事一般,细细一想。确实,这般作为有些不对,可脑海里立时又跳出薛向训斥自己时那嚣张的嘴脸,一点愧疚就此灰飞烟灭。

    眼见着薛向已然行到了门边,变故陡生,一个青瘦中年汉子,引着三个壮硕男子闯进门来。

    光看打扮便知这三人不是什么善类,皆是花格子衬衣,牛仔裤。肩头皮鞋,流氓的标配。

    为首的汉子。梳着中分,一双老鼠眼睛咕噜噜放光。脖子里挂着小指粗细的黄铜链子,如此造型,定是只恨额头太窄,刻不下“我不是好人”这几个字。

    青瘦中年汉子似对这独院极熟,指着屋子便道,“那是堂屋,里面两个卧室,一个卫生间,背靠燕尾湖,左边是月坛公园,右边是胡同街,前面是大街,闹而素净,又不显山露水,选这里开张,保管您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

    他话音未落,慕雪妃冷喝道,“什么开张,开什么张,这里我家,慕春波,请你立刻,马上滚出去!”

    黄铜链子讶道,“姓慕的,消遣老子是吧,不是你的房子,你带老子来这儿作甚,扯卵子蛋!”

    立时,他身后的两名汉子,一左一右便将暮春波双手背剪擒了起来。”

    霎时,暮春波便疼得脸色岔白,急急喊着,“是我的,是我的,我有土地证,在我怀里。”

    黄铜链子劈手进他怀里,扯出一张红壳纸来,反手重重在他头上抽了一记,“草,慕发春,你他妈的什么时候改了女名儿,叫慕晴雪啦,给我打!”

    “别打别打,狼哥,慕晴雪是我妹妹,几年前去了,我是他亲哥哥,这房子她就留给我了。”

    暮春波疾风暴雨一般,赶在拳头上身前,将前因后果掰扯了一通。

    黄铜链子挥手止住两名手下,眼放精光,喜道,“算你狗入的识相,这地儿老子租了,租期三十年,正好抵你在老子那里的欠账。罢了,看在你小子老实的份儿上,改天赏了二十注。”

    他不是不想讲房子搞到自己名下,而是深知过户的麻烦,各个单位一审三查的,没事儿也得查出事儿来,更何况,他自家事自家知,真是一屁股屎。

    暮春波大喜,连连应承。

    慕雪妃疾走几步,伸手便来抢黄铜链子手里的土地证,黄铜链子轻轻一晃,便避了开去,淫笑道,“小妞儿,恁主动?不过自打三年前,大爷就不好这口了,算你运气,再伸手,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黄铜链子哪里是不好这口,而是三年前的严打,吓破了他的苦胆,好容易捡了条命,趁着风投过了,犯科的事儿,没少偷摸干,可作奸的事儿,却是碰也不敢碰。

    慕雪妃抢不到土地证,反手便来打慕春波,却被他狠狠推了一掌,险些跌倒。

    “好哇,反了反了,慕雪妃,你真是长出息了,敢跟长辈动手,外甥打舅,不怕天上打雷么?”

    慕春波怒眼圆睁。

    慕雪妃怒道,“天上打雷,首先就该劈死你,你配作慕家人么,要么是你好吃懒做,拖累我小姨,我小姨会生生累死,人死了,留下房子给我了,你还要打主意,抢土地证,你还是不是人!”

    她有段人间惨事,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暮春波满面通红,强道,“少胡说八道,我看你跟你妈一个样儿,都是贱货,我说你死活不肯让呢,原来是抄着这房子好养小白脸儿啊。”伸手指向薛向。

    薛向本无意搀和慕家的事,可实在爱煞这座小院,实在不愿其沦于草莽之手,便立着没走。

    不成想,战火却烧了过来。

    薛老三道,“不管你们谁是东家,这房子我看中了,先租下了,这位是保人,慕雪妃是房东,你们亲戚之间怎么扯,是你们的事儿,房子我已经租下了,现在就是我的地盘,无关人等,都出去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还大领导呢

    暮春波大怒,冷笑道,“狼哥,嗑瓜子嗑出个臭虫,您说怎么办?”

    “好办啊,碾死就是!”狼哥冷笑一声,大手一挥,两条汉子便冲薛向奔去。

    吴英雄抄起竹林边上的一柄短锄,横在薛向身前,“要动领导,先过我这一关。”

    他哪里是见义勇为的家伙,分明就是料准了薛向是官面上的,眼前这几位不过是捞偏门的,这年月,捞偏门的对上官面上的,能有好果子吃?

    果不其然,他话音方落,两名青皮立时就住了脚,黄铜链子也面现迟疑,却不肯就此堕了威风,抱拳道,“不知道朋友是哪个门里的,说不定我那里有朋友,和你认识。”

    薛向冷喝道,“滚!再不滚,就送你去吃牢饭!”

    一声喝出,威风凛凛,气势自生。

    黄铜链子满面通红,却不敢跟薛向争锋,心中暗自计较一番,冷道,“那好朋友多多保重,后会有期!”说罢,带着两名社会青年,径自去了。

    一言退敌,吴英雄何曾有过此等威风,兴奋满怀,跳脚骂道,“什么人啊,敢跟老子叫板,活腻歪了,有什么本事当面使出来就是,就他妈会练嘴?”

    慕春波却不畏惧,指着慕雪妃骂道,“小贱人,你就贱吧,别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狼哥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走着瞧!”

    啪的一声脆响,吴英雄重重一巴掌拍在暮春波脸上,“瞧你奶奶个嘴儿,老狼都夹着尾巴逃了,你这小狼崽子还蹦跶个球!”

    吴英雄战斗力不高,好歹混过这些年的街面。泼皮无赖本色不改,折腾暮春波这种老无赖,却是正当其用。

    果然。对付暮春波这种老无赖,好声好气敌不过好伸手。大嘴巴一抽,两脚一踹,屁滚尿流地跑了。

    慕雪妃拍手道,“老吴打得好,这种人就是欠抽,下次,接着替我抽,姑奶奶有赏。”

    吴英雄惯会顺杆爬。恬脸道,“别下次啊,这次一并赏了就是,我看这架势,这房子你租别人,定是租不出去了,利利索索把合同办了吧。”

    慕雪妃思忖片刻,说道,“得了,领导。别绷着了,就租给你吧,不过租金得加三成。你还甭觉得我是坐地起价,我看出来了,领导你是看出我这座院子的妙处了,有道是,货卖识家,这个价钱公不公道,你心里有数。”

    虽然薛向帮着赶走了黄铜链子那帮杂碎,慕雪妃对他仍旧好感欠奉,此刻。思量一番,觉得吴英雄说得有道理。有慕春波和黄铜链子搅合,寻常人还真租不成。

    偏生。这又不是笔小钱,如此一个地段优良的独门独院,一月的租金,可是比她的工作还要高,就此放弃,她可万万舍不得。

    薛向道,“慕雪妃同志,你该去经商!”

    “借您吉言,正有这打算,咱们单位又不是没人摆弄门脸,也不多我一个。”

    慕雪妃回敬道。

    薛老三从未见过这般古灵精怪的女人,懒得和她纠缠,冷道,“租金降两成,能租就租,不能租,我拔脚走人。”说着,当真朝外行去。

    慕雪妃绷着脸不语,死死盯着薛向,她不信薛向会为这仨瓜两枣,放弃这么钟意的宅院。

    她坚信这就是薛向的障眼法,死死盯着薛向不断向前迈动的脚步,却看不到丝毫迟疑的迹象,眼睛一眨,薛向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门外。

    慕雪妃再也绷不住了,恨恨一跺脚,指着身边的吴英雄喝道,“降两成,租啦!立马写合同!”

    心头真是愤恨至极,好端端地又被这奸诈鬼磨去两成,堂堂男子汉,竟是如此小家子气,还大领导呢,我呸!

    夫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放在此间,是绝对合适的。

    明明是她得恩不思报,反倒坐地起价,不成想,遇上果决的薛老三,弄了个鸡飞蛋打。

    慕小姐不去反思,反倒又恨上了薛老三。

    合同很快签好了,慕雪妃点完钞票,恨恨瞪了薛向一眼,扭着小腰精,蹬蹬去了,好似吃了天大的亏。

    薛向点了一沓钱,递给了吴英雄。

    吴英雄略略推让一番,便接了过来,大略点了一遍,竟是两百,比预计的多了四五十块。

    他赶忙点出五张,递还薛向,道,“领导,我就是个混街面儿的,日子虽过得惨了点,也不受人待见,但既然吃了房伢子这碗饭,信誉却是必须守的,该多少就多少,多得您拿走。”

    薛向摆摆手,“这是你该得的,这院子我的确很满意,你要是过意不去,再帮我个忙,找几个人里里外外给我拾掇一下,再添些生活必需品,这是经费,实报实销!”

    说着,又拍给吴英雄一塌钱。

    薛向并不看重这心眼活泛的中介,却也发现这是个能办事儿的。新得的这座小院,虽然雅致,到底年久无人居住,十分破败了。

    改委工作急忙,他真是没工夫也没心思去料理这些琐碎,一股脑儿扔给吴英雄,却是再合适不过。

    吴英雄连连应承,声高语急,简直就欢天喜地了。

    于他而言,薛向便是十足的贵人,先帮他平了骆老五的威胁,又让他在大混子狼哥处,着实显了把威风,实乃平生最高光时刻。

    他正担心结束了这单交易,和薛向失了联系,不成想,老天爷开眼,领导又赐下任务来了。

    薛向把钥匙给吴英雄留了下来,跨上自行车,双脚猛踏,朝家中驶去。

    他的确有着急的理由,今天是周六,明天周末,小晚姐弟仨都在家中,本来约好了一起在家里吃晚饭,在他想来,看个房子,要不了多久功夫。

    哪里知道,中间出了这许多变故,折腾了一个多钟头,眼下,已近七点。

    腰间的bp机早响了好几次了,他可不敢回过电话,小家伙的转学生涯似乎并不顺利,如今正不痛快呢,他可不想触这霉头。

    好在他脑子极好,念头转了转,便有了不错主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最后一课

    车方骑进院来,小家伙便风一般冲了出来,抓住他车把,便埋怨道,“老薛同志,你这家长可是越来越不着调,说好了晚上一起吃晚饭,难道咱们家的晚饭改到八点以后了么,你太过分了……”

    小家伙今天的打扮极是素性,青色外套,深色长裤,哪里还有丝毫平素酷炫装扮的影子。

    薛向立着脸道,“薛适同学,别一天到晚就惦记着吃,你们老师可没少给我打电话,说你不怎么团结同学,学习也有些下降,这是怎么回事儿?”

    小家伙哼道,“老师瞎说,不是我不团结同学,是她们欺生,都不跟我玩,再说,我学习怎么下降了,班级第一,年纪第三,真不知道是不是非得年纪第一了,才不算下降,哼,你别转移话题,我可不是以前的我呢,以后再糊弄我,拜托多想些词儿。”

    说着,抱着怀里的小白直冲他亮爪。

    小家伙长大了,有些自幼通吃的法门,确实不顶用了,往昔,薛向只要言“老师说”,小家伙立时麻爪,如今,却是不管用了。

    好在薛老三早有准备,一旋车把,将后座亮了出来,露出高高一叠用纸袋堆积起来的包裹。

    薛向伸手将包裹打散,挨个儿报道,“全聚德的烤鸭,油小肚的腊肠,六必居的酱肉,老张家的驴打滚……”

    林林总总,报了十多样,俱是四九城有名的小吃,这些小吃,薛家兄妹自然都吃过,但往往是吃这儿难吃那,但因这些小吃分布四九城。隔得太远,难以一一兼顾。

    眼下,见了这许多名吃。小家伙满肚子怨气也被淡淡惭愧取代,心道。“原来大哥是去给自己买这许多好吃的,才耽搁了,倒是错怪他了。”

    小家伙哪里想到,自家大哥却是晚点了,才想到去搜罗这些吃食,好为晚点背书。

    吃罢饭,四兄妹一起聚在堂间,看了会儿电视。小家伙绕着弯子,跟薛向谈了谈转回育英的可能,被毫无余地地拒绝后,学了小时候的撒蛮,在薛向肩头咬了一口,气鼓鼓地蹿进房去,重重将门关上。

    小晚笑道,“小适这几天都憋着火气呢,你可得小心些。”

    薛向捏着一把三寸长短的水果刀,轻轻在拳头大的红富士表皮转了一圈。果皮被完整地剃了下来,刀光闪过,苹果一分为二。分递给了小晚和小意,还故意冲里屋喊道,“小宝贝,吃苹果喽!”

    如他预料,屋里迸出一句怨气冲天的“不吃”!

    小意道,“大哥甭理她,横贯了,是得找个地方,好好磨磨她脾性。”

    小晚瞪他一眼道。“你以为你脾气多好,上个星期还跟人家打架来着。你都高三了知不知道,高考连一百天都没有了。你还整日没事人一般,心可真大!”

    “二姐!”

    小意不满至极,说好了,要二姐保密的,结果还是被二姐卖了。

    “怎么回事儿,说我听听。”

    薛向盯着小意道。

    小意暗自后悔,早知道这个时间段,大哥要盘问学校的情况,偏生见了小四倒霉,想跟着凑凑热闹,说说风凉话,哪里知道小四躲进小楼,自成一统,自个儿倒是顶了雷。

    薛向动问,小意知晓瞒不过去,便如实以告道,“上周六下午,学校放假,我们组织踢球,有个小子踢得很脏,把我一哥们儿给铲伤了,嘴上还骂骂咧咧,两边就闹起来了,队友们都上了,我这个时候要是缩头了,以后还怎么见人?没办法,就这么稀里糊涂打了一架。”

    小意爱踢球,薛向早知道,青少年积极参加体育运动,好处无数,他自不去管。

    踢球过程中,产生些小摩擦,年轻人脑袋一热,撸起袖子,干上一架,自也正常。

    薛向年少之时,此类事件,可没少上演。

    不过,此刻,他身为家长教育兄弟,自又另一角度,“你二姐都知道了,准是你小子挂了彩,用暴力解决问题,已是愚蠢,更愚蠢的是,采用了暴力,反倒自己挂了彩,证明头脑简单,逞一时之能。有些时候,可不只是撸袖子动手,才能展现哥们义气。再者说,这场群架打下去,你小子是既没领袖群伦,也未智压四方,最后挂彩了不说,还落了个泯然众人,你仔细想想,这场架打得值么?”

    “大哥,你怎么能这样教小意,打架本来就是不对,难道打架还有利义之辩?”

    小晚赶忙叫停了薛向这离经叛道的言论。

    薛向笑道,“小晚,你是女孩子,大哥不用你背负什么,好好享受人生就够了,小意是男人,天生就该扛起家族的重担,若是他今年十五岁,我就不说了,已经十七八了,是成年人了,既然是成年人,便需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打架固然不好,但若从中体悟到了利义之辩,也没什么不好,小意,你记住,能不动手的情况,尽量不用动手,武力其实是最低端的。”

    若是吴公子,陈坤,韩八极之流在此,听到了这番言论,估计一口老血能喷出八丈远。

    天字一号暴力分子竟在大言旦旦跟人说,尽量不要动手,武力最低端。

    早他妈干什么去了,轮到哥儿几个,你薛向怎么就不想武力何其低端?

    但,这些人或许忘了,人与人有不同,薛向和薛意不同,薛向武力通天,能保战无不胜,随手掌控局面,而小意有何所恃?战未必能胜,一个控制不好,无端生出许多是非。

    此次,薛向对小意言之切切,告诫再三,不是怕小意和谁动手,而是希望自己唯一的亲弟弟,能迅速成长,至少,不要向有勇无谋的方向发展。

    且借此机会,他也让小意在成年之际,明晰振兴家族的担子,终究还要落到他身上。

    在薛向看来,男人,唯有明晰责任,才会成长。

    薛向罕见地开诚布公,且不把小晚,小意作小孩,细聊起来,气氛竟是前所未有的融洽,一番闲谈,直到凌晨,薛向才挥手,结束了闲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少年薛适之烦恼

    今夜,薛向聊了以前从未曾讲过的话,有人生,有理想,有责任,有抱负。

    可以说是一个兄长对弟妹的殷殷寄望,亦是身为家长,对兄弟姊妹的人生远航,头一次做了个明晰的指导。

    而之所以道出这些,是薛向陡然发现,兄弟姊妹再也不是小孩了,尤其是小意,转眼就要跨入大学了。

    小晚更不用说,已经进了单位,在百姓日报作了名实习记者。

    他需要在这俩姊妹跨进成年人生涯之初始,为他们上最后一课。

    除此外,薛向更大的用意,还在教育小家伙。

    他知道小家伙在房内听得见堂间的讲话,更知道如今的小家伙早不是几则寓言小故事便能打发的,说教对这个年纪的叛逆女孩而言,恐怕更会适得其反。

    唯一有用的,恐怕还是润物细无声,让她以旁观者的身份,自己聆听。

    薛向想的不错,小丫头气鼓鼓地冲回房间,抱着大白兔,抹了两滴泪,打定主意,再也不跟臭大哥讲话了,三天之内,不吃饭,呀,后天就得去学校,不吃饭,他也看不着,多吃亏啊,还是明天的三顿饭不吃吧。

    想到这儿,小丫头又赶紧爬起来,从床底下拽出个精美的储物箱,打开扫了扫琳琅满目的零嘴儿,略略放下心来。

    挨饿的担忧去了,不满又堆积心头,恨恨想到,“臭大哥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小时候多好啊,现在比臭三哥还让人讨厌,好好的,给人家转学也就算了。现在,人家生气,他也不管了。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要是我气死了。看他哭不哭。”

    小家伙正琢磨着历史上那几位大牛是气死的,想来想去,也只知道周瑜和王朗,可这这两位都是反面典型啊,可是不好学。

    她正挠头呢,外面的声音大了起了,先听见二姐说话,还是二姐善解人意。知道自己这一段不痛快,要臭大哥小心别惹我,哼,可惜已经惹呢,反悔也晚了。

    接着,便又听小意说话,臭三哥果然最臭,竟然大冷天说风凉话,看热闹生怕事不大,大言不惭说要磨磨人家性子。回头就把你房间的签名足球,给戳三个窟窿。

    正暗自盘算着怎么收拾臭三哥,话题忽然被二姐带到三哥身上了。哈,打架,居然没打赢,真笨,臭大哥打架,可是从来就没输过,这点,臭三哥还真得和臭大哥好好学学。

    正鄙视着臭三哥,屋外的话题忽然沉重起来。

    小家伙从来没想到向来和老妈妈一样照顾着大伙儿的大哥。竟然对二姐,三哥和自己。有着这么长远的考虑。

    听着听着,小家伙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想想这些年,自己还真没想过为这个家庭分担些什么,只想着自己最小,所有人都得宠着让着自己,一点也未想过以后,将来。

    小家伙十多年的人生,第一次开悟,头一回为着一个问题,陷入了静寂的沉思。

    屋外的薛向三人,各自回房安歇许久,小家伙还歪在枕头上,想着这个问题。

    月上中天,柔柔的月华透过浅浅纱窗,打在小家伙光洁的额头上,一只小手撑在下巴上,一只手轻抚着小白的尾巴,叹息一声,道,“小白,你说我是不是太不懂事啦?”

    小白虽和她心意相通,却只能感知喜怒哀乐,又哪里懂人类的语言,见小主人情绪不高,站起身来,朝她怀里钻去,不住用粉嫩的小舌,舔着她的脸蛋。

    月幽幽,夜幽幽,风定,人难定!

    小家伙心绪不佳,吴英雄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好。

    周日一大早,这家伙便去了盲流聚集地——天桥北市,请了五名健妇,赶到薛向赁下的小院,里里外外好一通清扫。

    妇人本就心细,且吴英雄以十元重利诱之,一干吃了上顿愁下顿的妇女,简直泼出命去,卖力打扫了起来。

    细微之处,甚至连每根房梁,都搭梯子上去擦洗了。

    屋外的竹林园圃,重新修剪、编织,松培泥土,平整小径,在吴英雄的最高要求下,恨不能每枝竹叶,每片花朵,都细细擦拭一遍。

    忙活了一上午,吴英雄仔细检查一遍,长吁了口气,没人赏了五元钱。

    五名妇女欢天喜地接了,没口子道谢,有胆大的甚至问询,啥时还要人打扫,保管下死力气,清理得厕所能饭盆使。

    收获五元钱,付出的不过是一上午的劳动,要说是扛包子,搬砖头等辛苦活计,那还罢了,可实际上,做的就是最简单的清洁卫生,这屁大点的地方,一家伙请了五个人,就是连土地带房顶,整个儿用抹布细细擦一遍,也用不了多大功夫。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既然是馅饼,谁不渴望能多掉几个,多掉几回。

    吴英雄冷笑道,“就你们这样的,也想长期霸着这个活儿,我告诉你们,就是那黄花大闺女,也不配在这儿长待,知道这里住的什么人么,说出来吓死你们,得得,我跟你们费什么话啊,赶紧散了吧,不过你们几个干活挺精细,没有偷奸耍滑的,下次还有活,我再派你们几个就是。”

    五名妇女慌忙应诺,连声道谢中,慌忙退了出去,如今这曾经一块儿讨生活的吴狗熊,攀上了贵人,眼看就算个人物了。

    回味着五名妇女敬仰的目光,吴英雄只觉踩在云堆里,飘飘荡荡沿着街西方向,晃了百多米,来到一处小卖部,借了那处的公用电话,拨出个号去,大着舌头道,“是华罗丽商场么,给我找家具厅的老宋……什么,谁是老宋?宋富贵……你别跟我扯着没用的,我知道他是你们经理,你告诉他,老子是他的上帝,跟他说昨晚上来看货的上帝吴,叫他接电话,一分钟没见着人,就叫他甭来了,就这样!”

    铁皮箱一般的小卖部里,正坐着个看报的大姐,不住拿眼瞟着吴英雄,被吴英雄的余光瞧了个正着,随手抛出张大团结,道,“烟,火机,水,都敢最好的拿,别替我省钱!”(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江姐

    暴发了,吴英雄彻底暴发了,虽然实体经济上,相比从前,他并无多少好转,但整个人的气势强大了十倍不止,曾经让他彻夜忧虑的骆老五,昨个夜里,偷摸寻到他房间,给他送了两瓶好酒,掏心掏肺地说了一车地对不住,我错了。

    昔日跟本惹不起的老狼团伙儿,昨个儿也在自己面前铩羽而归。

    于吴英雄而言,无异于细屌丝,迎娶白富美,逆袭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

    这种兴奋之情,只他自己能体会,实在难以言传。

    一言蔽之,此刻的吴英雄只觉所有人都是仰视他的,所有人都在瞩目着他。

    所以,他当做出令人瞩目的动作。

    卖货大姐方一把一包大前门,金鸡打火机,一份《百姓日报》,外加一堆零钞递过来,吴英雄大手一挥,“钱先挂账上,今后我来这儿的机会多着呢!”

    把七八块钱能随意交给陌生人,卖货大姐终于震惊了,怔怔盯着吴英雄,简直不知道如何搭话了。

    卖货大姐实不知,她这萌萌表情,在吴英雄眼中,便是最佳奖赏。

    正打算再卖货大姐面前,刷刷优越感,电话那头传来了宋富贵的声音,“吴总,您好您好,不是说下午才要货么,我一上午就为您忙着呐,没想到您这会儿来电话了,若是要货,恐怕有些难度,两只青天绿的台灯,实在是不好找,您看换成釉里红成不成,夜间,打开台灯,灯光映衬在釉里红的灯座上。床头就像是晚霞接天,夕阳初润,温馨漂亮极了。不瞒您说,就数这款风情灯。卖得最好,四九城有身份的人,都爱好这款。”

    宋富贵好声好气地建言,吴英雄却像是听到对方在草爹骂娘一般,重重一巴掌拍在小卖部贩售窗口的抬板上,发出震耳轰鸣,卖货大姐甚至唬得跳了起来,“姓宋的。这单生意你到底做还是不做,做就按老子说得做,老子要什么,你给老子准备什么,别给老子瞎建议,知不知道老子给你那张纸,不是老子瞎想的,是花了大价钱的,老子要的就是整体和谐,你少给老子什么晚霞接天。夕阳初润,扯着淡了吧!”

    其实,若是宋富贵真的对他吴英雄草爹骂娘。听惯了喝骂的吴英雄未必会如何生气,可宋富贵敢对他吴英雄交办的事,东指西划,则是动了宋某人的逆鳞。

    对薛向交办的事,吴英雄简直当了圣旨在操办,更被他视为生平第一大事。

    昨晚,薛向离开前,甩给他一沓子钱,让他代为打理新家。

    见着这一沓动人的蓝精灵。吴英雄头一次没生出密下一些的心思,只想着将这些钱落在实处。切切实实将这趟差事办好。

    为此,这家伙苦思冥想许久。终于有了主意,专业的问题,还是交给专业人员解决。

    他连夜赶到了京城名校,找了设计院的几名女高材生,花高价,请动这些人,赶到了院落,实际考察了一番,现场出谋划策,根据现行装饰工艺,终于敲定了最后方案。

    他便按照方案所需物件,整列出一张清单,寻到最富盛名的华罗丽商场,将之交给了家具厅负责人宋富贵。

    宋富贵一看列出的物件,皆属上乘,显是张大单,二话没说,便承接了下来。

    而现如今,宋富贵却说有些物件的供应,出现了问题。

    吴英雄自然不满已极,这简直比拿刀在他身上捅,还让他难受,作了半辈子的狗了,终于有了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谁会放过?

    宋富贵没想到吴英雄竟是这般粗鲁,一言不合,便破口大骂,心中腾地就起了火气,他宋某人可不是私营经理,而是国营卖场的中层干部,标列副科级,也算是入了流品的,岂能任人素以辱骂?正要破口骂回,转念一想,便要赶紧住了口。

    试想,有如此品格,舍得如此代价,购买装饰品的人家,能是一般二般的人家?再看这姓吴的,气势如天,威风凛凛,简直目无余子,这等人无不是久居高位,快不知人间烟火的人物。

    这等人,真的是自己惹得起的么?

    念头到此,宋富贵强行平复心绪,说道,“吴总,我就是这么一说,没说非要您按我说得来,您看这样可好,我也不说不行,您也别提前要,咱们还是按事先约好的,下午两点钟提货,这个把小时的功夫,我就是头拱地,也一定把您要的东西张罗齐喽。”

    吴英雄心中长舒一口气,道,“行吧,各守信誉,到点我去提货,别再让老子失望。”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呲!!!

    一道橡胶轮胎剧烈梦擦水泥地的声音传来,一辆空牌吉普车车身几乎是差着小卖部的铁皮箱体过去,瞬间,从车上跳下三条壮汉,二话不说,便将吴英雄掀上了车,又是一阵让人牙疼的摩擦声,吉普车消失在了东侧胡同口,卖货大姐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呼声。

    ………………

    潮湿的地下室内,吴英雄被吊在两截粗壮木桩组成的十字架上,衣衫破碎,满身鞭痕似犁过一般,惨白的胖脸在巨大的强光照射下,瞧不见丝毫人色。

    “他妈的,小刀,资料没错吧,这上面可写着,这货被人拿着把菜刀,愣生生逼得钻了裤裆,这些年在西城下九流的地界,也尽是受人欺负,任人凌辱的末流角色?”

    黄铜链子摇晃着一张信纸,信纸上誊录地正是吴英雄的过往资料,他们为恶西城多年,在自己地头上弄个小倒爷的资料,岂非易如反掌。

    可老狼就是不信这白纸上的黑子,搓着牙花子道,“有这样的懦夫么,挨了上百皮鞭,肥熊都他妈的抽累了,这孙子还死不开口,我看,就是江姐,刘胡兰也不过如此吧,今儿老子真是开了眼界了。”

    染着黄毛的小刀往嘴里倒一口俄罗斯产的的盒装伏特加,皱眉道,“谁说不是呢,可这资料不是找一个人收集的,得到的消息,都是大同小异,且都是找的和这孙子最为熟悉的那帮人问出的,一个人造假,总不能所有人都说假话吧?”(未完待续)

对我更好点吧,请投各种票

    兄弟们对我很好,从这个月的排名,能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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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这个月爆发不多,但没有一天少过六千字,九千也很有几天。

    但兄弟们别忘了,这是春节月,说实话,很多大神都休息了,请假了,卑微的我,还在努力码字,希望在大神不爆种的情况下,钻钻空子。

    单从字数论,其实真的不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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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努力更新,您也努力给我票可好!

    我们相互砥砺吧!

    这是我唯一日日熬夜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双案

    “麻痹,不信丫真有传说中的xx主义信仰,看来这孙子还是欺负咱爷们下手不够狠呀,泼醒喽!”

    老狼踢飞了椅子,吆喝一声。

    立时,一瓢冰凉的腥臊尿水泼在吴英雄脸上,冰冷液体几乎刺骨,再是昏沉的人,被泼上一瓢,也难免稍稍醒神,更不提那腥臊的尿液,沾染上伤口,不弱于食盐,剧痛难忍,疼也疼醒了。

    惨白的灯光,照在老狼脖子上那粗大的黄铜链子上,散出一抹渗人的金光,老狼阴测测道,“说吧,吴狗熊,别他妈硬挺了,进了这儿,谁也救不得你,说吧,你那主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他奶奶的,官面上的人又怎么了,只要敢跟老子叫板,也一样踩平喽。”

    吴英雄只觉整个身子有千斤沉重,浑身上下在遭遇着千刀万剐,剧痛无比,而这剧痛之间,却又麻痒难当,好似千百只蚂蚁钻进了浑身三千六百个毛孔,玩命地蹬腿啃食。

    他不是什么英雄,这些年又混得不如人,论气概,比之寻常人,只怕还弱上几分。

    无数次,他的都到了崩溃地边沿,想要招供了,好快快解脱。

    可没没话到嘴边,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将这解脱冲淡,实在是他做惯了爬虫,这两日竟有机会做人,而做人的感觉又实在是太好了。

    他死咬着牙关,咬得上下的牙肌都僵硬了,牙根都要松动了,死活不吐出一字。

    实际上,老狼问的这些,他一个也不知道。但他就不愿说不知道,好似说不知道,就是服软。就是对自己骨子里突然迸发地某种冲动的一种至高亵渎。

    又折腾了会儿,眼见着吴英雄已经奄奄一息了。老狼这才挥手叫停,心中莫名地生出一种挫败感,重重在墙上擂一拳,骂道,“都他妈什么事儿,如今是耗子也生老虎胆,罢了,我算是看出来了。那家伙不过是个小干部,要是真大有来头,狗熊吴还不玩命地吹嘘,麻痹的,敢落老子的面子,非给他好看,老刀,肥熊,叫上几个兄弟,把他门板给老子泼漆喽。给那孙子个教训。”

    老狼在下九流的世界,的确算一方人物,可自打严打整顿过一次后。黑色势力彻底断了脊梁骨,他们就是混得再了不得,却也知晓官面上的人惹不起。

    但明里惹不起,暗里还不能惹惹么,更何况,老狼也不是单枪匹马。

    “狼哥,照我说,费这个事儿干嘛,照我说。找个没人的地儿,拿麻烦套了头。暴打一顿,丫一准知道老实了。”

    老刀搓着牙花子道。

    老狼瞪眼道。“跟你狗入的说了多少回了,打打杀杀是大忌,对平头百姓下手,都容易闹出大问题,敢对官面的撂爪子,你嫌老子命太长,还是怎的?”

    肥熊道,“那也不能太便宜那孙子,弄得不好,那家伙得以为咱爷们儿没种,不敢对他下狠手呢,我看要不把里头的花啊,竹子啊,都给拔了,房间也泼上漆,丫就是想住,也得费老鼻子劲收拾。”

    啪!

    肥熊话音方落,脑袋上便挨了重重一下,老狼瞪眼道,“蠢货!那房子可是老子的,弄坏了,他住不了,老子岂非也住不了,你以为我跟那当官的酒怄气呢,老子打听过,那个地界,一套房子,值老钱了,非弄到手不可,要像你狗入说的那般折腾,老子岂非一泡尿全撒自己脚面上,一点不糟践?就弄个门板,算给丫个教训!”

    老狼一声领下,薛向新宅的门板,简直就成了幼稚园孩童的画板,赤橙黄绿青蓝紫,几乎人间都找到的颜色,都在那处聚齐了,细细辨去,还有几行大字,写着各种威胁,惊悚之语。

    薛老三跨在自行车上,一只脚在地上叉了,怔怔看了一会儿,才回过味儿来。

    初始,他还以为这是吴英雄弄得后现代结构主义野兽印象派风格,待想到前两天,在院子里遇到的黄铜链子,和这黄铜链子走时,撂下的狠话,这才知道,眼前的阵仗,到底是谁摆出来的。

    兴冲冲来参观新家,结果,被黑社会泼漆了,这种只在电视上见过的手段,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薛老三心头的生气没多少,反觉异常新鲜。

    新鲜归新鲜,出了事儿,还得找警察。

    电话拨过去了,人民警察来得不慢,半个钟头的功夫,一辆偏三轮上坐着仨警察,到了地头。

    花了十分钟笔录,围着门板转了转,甚至不问跟谁结过仇,丢下一句“等消息”,三轮车烟囱轻屁一放,人民警察便消失在人民的眼中呢。

    薛向怔怔发愣,有些回不过味儿来。

    他借用电话的卖货大姐提醒道,“有啥想不通的,你以为你是省长,市长,这鸡毛蒜皮的事儿,还指望人家替你玩命儿,不就一块门板么,破了案了,连个拘留都弄不上,人家公安连个政绩都混不上,却要辛辛苦苦,满世界替你寻人去,油钱都弄不回来……”

    薛向恍然,身在上层久了,自己的小事,多被下面人当大事在办,如今,真遇上觉得不小的事儿了,人家不知道他身份,反倒当屁事在管。

    薛向正挠头,该找谁去处理这件屁事,卖货大姐又道,“我跟你说,我看你是新搬来的,看着也像个体面人,就多嘴提醒你一句,最近这一带,可真不怎么太平,且得注意了,昨个儿,就昨个儿中午,青天白日的,一胖子在我这儿正好端端地打电话了,轰隆一家伙,来了辆车,险些把我这小店给轰塌了,车上跳下几个人,拖着那胖子就上了车。戏上都说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咋咋的,这帮人简直无法无天了。”

    薛向眉峰冷聚起来,沉声道,“那胖子什么模样,没准儿我还认识,得跟他家里说一声。”

    卖货大姐一拍额头,“哎哟,你看我,那胖子昨天可不就在你家进进出出么……哎哎,我话没说完,你怎么就走了。”

    卖货寂寞,遇上人聊天不容易,遇上个帅哥聊天,就更不容易,薛向这一走,卖货大姐还真有十分不舍。(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体制内手段

    薛向架上自行车,直趋西城区公安分局。

    卖货大姐虽有嘴碎,说的却对,基层派出所恐怕真没闲心,办他眼里的大案。

    西城区公安分局坐落在广武路,虽是分局,却是京城市局下属分局,论架构相当于德江市局局长,乃是正处级单位,威风不小。

    这点很好地反映在了西城公安局的办公大楼上,六层的高度,占地极广,明媚的阳光下,大楼中央的金色国徽,闪闪发光。

    车到门前,只觉此间不是公安局,而是中枢某核心部委大楼。

    一个分局弄成这种规模,薛向的观感就有些不好,可真进了局子,将绑架案和泼漆案一说,给他做笔录的民警刷刷几笔写完,一合文件夹,道,“你反应的情况,我们已经掌握了,回家等通知吧!”

    “这就没事儿了?薛向绝倒。

    孰料,那胖警官一瞪眼,哼道,“你还想怎样,难不成你要参与侦破,要进会议室参加决策。”

    薛向道,“那行,希望你们警方尽快侦破!”

    胖警官冷哼一声,便行了出去。

    薛向心头微冷,他是真没想到传说的警民一家亲,在个别地方,却是天翻地覆地反转,或许这不是个案。

    在改开大潮的今天,公安口也难免受到冲击,各个单位的头头似乎越来越爱和有钱人做朋友,光看这座最新拔地而起的崭新大楼,便知道西城区的头头,怕不是个简单人物。

    薛向并不排斥这种有经济头脑的行政长官,这样的人往往也是上级领导最需要的,他们有能力解决单位的实际困难,不向上级领导叫苦叫穷。

    这在各机关单位普遍艰难的今天。这种人往往最受上级领导重用。

    搞活单位经济,是一种能力,也是时下评价领导能力的重要指标。

    但光搞经济。不理本职,让他薛某人遭受此等冷遇。那便是一种罪过,天大的罪过,薛衙内要爆威。

    憋了一肚子气,正埋头前行,心中盘算着如何行事。

    吴英雄这人,品格不高,形容猥琐,并不得薛向看重。但到底是因为自己。才搀和进眼前的纠葛。

    就冲这一点,薛向就必须替姓吴的兜底。

    “那个谁,给老子站住!”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喊声。

    薛向转过头去,一个高个儿警官快步行了过来,来人四十岁上下,国字脸,重蚕眉,威风凛凛,身后跟着两名孔武有力的警官。

    疾步匆匆,行到薛向近前。盯着他道,“是你来报的案?”

    薛向点头,高个警官大手一挥。“控制起来,细细盘问,我看这个案子疑点很多,说不定失踪的那人,就是你坑害的,来个贼喊捉贼,跟我们走吧,好好交代交代。”

    话音方落,两名孔武有力的警汉便将薛向一左一右夹在了中间。双手拿住他的臂膀。

    薛向任由二人擒着,不惊不怒。微笑道,“我来猜猜。你肯定认识那个带着黄铜链子的狼哥吧,说不得就是你在他背后戳着,有些意思。”

    薛向来报案,便是希图借助警方的力量,寻到狼哥的老巢,这种下九流人物,虫穴鼠洞无数,要想找他,还真是个问题。

    不曾想,到这公安局报个案,没寻到鼠迹,却引出了蟒蛇。

    单凭老狼当天被自己吓退,还敢口出狂言,要自己小心,薛向便知晓这和普通下九流人物,有些区别。

    再到今日,家门口遭泼油漆,吴英雄遭劫,有如此猖狂手段的人,岂能没些官面上的靠山。

    只是薛向没想到,老鼠住在了猫家里,这回,他算是撞进了鼠窟。

    高个警官微微愕然,募地,掐着声道,“你小子倒是生了一副好脑子,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那间院子,你麻溜让出来,带着狗熊吴给老狼嗑仨头,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如若不然,老子请你吃牢饭,小子诶,生路死路,你自己选吧。”

    薛向幽幽道,“既然寻到了正主,这事就好办了,我走了,不送,后会肯定有期,后悔同样有期。”说着,双臂轻轻一振,两名警汉好似被疯牛撞了一下,各自朝两边扑倒,左侧那位,更是重重撞在了高个警官身上,撞得他闷倒在地,嗑出砰天巨响,接着,便听见渗人惨叫声响起,待爬起身,四处张望时,哪里还有薛向的踪影。

    “查,给老子查,那孙子到底是哪个老鼠洞的,掘地三尺也得给老子寻出来,老子今晚就要抓到那孙子。”

    高个警官厉声嘶吼,嘴唇被碰得起了个高个乌青的血泡,形状极是骇人。

    ……………………

    “小马,让经委把京城市公安局最新的财税改革方案报过来。”

    薛向离开西城分局,便回到了改委大院。

    他不是不能强用暴力手段,折服那一窝蛇鼠,不过,既然身在体制内,且此地到底不比地方,自是利用体制内的手段服人最好。

    一如从前,马天宇接了任务,二话不说,便下去筹备了。

    张无忌推荐的这人,的确不错,倘使为心腹,必是绝顶人才,沉默寡言,绝无多语,心明眼亮,行事麻利。

    半个钟头后,马天宇捧着一堆卷宗,行了进来。

    薛向接过卷宗,在案头放了,笑道,“小马,一直也忘了关心你,来,咱们聊聊。”

    “好!”

    马天宇跟着薛向在休息区的长凳上坐了。

    薛向果真是在关心马天宇,家长里短问了不少,哪里毕业,何年进改委,都在哪些部门,事无巨细,林林总总,问了不少。

    “好啊,贫家出骄子,好好看,大有前途。”

    薛向笑着拍拍马天宇的肩膀,替今次的谈话,作了最后的注脚。

    马天宇方退出去,叮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薛向接起,方道了姓名,便听来人道,“是薛司长么,我是京城市委纪委的韦华清啊。”

    京城官员众多,算上中央和京城市委市政府,光厅级官员便有上万,薛向自不可全记得,但这位韦华清打来电话,他便知道这人是谁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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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王座介绍:
岭表长风咽夕阳,涛声磨洗旧刀枪。
江山如画犹无奈,只与英雄做战场。
这是一个风起云涌的大变革时代,英雄辈出,龙蛇并起。
且看薛向如何把握天机,聚会风云,一步步登上那红色江山的至高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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