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疯了
高层显然已经预料到了这点,选在这次全会对人事做大手术,便是为了高层领导班子的稳定着想。
若是今次不变,待到下次大换届,政局变动多达百分之七十以上,无疑极不利于政治局面的稳定。
随着前次政局扩大会议的召开,中央的意图,在特定层次的高级领导眼中,已然明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博弈,有六位政局确定要退下来了,六把金光闪闪的宝座,便是这世间最惊心动魄的风景,吸引得无数伟士热血沸腾。
安在海道,“你二伯还有自知自明,不像某些人蚂蚁上秤盘,弄不清自己的斤两。”
他清楚今次中央的重大人事变动,上层的博弈早完成了,六名上位的领导,其中四位都是上层早就确定的人选,还有两位乃是顺承,其中便有和薛老三有过数次交谈的费纶同志。只余一位,待定贤明。
安在海不认为此次自己有什么胜算,他的目光早放到了两年后的大换届。
安在海不敢奢望,却有人敢作吞天之想,丁世群便是其中一位。
近来,丁世群可是没少在高层走动,其意如何,不问可知。
世人瞧不起秘书党,不屑三分,嫉妒七分。
但因秘书党总能走上仕途的快车道,迅速抓住机会上位。
丁世群便是这秘书党的顶尖存在,安在海自然对他早有看法,眼下,闻听丁世群又再运作政局之位,好笑之余,却也愤怒异常。
“二哥,老三。爸爸醒了!”
屋内传来了安在江欢愉地喊声。
薛老三,安在海齐齐朝内抢去。
“放开,额咳咳。放开,把这些线头子赶紧从我身上扯下去。额咳咳……”
苏醒过来的安老爷子瞧见自己胳膊上的线头,果真开始狂躁。
薛向手快,抢先按住了老爷子挣扎的身体,“老爷子诶,您真是斗士,都这模样了,还能斗呢,您不用怨别人。这吊瓶是我叫人挂的,您要怨就怨我吧!”
瞧见薛向,老爷子目光柔和了不少,嘴上依旧不饶人,“你小子总算赶上给老子送终了,没白疼你,赶紧,赶紧把这针给老子拔了,我就是病死,也不用这玩意儿……”
薛向道。“老爷子您别闹腾,如今,您是病人。是病人就得听医生的,按组织原则讲,病人是下级,医生是上级,这下级就得服从上级,您老是老同志了,我相信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咳咳……呵呵……”
安老爷子气乐了,“好好,听你小子的。反正我这条老命就剩了一半,任你小子胡乱折腾!”
“这就对了。要不然我准得以为堂堂安老革命,竟怕打针。传出去,您可真要名垂千古,万古流芳了!”
薛老三丝毫不把安老爷子当病人,该如何打趣,还是如何打趣。
也正是他这种淡然、平和,才让安老爷子心胸一下扩张起来,少了生死的惨淡,多了明悟的淡然。
急急赶来的苏主任惊骇欲绝,安老爷子有多排斥西医,别人不清楚,他最清楚,平素连颗药丸都不肯吃的主儿,今天,竟然肯挂瓶了。
而老爷子何等身份,当世怕是没有人能逼迫老爷子行事,眼前的这位年轻人竟能做到此点,真不知是何方神圣。
苏主任小心地替老爷子又检查了遍身体,低头沉吟,啧啧叹怪,“老爷子的身体没大碍了,只要再挂几瓶营养水,多多进补,基本就无大碍,实话说,我行医二十多年,像今天这种状况,还是头一次遇到,许是老首长常年不用西药,自身免疫力强,身体底子打得好,这营养一上去,身体机能激活,才有这种奇迹啊!”
送走了苏主任,满室悲怆气氛一扫而空。
安家兄弟,左陈连襟,皆没口子的嘱咐老爷子,千万注意保重身体,再不得没日没夜地沉迷象棋。
薛向拿了软枕,替安老爷子垫高背脊,说道,“我估计您老这是年老怕寂寞,没事儿折腾晚辈,好凑个热闹,这习惯可不妙啊,我这还在央校进修呢,今儿可就全让您老给耽误了,一节课不上倒没什么,可耽误了党组织培养新时代的接班人,您老这罪过可有点老。”
“混小子,没完没了了,我老头子都这光景了,你小子还能笑出来,我看我死了,你小子也能乐呵出声!”
安老爷子笑着敲了薛老三一记,神色却是大好。
众人说笑几句,厨房便送来了小磨香油调的老咸菜,熬到粘稠的小磨香油,金黄喷香的粗窝窝头。
薛老三接过大师傅的餐盘,拉过横桌在老爷子的小行军床上架了,方将餐盘落稳,安老爷子便抄起窝窝头,狠狠咬了一口,端起碗来,呼噜便是一大口稀饭。
一口暖烘烘,热腾腾的饭食入肚,老爷子精神一震,敲着碗道,“今儿这饭食是谁伺候的,绝了绝了,要是咱家经常吃这个,我会吃不下饭?”
说着,掰开窝窝头,挑了一筷咸菜丝,在中间夹了,合拢,又美美咬了一口。
安在海道,“除了老三这猴精,谁还有这本事?”
对薛老三,场间所有人的观感,就四个字:不服不行!
谁都知道老爷子醒来,肯定要进食,都张罗弄些山珍海味,独独薛老三力排众议,吩咐老王准备了这上不得台面的三样。
结果怎么着,老爷子吃得狼狈不堪!
这得什么样的脑子,多深的洞见,才能到这水准。
老爷子一餐饭吃完,精神彻底恢复了,和往昔相比,虽仍显颓废,较之方才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惨样,却又好上了十倍。
搁下碗筷,老爷子喝了小半杯温水,终于说到了正题,“说吧,我昏沉的当口,你们都讨论出什么了?"
显然,这是个检验诸位晚辈政治水平的时刻,老爷子自不会放过。
安在海,左丘明双双抢答,安老爷子却将发言权丢给了素来老实的安在江。
安在江军人脾性,诚恳实在,自是有一说一,辞藻虽不华丽,言语平实准确,将先前诸人的观点,表述得八九不离十。
“薛向呢,薛向没说话?”
安老爷子偏转头来,凝望着薛向,“我叫你挑大梁,你小子一语不发,这是什么意思。”
薛向道,“那是我知道老爷子您吉人自有天相,用不着我多此一举。”
安老爷子道,“那你现在说说,当时你发言,你是什么意见?”
薛向道,“我没意见,一切的意见要以老爷子您的身体条件为准绳而波动,毕竟一切的策略都得因地制宜,符合客观实际!”
“现在我好了,那你的意见又该如何因地制宜!”
安老爷子饶有兴趣地望着薛老三,满目的欣赏。
安在海道,“爸爸,您这话不是多此一举么,您身体好了,一切照旧就是,需要什么因地制宜,别听老三马后炮!”
就在这时,厨房又送饭食进来了,先后两名勤务员托着两个木盘,每个木盘里,皆托着三个硕大饭缸。
“这是闹什么,我吃饱了,再吃就撑了!”
安老爷子连连摆手。
薛向抢上前去,端起其中最大的宛若小盆的饭缸,笑道,“知道您饱着呢,可有饿着的呀,您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说罢,便抄起筷子埋头朝饭缸发起了进攻,好一阵西里呼噜,薛老三才放下碗筷,灌了一大杯水,拍拍肚皮,接上安在海的话题,“大伯,您既然说我马后炮,我这炮要是不放响了,可对不住您费精神给取的这名儿,老爷子,我觉得您现在该给中央去电话了。两件事,一,汇报病情;二,坚决请辞一切职务,最好中顾委的职务也一并辞去!”
“噗嗤!”
“啊噗!”
“哐当!”
安在海喷了一鼻子饭,左丘明的饭缸掉在了地上,陈道一个阿嚏打了一半,呛得直挫脖子。
独独安在江一天没吃饭,吃得最是生猛,勺子和饭缸碰撞,发出悦耳的欢畅,呼呼噜噜咀嚼得极是响动,倒是没用心听薛向言语,还不知道薛向说了什么,但放了炸弹是一定的,要不然怎么就让这老谋深算的三位,震惊得连城府都塌陷了呢。
“老三,你说什么,你让老爷子辞职,你不是疯了吧!”
安在海顾不得形象悲催,一抹饭粒,瞪着薛向,便嘶吼开了。
若说这话的不是薛向,换个人,安在海能直接一瓷缸子印到薛向脸上去。
安老爷子抬手便将一杯水泼到安在海脸上,倒是将他脸上的油污冲得一空,“你这一辈子啊,就这样了,我看,多大了,还改不了咋咋呼呼的毛病!”
说罢,老爷子紧盯着薛向半晌,双手不断搓动着手中的空玻璃杯,良久,忽道,“老王,给我准备纸笔,我给中央写信,并立刻向中央汇报我的病情!”
“爸爸,你这是干嘛啊!”
“爸爸!三思啊!”
“老三,你个混犊子,你魔怔啦,赶紧劝劝老爷子!”
一时间,安在海几人好似炸了窝的蚂蚁,纷乱一团。(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由得你
啪的一声响,安老爷子抬手将玻璃杯砸在了地上,整个世界彻底清净了。
他道,“我还没死呢,轮不着你们训这个,骂这个,不愿搁这待的,滚出去!”
骂罢,又冲老王吩咐一句。
一封辞职信很快书就,没多会儿,老王折回复命,“已经通知了中办,国办,军办,几位主任表示,诸位首长会马上造访松竹斋!”
至此,安老爷子退居二线,大局已定!
轰隆一声,安在海,左丘明,陈道心中一座巍峨的大山正在垮塌。
这几位失魂落魄,脚下漂浮,如踩云端,几乎不知道怎么行出老爷子房间的。
倒是薛老三独自一人又在老爷子房间待了许久,听到老王汇报说国光同志的专车已经到了岗亭,薛向这才起身告辞。
他那一棒子挥得太急,安在海几位身心俱废,打击不轻,及至他从老爷子书房出来,也无人前来相扰,盘问究竟。
就这样,在老王的带领下,薛老三悄悄地从暗门离开了松竹斋。
出得松竹斋,已近十点,这钟点,该查寝的已经查过了,索性,他也就不打算回央校了,信步朝玉汤山的薛家大宅行去。
时入深秋,已经嗅到了初冬的味道,深秋月夜,星辉斑斓,明月半掩,晚风悠扬,单人独行,天空地阔,当真宜歌宜笑。
可惜薛老三心事重重,失了吟风弄月,放歌遣怀的情绪。
一路上,薛老三没刻意赶路,到家时,已快十二点。
没顾得上换身衣裳。他悄悄推开小家伙房门,蹭地一下,盘在小家伙枕边的小白。半空里划过一道流星,一家伙落在了他肩膀上。不住摇晃着雪缎一般的尾巴,在薛向脸上挠痒痒。
薛向抚了抚小白,近前几步,打量着床上的小家伙,没好气笑了。
床上的小家伙修长的身子,几乎要戳出小床去,她年岁长大,不是没人张罗着给她换床。可薛适同学念旧得紧,无论如何不准人动她的卡通公主床。
如今,一米八的床睡着一米七的大姑娘,自然要多局促有多局促。
且这大姑娘还不是安分守己的,睡觉最是无法无天,这张小床自然更显不合适了。
这会儿,身着大绿色机器猫睡衣的小家伙,怀里抱着个大号米老鼠,睡得五仰八叉,一床蚕丝被一大半已经吊到了地上。只一角搭在他的肚皮上。
她睡得似乎极不舒服,微微翘着嘴巴,皱着眉头。时不时地还哼哼几声。
薛老三赶紧帮她把被子捡起来,盖好,轻轻拨开覆在一边眼睛上的刘海,拍拍她的肩膀,正要替他把灯关上,忽的,小家伙睁开眼来,“大家伙,你回来啦!”
声音绵软。困意绵绵。
“回来了,回来了。时间不早了,你赶紧睡。大哥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薛向笑着拍拍她伸来的玉手,温声道。
小家伙抓着他的手就不松开,呢喃道,“做恶梦了,我怕!”
说着,身子朝里挪了挪,腾出一座之地,“讲故事!”
薛向拍拍她手背,嗔怪道,“谁叫你整天看那些神神鬼鬼的书,你不做噩梦,谁做噩梦。”
“不许说我,我困,要听故事,哼哼……”
小家伙拖着长音,身子在床上耍赖般地扭动着。
“好好好,讲讲!”
薛老三何曾缠赢过这个小妹,在她腾出的空位上坐了,“还说射雕英雄传?”
小家伙嗯了一声。
薛老三截取“郭靖奉命离开大漠,伏丘处机十八年之约”这段《射雕英雄传》全篇最精彩的武林童话开始讲起。
他是费了心思,惜乎听者无心,才说了三句话,耳边便传来了轻微的鼾声,送目瞧去,小家伙已然睡熟,薄唇自然合拢,俊目微敛,神态安详,显已睡得香甜。
薛老三笑笑,继续说了下去。
官越做越大,陪伴家人的时间却是越来越少,看着小家伙睡梦不安,心中自生愧疚。
她要听故事,讲下去就是,能多陪一刻就陪一刻,左右他自知今晚也别想轻松安眠。
讲了四十多分钟,门外传来动静时,薛老三将小家伙的小手放回被里,替她掖好被角,复将小白在枕边放了,调低台灯,轻步掠出门去。
转到堂间,方将茶水分好,薛安远便和许子干疾步匆匆闯了进来。
“老三,安将军辞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出来时,在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冲我说话,莫非又是你出得主意!”
薛安远面色冷峻,声调激昂。
他是军国重将,令号百万众,这世上能让他动容的事儿,实在数不出多少了,可偏偏今次安老爷子辞职,于薛安远而言,实在不啻晴天霹雳。
安老爷子这一辞职,薛安远不仅少了政治上最重要的盟友,更要面对由此而来的连锁性反应。
此外,少了安老爷子,在最高层的那张会议桌上,薛安远就失去了最稳定的支援,一想到今后要独立面对最高层次的政治博弈,薛安远这沙场老将也难免惴惴难安。
而这一切,有可能是自己侄子造成的,怎不叫薛安远倍难理解,出离震惊。
薛向捧起一杯青花瓷盏,新冲的茶水清气袅袅,飘荡着淡淡天香,“二位首长心浮气躁,神智未定,先喝杯茶水吧,正出味道。”
薛向这一装神弄鬼,薛安远,许子干反倒镇定了,料到薛向必有说法,这家伙实在是太鬼了。
半分钟后,许子干搁下茶杯,说道,“老三,茶也喝了,神也定了,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该倒了,丑话说在前面,葫芦里是灵丹妙药,还则罢了,若是狗皮膏药,后果自负!”
许主任杀气腾腾。
薛向道,“不错,老爷子辞职,是我的主意!”
薛安远眉峰一跳,强忍着对薛老三挥巴掌的冲动。
薛老三瞧在眼里,接道,“安远首长先别急着动怒,我这样建议,自有道理,再者,你们也去探望过安老爷子,老爷子虽受了重创,精神还好,神智更是清楚,这荒唐主意,老爷子能采纳,背后不会没有道理的。别忘了,四中全会正在酝酿,还未召开呢!”
蹭地一下,许子干站起身来,盯着薛向许久,终于,又坐了回去。
砰的一声,薛安远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虎视薛向,斥道,“老三啊老三,你这是胡闹,你坏了你许伯伯的大事。”
得了二人这番反应,薛老三便知晓这二位听透了他话缝里的意思,抬手将薛安远茶杯倒满,说道,“大伯,我怎会不替许伯伯着想,我知道许伯伯这次大有希望,可我不认为眼下是许伯伯进步的合适时机,大换届可就要来了,以如今的风声,大换届恐怕要成真正的大换届!”
薛安远眉头一竖,瞠目道,“老三,你的意思是那位会……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他可是咱们的……你小子这是胡诌!”
嘴上说着不可能,断续的语气,却完全出卖了薛安远摇摆的内心。
许子干沉默了,抱着茶杯,一动不动,化作了雕塑。
薛向道,“大伯,许伯伯,也许我的猜测是错误的,但如今的风头,却注定了有这样一种可能的存在,我不愿许伯伯拿大好前程去赌这滔天风险!”
他不能断言,乃是因为没有明证,然他熟知历史,自知结局如何。
许子干身上的那位的烙印,实在是太深刻了,这些年,蜗居央校,辗转计委,好容易淡化了。
可若是许子干冲上高位,这淡化的烙印很快又会深刻,若是那位远遁,许子干便会彻底尴尬。
隐秘的政治谶语,被薛老三几乎说白了,可怕的可能性,几乎快要将空气凝固。
沉默良久,许子干搁下茶杯,道,“老三,你许伯伯今年五十七了!”
薛向道,“两年后,也不过才五十九,政治生命还有十年!”
如今,中央在大力推进干部年轻化,部级只到六十五,但副国,正国,干到七十出头都没问题。
薛安远道,“你不是预测两年后的大换届,那位不看好,他下来了,你许伯伯怎么上去。”
薛向道,“他下来前,风高浪急,许伯伯上去,那是树靶子,他下来后,风浪过去了,感情分也就加满了,恐怕许伯伯不上去,也得被推上去。”
如今高层博弈日渐昌明,斩草除根已是昨日黄花,薛向深知那位远遁,也不过是处在什么样的位子,就需要承担何种责任。
虽远遁,势犹在,许子干身为那位的衣钵传人,所获必大。
看准了这一点,薛向才生生拉住了许子干,要不然,以许子干如今候补政局的身份,顺势递补六名政局空缺中的最后一位,乃是顺理成章。
许子干暗自盘算一番,深知薛向说得大有道理,即便是等,两年之后,也必然入局。
又细细回溯薛向过往每料必中,许子干确也不敢为眼前利益,去冒那天大风险,当下,重重一拍桌子,“由得你折腾!”(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苦心
薛向预测的不错,他这一晚确实无法安眠。
方送走了许子干,房间的电话响了,不出所料,是安在海打来的。
“老三,我要个说法!”
电话里的安在海声音平静,经过了大半夜的沉淀,安大书记镇定住了神魂。
薛向笑道,“您这话说的,好似蒙冤草民,找我这青天大老爷伸冤。大伯,不是您找我要说法,是我得问问您该怎么感谢我!”
“我谢你,我谢你个六,混犊子玩意儿,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看老爷子是被你魇住了,要不然明知前面是挑大河,也跟着你躺了下去。
安大书记心中实在还是憋着火气,这不,薛老三一逗弄,安大火山就喷发了。
薛向道,”大伯,不是我说你,论道行,你比老爷子还差得远嫩,跟您明说了吧,老爷子这是再推您上位啊!”
铛的一声,安在海那头忽的传来巨大的响声,像是踢翻了洗脚盆,未几,便又听安在海道,“去去去,素琴,今晚你到那边去睡,我和老三有得掰扯!”
女声抱怨几句,又听见关门声,和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即,便听安在海急赤白脸地道,“老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推我上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薛向道,“比照费纶同志!”
短短六个字,不啻于暮鼓晨钟,令安在海混沌的大脑豁然开朗。
良久,他叹息道,“老三,你这是在赌,老爷子下来了,我不一定上的去。老爷子还有两年时间,我熬上两年,也许那时的机会会更大吧。”
薛向道。“放心吧,若是往次。这悲情牌不好打,今次却一定管用,老爷子是在用舍身取义的方式,向中央献礼。”
“怎么讲?”
安在海听不懂薛向话里的意思。
薛向道,“想想退休制度,老爷子这是在帮上面竖标杆,放心吧,悲情牌也是政治牌。不管上面愿不愿意,二伯您就等着坐稳政局的位子吧。”
时下,中央的组织工作,还是以推行干部年轻化和废除领导终身制为主要任务。
前者落实得不错,毕竟推行干部年轻化,是提拔干部,谁都愿意被提拔。
后者的效果则就差上了许多,虽然季老弄了个中顾委,塞进了大量的老同志,但还是有很多老同志既在顾委任职。也有党政实职。
一言蔽之,废除领导终身制的人物落实的并不是很好。
虽然也有政局主动辞职,就拿这次换届来说。就推下去几位,但多是常年刨冰,抑或是年岁实在够高,到了不得不退的地步。
反观安老爷子,年岁不算极老,身体也不算太差,即便是新有轻度心梗,但整体的身体状态是经得起检验的,且安老爷子的在军方任职。事物极轻,安老爷子如今的状况是完全能够胜任的。
他若是不退。谁也说不出什么。
但就是这样,安老爷子还是向中央提交了辞职。不仅要求辞去政局一职,还要辞去军方的职务,甚至连顾伟的职务也一并辞去,完全就是裸腿。
这般果决,在上层还是头一遭。
且老爷子影响力极大,份量集中,他这一带头,上层待推行废除领导终身制,那就容易上许多。
这就好比五五年定国防军评军衔,许多同志不满意自己的职位,整个评衔工作极不好开展,待得萧刻将军的军衔落定后。
谁再有意见,领袖只一句“萧刻才评上将”,所有议论就此噤声。
萧上将履历极是光辉,土革时期担任过军团长,抗战担任过第捌路军副师长,而担任过捌路军正副师长的同志,后来都定衔元帅,下面的旅长也都是大将。
萧刻成了上将,一下子便将标杆竖立起来了,评衔工作也就顺利推行开来。
安老爷子为上层推行政策作出了巨大贡献,当然,牺牲也同样巨大,不管是酬功,还是安抚元老,上面必然要作出反应。
具体反应如何,不用薛向明言,安在海自能品咂得出。
“老三,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要走这步棋,老爷子退下来,还是可惜了,我不用那么急的!”
安在海的确品咂出了这步棋的味道。
他却不认为这是步好棋。
单从利弊的角度讲,这步棋有些多此一举,老爷子若不请辞,必可撑到换届,也就是老爷子的政治生命还能延续两年。
而他顶上了政局的缺,却远远没有老爷子在位的影响力和话语权,从这个角度讲,却是折本了。
薛向道,“安大书记,您别忘了老爷子即便是下来了,没有任何职务了,只要老爷子再世,就没有人敢小看老爷子的影响力。”
国情决定了现行政治,绕不开这些元勋,安老爷子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张王牌,更不提安老爷子身在军界,相比政界,军界显然更注重传承。
安老将军身为仅存的军界元勋,半个世界戎马倥惚,其在整个军界的影响力,犹如大树缠根,根系到底插到了何处,没有人知道。
安老爷子退还不是退,谁也不可能,也不敢忽略老爷子的力量。
或许,没有职位的束缚,老爷子的力量能得到更自由地发挥,身份会因此而更超然。
安在海正咀嚼着薛向这番话,薛向又道,“二伯,您别小看早上这两年,早两年就多一届的资历,世事变迁,时局如梦,谁知道两年会发生多大的变数,有着两年的资历,两年后,即便不能更进一步,也许能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安老爷子请辞的更重要原因,薛向没有说,也不能说,恐怕安老爷子也清楚,那就是安在海本身的能力问题。
论资历,安在海已是两任省委书记,已算足够。
可更高一级领导的选拔,不可能只看资历,政绩也是重要的一环。
安在海先后主张吴中,闽南,在薛向的帮助下,政绩还算过得去,但要想一步跃上更显赫的位子,显然还不足够。
且安在海本身的政治能力,不是特别突出,距离真正的政治精英,还有相当的距离。
这一点,至关重要,最高层恐怕也心中有数。
这块最大的短板,却不是薛老三能弥补上的,若无际遇,薛老三真当心安在海能否跨上那一步。
然,这一点,薛向却是绝不能跟安在海讲的。
薛老三猜测,安老爷子对自己的这个儿子,也是瞎子吃汤圆——心中有数。
为了儿子,老人家还有什么舍不得的,拼了最后余热,推了安在海这把。
安在海恐怕永远不会明白安老爷子和薛向的苦心,眼下,却是认可,不,简直是佩服薛向的这笔筹划。
心中赞叹,老三的筹算,简直天下无双,总能从常人看不到的地方,窥视到巨大的利益,真是天生的权力操控者。
明悟过后,兴奋和激动,宛若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向安在海拍了过来。
多年夙愿,一朝得尝愿,安在海心中感概万千,胸怀激荡,几不能自已。
薛向没有出声,静静等待着,他能理解安在海的激动。
如果把仕途之路,比作修行之路,每前进一步,都是无比艰辛,即便安在海生在豪门,可到了副部依旧是步步荆棘,处处险滩,而今历经千难万险,他要入局了,那便是修行者由修士到神仙的一步。
亿万修士,穷尽一生,百历灾劫,能到此地步者,万中无一。
政局的位子,太显赫了,不若凡夫俗子,飞升成仙!
“安大书记,够了啊,激动归激动,可别没个完了。”
五分钟后,薛向忍不住出声了。
安在海赶忙抹抹眼睛,粗了嗓子道,“谁激动了,胡咧咧什么!说正经的,晚上,子干大哥和安远大哥晚上一块儿走的,应该去你那儿了,他怎么样?”
薛向笑道,“子干大哥?安书记,我记得您一直是直呼其名的,怎么,今天忽然这么客气了?”
安在海“子干大哥”一出,薛向便猜到安在海想问什么。
安在海上位了,许子干机会就不大了,高层人事最讲究平衡,安、许、薛走得近,在高层不是秘密,饼就这么大,不可能任由一系占掉大半,至少现阶段不可能。
安在海自然知晓此点道理,更明白论党内地位,做过组部副部长,闽南省委书记,央校常务副,计委常务副的许子干远远胜过自己。
且许子干是第一候补政局,他若不横插这一杠子,剩下的一个名额,必定由许子干顺位递补。
自觉抢了许子干的位子,安在海难免生出愧疚。
“跟你说正经的,你小子有完没完!赶紧说,昨天你们讨论出怎么个章程。”
安在海急声催促。
薛老三道,“许伯伯说了,预祝你顺利当选!我知道他是实心实意地,另外,我个人猜测,许伯伯的目标,还是放在两年后,现在空出的几个位子,恐怕入不了他的法眼!”
安在海和许子干一直争锋相对,为调节二人关系,薛向可没少费心力,却一直不见成效。(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不眠之夜
今次,安在海自觉抢了许子干的位子,心生愧疚,却是弥合二人感情的大好机会,薛向自不打算向安在海分说许子干同意后退的根源。
他也相信以安在海的骄傲,不可能向许子干去质问。
索性,就将此缘由压下,为二人调和矛盾,创造机会。
安在海叹道,“还是子干大哥志存高远,我不及啊!”
结束了和安在海的通话,简单洗漱了下,薛向便在床上躺了,仔细盘算这步棋的得失。
首先,将跌跌撞撞的安在海强推入局,稳固了安系局面,为往后十年的布局,走出了关键性的一步。
其次,阻止了许子干的冒头,规避了最险恶的风险。
一直以来,若不是薛向靠着这双洞彻历史的眼睛,帮着许子干前推后堵,许子干恐怕早就陨落了。
许子干的上位,将是薛向对历史做的最大程度的修改。
两年后,薛向相信一定能看到许子干登上那瞩目的位置。
届时,薛系的局面就彻底稳固了。
薛老三的布局,跨越了整整十年!
当然了,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必然存在,最关键的还是安老爷子的远遁,必然造成派系内,长时间的震荡,老爷子威势仍在,但在位于不在位,到底是两种概念,对时局最直接的影响,必定大打折扣。
这是薛系,安系都必须认真面对的。
除此外,老爷子这一退,牵一发而动全身,彻底改变四中全会布局的进程。
这步棋走得是阳谋,其中究竟。局中人一眼见底。
看透了这步棋中的变化,只怕连锁反应,就此而起。
“今夜只怕不少人睡不着哦!”
薛老三心中哂道。
此念方起。叮铃铃,电话响了。
“好。明天我一定去拜访您!”
放下电话,薛老三的睡意彻底没了,抬手狠狠甩了额头一下,暗道,“自己怎么把这位给忘了!”
薛向想得不错,这座神州心脏,此刻,确实有许多风云人物。难以成眠。
北海附近的玉泉山,素来是军事禁区,那里常年抓扎的不知名的部队,护卫的那处好似皇宫禁地。
事实上,那处的威严神秘,尊贵不凡,确也和皇宫禁地差相仿佛了。
姜家大宅便取在那处,北山靠水,普普通通的大院,只占地颇广。看着平淡无奇,能领略此地至巧至雅风情的,又能有几人呢。
月夜下玉泉山。远比白日巍峨,似乎高大得快接上月亮了,今夜有风,从山峰吹来,舞得整座山都生动起来。
溜下山的夜风搅动了静静的海子,在曲折蜿进院来的溪流,奏出流水叮咚,捎带着摇乱了满地的影子。
高高的路灯,照得院子极亮。姜朝天静静地站在路灯下,远视着院外。轻佻的夜风,扯得精裁的衣角如蝶飞舞。
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姜朝天赴任金陵未久,本不该回京,心中实在挂念京城的这次重量级全会,便急急赶了回来,本来安心在家等候着父亲归家,又听说了松竹斋那边新出的消息,心下稍稍盘算,便自难安。
“首长,进屋去等吧,老首长回来了,我通知您。”
秘书小陈温声劝慰。
他是姜朝天下姜汉时的第一任秘书,后来,姜朝天调任姜汉省组部副部长,小陈跟到了组部,副部长不得配秘书,小陈便以普通科员的身份在姜朝天身边行走,如今,姜朝天调任金陵,极得姜朝天看重的小陈,又跟了过去。
几年相随,主仆相得,算得上官场佳话。
一旁侍立的姜家老勤务老孙道,“多少年了,只要老首长外出,晚上下班的时间,小首长都会在这里等候。”
小陈崇敬地看了姜朝天一眼,不再说话,转进门去,取了件军大衣,替姜朝天披上。
就在这时,门外的青石砖空地上射来几道光柱。
“老首长回来了!”
老孙欢快地说了一句。姜朝天率先迎了出去。
见打开车门的是姜朝天,姜歌洋很是诧异,募地,慈爱地拍拍他的肩膀,“不错,还是一如既往的灵敏,知道这个时候,该回来了。”
“朝天是谁啊,泽国姜山入胸怀嘛!”
后面一辆车上,下来的中年人接茬道。
说着,人已到了近前,正是央校常务副丁世群。
三人寒暄几句,姜歌洋言说有个重要电话,便自前行,正好丁世群有事寻姜朝天,两人支开左近,边说边朝院内行去。
丁世群道,“朝天,整治薛向的事儿黄了,一帮蠢蛋,拿到照片了,还能让人耍个够,自己吃挂落也就罢了,还害我丢人,真是惭愧。”
夜色深沉,温度很低,丁世群来得似乎匆忙,西装领口处露出了薄薄的秋衣,寒风之中,隐隐发抖。
姜朝天解下大衣替丁世群披上,说道,“奇谋妙计何曾伤?无数次实践证明,对付薛向,阴谋从来都没有作用,这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
丁世群紧了紧大衣,拍拍姜朝天肩膀,“你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你放心,用不了一个星期,我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堂堂之阵。”
姜朝天笑着道,“那我拭目以待!”
就在这时,老孙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首长请二位去书房。”
姜歌洋的书房一如从前的大气,也极是现代化,空调,壁灯,沙发,电视,一样不缺,若不是沿墙排满的书架上那浩如繁星的图书,以及那宽阔的办公桌,只怕很难将此处和清幽宁静的书房联系起来。
三人分宾主在会客区的沙发上落座,老孙送上茶具和热水后,便退了出去,将门带上。
姜朝天边分着茶叶,边问询松竹斋的情况。
丁世群分说一番,轻轻拍着大腿,“老一辈革命家的风度,实在是太令人赞叹了,安老爷子此举,我只能道声佩服,哈哈,佩服!”
姜朝天右手食指飞速敲打着膝盖,一张脸拉成了苦瓜。
丁世群道,“怎么,朝天,你又看出哪里不对?”
姜朝天道,“丁叔,怕是安书记要进步咯!”
“安在海要进步?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丁世群还沉浸在老对手倒下一位重量级选手的喜悦之中,根本没摸清里间的门道。
姜朝天不厌其烦地将安老爷子请辞背后的深刻寒意,向丁世群做了番陈述,后者拍案而起。
“好哇,真是好深的算计,险些让他瞒了过去,这不是变着法儿的,搞继承么,既然漏了馅,就别想得逞!”
丁世群咬牙切齿。
这位的政治涵养,比那位安书记还远逊,可心中野望,却比谁都要来得汹涌,热烈。
今次,四中全会召开在即,听着风声,这位就运作开了,此刻,惊闻安在海都想鲤鱼跃龙门,丁校长心中越发不平衡起来。
安在海什么人物,不就是付不起来的世家子么,有什么能力建树,凭什么敢惦记那等位置。
心中一边不平,一边又倍加急切,热烈起来,好似有什么天大好处,排队去抢,排在后边,去得完了,就没了一般。
姜朝天拉着他坐了下来,“丁叔,麻烦你查一下,今晚薛向是否在学校内。”
丁世群道,“怎么,你怀疑背后有这家伙推手?”
说着话,却快速行动起来。
搁下电话,愤然道,“还真让你给说着了,这家伙下午就打倒值班战士,冲出了岗亭,好大的胆子,这回,我非好好治治这家伙不可,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校纪校规!”
姜朝天不接这茬儿,他知晓薛老三心思缜密,绝不会在这种小事儿上,留下空子,让丁世群钻。
然,丁世群愿意去为这鸡毛蒜皮,寻薛向不是,他自也乐得看热闹。
“果然是他,我就说嘛,这么个把坏事变好事,吃亏变占便宜,且还得把便宜占尽的主意,也只有薛老三想得出来。”
姜朝天说着,将紫砂杯中注入的热水到倒掉,此谓洗茶。
丁世群焦躁道,“朝天,听你的意思,安在海一定就能入局,这也太不公平了吧,那家伙也配!”
他和安在海倒是知己知彼,互相轻贱。
姜朝天道,“薛向这才是阳谋,安老爷子这是作了回萧刻将军,上面就是捏着鼻子,也得抬举安书记,不信,你问我爸爸。”
姜歌洋道,“在海同志资历也够,能力也有,我相信能够胜任更重的担子,刚才我和吴老,季老都通了电话,他们也是这个意思。”
姜歌洋如此表态,便是坐实了安在海上位已成定局。
丁世群悲从中来,不可断绝,悲怆道,“时无英雄,竟使竖子成名!”
姜朝天道,“丁叔,大丈夫绝不言败,恕我直言,央校虽好,绝非久留之地,大丈夫展平生抱负,还得靠实打实的成绩,广阔天地才有大作为。安书记今次上位,虽说机缘巧合,设安书记没这等雄厚履历,想完成这至关一跃,绝无可能。喝茶,丁叔。”
盯着茶杯袅袅清气,怔怔良久,丁世群端起茶杯放到嘴边,又搁了回去,“朝天,照你的意思,我还得下地方。你帮我选个地儿,安在海有薛向,我有朝天里,安在海能做到的,我定胜他十倍。”(未完待续)
拜求保底月票,继续不容易
大概已经恢复正常更新了,拜求月票。
另外,求下订阅。
这种题材,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一句话,我在泥泞中前行,也在努力写好,完本,求订阅支持。(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各方布局
对政局的位子,丁世群是彻底死心了,姜朝天这一撩拨,却将他的雄心壮志撩拨了起来。
政局之位不可求,身为央校常务副,对各省至尊,还是能勉强俯视的。
姜朝天沉吟片刻,说道,“如果可以,我建议丁叔去岭南!”
刷的一下,丁世群眼睛亮了,暗暗盘算一番,真是再满意也没有。
岭南如今并没有后世在共和国诸省中领袖群伦的风采,较之姜浙,尚有,便是辽东这老工业基地也能与之并驾齐驱。
然,岭南身为改开的桥头堡和试验田,在中央的份量,一日重似一日,更是极易出成绩的所在。
彼时,丁世群在明珠的副手胡黎明,此前不过是岭南下属一个彭城市市长,却能一跃而成明珠副市长,足见岭南也是出干部的。
热切过后,丁世群迅速冷静下来,伸手替姜歌洋分了盏茶,笑道,”朝天,你这番话,真如暮鼓晨钟,让我茅塞顿开,就定岭南了,不过,还得歌洋首长,鼎力相助啊!”
他到底有自知之明,央校常务副道岭南一号,实在是顺理成章,绝不算升迁。他还有季老这尊大佛依仗,若是动迁,阻力当不会太大。
可偏偏此前,丁某人主政明珠,弄出一地鸡毛,铩羽而归,有此前车之鉴,丁世群想跳到岭南,可不是自说自话就成的。
姜歌洋道,“世群,咱们喝的是茶,不是酒吧,你怎么说醉话,你有情况。得赶紧向季老汇报才是。”
丁世群道,“首长那里,我自会厚脸去说。歌洋首长,你也知道我最近的状况。实在有些愧见首长,还得您多多提点。”
说罢,又对姜朝天使动眼色。
姜朝天道,“爸爸,丁叔可不是外人,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说,这事也不违反原则。您真得使使力气。”
实事求是地说,丁世群始终不曾入得姜朝天的法眼。
早些年,和丁世群结交,不过是因为丁世群季老秘书这层显职。
如今,丁世群在季老处的份量,早大不如从前,按说,姜朝天不必倾心如昨,可姜朝天反倒变本加厉,和丁世群处得越发亲密。并为之前程,用心筹谋。
其中自有缘由。
说来,姜朝天也是从安在海处得到的灵感。
那位安书记才不压人。能不服众,短短几年,走到几日地步,显然,是那位老对头在背后出了死力的。
老对头的用意何在,姜朝天不会考虑薛向和安家人的情分,单从政治利益的角度考虑,便尽够了。
安在海是才能不足,但走到如今的位置。便是绝世宝剑,兼之其对薛向言听计从。这不等于是将绝世宝剑交付到了薛向手中。
换句话说,安在海便是薛向给自己祭炼出的一把绝世宝剑。
同理。丁世群人品学识或有不足,又有什么关系呢,其人能做到如今的位子,本身就是一柄犀利宝剑,若经祭炼,即便不能成为安在海那样的绝世宝剑,也必是绝大杀器。
此外,今次松竹斋之变,也给了姜朝天极大的警醒。
他分明看到了薛系的长远布局。
若说如今的自家还能和老薛家分庭抗礼,待到若干年后,安在海,许子干皆成了气候,那时的薛向,哪里还是自家能够匹敌的。
看破了这层恐怖,姜朝天自然就更注意姜系势力的培养。
丁世群眼下的职位,就注定了此人值得大力气拉拢,栽培,不为别的,就为十年之后,能和薛向有相抗之力。
“好吧,世群的事情,我会放在心上,回头我找个机会,陪季老好好聊聊。”
姜歌洋应承了下来。
丁世群大喜,又是一叠声感谢,心下立时又热切起来,他也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距离政局之位,距离实远,只是机会近在眼前,不折腾一把,心头百爪挠心,如今,政局梦碎,反倒踏实,姜朝天指出的岭南,便成了他展望未来的新起点。
为国为民之事上,丁世群从来不肯过夜,当下,便辞别姜朝天父子,急急行出门去。
“世群就是急性子,沉不住气不行啊。”
姜歌洋说着,端起茶杯,咪了一口,道,“待会儿光真同志要过来,你准备一下。”
姜朝天眉头一抖,点点头,起身朝南边书架行去,那处有个档案架,上面有着差不多所有一定级别同志的详细履历。
他心中惊讶至极,父亲从未如此看重过一名同志,难道这光真同志就是那第六位,可也不对呀,光真同志才上到明珠一号不久,怎么可能这般快就跨入政局行列?
姜朝天疑惑的有道理,如今的京城和明珠俱是直辖市,但经济尚未繁衍到数年后那般发达,上层还未有给这最牛的两大市一号,戴上政局的帽子。
姜朝天才有此疑惑。
作为国内两大市之一的最高长官,光真同志的履历很好着,姜朝天一目十行,转瞬就看完了。
很普通的履历,除了两个关节点。
一次是,光真同志从副部到正部的跨越,光真同志写了一篇很有新意的敢于专利申请的文章,上了内参,以此进入最高层视线,完成了从副部到正部的关键性跨越。
另一次便是,从明珠市委副书记,到市长的跨越,这一步并未等待太久,一年多功夫,丁世群便回了央校,光真同志完成了最华丽的转身。
而这关键的两次,姜朝天都从中看到了薛向的影子。
据此可以判断,光真同志和薛向走得必是相当近的。
可今次,光真同志怎会到自家来拜访,奇哉怪也!
姜朝天方搁下档案,老孙敲门走了进来,“光真同志的车过了三号岗亭了。”
姜歌洋站起身来,道,“朝天,陪我去迎迎光真同志!”
姜朝天彻底震惊了,这位光真同志到底是何方神圣,难道,难道……
他的惊诧,姜歌洋瞧在眼里,心中嘉许儿子的敏感性,说道,“和季老通电话的时候,光真同志正在季老书房陪话。”
姜朝天怔怔看着姜歌洋,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就在姜朝天父子迎接光真同志的当口,沿着姜家门前柏油马路西行两公里的另一座近海大宅内,也在进行着一场高级别的家族会议。
这座宅院是时家新起的,什刹海支流疏浚后,玉泉山和海子临近地带,便成了山环水绕,且又靠近大内的宝地。
市政新铺了柏油马路,整改了绿化,此地遂入了不少老人的青眼。
时家便在此处新起了宅院,规模说不上大,庄重古朴,自成格局。
宅邸整饬完毕后,时老爷子便不再大内安歇,每日下班,不管多晚,都要回到这里。
今夜似乎注定是个风起云涌的晚上,时老爷子还未下班,赶回家不久的时剑飞便代表老爷子很是接了几波客人。
邻近傍晚,时国忠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茶水还未端上来,宋恨日拎着两瓶泸州老窖跨进门来。
勤务人员方收走碗筷,郝昭撞进门来,自顾自吩咐厨房上了份米饭,一个青菜,一个炒蛋,便大口吃了起来。
时剑飞陪着三位长辈聊了一盏茶的时间,时老爷子的座驾便进了车库。
“爷爷,安老将军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真到了请辞的份儿上?”
众人方在老爷子书房落定,时剑飞便急声问出。
时老爷子三两句说了情况,一帮高人稍稍对了口风,便如江朝天一般,将薛向的阳谋,看了个透彻。
郝昭轻拍着沙发扶手,“还是我这老同学是福运之人啊,犹记得当年在哈军工时,学了三年,这位在学会定位仪,没想到人家的仕途之路,倒是一帆风顺,青云直上,我辈不及啊,老宋,你说是不是?”
郝昭是时老爷子的女婿,时国忠的美妇,时剑飞小姑夫,一直在财政系统,早两年是财政部某司重量级司长,去年刚提到财政部副部长,位高权重,显赫一方。
原本,听说安老爷子不行的时候,他的情绪还是挺轻快的,待得弄清了究竟,听闻安在海要登上云霄,霎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宋恨日喉头发苦,伸手掏了掏烟,又放了回去,“安书记确实不简单。”
他怎会不知郝昭缘何独问自己,谁叫如今,他正和安在海搭班子呢。
原来,宋恨日早些年做过时老的秘书,如今是闽南省政府一号,许子干任上调入闽南的,在反某化风潮中,曾和许子干掰过腕子,被薛向识破,帮助许子干巧妙避过。
许子干调任央校后,安在海接过了闽南的舵盘,他是大开大合的性子,处处运用省委一号权威,压得宋恨日喘不过气来,两人心结很深。
郝昭自然知悉这番根底,因此才拿话点宋恨日。
宋恨日深的时老真传,老成持重,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听得安在海飞升,也不过说了句不简单。
时国忠道,“安书记上去了,未必不是好事,恨日要加把劲,争取转正!”(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军副
宋恨日点点头,“我努力吧!”
“不是要努力,而是要全力以赴!”
安老爷子第一次开口,“闽南一号这个位子不简单,小宋若想大有作为,闽南一号便是最好的跳板。”
时剑飞有些焦躁,待得弄清了松竹斋变局究竟,安系将坏事变了好事,心中便极不得劲,再见几位长辈不紧不慢,哪里还忍得住,“爷爷,二叔,安家的确不足为虑,薛家却是势头极猛,安将军退了,薛政局岂不要接军副?”
时国忠道,“这个自有组织安排,你着哪门子的急,做好自己。剑飞,听说你那个红星茶馆最近动劲儿闹得不小,生意都做到我江淮去了,树大招飞,你趁早了断。还有,你在中办机关时间也不短了,该下去了,须知镀得千斤金,也不及自身硬,这点,你还真得向薛向和姜朝天看齐,这两位年轻人都了不得!”
时剑飞自幼丧父,时国忠亲叔亦父,早些年,对他甚是宠溺,今年,许是着急家族传承,对他的要求越发严苛,每次见面,都少不得训诫。
时剑飞嘟囔一句,算是应了。
郝昭道,“剑飞不错了,今年才二十九吧,正厅已经大半年了,二哥,你我在这个年纪时,还在军营按军号起床吧。”
时国忠道,“二十九岁的正厅,可曾下过农村,可曾伺候过农田,可曾服务于工厂,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坐一室而自以为经略天下,长此以往,这辈子恐怕也就只到正厅了。剑飞,你别皱眉,你现在二十九岁。还算年轻,也有文化。算符合中央提拔干部的标准,若是三五年之内,你还是在机关,希图靠混日子,就能升迁,那是奢望。这次的全会,组工工作也是重要一环,高级领导的选拔制度。也许会在这次会上确定,想走上更高的位置,基层的经历、政绩,将成为最重要的衡量标准。”
时国忠的这番话,对时剑飞而言,不啻于当头棒喝。
这些年混迹机关,人脉没少编织,身在大领导办公室服务,威名到处,各方宾服。更妙的是,升职加薪,不但一步没落下。反倒处处领先,时剑飞对这种机关修行的日子,很是沉湎。
他也不是没想过下地方,去干些成绩,将自身最大的短板补上,可一想到地方上那纷繁复杂,万绪千头,便先胆怯三分,打着主意。在中办混几年,直接调到部委做副职。
时国忠这当头一棒挥来。时剑飞彻底梦碎。
郝昭道,“你二叔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今时不比往日,经济建设是纲,以后就是地方干部的天下了,不光是你,就是你小姑父,肯定也得下到泥巴窝里,血里火里滚三回。”
宋恨日道,“要不到闽南来帮我?”
“宋叔叔肯接收,我自然愿意。”
时剑飞松了口气,非下地方不可,闽南肯定是好去处,既有改开特区,经济发展迅速,适合出成绩,又有宋恨日掌舵,大树好乘凉,真没比这更好的去处了。
时国忠暗叹口气,终究没有反对,肯下去,就是进步吧。
……………………
这日,薛老三没睡到七点一刻自然醒,六点钟就爬起床来,洗漱罢,便下了厨房,折腾到六点半,便将小家伙从床上提了起来。
“咿,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家伙浑然忘了昨天晚上拉扯薛向,要讲故事的事儿了,满脸欢喜。
薛向抬手看了看表,在她脑袋上敲了敲,“赶紧换衣服,都几点了,当你还小呢,都读高中了!”
小家伙扬起脸蛋,作呆萌状,“一万岁还不是你妹妹,快洗帮我打洗脸水,我要到房间洗,否则我就不起来!”
“死丫头,你就皮吧!”
薛向不打算跟她耗下去,因为知道不可能耗得。
洗脸水打来了,小家伙的哆啦a梦睡衣也换成了一身红的校服,冲薛向做个鬼脸,洗刷一把,溜进堂去。
“包子,豆浆,嘻嘻,早猜到了。”
小家伙雀跃一声,便向餐桌扑去。
人的胃口还真是小时候养成的,小时候中意某种食物,大约这一辈子都对之深深欢喜。
小家伙便是如此,儿时喜欢吃薛向做的肉包子,如今的她吃遍世界美食,最得意的还是薛向做的包子,百吃不厌。
“真好吃,二姐,三哥就没这口福咯。”
小家伙吃得满嘴流油,还不住舔着手指。
薛向见他吃得畅快,心中欢喜,将豆浆朝她面前递了递,“别光贪嘴,喝点豆浆,有营养,我最近忙,你二姐,三哥,她们都怎么样了?”
小家伙喝了口豆浆,道,“三哥高三了,挺忙的,瘦了不少,肯定很辛苦,昨天中午,我还请他吃大餐呢;二姐好像刚到黄山,给我寄照片了,好漂亮的仙人指路松,我毕业了也要去,哦,对了,二姐好像有男朋友喽,她给我寄过两次照片,一次在神农架,一次在黄山,照片上都有个男生,神农架在江汉,黄山在江淮,隔着那么远,还能在一处,那男生肯定是跟着二姐的,二姐肯让男生跟着她,肯定是有好感的。”
小家伙自小看书就多,有苏美人和柳总裁两大御姐带着,见识广博,远比同龄孩子聪明。
两张照片,就让小家伙看出这许多内容。
“这倒是个好消息!”薛向心道。
小晚这个二妹妹的终身大事,他自然放在心上,从没想过像别人家那样,要小晚嫁个门当户对的,维系家族门庭,只愿小晚找个中意的。
可有情人哪是好寻觅的,小晚如今已二十二三四了,再拖下去,薛向可真得急眼了。
眼下,听小家伙这般一分析,他自然落心。
兄妹俩正聊得热闹,吱呀一声,薛安远的房门打开了。
小家伙将手中的肉包往嘴里一塞,飞快地朝薛安远跑去,到得近前,拍着他肩膀道,“好哇,大伯,你竟然在家,哼,这下可逮着你了,上回说国庆节带我去开坦克,结果,人家连你影子都没看到,这下看你往哪儿跑。”
旁人若见了这副场面,非得惊掉下巴,堂堂薛政局,手握雄兵百万,恐怕便是老首长也不合适这样轻佻地拍他肩膀吧。
偏偏小家伙百无禁忌,像苦大仇深的债主抓着了欠债小鬼一般。
薛安远讪道,“大伯不是忙嘛,快去吃饭,赶紧上学呢。”
小家伙干脆勾着他肩膀,“老老薛同志,脸皮厚度有所增长嘛,以前说谎话,还会脸红,现在干脆就没反应,这可不是好现象……”
整个家族,小家伙年岁最小,自然最受宠爱,幼年便跟着薛安远漂泊岭南,被薛安远宠得飞了天,军事研究所简直成了她的玩具乐园,七八岁就跟着薛安远坐装甲车,飞战斗机。
这些年下来,小家伙在薛安远面前,比在薛向面前还随意自在,薛向有时拿出家长威风,小家伙嘴上嘟囔,还得照办。
对这亲亲切切,万事万允的大伯,小家伙真是百无禁忌,潇洒写意。
薛安远拿她真无半点办法,自幼便当小孙女一般看待,真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见着她古灵精怪的调皮模样,就觉乐呵,哪里有半点对策。
好在薛向在场,作了救火队长,“吃饱了上学去,离期中考试没几天了,等着看你成绩了,下次的家长会,我亲自去,看咱们的薛适同学在学校的表现的到底怎么样?”
薛向摆出家长模样,小家伙彻底没词呢,冲薛向做个鬼脸,和薛安远抱抱,在他耳边耳语一句,又抓过一个包子,捏着装了豆浆的纸杯,挎上书包,跳着出门去了。
“今天还去松竹斋?”
薛安远坐了下来,抓起个包子,一口咬下大半。
“不去了,老爷子身体没什么大碍,再说,这几天各路人马探访,我就不去凑这热闹了。”
薛向起身拿过个玻璃杯,替薛安远倒上杯豆浆,“今天不忙?”
“忙,哪天都忙,北边不太平,过两天,我可能要去苏联一趟。”
说着,薛安远将剩下半个肉包子塞进嘴来,一口灌下三分之一的豆浆,年纪再大,也难改军人本色。
眼下的苏联,差不多快成了一锅粥,但离崩溃还有几年,薛向没把注意力放在上面,说道,“安老爷子下来了,空出个军副的职位,上面怎么安排的?”
薛安远笑了,“怎么,跟我也学会拐弯抹角了。”
陆委的情况是明摆着的,薛安远仅仅在几位军副之下,去了个军副,自然由薛安远顺承。
薛向此问显得多此一举,安在海知晓自家这个侄子不会无的放矢,遂言他拐弯抹角。
薛向道,“我建议您不要接任。”
“为什么?”
到嘴边的包子又被他拿了回来。
“吃包子,趁热!”
薛向提醒一句,接道,“您还嫌两年后在陆委的平级不够多?”
薛安远怔了怔,笑骂道,“你小子啊,真是机灵鬼转世。”
心头却是接受了薛向的建议。(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大器
他接任军副,也不过空得虚名,若不接,陆委亦不可能安排他人越过薛安远接任,如此,陆委班子便少了一位军副,政治最讲循例,待得两年后的大换届,陆委多半会萧规曹随,按照两年前的陆委构架配备人事,届时,薛安远出任军副,毫无悬念,与此同时,无形之中,消除了一位潜在竞争者。
薛向布局最讲长远,处处料敌机先,让人叹为观止。
吃完一顿暖心早餐,薛安远站起身道,“现在回学校,顺路,我送你!”
薛向道,“先不回去,和光真同志有约。”
薛安远顿了顿,道,“忘了这茬儿,你和光真同志挺熟稔,多亲近亲近,这是个极有能力的同志,季老好几次在班子会上都赞许过他在明珠的成绩。”说罢,拍拍薛向肩膀,便自出门去。
时间约在上午八点半,对方是长辈,也是上级领导,薛向原打算立时就去,赶个早,表示尊重。
此刻,他却坐了下来,怔怔出神。
不算安在海,此次六位政局出缺,四位早定,费纶顺承,余下一位,不消说,是许子干的。
松竹斋惊变之后,变局陡生,波澜再起,安在海顺承安老爷子的政局缺,许子干退让,照例还空下一位。
原本,昨夜归家后,薛向还猜诸位大牛谁能成功拔得头筹,结果来了个电话,正是光真同志打来的。
瞬时,薛老三心头豁然明朗,最后一位政局,名花有主了。
对光真同志的上位,薛向自是乐见其成的,毕竟有过好几次友好合作。
昨夜。光真同志相约,薛向毫不犹豫便应下了。
但有个谜团,他一直未解开。此谜团,不仅此刻不解。前世他也不曾解开,那就是到底是谁作了伯乐。
前世的薛向层级到底太低,而党史不会记录党内领导私人关系,各大揭秘,众所纷纭,莫衷一是。
今次,薛安远随口一句,点醒了薛向。
弄清了此点。这个约,薛向不愿赴了,他很清楚光真同志约自己为何事。
他心中打定主意,面子是卖定了,但架子却得拿住了,纵使光真同志潜龙于渊,如今的薛家也有这个底气。
当下,薛向摇了个电话,很快电话通了,说了几句。电话便挂了。
………………
挂了电话,光真同志站在窗前,极目远方。站立的地方是京城饭店十六楼,登高望远,视野极好。
今天的天气不佳,早起便不见天光,及至此刻,天色越发昏暗了,铅云低垂,群燕低徊,空气里水分极重。站在屋内,身子也湿乎乎的。
呼呼的风声。卷得整个城市都灰扑扑的,街市上的行人几乎没有走着的。皆举了手中方便的物什,遮挡着漫天沙尘。
“首长,薛向同志不来了么,要不要安排其他同志,今天的日程安排有些紧。”
一个面目俊朗的年轻人行到了光真同志身后,小声道。
他是光真同志的秘书,从部委跟到的明珠,唤作赵英俊,三十一二年纪,是时任明珠市委办公厅综合一处处长,极得光真同志看重。
光真同志摆摆手,“不用了,今天的接见全部取消,朝天同志来了,叫我。”
窗外的乌云越发浓密了,天空像是被泼了墨,阴沉得厉害,街市上几乎没了行人,空空荡荡,热闹的京城难得展现这素净的一面。
光真同志的情绪不高,薛向来电话说,央校有急事,必须马上返回,不能赴约,抱歉非常。
他心思何等敏锐,知晓薛向是不愿来了,央校焉能束缚住薛向。
至于薛向缘何不肯来,他大略也猜的出来,无非是对自己近来往那几家走动,表示不满。
“真是个有性格的年轻人!”
念头到此,光真同志忽然笑了,“小赵,接薛办,问薛政局晚上有没有时间,我去拜访他。”
薛向到底还是卖了光真同志面子,告诉了他今晚薛安远有空。
话未全,意已尽。
薛向代替薛家表态了,时下光真同志要的支持,薛家会给。
这便是薛向的高明,给予你支持的同时,也亮明了自己的好恶,进退自如,拿捏由心。
赵英俊放下电话,说道,“联系好了,薛政局晚上十点以后有时间。”说着话,也放下心来。
方才首长和薛家太子通罢电话,情绪不是很好,他的心便提了起来,如今是首长的关键时期,若是缺了薛家的支持,定局也极可能成为变局,谁叫如今的薛家的影响力实在庞大呢。
咚咚两声,门响了,打开门来,站着的正是姜朝天,手里提着个精致的赤色小方盒。
光真同志迎上前去,同姜朝天握手问好。
姜朝天提了提方盒道,“早听父亲说首长是书林国手,今天过来,冒昧向首长求副墨宝,这方砚台便算润笔。”
光真同志笑道,“我那两笔字哪里上得了台面,歌洋同志的书法才是党内驰名,朝天,你可别给我戴高帽。”
姜朝天道,“您二位是颜筋柳骨,各有千秋,我父亲的字,我看惯了,物以稀为贵,还请首长不吝赐教。”
“好!恭敬不如从命!”
光真同志喜笑颜开。
大领导也是人,也有自己的爱好,光真同志性情高雅,最喜音乐书法,姜朝天做过功课,这下挠在了痒处。
“好砚,好砚,烟雨蒙蒙,山高水远,名匠之手啊!”
正铺着宣纸的光真同志瞧见姜朝天打开的砚台,赞叹出声。
这是一方歙砚,的确是名砚,时下价格算不得昂贵,高层圈子,赠亲送友,极是体面、雅致。
“宝剑赠英雄,好砚配方家,我来给首长磨墨。”
姜朝天说着,亲手拿起黑亮的新墨,在他带来的砚台中注水,研磨。
墨方划开,光真同志便已酝酿好情绪,持一直粗大狼毫,沾满浓墨,行云流水一般,便在雪白宽大的宣纸上,腾龙起蛇,肆意挥洒起来。
五分钟后,光真同志驻笔,姜朝天怔怔许久,忽的拍起掌来,“云蒸霞蔚,凤翥龙腾,好久没看见这样的字,实在是酣畅淋漓,一方砚台换这副墨宝,我是大赚了!”
宣纸上落着的是伟人的那首著名豪放词,官场上很多人爱书这首词,姜朝天见过多次,唯今这幅草书,最是雄壮气烈,有伟人三分气象,实是不可多得之佳作。
江朝天心道,“以字观人,看来这光真同志真有吞吐山河,包纳宇宙的志向。”
光真同志擦了擦手,“朝天过奖了,还是气象不够,东施效颦了,伟人的这幅手书,我练过许久,费万千心力,终只得二三啊。”
江朝天道,“首长过谦了,练伟人笔力易,薛伟人气魄难,能有此境,已让绝大多数书家望成莫及了。据我所知,领袖的这幅草书真迹,为薛向所藏,首长平时临摹的,当是临摹本,自难对领袖气魄体悟,有身临其境之效果呀。您看这样可好,我和薛向关系向来不错,由我开口,借出真迹,供首长赏玩两日,便还于他。”
听说真迹的下落,光真同志热血隐沸,他是真爱书法,尤其钦慕领袖笔法,惜乎领袖墨宝珍贵,得之者莫不珍藏,光真同志是深爱而不得。
若薛向手中真有这阙词的真迹,那当是领袖手书中第一重宝,能得一观,心愿自足。
光真同志修心炼性大半辈子,几乎到了不为外物萦怀的境界,真当江朝天提议出口刹那,心神巨震,扶了扶桌案,笑道,“不必了,君子不夺人所爱,就不麻烦薛向同志了。”
江朝天微微一怔,说道,“首长光风霁月,心胸坦荡,令人佩服。”心下却又高看了光真同志一眼,此人能克制自己欲望,动心忍性,实乃大丈夫。
原本,他由砚台引出书法,本就是奔着薛老三去的,来前,他做了功课,知晓光真同志的的喜好,原想,这等诱惑之下,光真同志必定忍不住,毕竟只是借看,非是索要,算不得什么。
哪里知道,光真同志随口便否决了。
江朝天在薛向和光真同志之间的这根钉子,竟然没埋成功。
谈罢书法,两人又就国内经济交换了看法,言谈甚欢,一起吃了午饭,江朝天这才告辞,临行,光真同志送他一个木盒,回到家中,打开一看,竟也是一方砚台。
望着这方砚台,江朝天暗道,“坚韧不拔,明练豁达,春风化雨般的老道手段才,此人必成大器。”
…………………………
薛向方回到宿舍,麻烦就上身了。
彭春拿了荷叶饼卷着他带回来片好的京城烤鸭,蘸一口辣酱,往嘴里一塞,吃得满嘴流油,另一只手拿了张纸,往桌上一拍,“薛大爷诶,您又惹事儿了,教务处领罚去吧。”
薛向拿起一看,却是教务处的传唤通知,知晓定是昨个儿打翻门卫,外出跑路的事儿发了。
他心道,“不是嘱咐隋部长待办了么,这么点小事儿,没道理堂堂隋部长压不下来呀,明白了,又是那位,他还真是朵奇葩,这么点小事儿,也得攥住了撒气,服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小饼
>
薛向清楚他那点事儿,在别人身上是大事儿,在他身上算不得什么,原想丁世群定也见得明白,不会不顾身份,在这鸡毛蒜皮上做着无用文章,哪里知晓这回竟是料错了,高看了丁世群的格调。
“薛老爷,您说您多大胆子,比黄龙也细不了多少吧,逃课不说,还敢打翻门岗,私自逃校,这会儿,您还敢大摇大摆地回来,翘着小腿儿,吃着烤鸭,你心多大啊,就着烤鸭,您能吃得下去,这滋味儿能好喽。”
崔原则手脚麻利地卷好一份,也不蘸酱,径直就塞进嘴里,大嘴的他,喊了满口食物,竟还吐字清晰,发音准确,叫人叹为观止。
薛向听得哭笑不得,这烤鸭带回来,他还没来得及吃呢,这两位争抢一般,便开始大快朵颐,好嘛,吃得舒坦了不说,嘴上的风凉话还不少。
“老崔,你半点儿,这鸭子油,吃多了小心不消化。”
彭春推搡了崔原则一把,自个儿却毫不嫌肥地往荷叶饼连塞四五块肉,说道,“你这叫没见过世面,咱的薛大爷多大面子,逃个课,打个门岗算得什么,人家就是把教学楼前广场上的浮雕拆了,也不带眨眼的。”
“得得得,您二位安静吃,别白活了,一口双用多累啊,我先去教务处看看,看完了,就去拆那浮雕,到时候夏校长问,我就是火你俩跟我打赌,为争一口我才拆的。”
说罢,薛老三便行出门去。
薛向扬言要拆浮雕,自是玩笑话,那浮雕可是跟天宁门前人民英雄纪念碑上的浮雕一奶同胞,央校荣耀所在,薛向又没疯,拆他干嘛。
彭春和崔原则自也不信,可架不住那家伙把话撂出来了,末了,还捎带上他二位,兼之这家伙近来干的大事不少,干翻了霍无病,谢处长,又打了门岗逃校,哪一件不是无法无天,还多差一件么?
“老彭,你说这家伙是开玩笑吧。”
瞬间,崔原则觉得手里的鸭子失了味道。
彭春拿起卷好的鸭子,咬了小口,挥挥手,“废话,我就不信他疯了!”趾高气昂一句,声音又跌落下来,“这货就不是正常人,倘他哪根筋不对,真犯了拧,保不齐还真干得出来,他娘的,你说我好好吃鸭子就是,惹着疯子作甚,我说,还愣着干什么,守浮雕去吧!”说着,便朝外跑去。
大冷天的,彭春、崔原则愣是守到夜里十一点,冻得清鼻涕直掉,这才敢回宿舍,他们到宿舍时,薛老三正在床上睡得鼾声大作,气得俩人又是胃疼,又是牙疼,却不敢再招他,生怕再遭二茬罪。
却说薛老三离了宿舍,直奔教务处去了,接待他的是训导处的一位副处长,丁世群到底没扯下脸来,亲自出马。
事情是明摆着的,谁是谁非,薛向也没想着耍赖,使计,当着副处长的面儿,向两名警卫同志道了歉。
副处长说什么,他应什么,他倒要看看丁世群敢给出怎样的手段。
一如薛向所想,丁世群到底没蠢到去拿这件事大做文章,也就是恶心恶心他,处罚结果,要他薛向写份一万字的检讨,得了个留校察看的处分。
薛向又没想着评先进,留校察看算不得什么,一万字的检讨,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体力活儿。
彭春,崔原则还在外面守着浮雕挨冻,他便一蹴而就。
这场风波未起,就过去了,至少薛向是这么看的,直到一个月后,薛老三才追悔莫及。
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时如水逝,浩浩东流,转眼,又过去两三个星期了。
薛向的日子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该上课上课,该学习学习,只不过这家伙心思不理论课上,更多的注意力投注在经济学和制度建设类的书籍上。
每每上大课,这家伙都敢摆在桌上,装着阅读课本,潜心阅读。
总之,单从学习的态度讲,薛老三越来越向着三好学生发展了。
但是,薛向这家伙哪里能彻底安生下来,通过隋部长的关系,他想办法弄来不少假条。
隔三差五的便溜出校门,要么是回家陪小家伙,小意逛街,要么是去松竹斋跟安老爷子下棋。
安老爷子退下来后,又被薛向收了全部的棋谱,平日侍弄花丛,出门寻老战友下棋、聊天,身子骨反而较以前更显硬朗了。
眼见着距离党校结业的时间,越来越近,这几日,薛老三也不再出门了,安心修改毕业论文。
虽是一篇应景之作,无甚出彩之处,可架不住党校那群老教授们火眼金睛,胡乱敷衍几个字,肯定过不了关。
这日一早,吃罢早饭,薛向便在书桌前,再度翻阅起了文章,不为检查词句,纯是搜寻错别字,丁校长发指示了,为锻炼学员严谨学问之精神,错别字多寡也纳入最后的论文评分,错别字达三个以上,论文判末。
此政一出,整个厅干进修班怨声载道,薛老三真正无语了,奈何权操人手,一日为学员,一日就得围着丁校长的指挥棒转。
又快速翻阅了一遍,找出个“的”,改为了“地”,薛老三无语了,找错字都快找神经了,找出来心里不舒坦,找不出来心里更不舒坦。
这不,搜寻到一个,他又紧赶着翻第二遍。第二遍没翻完,薛老三心头火起,砰的一声,将书往桌上一拍,不伺候了。
他想透了,丁世群折腾出这么个滥政,无非刷刷存在感,显示权威,他也听说了,这位最近张罗着外调呢,正需要央校立威。
左右不过一阵风,不信真到结业的当口,学校真会这么抠字眼儿,央校到底不是谁家一言堂。
想透了,薛老三也就不难心了,抬手看了看表,估摸着送报纸的应该来过了,起身行到门口,打开紧挨着大门的报信箱,果然里面躺着几份报纸。
《人报》、《新日》是薛老三必读的几份报纸,多年来已成习惯,如无意外,每天上班前,都会完成读报任务。
方打开报纸,薛老三便吓了一跳,两份报纸毫无例外地都以巨大版幅报到着同一件事——四中全会的胜利召开。
薛老三狠狠拍了下额头,他竟忘了关注这次盛会,当然了,之所以忘了关注,实在是关于这场大会,能做的,他都在会前做了,只剩了静等结果。
现在结果出来了,有预料之中的,也有出乎预料的。
四中全会的主要任务,和历史上没什么区别,还是主讨论人事布局,重点是新老交替。
全会有大量的老同志退下来,最出彩的是在会上传达了安老爷子转交中央的辞职信,反响强烈。
最引人注目的政局变化,没出乎薛向意料之外,除了四位早早定下的首长当选外,费纶同志,光真同志,安在海,尽数当选。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职务上的变化,费纶同志担任了国务副,倒还正常,光真同志没以总工主席的身份兼任明珠一号入局,依旧担任明珠一号,最令薛向诧异的是,安在海担任了京城一号,由此入局。
整个历史简直面目全非,薛向简直措手不及。
须知京城,明珠作为共和国城市中的老大老二,两个城市的一号,却是要在两年后,才可能以明珠一号,京城一号这个职务本身入局。
换句话说,眼下的京城一号和明珠一号的份量还不够政局的格,不是后世四大城市首脑齐齐入局的年月。
历史面目全非,薛向唯一能肯定是光真同志的总工主席,肯定是受安在海拖累失去的,他两以相同的身份入局,怕是上层有意形成此番模板。
脑子转了转,薛向也就释然了,他薛老三都混到央校学习了,大伯都成了军方重臣了,高度地参与到了整个国家的zz生活了,还奢望不打断原来历史的进程,这不是小儿呓语么?
想清了缘由,薛向也就不纠结了,此刻,他实在也顾不得纠结这些细枝末节,安大书记的情况有些不妙。
“安大书记这一屁股又坐在火炉上喽!”薛向掩卷长叹。
他忽然有些后悔硬推安在海上位了,塞翁得马,焉知非祸?
“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历史转道也说不定。”
薛老三强自将这股不安压下去,继续朝后翻开,最后,全部注意力投射到中委、候补中委名单上了。
虽然不是大换届,但因着政局变动极大,连锁反应之下,中委和候补中委,变化也是不小。
大馅饼有限,各大派系的注意力反而更会落在小馅饼上,两年后就是大博弈了,提前布局,才是国手。
名单很长,薛向一眼便挑中了几处亮眼的。
仔细数了数,时国忠在中委员的排名竟然进了前五,犹记得上次还在三十名开外,崛起之势已成。
宋恨日也前进了十多名,看来接安在海的班,出任闽南一号,已不可避免;
郝昭进了候补中委,这位由正厅至副部,才不过两年。r1152
...
第五十三章 门下
“…………首长,不出三年,萧山港必定能全面竣工,届时,萧山就是整个辽南的新经济引擎,这都是首长一手缔造的,县委班子已经讨论通过了,待到萧山港竣工的那天,县委要在港口勒碑纪石,写上首长的名字,铭记港口来由呢!”
薛向调离萧山前,楚朝晖便被他先一步安排为萧山港管委会常务副主任,对萧山港的建造,他自是了如指掌,一番陈述,娓娓道来,详尽严密。
薛向听的很是满意,直到听说要乐碑纪石,方才摆手道,“勒碑纪石可以,我的名字就不要写了,萧山港开建,不是哪个人的单独决定,是省委,地委,县委三级组织集体智慧的结晶,没必要特别强调某个人。”
楚朝晖知悉薛向为人,首长既然说了不要,绝非是像那些虚伪君子一般,要三清三让,才肯半推半就,他是真不图这虚名。
想想也是,自家首长何等样人,能在乎这点功劳。
薛向又道,“对了,你怎么过来了,你小子现在还够不上格参会吧。”
楚朝晖道,“是冯省长带我过来的,咱们地区代表是周书记,我跟两位领导坐的一趟专列。”
跟两位顶头上次一道赴京,是何等荣耀,楚朝晖自也知道,这份荣耀还是来自于面前的年轻首长,若非自己有幸做过他的大秘,岂能有他这好运。
“行啊,小楚,你这官儿做得快活,天上,头上,都有人看着。可比我那会儿强多了。”薛向打趣一句。
楚朝晖道,“哪有,两位首长对我要求可严了。我是三天两头吃挂落。”
薛向道,“那是首长们爱护你。不过,你小子这些年看得确实一般,得加把劲儿啊,别让小戴给比下去。”
薛向前半句话出口,楚朝晖原本当玩笑听,短短几年时间,他已经干到了常务副县长,如今萧山可不比从前。因为经济体量的扩张,萧山在花原政治地位自也飞速上扬,县委书记廖国友,兼任了花原地委副书记,萧山的常委全部升格为正处级。他楚某人二十八岁,干到了正处,用他老爹的话说,是楚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待薛向提到“小戴”,楚朝晖的精神陡然提了起来。
这小戴不是别人,正是他楚朝晖的后任。薛向在德江的大秘戴裕彬。
戴裕彬眼下的级别虽然不及楚朝晖,可那纯是因为出道晚的缘故,楚朝晖虽未和戴裕彬见过。可却是通过电话,更从不少渠道知晓,此人极得首长看重,是不可多得的俊杰。
同是青年才俊,撞到一起,自难免生出争胜之心,更何况,同样的身份,让二人想不攀比都难。
“我不会的!"
楚朝晖声音陡然一低。
薛向知他心思。也不点破,转换个话题。问起了萧山的一些老熟人的情况,聊着聊着。车便停了下来。
薛向抬头向窗外看了看,只觉周遭布景极是熟悉,仔细一打量眼前这极有特色的帆船模样的高楼,这才想起来,这不是柳总裁的那个维多利亚酒店嘛,正惊疑间,门被拉开了,入耳便是一道粗豪的声音,“好嘛,薛市长这是官升脾气涨,不认老朋友,到了地头,不肯下车了。”
薛向扭头看去,替他开门的正是现任候补中委、江汉省常务副省赵国栋,吃了一惊,赶忙溜下车来,拉住赵国栋手道,“老领导这是骂人,怪我怪我,方才瞧这奇形怪状的建筑,看愣神了,可就是这样,领导也不能这般埋汰人嘛,我再升官,不还是领导手下的小兵。”
薛向下江汉省的靠山屯时,赵国栋正是靠山屯所在的荆口地区地委书记,从时任承天县常务副县长耿福林处知悉薛向京城衙内身份后,就对其倍加照顾,薛向在靠山屯遭遇县委书记郭民家碾压时,没少得赵国栋庇护。
而靠着薛向这掉线,赵国栋的仕途也走得极顺,短短六七年,成功跨越为省委重量级领导。
薛、赵两人相交,虽然利益大过了情分,可官场交情,怎能刨得去利益二字呢,这么多年下来,红果果的利益之交,也生出了感情。
两人来了个熊抱,薛向便瞧见了站在一边的周书记,拉着赵国栋便介绍了起来。
原本只是赵国栋约的薛向,周明方是薛向约来的,他并不识得,方才眼尖,看见了车里薛向,还以为楚朝晖是薛向带来的了,殊不知楚朝晖却是替周明方接的人。
这会儿倒好,赵国栋截了和,先河薛向寒暄起来,倒把人家周明方给晾在了一边。
这会儿,薛向一介绍,两人自然互道久仰,暗里,却各自盘算着对方的成色。
这周书记便是周明方,彼时,薛向初到萧山,周明方还是花原地区常务副专员,薛向调走时,周明方接了专员,靠近薛向的黄观接了书记,几年过去了,黄观调到省里作了副省长,周明方便接过了书记的位子。此次全会,周明方便是花原地区的代表。
赵国栋是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又新成了候补中委,周明方只是正厅,政治地位较其差得颇有段距离,可架不住萧山港名声在外,周明方崛起只待时机,且其不过刚刚五十岁,前程远大。
两相对比,两人几乎打个平手,再说起话来,自然热络非常。
官场就是这样,等级森严,一个圈子才能凑到一处,说一个圈子的话,话题很快转到了这维多利亚酒店上来。
赵国栋道,“还是京城牛啊,这种和国际接轨的建筑,汉水市恐怕还得二十年才建得起来。进京当天,我就在车里看到这座酒店了,当时就想着来看看,今儿得了机会,咱们不妨一起领略领略。”说着,便引着薛向,周明方朝内行去,边行便介绍起来。
他似乎做过功课,对这维多利亚的建筑布局,设计方,耗费,几项出彩的现代化设计极是清楚,开口道来,趣味盎然。
这座维多利亚酒店,确实设计地美轮美奂,处处让人赏心悦目,又极具现代化,不说别的,单说那长长的滑式电梯,也是四九城独一份儿。
众人正打量着这现代化的五星级酒店,便听有人喊道,“薛老弟,这边。”
薛向循声看去,可不正是胡黎明?赶紧迎上前去。
两人亲热地拉了拉手,热烈寒暄了几句,薛向便又替胡黎明引见其周明方,赵国栋,楚朝晖来。
听说是明珠市委常务,副市长,赵国栋三人简直肃然起敬。
仔细算,赵国栋这个省委常委、常务副省,和胡黎明是个平级,可今次全会上,明珠一号直接跨进政局,无形之中,明珠就成了新的爆发点,明珠的干部谁都得高看一眼。
薛向道,“咱们再等一会儿,辽东的道林书记和冯京省长,稍后也会到。”
周明方道,“瞧我,忘得死死了,陈书记,冯省长下午要参加中央的一个座谈会,让我跟你托话儿,晚些时候再约。”
陈道林、冯京都是中委,其中陈道林更是某派系重点培养的接班人,因着薛向的关系,和薛系越走越近,却又游离于外,身份很是超然。
冯京更是薛系重点培养的大将,在场的几位,周明方、楚朝晖直接在其领导下工作,胡黎明、赵国栋对其是久仰大名,却不曾谋面。
这会儿,听说这二位大佬不能赴宴,众人少不得是有些扫兴。
薛向看在眼里,笑道,“晚些就晚些,中午咱们先吃顿大的,晚上上我家,他们可没这口头福了,就拿老爷子的老三样,二锅头,臭干子,花生米对付喽。”
这话一出,众人脸上都绽开了。
能请自去薛家拜访,那可不是一般地荣耀,且听薛向这话,没准儿,薛政局届时也会露面呢。
赵国栋道,“既然晚上要陪绑,咱中午可得吃舒坦喽,先跟各位提个醒,严格说了,今天的局是我约的,就由我来做这个东,用京城人的话说,谁跟我抢,我跟谁急,八号的牡丹厅,早订好了。”
就在这时,不和谐的声音出现,“维多利亚看来也开始掉档次了,什么臭鱼烂蟹都敢往里头放。”
说着,赵国栋便被人推搡开了,一个牛仔裤,皮夹克,梳着背头的年轻人,从他身边抹了过去,径直到了服务台,探手入怀掏出张金色卡片,递给服务小姐,说道,“八号牡丹厅。”
这年月,越是高级干部越是穿着朴素,这一堆人凑一块儿,还就楚朝晖一声西装最是体面,薛向也不过是西裤配着青布工装,赵国栋、胡黎明,周明方要么是黑夹克,灰中山,就是工人装,这么些人聚在一处,不似高干聚会,倒似楚朝晖这包工头领着一帮民工分工派活呢。
遭了某些暴发户的数落,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被人推搡了一把,说了风凉话,这都没什么,官做到赵国栋这份儿上,哪里会没这点胸怀,冲薛向几人轻轻一笑,便待接过,哪里知道这背头青年蹬鼻子上脸,要抢他赵某人号下的房间。(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遭嘲
“先生,您好,牡丹厅已经有客人预订了,给您换颐景厅可好,颐景厅是我们维多利亚的主打包厢,是特色厅。”
貌美如花的服务小姐,脸上挂着最真诚的微笑说道。
背头青年猛地一抖衣服,劈手摘过服务小姐手中的金卡,啪的一下,往服务台的纯色大理石桌面上一拍,“认不清这张卡,还是你们维多利亚出尔反尔,自己打自己嘴巴,你们不是吹这张金卡能在这儿享受最尊贵待遇么,连他妈个房间都换不了,老子花万把块钱,办这破卡做什么。”
他手里拿的那张金色卡片,真是维多利亚针对优质、高等客户,推出的会员制度。
卡片分化紫、白、金、青,每张卡片等级和权限不同,花费自也不同。
因着从一开始,柳总裁便将这维多利亚的发展方向,定位于国际顶级酒店,推出的会员制度也更是高端,紫白金青四张卡,针对的是全球的精英群体,入会费用,自然不菲。
背头青年花费万元办理一张金卡,在这年月,简直匪夷所思,但在国际上,万元人民币的会费,确实算不得什么。
可眼下处在国内,闻听此君扬言这张金卡,耗费万元,饶是赵国栋一干人等皆是高官,算得上见过世面,此刻也不由得惊得目瞪口呆。
“对不起,最贵的金卡贵宾,我们会竭诚为您提供优质的服务,本酒店十三层以下的所有空余包厢,都由您优先选择。”
服务小姐冲背头青年鞠了一躬,说着话,笑得更加灿烂了。
背头青年道,“那还选什么。我就要八号牡丹厅!”
服务小姐怔了怔,继续微笑道,“尊敬的贵宾。您的权限是选择十三层以下所有空余包厢,八号包厢。方才那位赵先生已经预定了,您可以选择其他空余的任意房间,九号楼层以上,十三号楼层以下,都是贵宾专享区,那里的各项设施、服务都是顶级的,建议尊敬的贵宾可以领略一下。"
背头青年冷笑道,“预定?未必吧。我瞧得清楚,那老头根本没交钱,就是动嘴说了说,这算什么预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办理金卡的服务款项上写着的有限尊享权一项,规定的很清楚,没对外时使用的包厢,金卡会员有优先权。那老头没付钱,八号包厢就算没订购出去,难不成你家吃饭可以不要钱。不付钱用嘴巴就能预定,麻溜地给老子办,要不然,就退卡,写道歉声明,否则我就请新闻媒体过来评评理。”\
“这位同志恐怕不懂法吧,难道不知道口头协议也具有法律效应?这间房是我定下的,原本你好商好量,我换个房间也没关系。可你蛮不讲理,这间房我还有要定了。”
饶是赵国栋养气多年。今天也有些压不住火!关键是这背头青年太横,选的太不是时候。那边他刚说了做东,这厢就被这小子砸了台面,有这么拆台的么,今天这个面子要是丢了,薛系内部,他赵国栋还能抬得起脸?
“球毛的法,老子就是法!”
背头青年瞪眼就骂。
服务小姐终于收起了微笑,立了脸道,“贵宾同志,注意文明,请您向赵先生道歉,否则,按照本酒店第二十三条规定,本酒店将强行终止不文明顾客的贵宾身份,退还你的入会费。”
薛老三微微点头。骤变突发,他没出头,一来是因为怕扫了赵国栋的面子,二来想看看小妮子执掌下的维多利亚到底是怎生气象。
这会员制度,上个月维多利亚开业前,薛向听柳总裁提过一嘴,当时,薛向笑言这维多利亚太过前卫,恐怕京城没多少人消费得起,怕得折本,柳总裁答言,她走得就是高端路线,抓不住百只兔子,就独猎大象,便谈到了会员制度。
待薛向听到金卡就要9888时,就直接不会说话了,他根本不信这年月,京城有人舍得拿出钱来,买这个金卡。
实践证明,论抓商机和预测消费心理的能力,他远远不及柳总裁,会员制度推出以来,入会势头喜人,目前大陆只发行到的金卡和青金卡,销售成绩不俗,尤其是金卡,一个月就开出去好几百张。
待听到柳莺儿来电打脸时,薛向简直惊呆了,直问“京城何时出现了这么多万元户”,柳总裁回答一出,薛老三立时傻眼了。
原来他算漏了各大国企大爷,如今国企的确不景气,可不代表厂领导的办公水准不景气。
维多利亚才开业月余,牛叉到逆天的造型大楼,开业时拉风的剪裁阵容,华丽到国内无敌的酒店环境,不用幕后推手,自然而然便成了京城最高端的消费场所。
柳总裁甚至在电话里模仿国企领导自白,“我这么大个厂子的领导,操心着底下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不着紧厂子的业绩能行?要出成绩,不接触人可以?要接触人,总不能没头苍蝇似地去撞。来维多利亚这样的高端贵气的场所,才有可能遇到上档次的人嘛。便是谈生意,维多利亚这样的场所,才会更让人心情愉悦嘛。我堂堂厂长办个金卡,好为厂子谋发展,找出路,过分么?一点也不过分!”
有了这些国企大头,以及社会上先富起来的来倒爷们捧场,金卡和青金卡自然不愁销路。
薛向唯一担心的是,柳总裁思虑不周,以钱定人贵贱,失之子羽。
直到此刻,服务小姐义正词严地要求背头青年向赵国栋道歉,并点明了酒店有严格的文明规章这一条,薛向才彻底服了柳总裁。
经历过后世各式私密会所洗礼的薛老三十分清楚,一个高档场所,不,一个顶级会所要想呵护成型,形成强大的粘合度,最重要的是顾客群的同质选取。
所谓同质选取,就是指来此消费的群体,大概在一个层次,抑或是设定一条线,人为的沙汰掉那些异质,会所才能长葆生机。
“道歉,叫我道歉?你脑子没抽筋吧,叫你们领导来,来人,来人!”
背头青年张牙舞爪,嘶喊起来。
维多利亚太过高端,不似别的旅馆、饭店那般车水马龙,此刻,广阔的大厅,就薛向几人和背头青年,以及如林的服务人员和安保人员。
背头青年这一喊,立时惊动了保安。
很快,两名高大英俊的保安便控制住了背头青年,正要朝外带,一名身材高大、西装笔挺的中年人疾步朝这边行来,“大胆,谁叫你们这么做的,知不知道谢公子是咱们酒店的金卡贵宾,还不放开!”
服务小姐道,“金主管,情况是这样的…”
金主管冷道:“我不管情况是怎样的,刘丽,我需要你记住谢公子是咱们的金卡贵宾,在这里就应该享受到绝对尊重,你让保安把他赶出去,传出去对酒店该是怎样的影响,你难道不知道酒店目前的主要任务,是扩充会员么,一些散客怎么能跟金卡会员相比,我看你脑子是浆糊了,你这个月的奖金没了,马上给谢公子办理登记!”
眨眼,漂亮的服务小姐刘丽,便被金主管,训得泪眼朦胧,若不是牢记着培训守则,强忍着泪水,早就哭得梨花带雨了。
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初在国外受训时,她记得很清楚,顾客就是上帝,会员只是尊享,她方才的作为完全是符合职业操守和酒店规定的,金主管怎么能这样做呢?
虽然想不明白,可培训时,导师再三强调的服务铁律——服从,下级服从上级,她是记得清楚的,满是歉意地冲赵国栋看了一眼,便待办理登记。
“等等!”
薛向道,“刘丽同志,麻烦给我登记!”
背头青年仰天大笑,良久,才道,“说你是土鳖,还真是土鳖,连游戏规则都搞不清楚,也敢进这儿,知不知道金卡贵宾有优先选择权,老子不选完,你就得等着!”
薛向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身后的一串古旧,强忍住挥巴掌的冲动,瞪他一眼,背头青年的狂笑陡然打断,浑身入赘冰窖,背脊上冷汗如雨。
“对不起,我们又规定,必须先登记金卡贵宾!”
刘丽红着眼睛,冲薛向露出个凄美的微笑。
薛向笑笑,道,“我也是贵宾,你看这个行么?”说着,一张薄如蝉翼,精美异常的紫色卡片递到了刘丽面前,卡片上的那朵充满灵气的紫罗兰飘然若飞,飘出了卡片本身,直直飞到了刘丽的心里,震得他心弦杂乱如麻。
“紫金卡,竟然是紫金卡!”
刘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据他所知,大中华地区,还没有出售过一张紫金卡,她甚至不知道紫金会员的入会费,她只知道紫金卡的权限无限,持此卡者可以在全球的维多利亚酒店,所有消费全部免单。
若非参加过维多利亚在国外的统一培训,她根本不可能认识这张卡(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背后有人
ps:感谢兄弟们,加把劲儿,距离明天爆发,就差几票呢。晚上还有一更!谢谢!
“愣什么呢,赶紧给谢公子办,一切无关人等,不用理睬!”金主管训斥道。
“金,金主管,这,这位先生是,是,紫,紫金贵,贵宾!”刘丽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完这句话。
金主管怒道,“刘丽,你不是失心疯了么,国内什么时候有紫金卡了,谁买得起!”
金主管级别虽高过刘丽,但不曾海外培训,且国内只设了金、青两种会员卡,是以根本不认识紫金卡,当然,他也是知道维多利亚设立有紫金卡,且入会费他也知道,一连串数不清的零后的计价单位是美金。
在金主管看来,这纯碎是维多利亚大老板的恶作剧,谁失心疯了,花上天文数字,去买一张紫金卡。自此,在他的逻辑里,就没有紫金卡这种玩意儿。
刘丽不再答话,拿了紫金卡,在刷机上轻轻一靠,刷机成功的悦耳叮铃声,宛若巨锤敲在了金主管胸口。
“金主管,怎么回事儿,老子有金卡,先给老子办,我不管那么多,话我就挑明了,若是你们不给我先办,就等着见报吧。”
背头青年没见明白眼前的故障到底怎么回事儿,愤怒吼道。
金主管心乱如麻,望着背头青年,后悔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大厅左侧的宽阔电梯忽然打开了,步出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配着金丝眼镜儿,极是得体。箭步如飞地朝这边奔来。
中年男人所过之处,侍立一旁的俊男美女齐刷刷的鞠躬喊道,“吴总好!”心中俱诧异。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要高高在上的吴总这般失魂落魄。便是上次京城市委的领导过来,吴总也不过是陪着转了转,便先走了,今天这动静儿,难不成是集团来了高层领导?
到得近前,吴总急问,“金磊,是不是有贵宾到了!”
原来。他的办公桌有感应器,若有紫金卡,白金卡接入感应,他便会得知,方便开展接待工作。
方才,他正在办公桌前处理文件,不曾有过动静儿的感应器响了,亮的还是双红灯,这分明是紫金卡接入的表现啊,这才惶急追了下来。
金磊微微躬身。指着谢公子道,“吴总,这位谢公子。是咱们的金卡贵宾,我正在帮他办理登记呢。”
到现在,金磊也不曾意识到薛向就是那传说中的紫金贵宾,以他的浅薄想象力,真的无法想象会有人花那天文数字般的钞票,去办理一张紫金会员卡。
“金卡贵宾?”
吴总怔了怔,便道,“好,你好好帮贵宾办理!”
他亦只当是感应器出了问题。据他所知,国内就开放了金卡。青金卡,纽约、伦敦。东京的三座酒店,也不过刚刚投放白金卡,至于紫金卡是听说过,没见过。
“吴总,您看这张卡是不是紫金卡?”
刘丽怯懦地将那张印着紫罗兰的精美卡片,举了起来。
轰地一下,吴总的脑壳像挨了一棒子,双手碰过卡片,仔细打量一番,疾步转进服务台,在感应器上一靠,又是嘤咛一声脆响。
吴总彻底震惊了,这他妈真是传说中的紫金卡啊,忽地,他抓起服务台的报话机,“我是吴德荣,我是吴德荣,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现在酒店停止一切对外接待,封锁……”
吴总正发布着一号接待命令,薛向伸过手去,轻送将报话机拿到手来,“吴总是吧,用不着这么夸张,就过来吃顿饭,定好的,八号牡丹厅,用不着兴师动众。”
这张紫金卡,是那日薛向在维多利亚和柳总裁在888号房密会后离开时,柳总裁塞给他的,让他以后没事儿拿这个过来吃饭,薛向便接了,今次,赵国栋来电,说约在维多利亚,薛向便想起这张卡,带在了身上,此刻,遭遇谢公子张狂,赵国栋受辱,他便不能不挺身而出了。
他也相信柳总裁不会给张低端卡片,可哪里知道这张紫金卡的如此高端大气上档次,一亮出来,吴总就要搞封闭式接待。
不过是吃个饭,薛向可不愿这般折腾,没得引人注目,这才出声何止。
“您就是薛先生!”吴总声音都在颤抖。
他忽然想起来,数个月前,柳总裁曾经叮嘱过,若有人拿紫金卡来这里消费,必须给予最高等级的待遇,当时还打了个比方,说紫金卡客人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要拿炸药把这酒店炸了,他吴某也得帮着去寻炸药。
柳总裁何等存在,那可是盛世集团的老板,维多利亚在盛世集团,连个蚊子腿儿都不算,最高大老板竟然打了这种比方,可见紫金贵宾在大老板心中份量,此刻紫金贵宾现身,怎不叫他惶恐之至。
薛向点点头,正待说话,谢公子恼了,将金卡往地上一扔,一脚踢得飘飞出去,愤然道,“看人下菜碟,什么玩意儿,这维多利亚也不过是趋炎附势的俗地儿,这破卡老也不要了,钱也用不着退了,送你们买药了。”说罢,扬长而去。
吴总脸色铁青,薛向在侧,他却不便发作。
金主管满面通红,蹲下捡起刚好踢在他脚下的金卡,冲吴总道,“吴总,我把卡给贵宾送去!”说着,便小跑着追去。
“把这个人拦下来,到他兜里查查!”
毫无征兆地,薛向下了个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指示。不见不闻,感知八方,金主管到场前的小动作,如何瞒得住薛向。
吴总虽是莫名其妙,可紫金贵宾发话了,按照柳总裁的指示,人家要炸楼都行,搜检一个酒店接待办主管,又有何不可?一声令下,金主管立时被控制了起来。
一番搜检,一只巴掌大的德国相机被搜检了出来,薛向接过相机调了调,便递给了吴总,吴总接过一看,脸色立时铁青一片,瞪着金主管,便要爆炸,余光扫中薛向,强自压下火来,先对薛向表达了诚挚的谢意,便领着薛向一行朝牡丹厅行去。
趁着上菜的当口,赵国栋道,“多亏薛向了,要不然我这张老脸可就没地儿搁了,方才的事很奇怪啊,薛老弟,方才那相机里是什么东西,姓金的主管是在变什么戏法。”
他担心姓金的是政敌派来的,专门来抓自己不是,可在酒店吃饭,自己消费,也算不得犯忌讳呀。心存怀疑,惴惴难安。
胡黎明道,“我看那姓谢的才有问题,他哪里是来吃饭的,分明就是来找茬的。我来酒店时,这人就在大厅里晃来晃去,待到咱们去号房间,他就窜出来了,还非要跟咱们抢牡丹厅,这不是明摆着挑事,后来,酒店方面安排他到更高级的房间,这人都不愿去,口口声声都想把事情闹大。”
周明方道,“黎明市长见得明白,这人不是奔咱们来的,明显是冲酒店来的,这人肯花重金置办金卡,证明不是一般二般的地赖,如我所料不错,这人背后必定有人,没准还犯了同行是冤家的老话。”
“明方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赵国栋轻敲着桌面,“那姓金的分明和姓谢的是一伙的,这姓金的相机上拍摄的,定然是服务员和姓谢的相冲突,以及姓谢的被酒店保安强行驱逐的照片,有了这些照片,送到媒体,再写上个耸人听闻的标题,说什么万元金卡贵宾遭遇店大欺客,想不火都难,如此一来,这维多利亚的名声可就烂大街了。好狠的招数,不知道这维多利亚到底得罪了何方神圣。我看这家维多利亚的老板也很不简单,能在天宁门广场隔壁开这么个酒店,背后肯定有所凭仗,恐怕又是场龙争虎斗。”
众人都是才智之士,转瞬就将整桩冲突的前因后果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薛向也极是认可众人的判断,他也很好奇到底是谁和维多利亚过不去,不过,稍后有的是时间梳理,现在大宴宾客时最紧要。
牡丹厅是普通包厢,其间的美轮美奂,绝伦大气,已经让人叹为观止,直教旁人不敢想象那些金卡贵宾能进入的包厢,又该是何等存在。
薛向亮出了紫金贵宾,点菜的环节直接没店方给免了,自是什么美味上什么,什么珍贵吃什么,转瞬,山珍海味便堆了一桌子。
温婉漂亮的服务员,置碗添酒,清丽大气的侍宴师温声软语地介绍着每到菜肴的特点,吃法,整个宴席,众人没顾得上谈经说政,尽皆沉醉在这绝妙享受之中,艳羡并感叹这繁衍到极致的资本主义是何等的腐朽。
叮铃铃,薛老三腰间的bp机响了,拿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起身告个罪,便朝左边沙发的电话行去,朝家里拨了个电话,立时便通了,传来的是小家伙的声音。
“喂,大家伙,昨天大嫂给我打电话了,她今天回来,早上起来,忘了跟你讲了,现在才想起来,在孙校长办公室给你打电话呢,还有半个钟头,飞机就要落地了,你赶紧去啊,要不然大嫂不给你好脸色,可别埋怨我,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上课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妒妇(三更到)
自顾自说完,不待薛向答话,啪的一下,小家伙便挂了电话,转身冲身侧的中年,回了个甜甜的微笑,“谢谢校长。”
“不谢不谢,薛适同学,薛向同志最近在京城?”
小家伙就读育英高中,这育英高中大名鼎鼎,极是不凡,早些年是军区和计委,邮电部共建,收录都是这三方面的子弟,薛向幼时便在育英上学,七十年代末,教育系统改制,育英也开始接受东城区平民子弟。
育英虽然改制了,但在育英工作多年的孙校长政治敏感度却不会改制,学校内的哪位学生有了不得的家长,孙校长门清,眼前这位薛适同学的家长,就是众多了不得中最了不得的那位。
孙校长是个关心政治的人,很清楚如今这位薛适同学的家长已经上升到了何等的高度,因此,对薛适同学便更加瞩目了。
方才,见着下课的小家伙直冲门岗,他便上了心,疾步跟了过去,待弄清究竟,更是亲热无比地要求薛适同学来他办公室通话,说那样安全。
小家伙道,“我大哥在党校上学!”
孙校长瞬间明白了是哪所党校,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薛向在育英上学时,他是教务处主任,对这个调皮孩子的印象还是很深的,这才几年啊,昔日的孩子王就混到了央校进修,这分明是逆天啊。
“好好,去上课吧,记得通知薛向同志,如果有时间,请他来参加家长会。”
孙校长笑眯眯道。
小家伙应承一声,刺溜一下,就蹿了出去。她实在不耐烦和大人,尤其是老师待在一块儿。
“慢点儿,别摔倒了!”
孙校长追出去。殷勤喊道。
这厢,薛向搁下电话。道,“实在不好意思,几位领导,恐怕得失陪了,刚接到小丫头电话,说她嫂子马上到机场了。”
胡黎明道,“这有什么打紧的,左右今天没事儿。也吃得差不多了,一起去弟妹就是。”
此议一出,众人皆附。
薛向婉拒不得,只好应承。
维多利亚距离首都机场路程虽远,好在一路过去都是平滑大道,薛向找吴总安排了一辆商务奔驰,自己驾了,载了众人,一路风驰电掣,朝机场赶去。
惜乎这回好运气却不站在薛向这边。飞机较预定时间早到了近二十分钟,他便是将奔驰开得飞起来,也是赶不上了。
到达出站口。苏美人垫脚望了望,哪里有薛向的人影儿,不由得气苦,心中恨恨骂了几句没良心的。
原来她好面子,明明到了归期,偏偏不愿直接告诉薛向,反倒跟小家伙讲了,为的就是希望薛向前来接机。
原想一到机场,就能看见自家老公。白衣翩翩,捧着火红的玫瑰。站在明月流风的地方。
哪成想玫瑰没瞧见,干脆连人都没见着。薛老三,你太过分了,苏美人恨恨跺跺脚!
苏美人浑然忘了她本是绝艳之姿,今朝为见爱郎,精心的打扮更是不俗,一身青色软呢风衣直齐脚踝,衬得本就高挑的身姿,不输英伦模特,青丝如瀑泄在肩头,俊脸如玉,明媚的眼睛架着一副秀气的细丝眼镜儿,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令人迷醉的御姐风情。
便是那一跺脚,一蹙眉,落在人眼中,亦成绝世风景。
苏美人浑然不顾四周射来的目光,这些年了,都习惯了,心头恨恨念着那狠心贼,走得脚步蹬蹬。
眼见便要出了候机厅,忽然身后传来了喊声,“苏风雪,等等!”
被人喝破名字,苏美人吃了一惊,回头看去,不远处一位年轻人飞步奔来,手里拎着一罐猕猴桃汁,那人身材高大,肤白鼻高,颇为英俊。
不过,苏美人见识过薛老三卸去伪装后的绝世风姿,这世上男人和自家爱郎比起来,不过是俗物,待那人近前,淡淡道,“你是谁,叫我做什么?”
“你不记得我啦,飞机上,我们就隔着个过道!”
英俊青年话里极是诧异,转念一想,便自以为明悟,是这苏美人故作矜持,假装不识,想他宋某人英俊帅气,走到哪里,都是大姑娘,小媳妇关注的对象,眼前这苏风雪几乎和自己面对面地坐了十多个小时,怎么能认识呢,笑话!
“哦,有事儿么?”苏美人淡淡道。
英俊青年道,“我叫宋远航,你看这是什么,飞机上你拿湿巾时,落出来的。”他手里攥着的正是苏美人的身份证,虽是淡妆标准像,却也靓丽至极。
“谢谢!”苏美人接过身份证,掉头就走。
倘使没有宋远航方才那番话,苏美人但不会如此失礼。
宋远航怔了怔,回过味儿来,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干嘛多嘴说身份证是怎么落出来的,这不是掩耳盗铃么,明知道人家掉了,你不说,非等人家下飞机走,你再捡起来送过来,这不是司马昭之心,昭然若见了嘛。
宋远航赶忙几步,追上去,拦住苏美人去路,“苏风雪,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帮了你忙,居心或许不正,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见谅见谅。”说着话,一甩头,飘逸的长发立时在空中荡起一道波浪,颇有些郭富城的味道。
既然识破了,宋远航也就不欲盖弥彰了,一句颇有关雎中的名句,直陈本心,化下流为风流,再配上俊逸的面孔,潇洒的动作,暗里,宋远航给自己这番表现打十分。
苏风雪没料到此人脸皮如此之厚,心中几欲作呕,冷道,“你帮了我,我说了谢谢,不够么,好吧,我给你钱,多少,你说个数字。”
宋远航晃了晃手中的猕猴桃汁,“我不缺钱,高尚的事儿,何必弄庸俗了,相逢即是有缘,留个电话吧。”
直到此刻,宋远航仍旧认为苏美人是在欲迎还拒,想他宋某人如此英俊,哪个女子见了,能不砰然心动?眼前这女郎虽然绝色,到底还是女人,只要是女人,能不钦慕他宋某人。
苏风雪早不耐烦了,蘑菇这许久,无非是因为姓宋的送还了身份证,欠个人情,此刻,见他没完没了,从包里掏出一张面值十元的英镑,递了过去。
宋远航笑了笑,从裤兜里掏出一支派克金笔来,递了过来。
苏风雪诧异至极,“你这是干什么。”
“你不是要写电话号码么,有型,我喜欢。”
原来,宋远航误以为苏美人掏出英镑是做纸用,自己递过金笔,体现绅士风度。
天下竟然有这般自恋的人,苏美人简直要绝倒。
“宋远航!你在做什么!”
两人正僵持不下,一道女声传来。
宋远航还未看清那女人面貌,浑身一凛,便自变了脸色,转过头去,惊骇已化作笑容,“岚岚,这女的捡了我的金笔,我刚拿过来。”
说话的女人已走到近前,身材一般,面目寻常,只眼神十分凌厉,穿着更是夸张,大红大衣配着紫色波浪裤,新潮未必,却极夺人眼球。
“你倒是挺有艳福,老娘放个屁的时间,你就有艳遇了。”
岚岚横了宋远航一眼,目光在苏美人脸上瞟了一眼,便自凝住了,脸色却是愈加阴沉。
宋远航似极畏惧岚岚,连连摆手,“不不不,岚岚你误会了,真是她捡了我金笔,送还与我。”说话之间,声音已经有了几分颤抖。
原来,这岚岚身份非比寻常,乃是豪门千金,这宋远航不过农家子弟,靠着勤奋学习,考上了京城的大学,大学毕业,自以为天之骄子,混个好单位,迅速走上领导岗位不成问题。
哪里知道,现实是残酷的,眼高手低,纸上谈兵这两个悲惨的成语,就在他身上应验了,三五年下来,他在单位混成了冷板凳。
人生正不得意,遇上了这岚岚,靠着这副好面皮,依托岚岚的威势,迅速走上人生巅峰,如今,他已贵为京城一家大型国企正处级干部。
今次,便是他想办法弄来了出国的福利,带着岚岚出国转转,刷刷男人的威风,显显存在感。
回归时,在飞机上一见着苏美人,便惊为天人,十多个小时的跨洋飞行,起码有八个小时,这家伙的眼睛是在苏美人身上的。
待见着苏美人抽拿湿巾之际,跌落了身份证,他便心中窃喜,希望借着这个机会,和苏美人结识。
岚岚的脾气,他是知道的,换个女人,他也就没这胆量了,可苏美人的艳光实在逼人,汹汹浴火早将畏惧烧得粉身粹骨,偷q的刺激令他胆气无比粗壮。
这不,趁着岚岚下飞机上卫生间的机会,他便急急追了过来,原以为三言两语,便能将苏美人拿下,留了电话,以后再慢慢勾搭,不信自己这一身本事和优秀条件,不能将这匹胭脂马给驯服了。
哪里知晓,苏美人眼中根本就盛不下他,纠缠许久,也未有结果,反倒让岚岚返回,瞧了个正着。
他岂不知岚岚的妒性,前番,在一家餐厅吃饭,女服务员在他脸上多看了几眼,这岚岚便拿着新上的热菜直接扣在了女服务员的脸上,逼着人家下跪磕头才算罢休。(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夫至
这会儿,岚岚见着他和美女一处说话,哪里还有好事。
他庆幸自己脑子机灵,借着手里的金笔,想出了说辞,当然,身份证之事是万万不敢言语的,那是给自己招灾。
岚岚盯着苏美人,一双狭长的眼睛似乎要在苏美人那吹弹欲破的玉脸上烧出几个坑洞来,才肯干休,冷着嗓子道,“宋远航,我再问你一遍,这金笔到底是他捡的,还是偷的,你想好了回答。”
“你疯了吧,谁偷东西了,脑子不清楚!”
苏美人气急,丢下一句,转身便走。
“姑奶奶没说走,小蹄子你走得了么?”
岚岚说着,一挥手,立时,两名黑衣大汉阻住了苏美人的去路。
“宋远航,我最后一遍问你,老娘给你买的金笔,到底是这小蹄子捡的,还是偷的?”
岚岚斜睨着苏美人,冷道。
这回,宋远航再无纠结,狠狠甩了自己一耳光,说道,“瞧我这记性,越来越健忘了,偷的,就是偷的,这骚货分明是在飞机上,趁我睡着了,顺走的,方才被我发现了,还跑来着,亏得我脚快,才把金笔抢回来。”
苏美人朝左偏了偏眼睛,她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除薛向以外的第二个男人,她的目光并不凌厉,可扫射过来,宋远航只觉得刀子刮在自家脸上,羞臊得厉害。
“还看,小骚蹄子,今儿非好好治治你!”见苏美人还敢打量宋远航,岚岚恨不能生生将苏美人那双狐媚眼给抠出来。
就在这时,两名身着公安制服的汉子行了过来,左首年纪大点的。比划着手里的橡胶警棍,哼道,“怎么回事儿。你们这是做什么呢,玩黑社会绑架妇女?”
苏美人貌美本就引人瞩目。岚岚又声高音急,自是惹人注意,再看两黑衣大汉严严实实把着人漂亮姑娘的去路,警察再不过来,那就瞎了眼了。
岚岚三两步就跨到中年警察身前,伸出手指,直直点在了警察身上,“谁玩绑架呢。哪只狗眼睛瞧见的,就这小蹄子样儿,谁犯得着,能卖出去么?”
周边的男人皆是哭笑不得,心道,“就着模样的,会卖不出去,哪儿有买的,您给指条道,只怕是你这样的悍妇送人都没人要。”
中年警察怒道。“胆子不小,敢跟我起横,小周铐起来带回去。还没王法啦!”
岚岚冷哼一声,抱了膀子,宋远航猛地上前一步,狠狠一掌推搡过去,“跟你起横怎么啦,起横怎么啦,不就是个破警察么,就是王国昌来了,也不敢这么跟老子说话。”说着。一张证件亮在了中年警察的面前。
“民航局调运处处长”几个大字,险些没闪瞎中年警察的眼睛。
王国昌可是首都机场的老大。正厅级干部,也是中年警察的顶头上司。眼前这张证件,虽只是个正处,中年警察却是门清,王国昌真见到这宋远航,非得低声说话不可,这位可是民航总局的干部,比之首都机场,人家就是中央正管领导。
“滚!”
宋远航冷然爆喝。
中年警察身子一抖,脸上青筋直绽,调集所有的勇气和正义,想要对抗宋远航,可老迈的父母,待哺的婴孩如过电影一般,在眼前飞速流转,终于,他退开了。
岚岚道,“走什么呀,你不是警察么,不知道眼前站着的是小偷,偷你们宋处长的金笔,知道这金笔多少钱么,八百美金,八百美金知道多少钱么,大几千人民币,看着这么大案子发生在眼前,你都不管,算你奶奶的什么警察。”
中年警察彻底坐蜡了,眼前的状况,他基本摸清了,是姓宋的公母要整治眼前这美女,他虽有良知,可架不住权大,眼下这事儿,他是左右为难。
苏美人道,“警察同志,她既然报案了,你接着就是,我先打个电话。”
岚岚道,“打电话?好啊!赶紧打,最好把睡你的,和睡你妈的一块儿叫来,姑奶奶一并接着。”
“好大的口气,好脏的臭嘴,你要不是女人,我一准儿抽你!”
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薛老三拨开围观人群,冲着苏美人行来,到得近前,毫无顾忌地拦着苏美人的纤腰,在她耳边轻声道,“对不起,娘子,为夫来晚了,让娘子受委屈了。”
紧赶慢赶,薛老三还是来晚了,刚奔进候机厅,便撞见这一幕。
苏美人横了他一眼,轻轻挣了挣,又哪里挣得开,嗔道,“你怎么来了,不是上课挺忙么?”
听见自家媳妇儿傲娇,薛向便知道这事儿有缓,赶紧往嘴上抹蜜,“天大地大,也没老婆大啊,再忙也得来啊!”
他娘这般你侬我侬,浑然不顾场合,不知道羡煞多少人。
方才苏美人受刁难,不少围观群众可是憋着劲儿,存了助一臂之力心思的男同胞不在少数。
薛老三这番斜刺里一杀出来,将女神往怀里这么一楼,众多男同胞心里的这股酸劲儿就别提了,巴不得岚岚狠狠整治这敢抱女神的薛老三。
“哟呵,还真有睡你的,也不见有三头六臂,土不拉几的,可真不配你!不会是睡你妈的吧!”
岚岚说罢,捂着肚子就笑个不停。
薛老三眉峰一寒,冷道,“我从来不跟女人伸手,希望你别逼我破这个戒。”
岚岚方要讥讽出口,忽然骨子里一寒,好似面前立着的不是个人,而是头凶猛地老虎,随时要择人而噬。
“呜啊!”她大叫一声,忽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宋远航急忙将岚岚扶起,指着薛向便骂,“草泥马的,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有种冲老子来。”
此刻,他已见得明白在,眼前这美女注定是勾搭不上了,既然如此,岂非是在岚岚面前,充英雄,显威风的大好时机。
恫吓岚岚的当口,薛向已经三言两语从苏美人处知悉究竟,他何等智慧,转瞬便明了了事情的深层缘由,是这姓宋的心怀不轨。
此刻,再看着孙子毫无男儿气概,敢做不敢当,反倒攀诬自家老婆,腾地心中火起,抬手就是一巴掌过去,啪的一声脆响,抽得宋远航原地转个圈,一屁股坐倒在地。
随后赶来的赵国栋看到这一幕,吃了一惊,脱口道,“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薛老弟还原来的脾气啊!”
周明方笑道,“只怕再过三十年,这位还能当街跟人动手!”
胡黎明笑笑摇头,却不言语,心中竟生出几分羡慕,他深知官越高,便越得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旁人看着他们这些高官遇事,轻轻一句话,便解决了,实则根本没有他们展现情绪的空间和余地,厅级干部还能随意冲人挥手,为自己老婆打架的,除了眼前这位大爷,只怕全国都找不出第二个。
胡黎明是真羡慕薛向这种快意恩仇,率性而为,老婆被人欺负了,当男人的为了体统还不敢放半个屁,那也算不得男人了。
却说,薛向这一巴掌抽出去,满场俱惊,岚岚嘶喊一声,冲两位早看呆的黑衣大汉怒骂道,“胡杰,张春,你们他妈的都是死人啊!给老娘打,狠狠地打,残了,死了,算我的!”
胡杰、张春醒悟过来,抽出腰里的皮带,冲着薛向就来了。
啪!啪!
皮带精准地落在肉上,发出两道清脆的响声,紧接着,便是冲天而起的惨叫,岚岚抱着脸躺在地上打滚。
原来,皮带抽来的刹那之间,薛老三大手一挥,站在数米开外的岚岚便落入掌来,按着岚岚的嫩脸便朝皮带迎了过去,两条牛皮带被两名壮汉奋起猛力,结结实实地抽在岚岚的脸上,一张本就不怎么样的小脸,便被免费整容了。
“住手!”
中年警官幡然醒悟,冲上前去,隔开冲突双方,拔枪在手,控制住局面。
“警察,警察,你是死人啊,老子被打成这样你也不管,看着犯罪分子在你面前施暴,给老子把他绳起来,立刻,马上!”
宋远航捂着血红高肿的脸蛋,如疯了一般嘶吼。自打跟了岚岚,他宋某人还未吃过亏,今天不把这混账小子收拾了,他姓宋的活着也没意思了。
中年警察难受得心头直骂娘,分明是你姓宋的亮出证件吓唬人,后来,见人男人来了,还敢嚣张,人家不抽你抽谁,后边的打架,分明就是你们先动得手,人家又不是傻子光挨打不还手。好嘛动手前,没想着老子是警察,打不赢了,就想起老子主正义来呢,什么东西。
饶是心里骂翻了,中年警察仍旧得替宋远航出头,谁叫这家伙来头实在太大,且眼前的场面,被这艳福小子闹得太离谱呢。
“这位同志,你涉嫌违反公共安全处罚条令,请跟我们走一趟。”中年警察冲薛向敬个礼,正色道。
从警多年,中年警察练就了一双毒眼,宋远航这位顶头上司的上司惹不起,眼前这对壁玉夫妻也绝不是寻常百姓,他打定主意,一切按程序走,绝不给人落下把柄。(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算盘
瞬间,谢公子,宋远航等人只觉这宽敞的屋子温度飞速地上升着,要不然,自己身上的汗液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验明身份的时间很短,一堆证件个个国徽如铁,钢印似血,怎么可能是假的。
秦指导员原本是想看看张所长又逮着什么大功劳了,哪里知道掘出了一连串的地雷,看笑话的心思他压根儿没起过,只求别被这地雷一并炸碎了,当下,他冲出审讯室,直奔自家办公室,他要打电话,给很多人打电话,漏子是姓张的捅出来的,自己绝不能被牵连。
“既,既然是诸位首长,这件事我也就不追究了,撤诉,我撤诉,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宋远航擦擦额头的汗液,连声道。
张所长赶忙道,“对对对,误会,都是误会,撤诉好,撤诉好,其实都怪我,都怪我们工作没做到实处。领导们,开会都挺忙的,我派车,我派车,立刻给领导们送回去……”
此刻,他后悔极了,若非人多,他真想对姓谢公子动刀子,什么王八蛋,有这么往死了害人的么?
他张某人履职这些年,不是没遇过雷,可从来就没遇过这么多这么大的雷,这些雷一块儿炸了,别说他这个小小派出所了,就是整个首都机场都扛不住。
谢公子道,“既然撤诉了,那与我无关了,不对,这事儿本来就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先走了,你们忙!”说着,便朝外疾行。
若是个把外地副省级官员,他谢某人还真不怵,可眼下。这一堆省长,市长,执政党全国代表聚在这儿。这就是天大雷,他可顶不住。风紧,扯呼!
他方把门打开,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察便撞了进来,二话不说,便将谢公子,宋远航,冯所长等人反手剪了。
一个二十七八的青年警官快步行到薛向身前,立正敬礼。喝道,“犯罪分子已经拿下,请首长指示!”
青年警官,薛向有印象,是李天明的老部下,只不知姓甚名谁,见他直接找到自己,显然认得自己,便挥挥手道,“你们调查吧。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尽管说,实事求是。不夸大,不放纵!”
说着,薛向便搂了苏美人,引着赵国栋一干人等行了出去。
其实,在机场的时候,他们这帮人任意一个亮出证件,都不会走着一遭。
可薛向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人家都调戏他媳妇儿了,他还真能当没事儿发生。故意隐瞒身份,走了一趟派出所。
试想。一群执政党全国代表来开会,你首都派出所把人抓起来了。这叫什么事儿,真正跟造反无异了。
既然谢公子和宋远航愿意抗雷,薛老三有成人之美,自然得掘个最大的赠与。
却说,薛向方离开,张所长便没口子冲青年警官告饶,“陈局,陈局,我冤,我冤啊,我怎么知道会是这么档子事儿,这跟我无关呐,我怎么知道那几位是市长,省长,案子嘛,有人报案,咱总不能不接……”
这陈局是首都派出所上面分局的副局长,早些年做过李天明的警卫,随着李天明问鼎了公安部副部长,这姓警卫员的进步就迅速起来,在分局年纪最轻,可说话份量最重。
哪里知晓这陈局甚是干脆,张所长话音方落,他抬手就是两耳光上去,“张大力,你他妈得罪全国的省长,老子都不管,你这是在老子头上拉屎啊,王八养的,老子恨不得一枪崩了你。”
他接到消息时,正有抢案发生,正带着刑警队准备出动,结果,秦指导员的电话就来了,说张大力抓了一票四中全会的代表回来,有省长,市长。
当时陈局并不准备管,省长,市长跟他有什么关系,让正印局长老关发愁去吧,哪里知道,紧接着便听秦指导员说了还有个姓薛的央校学员和一个叫苏风雪的京大副教授。
陈局跟着李天明的时间不短,深知恩主的根脚所在,对恩主根脚的家庭状况也极是了解。
姓薛的央校学员没什么指示性,可“叫苏风雪的京大副教授”一入耳,他头皮就炸了。在自家地头上,太子妃被抓了,姓张的这他妈是要掘他祖坟呐。
宋远航被剪得难受,梗着脖子道,“陈局长,我要求打个电话,这件事是误会,要官了,就调查案子,要私聊,就让他们提条件,没跟没由地,你敢公报私仇!知不知道我老丈人是谁……”
他盘算得清楚,这次漏子不算小,但说到底,没处多大的事故,又没伤人死人的,要说受伤,是自己吃了大亏,那边有什么不依不饶的,走公,自己也不过是误会,走私,让对方开条件就是,万儿八千的,在自己眼下,还不是什么不可完成的任务。
哪知道,他这话听在陈局耳中,不啻于煽风点火,不待他说完,陈局一脚将门踢得关上,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耳光,边打边骂,“叫你牛逼,叫你牛逼,色胆包天的混蛋,穿上狗皮就敢装人,什么女人,你都敢打主意,她真有破点油皮,你个王八蛋就等着吃花生米吧。”
宋远航亮明了身份,正处级航总干部,陈局不过是副处,敢这帮殴打姓宋的,且言辞之间,根本就关注那一堆省长,市长,注意力全在那女的身上,女人靠什么牛叉,还不是老公。
一瞬间,谢公子想明白了今儿招惹的那家伙绝对不是普通人,没准儿就是一衙内,念头至此,他反而轻松了,说道,“陈局,陈局,方才那年轻人是谁,没准儿我们东家认识,鄙人金泰山服务部经理,想必金泰昌是谁开的,你该有数!”
“装你妈的x!”
陈局长飞起一脚踹在谢公子胸口上,踢了他撞倒在墙上,“都这会儿了,你狗入的还不死心,什么狗屁金泰昌,不就是时家人折腾出来的破圈子么,你还指望着翻出谁来,跟那位爷搭上话,做梦呢,就是你们主子爷来了,也没用,他在那位爷面前,从来就他妈没有过面子一说!”
被重重踢了一脚,谢公子痛极,可听了陈局长这话,他忽地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脱口道,“薛向,不,薛衙内,不,薛,薛书记,你,你,你说那人是薛书记,我,我……”
谢公子好似疯魔了一般,双手乱舞,句不成言。
陈局长冷道:“你以为呢!”
“我草泥马,姓宋的,你害死老子了!”
谢公子怒骂一句,疯了一般,朝宋远航奔去,重拳重腿朝他身上招呼,好似面对的是杀父多妻的仇人一般。
………………
傍晚,薛向在家中摆了一桌,果真如中午戏言地那般,没上山珍海味,甚至连家常便饭也没上,真是花生米,臭豆干,外加二锅头。
等到薛安远,陈道林,冯京一并归来,宴席便算开张了。
就着着简朴宴席的来由,众人大笑一阵,话题很自然地偏到了机场的那次冲突。
薛安远听罢,搁了筷子,说道,“不像话,就顾着自己快意恩仇,浑然不顾组织颜面,太不成熟!”
陈道林夹了颗花生米,道:“安远同志,我不赞成你的观点,薛向这样做,合情合理,干部也是公民,公民就有义务配合公安机关调查。”
薛安远道,“道林啊,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薛向这家伙处处机心,这样不好!”
正替众人分酒的薛向停了酒壶,说道,“大伯,您这次的批评,我可不接受,不是我没心胸,但我也是一爷们儿,倘使今儿我不及时赶到,我媳妇儿不就吃亏了,这种恶人要不教训教训,那还得了,您放心,我不会动什么歪心思,公事公办,一切按法律来。”
“一切按法律来?主任,恐怕没这么轻松吧,薛家那边肯干?”
红星茶馆的一号包厢内,金泰昌的黄经理躬了身子,回着安坐在真皮办公椅上的时剑飞的话。
时剑飞随手拨弄下地球仪,说道,“薛家又不是只手遮天,这是执政党的天下,法治社会,谁还能盖过法去不成?”
黄经理道,“您的意思是,咱们死保谢无欢?”
“保!为什么不保,老黄,是自己人,就得保,我劝你多点人味儿,如果哪天你对上薛向了,我不保你,你心里乐意?”时剑飞沉敛了眉毛。
嘴上如是说,他的计较还是极清楚的,因为他料定谢公子没多大事儿,薛向也就是名头吓人,今次的事,牵扯到多名四中全会代表,上层都极是瞩目。
所谓众目睽睽,薛家就是想施展影响力,也得有所顾及,最多也就是对司法系统施压,加重判罚。
可谢公子在其中根本没多大牵扯,法律上够不够定罪都两说,所以,谢公子,时剑飞必保,至少口头上如此。
届时,谢公子不受重惩,时剑飞自然能揽功上身。
此事件,再经过系列加工,传扬出去,看谁还敢说他时剑飞怵了薛老三。
再者,时剑飞也可凭此收揽人心,姓谢的这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招惹上了薛老三,都被他时某人保下来,身边的人谁不对他时剑飞感恩戴德,誓死追随。
这笔账,时剑飞盘算得很清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