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潜能
是以,便是有一丝希望,苦金刚便愿意做百倍努力。
只有他这一只脚踏入神话之境的人,才知晓武道神话,到底是何种恐怖的存在。
今次,盛田昭夫组织武道同盟,合围“尹国勤”,苦金刚何尝不是早就到了。
一如神象尊者,他亦是胎息宁神,伏藏暗处,躲避武道神话的感知探察,静待时机。
他清楚要灭杀武道神话,唯有那霎那机会,且他求道之心,早就超越了人性。
如今他已年过八旬,虽然较之十年前,武道一再突破,体力,耐力,战斗力,皆处在生平最高峰,可岁月无情,生命就如沙漏,无时无刻不在消逝,于他而言,余者已然寥寥,再不突破,生命就得湮灭。
因此,什么正义,什么家国,根本不在他眼中,薛老三屠杀岛国经济名人盛田昭夫,他不曾出手,岛国武道界菁华,被薛老三屠戮一空,他不曾眨下眉毛。
直到榴弹炮打响,薛老三所有精、气、神、力都在应对完那惊天爆炸,衰弱到一个极值后,苦金刚才猝然出手,聚起龙吟虎啸之力,一双手掌,狠狠拍在薛老三胸膛。
在苦金刚想来,他这一掌已然是巅峰之力,便是生铁也得拍断,巨石也当粉碎,武道神话便真是神话,在这一掌之下,也必无幸免。
哪里知晓,这一掌下去后,他和神象尊者还随即如影随形扑将上去,想趁势再给其致命打击,哪里知道,那“尹国勤”受了如此重创,不断及时停住了溃势,还忙乱之中。一记铁山靠,便抵消了二人所有的攻势。
如此局面,苦金刚如何还能对即将上演的大战,有着必胜的信心。
信心一不足。苦金刚自然想到了狡计惑敌。消磨“尹国勤”的敢战之心。
方才,薛老三闻他提议后。故作沉思的当口,苦金刚还以为薛老三中了自家诡计,心中暗喜,哪里知晓竟是这般局面。
既然无从狡计。那就只有硬拼。
却说,薛老三一招香河渡象,横空越过二十余米,直直扑到了苦金刚近前,借着这跳跃之势,薛老三左手虎爪,右手鹤啄。身体如大鸟一般展开。
右手鹤啄,直击苦金刚太阳穴,左手虎爪,直击神象尊者砸来的铅球。
这是薛老三精修形意秘法的上三形。唤作“虎鹤双形”,鹤啄犀利,虎爪凶猛,双形连击,避无可避,乃是形意拳中极了不得的秘技绝招。
薛老三虽是分击两人,这一招虎鹤双形,却也使得他威势绝伦。
但听铛铛两声巨响,鹤啄准准地击在了苦金刚的右手掌间处,原来这势在必得的一击,苦金刚避无可避,唯有横掌太阳穴上,以掌代之。
那犀利的鹤啄,夹着开山劈石的力道,啄在苦金刚掌上,发出金石交鸣之声,却不见半点破损,更无血液流出,好似啄在了铜皮铁鼓上。
左手虎爪直击神象尊者砸来的势若小山的千斤巨球,掌球相接,好似锤鼓相触,一声巨响后,掌球霍然分开,那铅球竟比来时更凶猛的势头倒飞了出去,直朝神象尊者的头颅砸来。
先前掌球相触的地方,已然现出道深深的掌印,好似手掌方才接触的不是铅球,而是棉花套。
却说,薛老三一招击出,两大强者皆被击出十余米开外。
然,所费却是无功!
他这一击,旨在“防神象尊者,杀苦金刚”!
实在是那枯瘦老者给他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若是公平决胜,他或许还愿意给苦金刚一个考较武技,验证武道的机会。
可周遭军队密布,他六感稍稍探出,便能清楚地窥查到,四周密布的丛林里,已有数十支枪口对准了他,如此险境,他如何敢托大。
原想使出秘手,一招格毙苦金刚,哪里知道如此凌厉的一击,却似击在了精石之上,不,那老头的身体简直比精石还要坚硬。
薛老三自忖,便是他这般已修得铜皮铁骨,千血双髓的国术宗师,挨了他那般一击,也必定五脏震动,血管破裂。
然而,这苦金刚却好似没事人一般,那沉重一击,只在他身上留下浅浅一道白印,横练功夫到达此种境界,薛老三这国术宗师也忍不住咂舌惊眉。
薛老三正暗自惊叹苦金刚横练功夫的当口,苦金刚却也边老恨薛老三手重,边拼命运气调息。
原来,薛老三那凌厉一啄,已然激得苦金刚五脏几乎挪了位,气血奔涌,好似江河决堤,看似外表无常,内府已有多处器官渗出血来,只不过被苦金刚妙运神通,暗自缩拿,如不然,鲜血非得立时喷涌出来不可。
却说,这沉重一击,彻底击碎了苦金刚的侥幸之心,境界的差距终究不是人数可以填补的,哪怕只是半个境界的差距。
忽地,他大喝一声,双手奋力猛地捶打起自己的胸膛,口中呼喝怪叫,身振林木,响遏清风。
每呼喝一声,身子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胀大一分,十数声呼喝后,苦金刚那干瘦的老者形象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庞然大物,身高超过了两米,浑身遍布着可怕的隆起的肌肉,肤色也由原来的暗无光泽化作了油亮欲燃,身上的武士服也片片胀碎,被苦金刚一把扯了下去,只留一条洁白的遮裆裤束在腰间。
苦金刚这一变身,神象尊者的眉头差点惊得飞了出去,原来,苦金刚这一招,数十年前神象尊者曾亲身经历过,这是苦金刚的压箱绝技,唤作“金刚变”。
数十年前,神象尊者为祸岛国武道界,便是苦金刚挺身而出,和苦金刚大战一场,最后以“金刚变”惊天一击,彻底降伏神象尊者。
这“金刚变”,顾名思义,神技使出,不仅身体坚若金刚,体貌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力大无穷,坚不可摧。
数十年前,神象尊者对阵苦金刚之时,苦金刚一招“金刚变”使出,虽也体貌大变,但绝不至今日这般恐怖。
两番变身相较,此时变身后的苦金刚,较之数十年前,几乎长大了近一圈,真正成为了头顶天、脚踏地的小巨人。
神象尊者清楚,苦金刚修炼的金钟罩铁布衫愈到坚深处,身体愈是干枯。
然则,这干枯并非是营养不良导致的枯萎、颓靡,而是气血内敛,血肉紧缩而致,若是上秤,苦金刚那瘦瘦小小宛如孩子的身子,绝对有两个成年壮汉的份量。
此刻,苦金刚使出“金刚变”,看似违反自然规律,身体扩张,实则是将内敛的气血、能量在刹那释放,膨胀身体,激发潜能,倍增力量。
而见苦金刚使出这等神通,神象尊者凛然之余,心下也是猛地一跳,知道拼命的时候到了。
忽地,他一拍腰间,两枚长而细的银亮坚针从腰间飞了出来,被他顺手抄入掌中,狠狠朝胸前的膻中穴、鸠尾穴刺来,扑哧两声,那长约三寸的银针,竟深深没进肉去,只留厘米长短的针尾露在空气中,微微震颤。
“啊啊啊……”
神象尊者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嚎,转瞬,双目尽赤,嘴角溢血,如疯似魔地拼命摇摆着脑袋,左手甩动着粗大的锁链,暴喝一声,将那巨大的铅球,扯地转了起来。
“噗噗噗”的声音,好似直升机发动了螺旋桨。
苦金刚亦是沉喝一声,奋腿赤足,发力朝薛老三撞来。
咚咚砰砰,巨大的身体踩踏在草皮上,却似发了地震,地动山摇。
苦金刚巨大的双足,猛地蹬在地上,地面立时陷出两个深及半米的坑陷,他那庞大的身子却如电光一般朝薛老三威压过来。
薛老三霍然出掌,凌空两记掌风,准而又准地劈在了苦金刚庞大的身体上。
薛老三国术大神,这劈空掌便是隔出一丈远,劈在寻常人身上,也定然是身毁人亡的下场。
见识了苦金刚横练功夫的强大,薛老三远远不指望这劈空掌能伤得了他,劈出这两掌,也不过是想滞缓苦金刚奔袭而来的速度,哪里知晓这苦金刚压箱底的绝技“金刚变”使出后,潜力瞬间激发,整个人强大得无以复加,硬吃了他两击劈空掌,却好似被蚊子叮了两口一般,毫无窒碍,准而又准地将他薛老三扑倒在地。
薛老三猛地一击魁星踢斗,硬掀起苦金刚沉重的身子,坚硬的膝盖,撞在苦金刚下颚处,,撞得他满口白牙四散飙落,趁势脱开了他的怀抱,上冲出来。
哪里知道,苦金刚只是卖个破绽给他,拼着硬受薛老三一击膝撞,待得薛老三冲天而起,苦金刚那庞大的身子竟如毒蛇一般,如影随形跟了来,两条如蟒蛇似毒龙一般的膀子锢住了薛老三精瘦的身子。
苦金刚双臂收紧刹那,催动浑身气血,朝两条膀子涌来,交锋了这几下,他已然试出了薛老三这武道神话的深浅,知晓对方是何等神力。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中弹
此刻,苦金刚拼着硬受薛老三这武道神话全力一击,好容易将这武道神话重新锢入怀中,就好似蟒蛇缠住了巨象,如何敢有丝毫懈怠。
双臂收紧刹那,他又拼着硬受了薛老三一击崩拳,一击膝撞,那惨烈的两击,几乎要炸开他血肉来。
剧痛挣得苦金刚险些咬断舌头,直拼命调集全身潜能朝两条已被气血挤胀的宛若蟒蛇的手臂上涌来,一双巨足更是如老树扎根一般,深深陷入了泥土里。
饶是如此,他双臂也有渐渐坚持不住之势,忽地他爆喝一声,喉间迸出一道龙吟虎啸。
就在这时,神象尊者急舞着巨球,隔着七八米,竟凌空跳起,朝薛老三头颅砸来,眼见着那沉重坚硬的铅球便要和薛老三的头颅来个亲密接触。
忽地,薛老三的头颅竟在苦金刚怀中消失了。
原来,危急关头,薛老三一招形意秘手“乌龟晒背,王八听雷”,脖子猛地缩进了胸腔之中,脑袋生生地下落了数寸,直直躲进了苦金刚的怀抱,
如此,神象尊者那凌厉绝伦、泰山压顶般的一击要砸他薛老三,势必先砸中苦金刚。
哪里知晓薛老三一招王八听雷还未使尽,苦金刚那紧箍的膀子忽地消失了,仓促间,失了遮挡,薛老三不及聚力硬抗,潜运神功,硬是生生地将身子从原地挪开了一米有余。
他方转开了身子,轰的一声巨响,神象尊者那沉重的铅球,便好似导弹一般砸落在地,这惊天动地的一击,简直要砸碎了大地。毁天灭地的力量,带得沉重的铅球像是砸在豆腐山上,一击过后,那铅球整个身子都陷进了地里。
却说。薛老三使出生平所学。方躲开那必杀一击,心中竟又是猛地一凛。背脊上的汗毛还未及竖起,但听“砰砰砰”,无数道沉闷而密集的炒豆声响起。
响声未落,一颗颗远大过寻常子弹的超远距离狙击枪弹便从眼前飙射而过。
乌龟晒背。王八听雷,仙鹤渡水,狸猫藏身,短短半息工夫,薛老三身法便连变四次,只见一道道虚影晃过,身形快得几乎见不到影子。一招招,一式式妙到毫巅的形意妙手使出,规避着铺天盖地的子弹。
“噗噗噗噗”,这是子弹咬进肉里的声音。
不错。薛老三中弹了!
他这号称武技凌驾于火器之上的国术宗师,拥有不见不闻,绝险而避的预兆能力的惊世大能,今次,终于中弹了。
密集的咬肉声传来,已然遁到远处的苦金刚一边喘息,咳血,一边嘴角泛笑,心中得意已极。
在他的精心布置之下,武道史上传说中不可战胜的武道神话,终于也走到了陨落的边缘。
原来,薛老三此番中弹,便是苦金刚精心设计安排下的结果,可以说,此番苦金刚要灭杀他薛老三,用心之深简直不可想象。
此番军队来袭,虽事出有因,但苦金刚两番出手,都和军方攻击配合地妙到毫巅,便是苦金刚动用世俗力量,潜心勾连军方的结果。
细细回溯,前番薛老三方避过榴弹炮的威力,隐在暗处的苦金刚霍然现身,一招灭天掌便狠狠印在了薛老三的胸口,将之击飞去十余米,令薛老三受了前所未有的内腑之创。
苦金刚原想,薛老三受了此等重创,武力定然大打折扣,集合他与神象尊者之力,二人围攻,必能将之灭杀。
哪里知晓,他那足以开精钢断巨石的一掌,印在薛老三胸前,不过是让薛老三内腑血管破裂,却未伤及内脏,随后和神象尊者的围攻,也无功而返。
这猝然的偷袭,除了激起薛老三心中的愤恨,又如何能降低薛老三的杀伤力。
果然,薛老三甫一出手,一招虎鹤双形,打得他五脏皆移,内府震动,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遭此一劫,苦金刚遂熄了堂堂之阵以武灭敌的心思,随即开始着手准备第二套方案,便是此番他调配潜能,不惜一切代价,以身束缚薛老三刹那,为薛老三中弹创造了机遇。
而他锢住薛老三最后关头的龙吟虎啸,便是事先约好的暗号,果然,他松开薛老三的关头,薛老三躲开神象尊者倾力一击之后,狙击子弹织成了弹网便朝薛老三罩了过来。
可以说,普天之下,能设计武道神话者,只此一人!
但因独有苦金刚一人一只脚踏进了国术宗师、武道神话的门槛,唯独他领略了国术宗师、武道神话才具有的那不见不闻,绝险而避的惊人的神妙本领。
试想,一个既有无双武力,又有惊人意志力的对手如何能被打败呢?
无双武力还好说,当此之时,当此之世,已不是以力逞强的时代。
天下至强,也非是无坚不摧,唯快不破,而是火器为王,科学无敌。
唯独武道神话那惊人的预兆能力几乎是难解的难题,试想你这头杀机方动,人家那里便有了感应,有了防范。
武道神话又非普通人,在这世上,攻击能力怕是难以盖过科学造就的恐怖威力,然其若一心规避,除非是原子弹这种具有超大半径覆盖率的灭世型武器。
否则,这武道神话便是杀不死!
独有苦金刚这等几乎触摸到那扇预知能力大门的人才知晓,武道神话的这种预知能力,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且只有在危险发生刹那,才能感知,而绝未到传说中修真者的未卜先知的能力。
说来这种预知能力在寻常人中也曾有过,譬如,暖水瓶破了,茶壶把突然断裂,便意识着至亲之人遭灾遇难,此种预兆事件于民间在所多有。
只不过国术宗师、武道神话将这种预知能力化为常态了。
既然苦金刚触碰到了预知能力的大门,从中窥出破绽,才设计了这两番针对薛老三的致命杀招。
第一次,薛老三方避过榴弹炮爆炸威力,彼时,薛老三全部精、气、神、力,皆放在预知榴弹炮来袭、应对榴弹炮上,那一瞬间薛老三便像一根拉满的劲弓,威力张到最大,而在避过榴弹炮刹那,整张弓完全松弛下来,而这张弓再想二度拉满,就不可能在瞬间完成。
苦金刚便选在此时,悍然出手,猛烈一击,击得薛老三内腑受创。
第二次便是此刻,苦金刚拼着身受重伤,也要锢住薛老三,让神象尊者发动全力一击,为的并不是奢望神象尊者这一击奏效,就此灭杀掉薛老三这武道神话,为的无非是一如前番袭击那样,让薛老三这只劲弓拉满再松懈。
就在松懈的当口,为场外那数十把狙击步枪创造攻击机会。
他苦金刚低了薛老三半个境界,而这半个境界,便像是横亘在凡人和神仙之间的屏障,他苦金刚奋起神力,也未能重创薛老三这武道神话。
然,他苦金刚不行,就让火器和科技来表演。
果然,他这番图谋,并未落空。
这会儿,乱枪齐发,薛老三精气神力,尽皆在躲避神象尊者那惊天一击中,消耗了个干净,根本没有预知到火器会在霎那发射,仓促之间,他不过奋起余勇,霎那变招,奈何他终究不是下凡天神,弹网罩来,依旧身重五弹。
那“噗噗”咬肉声,听在苦金刚耳中,不啻仙乐纶音。
狙击步枪的威力,他很清楚,都是大口径,穿透性超强的子弹,寻常人中弹,必定是留下可怖的贯穿伤,即便是未中要害,若不及时救治,也必然因失血过多而亡。
方才的声响,他听得很清楚,足足五下,也就是说,那武道神话身上足足中了五发狙击枪弹。
一发狙击弹,苦金刚还不认为对于武道神话这等存在,会造成何等致命的伤害,然五发狙击弹入体,便是块精钢,只怕也得崩缺了。
苦金刚扶着青松,止住咳嗽,又不知从何处取来一个红瓶儿,倒出一把药丸,抬手就送入口去,一抹嘴,这才定睛朝烟尘滚滚的中心——“尹国勤”所在位置瞧去。
这一瞧,苦金刚险些惊掉了下巴,那“尹国勤”竟然直直站立当场,周身上下,无有半点血迹,最诡异的是,五发子弹的的确确,咬进了他的肉里。
较寻常子弹大过一倍的弹径的狙击枪弹,在那“尹国勤”左右双肩,右侧腹下,左侧大腿肌,右侧肱二头肌,留下了可怕的创口。
吊诡的是,具有强大穿透力的狙击子弹竟没有穿透他的身体,反倒像镶嵌珠宝一般,嵌在了他的肉里,不见半点鲜血,甚至连快泛红的肉片也无。
就在苦金刚愣神的当口,薛老三攸地动了,整个人如一道轻烟,朝近前的神象尊者袭来。
那神象尊者不避不摇,猛地奋臂,右手一抖,那粗大锁链便扯得陷进地里的铅球猛地腾起,朝薛老三砸去。
神象尊者此招,原想以攻代守,哪里想到,薛老三来势如迅雷,毫无征兆,便到了眼前,去势已是不及,他赶忙一个霸王举鼎,将那铅球高高举在头顶,硬架薛老三这一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弹珠
却说,神象尊者挥动铅球霎那,苦金刚大脚顿地,凌空一招“寂灭轮回”,直击薛老三太阳穴。
在他想来,方才的乱枪即使未击毙这“尹国勤”,然五弹加身,这武道神话又不是神仙,只怕也遭了重创,攻击力必然大打折扣,趁此之时,与神象尊者合力而击,未必不能击溃这武道神话。
哪成想,苦金刚念头未落,人还在半空中摆着凌厉的攻势,忽地一道血雾,如利箭一般浇来,惊得他突兀间,以为那武道神话又发了何等阴险邪恶的秘法,慌忙止住去势,半空里跌落下来,一个驴打滚儿仓惶避过。
待神魂方定,身手在脸上一抹,除了大捧的污血,竟还有乳白,淡黄,腥黄各式颜色,夹作一团,定睛看去,神象尊者已然没了踪影,连着那大铅球也消失不见,先前,神象尊者,站立的位置处,只余下一滩污杂血水,和一个形状不规则的铁饼。
原来,薛老三吃了五粒枪子,遭遇生平所未有之巨创,心火被撩拨得极旺。
方才的危局,简直是他生平所未见,三十多发子弹,毫无预兆地同时在他周身狭窄的空间布满,稍有应对不慎,便是身死道消的局面。
即便他使出无上身法,尽量蜷缩身体,躲闪子弹,可仓促之间,除非他身怀孙猴子的隐身术,否则,就不可能逃过此厄。
他也只能尽量地躲开要害部位,硬受这五粒实在规避不得的子弹,那五粒狙击枪弹,射在他身体上,看似透体而入,像是镶嵌在他身体表面。但那只是表面现象。
薛老三即便是国术宗师,肉身强大,但也远未到能硬抗火炮枪弹的肉身成圣的境界,他也只能鼓胀血脉。紧缩肌肉。挤压骨骼,让那狙击枪弹不至于破体而入。洞穿腑脏,造成毁灭性伤害。
可火器终究是火器,强大的冲击力,岂是人体所能抵挡。五粒狙击枪弹,在火药爆炸的喷发之下,射入薛老三体内,虽被薛老三硬凭神功挤压在表面,但那可怕的冲击力,仍旧震得薛老三各处创口骨骼崩碎,筋脉断裂。
吃了如此大亏。反倒激发了薛老三的凶性,他强运神力,抽调气血,一颗心脏简直好似满负荷运行的超大功率水泵。调集了薛老三浑身气血,向各处筋络狂涌而去。
发了狂得薛老三无疑是这世上最恐怖的怪兽,强大的气血,简直要蒸发周围的空气,穿林而过的薄薄金阳下,映在他整个人脸上,紫气腾腾,周身烟雾蒙蒙,好似要霞举飞升,白日成仙。
却说那神象尊者见薛老三如电光侵来,来势惊人,知这一击必然石破天惊,他不攻只守,运起浑身力道,横起铅球,抵架在头顶之上,希图抵御薛老三这致命一击。
哪里知道发了狂的薛老三已将气血催动到了极点,不招不架,就是一下,一式刚猛绝伦的“翻天印”,直直冲着铅球砸了下来。
这一式翻天印,薛老三简直使出了十二成的本领,浑身气血收缩于一点,猛然炸开,其中威力,就好似广成仙人托拿起泰山,重重砸下。
但听轰隆一声巨响,那被神象尊者托举而起的铅球,在薛老三强大的力量之下,瞬间化圆为方,被压缩成了一块铁饼。
而那强大的力量余势不绝,挤压的铁饼砸在神象尊者的头顶上,那威力就好似挖掘机的翻斗,直直对着人的脑袋碾压下去,神象尊者立时被压成一滩碎肉。
神像尊者这恐怖血腥的死法,简直彻底击溃了苦金刚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他爬起身来,便欲正逃,就在这时,密集的狙击步枪的开火之声再度响起。
丛林里的伏军再度开火了,苦金刚一边使开身法,蜷了身子,低头闷行,一边冲远处高声呼喝,他不住要求丛林内的伏军确定好目标,不要胡乱开枪。
那成想,这边的举动早被后山的指挥部用科技手段,看了个一清二楚,薛老三恐怖的杀伤力,已然彻底地震撼了整个指挥部,指挥部参谋人员一致认为当下,便是擒拿薛老三这等恐怖魔头的大好时机,恐怕也是唯一时机。
试想,拥有此等恐怖本领的人物,又怎会二度落入重围?
当次之时,若不用大军合围,无差别攻击,灭杀掉这恐怖魔头,而若让这魔头突出重围去,势必给整个岛国带来无与伦比的巨大灾难。
指挥部持论一致,命令迅速传达到了攻击前线,此刻隐藏在丛林里的伏军,接到命令,哪里还顾得上苦金刚这位猪队友,立时无数把狙击枪,冲锋枪齐齐开火,无数条火链如毒龙般在林间穿梭,暴射。
苦金刚一边极力躲避,一边愤骂出声,一个急火攻心,临时倒忘了身后的绝大恐怖。
其实,他忘与不忘,此刻都难防御已然发了狂的薛老三,他三步并作两步,瞬间追了上来,贴着苦金刚靠了,双手锁着苦金刚两只手腕,双足好似瞬间失去了骨头,爬蛇般缠在了苦金刚左右脚踝处。
如此,苦金刚竟如一件衣服一般被他穿在了身上。
薛老三之所以会立时灭杀苦金刚这致使自家身受重伤的罪魁祸首,便是要在这枪林弹雨之中,给自己提供一件避弹衣。
当此之时,周遭丛林里的伏军几乎全速开火,狭小的场地已然被弹雨密布,便是薛老三身法再是精妙,神功再是无敌,也不能在螺丝壳里做成道场。
试想此刻,还有什么比苦金刚这金钟罩铁布衫这两大横练功夫练至龙吟虎啸之境的更适合作避弹衣呢?
果然,薛老三背负了苦金刚,蜷身神行,只着力避开前方弹雨,身后的空当就让了出去,这一路神行,竟是未中一弹。
而身后的苦金刚却被作了最先进的防弹衣,也的确在尽全力履行着防弹衣的职责,但听噗噗无数声闷响,各式子弹在他身体凿出无数个孔洞。
说来,苦金刚明知必死,本也无意替薛老三作这人肉防弹衣,不如拼个同归于尽。
然他横练功夫已修至化境,遭遇外力攻击时,神功不运自转。
此刻,那弹雨射入身来,苦金刚便是不想抵御,但已修炼至绝顶的横练神功却条件反射一般,发挥起了作用,抵抗那飙射而来的狙击枪弹。
说来,苦金刚也真将这金钟罩铁布衫这等横练神功,练到了旷世绝俗的境界。
短短数十息工夫,他身中三十余弹,一时间竟也不毙命,眼见着薛老三披着苦金刚这人肉防弹衣,便要突出包围圈去。
忽的,薛老三心头又是猛地一震,浑身汗毛无风自抖,霍地一下,薛老三将那苦金刚作了破布麻袋一般,猛地冲天空的西南方向掷了过去,紧接着一招香河渡下,穿了十余米,身子突然倒地,便猛地旋转起来,好似高速运转的陀螺一般。
却说他身子刚倒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原来又一颗榴弹炮袭来,恰好落在被他投掷出去的苦金刚身上,二者相遇,榴弹炮立时爆炸,已然奄奄一息的苦金刚顿时被炸了个灰飞烟灭。
而薛老三横倒在地,急速地旋转着身子,为的并不是避开那强大的冲击在他脸蛋都变了形的榴弹气浪,而是为了避开那如影随形的一众王牌狙击手的疯狂而又精准的点射。
后山的指挥部简直被薛老三这一连串的神魔手段,震惊地快要说不出话来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单个的生命体竟能以一己之力对抗钢铁风暴。
但见薛老三用那超乎想象的方式再次避过了榴弹炮,指挥部立时不顾一切地下达了冲击命令,就在薛老三翻倒刹那,隐藏在丛林里的数十位狙击手和数百名特战精英,全部从掩体中冲了出来,运动着朝他围合而来。
眼见这合围之势将成,薛老三在劫难逃!
噗,
薛老三避开十几粒射在要害处的子弹,肩头又中了一枪,他不怒反笑,从怀间摸出个巴掌大小的瓷猪来,温情地凝视着瓷猪,漠然道:“莺儿,这回真得靠你救命,回头我还你一个。”
说话间,他右侧大腿肌又中了一弹,就在这时,薛老三握着瓷猪的右手,突然合拢,刹那间,瓷猪破碎,猪肚内那无数颗五颜六色、圆润如玉、豌豆大小的弹珠,失了束缚,散入在空中,便要跌落下来。
薛老三另一只大手,轻挥琵琶,五指皆颤,看不见的气浪卷地那数百粒弹珠无一下落,但见他指尖轻拢,如弹水珠一般,急速地将那弹珠弹了出去。
不过数息功夫,三十余弹珠便被他挨个弹了出去!
劲流周身,法御万物,这国术宗师,武道神话的另一大神通,瞬间发动,威力惊天。
那小小弹珠不过数克轻重,却被薛老三用数吨的爆发力转瞬弹了出去,这弹珠飞奔的气势不亚于火炮出膛,转瞬便有三十余位侍卫队员,眉心中弹,倒地而亡。
第一百二十五章 树洞
更吊诡的是,那三十余弹珠,穿颅而过,气势犹急,又朝着下一位自卫队员袭去。
刹那间,满场尽是飞舞的弹珠,简直构成了一道强大的玻璃风暴。
说来,修习国术修的是身体,命性,但修炼到了一定程度后,身强体阔,命霸性绝,此刻强大的就不只是身体,更强大的是操控万物的本领。
有道是君子性非异,而善假于物也,正谓此也。
薛老三如此运使弹珠,不过是当初在云锦时,抢夺蔡京手枪,面对呼啸而来的云锦暴民,数枪出手,便营造出枪林弹雨的翻版。
却说此刻,薛老三三十余弹珠弹出,冲出掩体包围而来的七十余位精锐狙击手,尽数毙命。
薛老三看也不看他制造出的满地浮尸,人间炼狱,弯腰抄起一把狙击步枪,捡起数条弹带,随手在肩头挂了。
三两步错身避开两道机枪扫射,闪身便窜进了丛林之中,冲出包围圈,入得丛林,有了遮掩,薛老三便好似猛虎归山,蛟龙如海,真个到了他大显神通,广施威能的时候了。
有了丛林遮蔽,而以他的身法速度,寻常人又去哪里寻他的踪迹,而偏生他又神识强大,六感精妙,虽然闭目,方圆三里之内,一草一木,一花一叶,蝇动蚊飞,皆逃不过他的感知。
是以,那些在丛林里或运动或潜伏的自卫队员,在他眼里便是活生生的靶子。
而以他薛老三的超出凡人理解能力范畴的枪法,这场上千军队合围他薛老三的重大军事行动,却演变成了他薛老三的个人射击表演。
短短十余分钟,便有三百余位自卫队员倒在了他的枪下,后山指挥部内受命于川岛速浪大将。负责指挥此次围剿焚毁神社之暴恐头目尹国勤行动的大雄健二少将,赤红着眼珠,瞪着一台庞大显示仪器上那消失的一片红亮之色,脑袋简直快要爆炸开来。
原来这台仪器。正好关联的是各攻击队员的生命体征。此仪器是美国军事科技研究所的最新研究成果。
岛国这美国的铁杆军事盟友加小弟,也是靠着军部在国会撒泼打滚。才靠外交交换,从美国引进的唯一一台先进作战体征仪。
而这台仪器,军部轻易不肯使用,也就是此次围剿岛国全民公敌尹国勤。川岛速浪才借此机会将之拨给了大雄健二,不曾想大雄健二初次使用这仪器,便出现了这等惊爆眼球的结果。
按照仪器上显示,短短十余分钟,他大雄健二麾下千余名在美受训的精锐特战队员便损失了三分之一的数目,且这数据正在以及其恐怖的数字上升着。
若非大雄健二派出了指挥部之精锐小分队前去探查,他简直怀疑这所谓美国先进仪器是不是根本就是个样子货。或者说是那专长敌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的倒霉货。
就这么着,大雄健二直愣愣地盯着仪器上的显示屏幕,足足有五分钟整个人竟好似痴傻了一般,而就是这五分钟。屏幕上便又有百余道红点消失。
“够了,够了……”
忽的,大雄健二竟玩命拍打起了显示屏幕,疯狂咆哮出声。
“撤退,马上撤退,把所有的队伍都撤退回来,我们不是和敌人作战,是在和魔鬼作战,凡人怎么能战胜魔鬼呢?”
大雄健二正咆哮得满室生风。
忽地,这咆哮声戛然而止,一枚狙击枪弹准而又准地射中了大雄健二的眉心处,穿透力惊人的狙击枪弹,竟在大雄健二的头颅中爆炸开来,霎时间,大雄健二的头颅便像被捶碎的西瓜,四分五裂,崩碎开来,
大雄健二头颅爆炸的刹那,后山对岸的山梁上,薛老三正用打得发烫的狙击枪管点燃一根香烟,抽得喷香。
大雄健二怎么也想不到他将指挥部设在后山,距离那围剿之地足足隔了一座山梁,两边相距足有三千余米,而这三千余米,已然超出了狙击步枪这狙击之王的最大射程,便是死,他心中也存着最后一个疑惑,那魔头到底是怎样在隔着一座山梁用子弹将他大雄健二杀掉的呢?
原来,于常人而言,要成此事是绝不可能,但于薛老三来说,却甚是容易。
他用神识定位了大雄健二的存在后,他并不用狙击步枪对准大雄健二,而是将枪管斜指天空,在扣动扳机刹那,猛地将枪管下甩,子弹出膛刹那,已然被他催加了一道极强的劲力,子弹去势之急,射速之快,射程之远,自然远胜原来的狙击步枪。
屠掉大雄健二这合围部队的指挥官,老三无意对剩下的自卫队员赶尽杀绝,毕竟此类不是那帮岛国武士。
说到底,这些自卫队员不过是奉命行事,而论其本领,不过是寻常人稍加训练就能达到,而非那帮岛国武道精英,他们的存在,则足以倒转中华神州相对于岛国蛮夷的武学胜势,这是薛老三绝不允许的。
细细算来,他此番赴险富士山,所谓的两件事皆已达成,其一,给盛田昭夫这位绑架柳莺儿的罪魁祸首“略施薄惩”;其二,灭杀一众岛国精英,彻底摧折岛国武道崛起之势。
至于干掉神像尊者、苦金刚以及大雄健二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
此件事了,薛老三扔了狙击步枪,卸下仅剩的一条弹带,吸一口烟,长啸一声,纵身向崖下跃去。
……
富士山阴,直接沧海,一处矮崖边,花树丛生,百草丰茂,山崖极低,距离海平面不过十余米,这矮小山崖在苍苍茫茫,名胜遍布,峻峰叠起的富士山,绝数不上显眼,便是登临崖岸,俯察海景,吟啸天风,这矮小的无名矮崖,也绝不会成为备选之一。
这日傍晚,无名矮崖西侧的群山万壑之间,忽地,一只大鸟飞临,那大鸟动作迅捷,寻常人三两个呼吸的功夫,那大鸟就飞出百余米,奇怪的是,那大鸟似乎不愿展翅翱翔,飞临天际,只喜欢挨着山峦,如一柄巨大的镰刀对着这群山万壑,切割而来。
四五分钟后,那大鸟已然越过山壑,一个跳跃,竟在这无名矮崖上落定。
此刻,再定睛一看,那飞跃群山万壑的,哪里是什么大鸟,分明就是一个人,一个硬瘦英挺的青年,不是薛老三又是何人。
当然,薛老三可不是飞跃而来,而是踩着林间巨木,不断跳跃,要是他真有飞天的本领,哪里还会挨着山峦飞,早就鹤啸九天了。
到得矮崖上,薛老三几个跳跃,顺崖而下,落到了一块海礁上,到了山崖与海面相接的位置。
但见他伸手在一处断裂衍生出的石峰处,解开一条用老藤缠编的绳索,顺着绳索一拖,山崖和海面狭缝深处,竟被他拖出一根粗大的浮木。
那浮木似是新成,外面的树皮,还泛着青色,浮木极是粗大,足有数人合抱粗细,数丈长短。
薛老三拖着那浮木到得身前,蹲下身来,伸手在那浮木上一抓,浮木的上半部分便整块儿拆裂开来。
浮木方一破开,里面便现出奇妙来,一个美艳不可逼视的女郎,正安安稳稳躺在浮木之中,闭目而眠,正睡得深沉。
定睛看去,不是柳莺儿又是何人。
原来,薛老三将柳莺儿从原心宅救出来后,便直接进了这富士山。
彼时,他“有约”于盛田昭夫,要去“赴约”,自不便带小妮子同行。
然原心宅突围后,盛田昭夫手下的狗腿子,势必不会放手,定然满世界搜拿小妮子。
是以,薛老三便想了稳妥办法,伐了一株巨木,掏空腹心,在内置上柔软、干燥的香草,便替小妮子做好个安稳舒适的临时住所。
事前,为避免小妮子惊恐,他根本不与小妮子招呼,忽施暗手,将小妮子弄得昏沉睡去。
待其入睡后,方将她在树洞中放了,又扛了这“树屋”,寻了这处不起眼的矮崖,在海面与山崖的夹角处放了,为怕骤起风浪,将巨木卷入大海,薛老三又编织了粗壮结实的绳藤,将那巨木固定在石峰上。
如此,小妮子的安生之所,彻底告成,世上恐怕再也没有比这更安稳,隐秘的所在了。
放下心中大石,没了窒碍,薛老三才慨然赴会。
却说,薛老三灭尽英雄,屠尽寇仇,再度折返,小妮子仍旧安安稳稳地在里面睡着。
海风清俊,海水如绵,风吹水腰,这安全结实的树洞,便好似温暖柔软的摇篮,听着细细涛声,左摇右晃之间,人本就极易安眠,更兼小妮子被盛田昭夫劫持,数日间虽然镇定自若,可也一刻不曾安眠。
彼时,被薛老三弄得昏沉过去,再躺进这么个舒适,安全的所在,紧绷的神经一松,整个人立时沉沉睡去。
此刻距离薛老三离开,不过才过去两个钟头左右,温柔乡里的柳总裁,正睡得酣甜,梦里正和情郎会于月湖花海,享受着那无边浪漫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使馆(抱歉,迟更了)
见得小妮子熟睡,薛老三也不扰她,正要轻轻将她抱了,攸的一下,小妮子睁开眼来,明亮的星眸不见任何表情,拉着薛老三的膀子,坐起身来,伸手便来扯薛老三的衣服。
薛老三举手抓住他皓腕,微微摇头,“没事儿的,我不是好生生站在你面前么?”
小妮子紧咬着嘴唇,手上用力,挣脱薛老三的大手,解开了他那件并不怎么合身的迷彩上衣,露出内里的早已染成血色的白衬衣来,最恐怖的是,上身那几处被狙击枪弹击中的地方。
虽然薛老三已经潜用内力挤掉了弹丸,但先前杀掉神象尊者,躲避榴弹炮时,全力调动血气之际,那弹孔处的经脉撑大,立时鲜血外涌,将创口处胀得不成模样,此刻虽然血气收紧,创口不在涌血,但还是留下了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弹眼。
瞬间,小妮子晶亮的眸子中,便腾起了雾气,薛老三笑笑,正欲朝她俏脸捧来,小妮子呜呜哭出声来。
“没事儿,看着可怖,其实都是别人的血,不会是今日才看清自家男人竟是个杀人如麻的魔鬼,害怕得掉眼泪了吧。”
薛老三微微笑着,伸手替她拂拭眼泪。
小妮子心中凄婉已极,哪里听得进他这蹩脚的笑话,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落个不停。
其实,薛老三哪里知道,在小妮子心目中,他就是近乎无所不能的天神。
从最初的相遇,到帮着小妮子解除那悲惨的婚约,再到秦唐大地震的绝地拯救、生死与共……
近十载行来,薛老三给了她无数的惊喜,感动。
他就是她的守护天使。强大无比,无能无边。
然而,今天,这守护天使为了她。拼到几乎体无完肤。血染白衣,满身弹孔。惨不忍睹。
“行了,这点儿伤对你男人来说,不过是皮肉小伤,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薛老三轻轻一拍她肩膀,便将她抱了起来。
“你去哪儿!”
小妮子止住啼哭,噎着嗓子问,说话间,死死勾住薛老三脖颈,力到处,指甲深深陷进了皮肉里。显然,薛老三那一个“先”字泄露太多。
“我能去哪儿,送你回家嘛。”
“我不要,别想骗我。薛老三,不许丢下我,更不准弄睡我……”
“我”字方出口来,柳莺儿便又昏睡了过去,薛老三松开按在她玉枕穴处的拇指,小心将她抱了,便又一纵身,踩着那林海松涛,鸿飞杳杳。
出得富士山,薛老三抱着小妮子跳上一辆拖拉建材的卡车,行了半个钟头,便进了市区。
时下,正是下午,天朗气清,阳光普照,往日的这种天气,又逢休沐,本该是普通岛国人郊游,购物的大好时节,可今日的岛国,几乎全国戒严了,尤其是发生了骇人听闻暴恐事件岛国首都东京城,大街小巷武装人员遍布,永远熙熙攘攘的东京街道,也为之一阔。
按理说,薛老三本可以抱了小妮子隐在这富士山中,静待天黑,可他今次出来,可是大招招商的旗号,不过请了五天的假期。
如今已过去三天,返程再耗去一天多,他时间实是有限得很,哪里耽误得起。
所以,这点风险还是得冒。
当然了,说是风险,可对他这国术宗师来说,钢筋水泥构建的城市,本身就是巨大的掩体,更不提还有这密集的人群,便是如丛林般的遮掩。
即便是大街空旷,武装遍布,他抱了柳莺儿踏入,也是闲庭信步,转瞬,就越过层层阻碍,行出数十里,来到一处极具特色的美式建筑前。
雪白的小洋楼前,星条旗随风而舞,头戴贝雷帽的岗位手持冲锋枪,端正地立在岗亭位置。
薛老三绕过岗亭,到得后院,潜伏暗纵,便入得院来,一路腾挪闪跃,小心规避着各式探头,捏晕几个门禁,来到一间奢华的办公室,小心地将柳莺儿在办公室后奢华的大班椅靠了,轻轻在她唇间一吻,便跃出窗去。
他人方出窗,整个白色建筑内警铃大作,密集地踢踏脚步,如急雨飙落。
砰地一下,一位身着肥大西装的中年胖子,推开了奢华办公室大门,蓝汪汪的眼睛似要喷火,一边喘着粗气,迈步疾走,一边对身后的随员用纯正的纽约腔高声怒骂,“蠢猪,都是蠢猪,堂堂美利坚大使馆竟被入侵了,这是宣战,对美利坚合众国的……”
蓝眼胖子正骂得起劲,喷火的眼珠子猛地对着坐位方向凝住了。
就在这时,他的一众随员也发现了办公桌后宽大座椅上那位明艳逼人的女郎,齐刷刷将捏在手中的各式火器,朝那女郎指去。
“别开枪!”
蓝眼胖子大吼一声,声未落,肥胖的身子先扑了过去,似乎想用字迹的身体去堵那枪眼。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惊呆了一众随员,谁都不明白大使大人今次唱得是哪一出,不待众人醒过神来,蓝眼胖子又大声呼喝起来,“出去,出去,都滚出去……”
他这声呼喝暴如急雨,不仅将一众随员喝得抱头鼠窜,狼狈地退了出去,也吵醒了正舒服地躺靠在厚实大班椅上安睡的柳莺儿。
“啊,您醒了,柳总裁!”
蓝眼胖子慌忙蹿到近前。
见这蓝眼胖子,柳莺儿稍稍慌神,抬眼瞟了瞟四周陈设,立时明了了一切,心中恨恨骂了句“狠心贼”,脸上已然恢复了镇定,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来,笑道,“韦德斯先生,你好啊,很高兴再度见面。”说话儿,便伸出手去。
原来,这蓝眼胖子不是别人,正是美国驻日大使。
早两年,柳莺儿在一次鸡尾酒会上,和这位韦德斯先生有过一面之缘。
却说,见柳莺儿伸过手来,韦德斯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儿,猛地跳了起来,慌忙将手伸了过来,小心在柳莺儿玉手背上搭了搭,便松了开来,谨慎地招呼起了客气话。
一面之缘,柳莺儿记得韦德斯,不过是因为这位蓝眼胖子的超级体型。
而韦德斯记得柳莺儿,实在是因为不记得不行,谁让这位柳总裁在美国的上流商界、社交界,实在是太过闪耀逼人了呢。
他韦德斯如今虽然贵为驻外大使,可是在柳总裁这种托拉斯老板面前,实在是提不起心气,人家柳总裁可是动辄能联络众多国会议员的存在。
而且,美国是重商国家,金钱可比大陆更能直接的反映权力,最了不得的是,这位柳总裁的美艳风姿,实在是社交场的最强大利器,人天性爱美,美到一定程度,就是威能绝大的武器。
政界,商界又从来都是雄性动物的天下,偶然闯入柳总裁这么一位优美动人的同类,谁不愿意亲近?
于此,忽忽数年,这位柳总裁已然是美国上流社会了不得的人物。
韦德斯犹记得那次酒会,这位柳总裁出场时的动静儿,可是小洛克菲勒先生和加州州长左右护驾,全场几乎皆以能和柳总裁共舞一曲为荣,然无一成功,便是副总统先生亲自相邀,也铩羽而归。
今次,这位柳总裁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办公室,他心惊之余,亦是头大无比。
联系最近两天自己收到本土发来的严令,他脑子里瞬间理清了其中关窍,细细品咂,暗自叫苦。
柳莺儿何等样人,韦德斯眉眼稍动,她便知悉究竟,道,“韦德斯先生,相信我失踪的消息,您这里一定收到了吧,既然我来到您这儿,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当然了,也是为了省却一部分麻烦,这下,您该明白了吧。”
柳莺儿说的虽然隐晦,韦德斯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柳莺儿失踪的消息,是高度机密,被美联邦调擦局严密封锁,又因为时间尚短,盛世这边都还未收到消息,只不过三天没联系上柳总裁,底下各部门有些纷乱。
但再是机密,别的大使不可能知晓,但韦德斯这位驻日大使,必定与闻。
原来,三天前柳宅的那场突袭,还是被美国联邦调查局破译了,毕竟,美国有着这个星球最庞大的情报系统,查清是哪个组织做下的答案或许还有困难,但要查清人是从哪个国家来的,自然不是难事。
自打锁定了是岛国来人后,联系西伯利亚的油田之争,线索很快就明了了。
若是别的国家,美国早就喊打喊杀了,可偏偏是岛国,这个美国在亚洲最重要的心腹小弟。
柳氏虽大,可不过是一介商人,且还不是美国人,柳宅遇袭如此大案,一旦挑破,美国想不和岛国翻脸都不行。
而如今的国家大势而言,美国又是万分不能也不愿和岛国翻脸的。
是以,如此大案,才被瞒压到如今。
三天前,韦德斯就接到了国内的通报,要他密切关注岛国这边的动向,上面甚至把应对方案告诉了他。
其一,警告岛国人,爪子再敢伸长,就给剁掉。
其二,不必展开营救工作,默默无闻就好。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安全锁匙
显然,这个指示,一言蔽之,便是袖手旁观。
柳总裁再富有,盛世再有影响力,不过是个人和私人企业,还不足以影响到邦交的份儿上。
当然了,前提是,柳总裁被岛国劫持之事,不能闹开,闹大。
可如今,这柳总裁都神出鬼没地坐到自家办公椅上了,韦德斯难不成还能将人偷偷暗杀了,装作没这回事儿?
显然不能,他还没蠢到这个份儿上。
这位柳总裁能瞒过使馆内外的重重警卫,坐到这里,就证明了人家的力量。
更不提,此刻柳总裁坐到了对面,韦德斯已然一万分确信了焚毁靖国神社的人,就是盛世的人干的。
念头到此,他可没半点侦破惊世大案的冲动,有的只是深深的震撼。
别人不知道靖国神社当日的情况,他可是一清二楚,甚至弄到了当日“尹国勤”突袭的视频,韦德斯吓傻了还是次要的,消息传回联邦调查局,那边已然将这“尹国勤”列为超危险人物,险些被划入了超人的行列。
这样的人,隐在暗处,怕是刺杀总统,抹灭领袖,不过弹指挥间。
韦德斯甚至揣测那位超危险人物就在左近盯着自己,只待自己稍有动作,就取了自己性命去。
好在他没想着要对这位柳总裁做些什么,人都到这儿了,他总不能真去做那杀人灭口的脏活。
他担心的是这位柳总裁恢复自由后,将被岛国劫持,而后又通过美国大使馆获救的消息捅出去。
届时,美国政府不和岛国翻脸都不行了,连柳总裁这等人物都敢打上门来绑架,美利坚举国豪商谁有安全感?
这帮足以影响国会的豪商们。一旦发怒,保准能捅破天,连总统都得服软。
而韦德斯驻节岛国,很清楚美国的外交策略。如今关节。对日反目,绝对是外交上的失败。也是他这位大使该竭力避免的。
是以,柳莺儿的突然出现,他没有惊破大案的欢喜,只有头疼。
然则。柳莺儿何等样人,转瞬窥破关键,直言她此来,就是为了不把事情弄大,如此算是给韦德斯吃了颗定心丸。
得了柳莺儿承诺,韦德斯面目一改,立时高声怒斥起了岛国人的卑鄙、肮脏、下流、龌龊。话里话外便是询问柳总裁到底有何种要求,他完全可以代为出面,私下里替她柳总裁讨回公道。
一言蔽之,只要柳总裁承诺不将事情闹大。尽管狮子大开口。
说来,一想到柳宅大案,韦德斯也是怒火万丈,岛国人胆大包天,竟敢在美国本土干下这等龌龊事,如今倒好,反倒要他这个驻日大使替岛国鬼子干下的烂事,擦屁股,不让岛国鬼子出出血,他还真不痛快。
“谢谢韦德斯先生的好意,我看就这样吧,一场交锋,谁吃亏了谁心里清楚,胜利者就没必要苛责失败者吧。”
柳总裁风轻云淡地道。
韦德斯嘴上连连应诺,心中稍稍一转,便也回过味儿来,暗赞这个柳总裁果然是名不虚传,果然是好手段。
的确,柳宅遇袭,柳总裁被劫,是岛国鬼子利欲熏心,卑鄙在前,可你柳总裁事后,干出这偌大阵仗,竟把人家靖国神社都毁了,前后相比,到底谁吃了天大的亏,不问可知。
虽然柳氏报复有理,可到底涉事太大,甚至被国际定义为恐怖袭击,亦不为过。
然一旦定义成恐怖袭击,且牵扯出柳氏,让盛世顶着个恐怖组织的帽子,以后的生意还如何去做。
是以,柳莺儿不追究,实则是避风头。
岛国人不敢把绑架她柳总裁的事儿说出去,同样,即便知晓了 那“尹国勤”是来搭救他柳总裁的,只怕也没法儿说出去。
美国人即便是知道内幕,只怕也唯有守口如瓶,不敢为了她柳总裁和岛国翻脸,同样也别想指摘他盛世是恐怖组织。
最妙绝的是,“尹国勤”如此一闹,只怕她柳总裁今后就是半个保镖不带,行走在外,亦是安全无比。
要说柳莺儿还真是冰雪聪明,薛老三计较之事,全让她算准了。
薛老三之所以此刻,将之送到美国使馆,除了方便柳莺儿轻松离开岛国外,便是存了为盛世善后,为柳莺儿加一把安全锁匙的缘故。
先说这为盛世善后,毕竟焚烧神社,屠灭岛国武道界,他薛老三简直就是罪恶滔天,杀人如麻,说是杀人魔头亦不为过,当然了,薛老三对杀人魔头这个代号,没什么感觉,遍数地球五千年,何处英雄不杀人,更何况屠的还是鬼子精英,他毫无挂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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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烧杀得痛快了,盛世的将来也不能不顾及,毕竟,即使他化身“尹国勤”,已成这个世界“不可考”之人,但熟悉内情者,稍稍推理,便能将这“尹国勤”和盛世联系起来。
显然,盛世这堂堂正正的商业巨头,是绝不适合同“尹国勤”相关联的。
唯一的化解的方法,便是沟通,和解。
有这位美国大使做中间人,且双方各有把柄,更妙绝的是,外人无丝毫证据证明柳总裁和“尹国勤”认识,“尹国勤”便是为救柳总裁来的,有的也只是逻辑推理。
是以,薛老三料定柳莺儿能妥善处理好盛世的形象危机。
再者,便是为柳莺儿加一把安全锁匙。
薛老三相信他这般烧杀一通,收到情报者,小心脏恐怕都得震颤半晌,以后谁再想对盛世下手,都得掂量一二。
当然,薛老三认为目前来看,这把安全锁匙并不牢固,他有必要去再加固加固。
念头到此,薛老三攸地闪身,便从大使办公室窗外最高的一颗阔叶木稍上,跳了开去。
…………………………
明月,乌云,惊鸟,深山园林,神秘,幽静。
此处地标,几乎不曾存在于任何民用或军用地图,甚至整座山林都 不曾在世人眼前出现过,此处正是三井财阀的总部,三井直系继承人寄居地。
主堂的一间地下室内,灯火昏暗,陈设简单,年方四十,继承三井家业近十载的三井信之助,跪坐于正堂当间,盯着一份情报,双目凝聚,面色铁青,直直凝视了十多分钟,沉声道,“诸君有什么看法?”
沙哑的嗓子,仿佛夜枭站在冰凉的断碑上啼叫,恭恭敬敬跪在三井身后的十数位西装中年们,沉伏的脑袋越发伏低了,便连呼吸声也收敛了,场中寂寂,甚至能听到隔着沉重混凝土墙传到的蝉吟声。
谁又能想到,此间如小鸡崽雌伏的一众西装中年,随便走出一位,便是足以在岛国某个行业呼风唤雨,顶天立地的绝顶人物呢。
“呵呵……”
三井信之助轻声发笑,如夜枭桀桀,“真得没人肯说!”声音缓慢,冰冷。
场中的气氛似乎被寒冰封住了一般,场中众人皆熟悉三井信之助的性情,知晓这是社长大人暴怒的前兆。
可眼下的境况,谁又敢开口,开口了又能说什么。
的确,在岛国,几乎就没有三井财阀解决不了难题,可那指的是处理人世间的矛盾,面对是人,即便是天皇陛下,其实,也不过是人。
可今次,要面对的,谁敢说他是凡人,那人的本领,简直已经超出了凡人理解的范畴,就是妖魔,恐怕也没有那么强大的灭杀能力。
如此神魔,还隐在暗处,三井社长都束手无策了,谁又有能力面对。
三井社长再是暴怒,怕是也没那神魔可怕吧。
就在众人头颅低伏,准备迎接三井社长的暴怒时,嘀嘀两声,密室的密码锁竟然开启了。
瞬间,所有的人都抬起头来,据他们所知,这密码锁可是只有三井社长能开启,而且从来就没有在三井社长召开高层秘密会议的当口,敢有人开门而入。
“八嘎,信长,说不出开我密室的理由来,你就滚去黑山参禅吧!”
三井信之助勃然大怒,对着开门而入的青年,便喝骂开了。
三井信之助喝骂的当口,室内的一众西装青年,尽皆恭恭敬敬冲来人鞠躬问好。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三井信之助的嫡亲弟弟三井信长。
三井信长来势匆匆,丝毫不理会三井信之助的喝骂,更不理会一众西装中年的问好,进门便行到三井信之助身侧,从怀间掏出一张明黄色的丝绸来,对着丝绸念出一段文字来。
还未念罢,三井信之助便跳起身来,嘶声吼道,“不可能,不可能,这是乱命,乱命,父亲和长老会绝对不会出此乱命,来人,来人,把三井信长给我抓起来!”
“哥哥,你难道还不觉悟么?如果没有父亲的秘匙,我怎么可能打开密会室的大门,你为家族带来了灭顶之灾,难道还妄想逃避责任么?”
三井信长凝视着三井信之助,慢悠悠道,“忘了告诉你,三个小时前,川岛大将在官邸被人取走了头颅,你不会认为父亲和长老会,只是免除你社长之位这么简单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无子
三井信长凝视着三井信之助,慢悠悠道,“忘了告诉你,三个小时前,川岛大将在官邸被人取走了头颅,你不会认为父亲和长老会,只是免除你社长之位这么简单吧?”
说着,三井信长拍拍手,立时,两名身着白色斗篷、浑身遮得风雨不透的高个男子,大步而入。
“执法者!”场内响起了惊呼声。
“三井信长,你疯了么,别忘了,我是三井家族的合法继承人,就算我不是三井财阀的社长了,我还是三井高天的嫡长子!”
三井信之助大声吼叫,执掌天下的气度瞬间崩溃,声音中带着震颤,因为来的是执法者,长老会的执法者,他彻底信了三井信长的话,他的社长被免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崩坏到这种局面,就因为批准了盛田昭夫这只已经升天的猪头对盛世这头美丽绵羊下手,竟会造成如此灾难性后果,执掌天下的三井信之助为此丢掉了性命。
三井信之助没有挣扎,甚至停止了咆哮,盘膝坐在当庭,任由两名执法者走到近前,一人按住他的肩膀,一人抱住他的脑袋,快速用力,像拔起一颗白菜一般,一旋钮,一摘取,三井信之助的头颅便和身子分了家。
至死,三井信之助的眼睛都是圆睁着的。
三井信长对两位执法者道,“把我亲爱哥哥的脑袋,拿去鹰愁崖,放在最高的位置。”
说着,心中却在对三井信之助默道,“亲爱的哥哥,现在你该不会狂妄的自认为是这个星球最强大的存在了吧!人家没来找你。同样轻易地杀死了你,没办法,撞上了神魔,天照大神恐怕都得退避三舍!”
…………………………
“小河湾湾向南流。流到香江去看一看。东方之珠我的爱人,你的风采是否浪漫依然……”
歌声悠扬。香江婉转,柳总裁位于平顶山半山别墅的观景阳台上,薛老三斜倚栏杆,跟着舒缓的cd。哼唱着罗大佑的刚发行不久的这首《东方之珠》。
前世的薛老三很喜欢这首音乐,但并未听出音乐的深刻涵义和其中韵味儿,然身出这个时代,他才算明白当时的港人为何如此狂热地喜欢这首歌曲。
时值老首长提出了“一国双制”,以及《华英协定》的签署,港岛就像七十年代初,美国和宝岛断交时的宝岛那般。开始了大规模的移民潮,此刻的港民心中存在着忧虑和彷徨。
罗大佑的这首《东方之珠》恰如其分地将这种淡淡的忧虑,绵绵如絮的牵挂忧虑表达的淋漓尽致。
此刻,身在港岛。明月高悬,瞭望着静静的香江,对这首歌曲,薛老三犹有感触。
“该吃药了!”
柳莺儿身披薄纱,诱惑至极的身子从薛老三身后贴了过来,两只皓腕映着淡淡月华凝若霜雪,交叠着从薛老三脖颈处伸了过来,一只手掌托着两粒药丸,另一只端着杯依云水。
听见“药”字,薛老三眉头猛地蹙了蹙,哼着的音乐立时中断,身子都有些颤抖了,前日遭遇榴弹炮来炸,都不会让他有这般震撼。
紧触的身子,让柳莺儿敏锐地捕捉到了身前男人的担忧,此刻,眼前这个男人不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守护神,而是是受了重伤害的孩子,需要保护。
柳莺儿紧紧箍着薛老三,恨不能挤进他身体里去,用身体的热量温暖着身体。
“没事儿,拿来我吃吧,不就是药么,还能比子弹更难消化。”
薛老三拍了拍柳莺儿的玉手,伸手要来拿药,却被小妮子躲了开来。
“别把我当讳疾忌医的庸人!”
薛老三大手一翻,指头轻轻在柳莺儿手腕上一弹,霎时,一股刺激如电流般在小妮子手腕流动,刷的一下,合拢的手掌便松开了,薛老三摘过两粒药丸送进嘴来,伸手取过水杯,仰头便喝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不强求,随他去吧,许是上天注定,我薛老三这辈子无子呢,只是连累你了。”
薛老三是昨日上午,返回港岛的,一到港岛,就被柳总裁的专驾接了去,休息片刻,说了会儿体己话,医疗组的专家队伍便上门了。
见了一大群穿白大褂的,再看小妮子那哀婉的眼神,薛老三又能说什么呢,只有老老实实配合。
一翻体检下来,动用了十七八钟仪器,检测结果反应他薛老三的身体好得不像话,各项指标正常得不得了,尤其是身体的杂质如婴儿般稀少,精液也比常人浓厚,可邪门儿的是,俱是死精。
寻常人而言,也不是没有死精的,可那死精之中,多多少少有些活体,可薛老三的精液中,一群老专家化验坏了一堆仪器,愣是没找出一条活着的小蝌蚪。
如此结局,一众专家前所未见,自也无从医治,照例说了些安慰的话,开了些聊尽人事的药,便自告退。
“没有就没有吧,我可不喜欢小孩子,又哭又闹,还得端屎把尿伺候十几年,我可受不了。”
小妮子笑着道。
薛老三心中凄然,有些话到喉间,看到小妮子那凄绝的容颜,却是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口来。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把我扔给了韦德斯那大胖子后,你去干什么去了呢?”
小妮子适时地偏转话题。
薛老三知她心意,自也不愿她沉浸苦闷,接茬道,“没干什么,去找了川岛速浪和三井财阀的一帮老头子,玩了出西游记里的剧目!”
“不会是脚踢炼丹炉,棒打凌霄殿吧?”
柳莺儿笑道。
薛老三道,“哪里哟,那也太没技术含量了,书上不有一集说,唐僧师徒四人到了一个举国仇佛的国度,害得唐僧被抓,孙猴子一怒之下,不是悄悄把国王、王后,还有一众王公大臣的脑袋给剃了秃瓢,我也这么干了一回。”
话至此处,三井信之助的死因便明了了,薛老三无意去满世界搜寻躲在龟巢深处的三井社长,他直接寻到了三井智叟院,将在里面避居的三井社长他爹和一干老头儿,趁着午休的当口,给剃了个阴阳头,并在枕边留书一封。
一干吓傻的老头儿立时如奉纶旨,还没过夜,就依照留书上的吩咐,取了三井信之助的脑袋,放置于鹰愁崖上。
至于,川岛速浪则是被他亲自于万军之中摘走了脑袋,只是这摘人头颅的事儿,太过血腥恐怖,他如何好对柳莺儿言语,便只说了“剃头”的故事。
“咯咯咯……”
小妮子本想故作笑语,助薛老三冲淡愁绪,哪里知道薛老三所做之事实在太过促狭,一想到一群老头儿一觉睡醒后,发现自己脑袋成了一边有发一边无发的阴阳头,她便觉乐得不行。
一场大笑冲淡了悲戚,两人笑闹一阵,小妮子便道,“明天怎么安排,是在港岛玩儿,还是去咱们的私人岛屿,照我说,还是去咱们的私人岛屿吧,这几年,我又拾掇了几次,快成一座皇家园林了,我走了不少地方,还真没发现比咱们那个小岛更美的地儿了。”
“哪有时间,明天还得坐你的私人飞机赶空呢,忘了你老公早就是公家人呢!”
薛老三苦笑道。
“什么我的私人飞机,那可是咱们的薛柳号,你要坐自己吩咐去,我才不稀得帮你啰嗦!”
嗔罢,媚眼一转,勾着薛老三脖子道,“要不,我直接让飞机飞到你家门口去,放心,咱们的薛柳号在大陆备过案,不在航空管制之内,保管能飞过去,我的薛大市长,成么?”
薛老三背脊生寒,懦懦道,“这,这就不用了吧,我是公务人员,还是低调,低调得好!”
他哪里不知道小妮子剑指何方,他生平最担心的便是两头胭脂虎撞到一处。
“不去也行,那你和我约好的,八月份陪我环游世界,还做不做数?”
说话儿,柳总裁如一条美女蛇,不知何时,竟盘在了薛老三腰间,一张美人脸笑颜如花,晶亮的星眸射着寒光,似乎只待薛老三道个“不”字,她便要将缠住的猎物一口吞了。
“来来,怎么不来,我也正想松快松快呢!”
情势不对,薛老三便是英雄,也唯有低头,硬抗指定是没好下场的,唯有使计韬晦!
毕竟,如今都七月五号了,这个月才请的假,下个月再想出来去环游世界,组织保管敢彻底让他薛某人闲散下来。
“对了,让你联系的有志于旅游投资的商人,联系了没?”
薛老三赶忙偏转话题。
柳莺儿横他一眼,“你的事儿,我什么时候不放在心上了,早安排好了。”
“不会是咱们盛世的人吧?”
薛老三学乖了,总算学会用“咱们”了。
他此来港岛,虽是专为救柳莺儿而来,却是打着“招商引资”的旗号。
此番回去,务必要给周道虔和市委常委会以交代,此刻,行将归蜀,招商的事儿自然得落到实处。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为难
“就那么不待见我?”
小妮子气苦道。
“不是不待见,其实,在我看来,您柳总裁一直是做大生意的,我们德江哪有值得您操心的生意,您吃大鱼大肉的,德江的那点小鱼小虾,就留给别人吃吧……”
不要钱的高帽,薛老三成堆地往小妮子头上砸落。
“行行,我才懒得管你了!”
说话儿,一旋身子,柳总裁踏着袅娜的猫步,进门去了。
薛老三还待观赏下美丽的维多利亚港湾,一只枕头横空飞来,砸在头上,便听房内传来娇叱,“都几点了,你明儿不是要走了么?”
话未说尽,余意已到。
薛老三淫笑几声,张牙舞爪地朝门内扑去,没多会儿,室内的沉重的呼吸和婉转的娇啼,便凑出一曲和谐的乐章。
……………………
进入七月,天气流火,天上毒辣的太阳似乎把人身上的衣服都烤化了,人们的穿着是越来越简短,方过下午,正是一天中太阳威力最强大的时候,烤得整个大地寂寂无声,连躲在荫凉里的肥蝉都没了嘶鸣的力气,到处静静悄悄。
诗家言:蝉噪林愈静。
这静悄的环境中,一切响动皆愈发分明。
德江市一中教务处办公室正发生着的一桩争端,并不是如何疾烈的吵闹,却短时间内传遍整个校园,集聚了不少的围观者。
说来,时下正值暑假,校园内既无学生,也无多少教师,然这一吵闹,仍旧围满了人群。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吵闹的两位主体之一,实在是太过引人眼目,虽穿着朴素,却真如画上走下来的人物一般。
“铁主任。请你注意你的态度。我现在还不是贵校的教师,你无权对我呼呼喝喝。换句话说,就算我是贵校的教师,也有独立的人格和尊严,并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苏美人简直要气疯了。今天,她到市一中,不过是办理个入职手续,哪里知晓,这姓铁的教务主任是前刁难、后阻碍,从进门开始,就没给过好脸色。好容易走完流程,临到分课。
她苏美人志向所在的英文课,莫名其妙成了历史课,她苏美人专研哲学。虽说对历史也多有涉猎,可作为教育从业者,她更清楚时下国内的基础教育,恐怕还是英文教师更具稀缺性。
再者,她此来德江,一是陪陪薛向,二是想完成造人任务,并非想要扎根德江,所以,她来德江一中做教师,不过是在打发空余时间之余,支持下地方教育。
可地方上缺的不是照本宣科的历史老头,缺的是她这种接受过新式教育的新派教师,英语则是她认为最能提高学生接受新事物能力的科目。
她原以为凭着她简历上那一连串显赫头衔,一中的校领导见了,不说是摆出求贤若渴的姿态,至少得刮目相看吧。
哪成想这姓铁的泼妇,从头到尾都是蛮不讲理,竟看也不看简历,就直接将之扫进了柜台底下,如犯了更年期的悍妇呼呼喝喝,没完没了。
苏美人再是好脾气,这下也甭不住了,更何况,最近一连几天,只要出门,几乎事事不顺,不是这个找茬儿,便是那位犯贱,把她的火星子撩拨得旺盛至极。
今次,又遭遇姓铁的泼妇无理取闹,她的火气一下子就迸发了。
不成想,她火气旺,姓铁的火气更旺。
“人格?尊严?胡扯瞎扯什么玩意儿,我是领导,你是下属,我说什么,你听什么,学校安排你上什么课,你就上什么课,你挑什么肥,拣什么瘦,看你穿的这身衣服,妖里妖气的,学生见了你这样子,能上进去课,那才有鬼了,看看,你看看,你身后的那些毛孩子,哪个眼神儿是正常的……”
铁主任此话真可谓刻薄至极,寻常男孩哪有不暗恋成熟女性,尤其是美丽教师的。
但这种暗恋,纯系禁忌,说穿了,也不过是青春期萌动,再是正常不过,但也绝不能被随意宣诸口外。
此刻,这位铁主任为了在言辞上争锋过苏美人,连这等污水都朝苏美人泼来了。
这不,铁主任此言一出,不止苏美人气得一张玉脸像是点燃的火焰,围观七八个半大小子争先恐后跑了个没影儿,一个赛一个地挂着红脸。
“你胡说,我大嫂长得就是好看,谁不愿意看好看的人呀,难不成还要强迫大家盯着你看么,反正我是不乐意的!”
小家伙抱着小白,终于脆生生地开腔了。
铁主任年过四旬,五短身材,偏又肥胖,又剪了这个时代最老气的篦头短发,整个人实不堪看,仗着平素泼悍和手中权力,谁也不会在外貌上取笑于她。
今次,小家伙为苏美人出头,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周遭的人再适时发出些哄笑,刷的一下,铁主任的愤怒值就蹿到了顶峰。
“哪里来得小王八蛋,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
铁主任看着是教务处主任,可实际上不过是靠着当年的“唯成分论”,由公社推荐上的高中,肄业后,先在农村小学任教,后来因裙带关系,才坐上了宝丰一中,也就是德江市一中教务主任的位置。
究其根本,不过份属寻常村妇之流,剖其本性,更在那悍女泼妇之列。
此刻,小家伙戳中她面皮,恼羞成怒之下,铁主任哪里还顾及此间是教学育人的象牙塔,更不顾及场外围站的十数教职工,张口就倾泻出大粪来了。
“啪!”
铁主任话未及半,苏美人竟重重一巴掌抽在她那圆乎乎的肉脸上,一声脆响传出,连带着荡起一圈肥肉波浪。
细说来,苏美人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古典淑女,游学欧美,积极参与体育运动,风格既秉承中华妇女的传统,又浸淫了国外的开放、直爽、敢作敢为。
铁主任辱及她还好说,可连对小家伙都口不择言,满口喷粪,她要是再不法亮出颜色,往后不知道薛老三该怎么看她呢。
却说,苏美人一巴掌抽出,满场震撼,铁主任捂着胖脸怔怔许久,才回过神儿来,念头方转醒,“呜啊”一声,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便张牙舞爪地朝苏美人扑来。
她方待动作,一道白影电光一般从她伸张出来的胳膊上掠过,紧接着,铁主任便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呼,白光过处,她那圆得看不清关节的手腕,被划开一道长约三寸,血肉外翻的口子,鲜血瞬间染得满手都是。
出手,不,出爪的自然是小白。
薛老三临行前,交代过小家伙,带着小白,守卫好苏美人,防卫的本是邱跃进这居心不良之辈,此刻苏美人遇袭,小家伙哪有不出手的。
小白乃是掌中白虎,本是异物,昔年在明珠时,对阵守山犬,尚且不落下风,及至今日,已迈过幼虎期,筋骨大成,势如闪电,劲赛猛虎,若非小家伙再三示意,小白不过拿晶莹剔透的爪子,在铁主任手腕处搭了搭,若是劲到实处,整条手腕早就被它轻轻松松给卸下来了。
“呲呲,赵杰,王华子,你们他妈的都……是死人啊,还愣着……干什么,呲呲,抓起来,抓起来,把这贱毛抓起来,打死打死……”
铁主任边死死捂着手腕,边抽着冷气嘶喊周遭围观的教职工们出手相帮。
在市一中,铁主任积威甚久,一声嘶吼,倒也有三五个上赶着拍马的男女,挤出人群,朝小家伙涌来。
“我先警告你们,别靠近噢,我家小白可不好惹,受了伤,可别哭鼻子,更不许怨我!”
小家伙指着围来几人,一板一眼说道,说完,又敲敲小白脑袋,嗔怪道,“不是交代几遍了么,轻轻搭一下就好,看你把人家弄得血呼啦的,罚你晚上不许吃肉,前面这几个人再敢上前,把它们腿肚子挠一下,不许太重噢!”
小家伙方唧唧歪歪地交代完毕,几双大手已经朝小白抓来。
就在这时,小白脱手而出,在五人腿空之间,划过一道白光,眼睛一眨,便又钻入小家伙怀里,雪白的小脑袋昂起来,冲着小家伙吐吐粉红小舌头,伸出爪子还冲底下那五位已然躺倒在地,哀号不止的男女比划下晶莹如玉的小爪子,似在说,“我可没使力气,是他们太不中用!”
小小白猫,竟是如此悍勇,转瞬就放倒五位成年男女,围观众人再也无人敢动,便是先前不住喝骂张牙的铁主任,也彻底偃旗息鼓,捧着血呼啦的手腕,不住呲气。
场面弄成这样,苏美人也失了心气,瞪了小家伙一眼,拉着她小手,便要离去。
就在这时,围观的人群突然分开了,一个秃顶中年挥开众人,急急行了进来,人未定,声先出,“吵吵,吵吵什么吵吵,这里是教育单位,不是菜市场,都吵吵……”
来人正是市一中校长朱大勇,他喊了一半,才发现地上躺了不少人,鲜血淋漓,场面极是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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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急哈,下月恢复双更了!
第一百三十章 回家
刷的一下,冷汗便顺着朱校长额头下来了。
原来,方才他并不在学校,是接了电话,说市教委曾副主任要来学校视察,这才急急赶过来的。
哪知道,他方接着了曾主任到了学校大门口,便瞅见三楼教务处位置,人潮蹿动,看人影儿,约莫有几个熟悉的教师,还以为又是这帮人聚集,在闹待遇的问题。
谁成想,一冲上来,竟撞上了这等局面。
朱校长脑袋正嗡嗡不已,曾副主任已然带着教委的大部队,闯进门来。
“朱大勇同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市一中何时该办屠宰场了,弄得血呼啦,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曾主任一扶金丝镜儿,一抹青光划过,冷声问道。
朱大勇木木楞楞,不成言语,他实在是惊呆了,市一中是德江鼎鼎有名的初中,学校发生血案,他这个学校负责人没吓得背过气去,就算有定力了。
“姐夫,姐夫,你可算来了,你看,你看,你看看我这手,都是让小骚蹄子家的贱猫给挠的,都快挠断了!”
朱大勇没接茬儿,铁主任却扭着肥胖的身子,窜到了曾主任身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苏美人,似乎要将之生吞活剥。
“嗯哼!”
曾主任重重咳嗽一声,提醒铁主任这蠢妇注意“称呼”避嫌,方才指着铁主任那血葫芦般的胳膊,瞪着苏美人道,“这是你干的?好大的胆子,你就算报到不太顺利,又怎么敢行凶抓人,朱大勇。你去给公安局打电话,把违法治安处罚条例的犯罪嫌疑人给我带回去!”
“报到?曾主任怎么知道我是来报到的?”
苏美人敏锐地抓住了曾主任话里的漏洞,从一开始她就觉得不对劲儿,姓铁的就算脾气再坏。也绝不至见人就蛰。除非是疯子。
这姓铁的管姓曾的叫“姐夫”,而自己报到又是秘密之事。姓曾的却一口喝破,这世上哪有这许多巧合。
曾主任冷道,“我在教委看过你的资料,知道你来报到有什么稀奇!”
到底是老油条。转瞬便将漏洞堵上。
苏美人岂是易与之辈,追问道,“既然曾主任看过我的资料,那就请曾主任简单说说的我简历?”
“你个小贱货算什么东西,敢命令曾主任,杀人害命,老娘非搞死你……”
铁主任掐着嗓子。满面狰狞。
“再敢骂人,我就让小白挠你嘴吧!”
小家伙一张小脸儿冷冷立着,黑漆漆的眼珠子歪在半边眶里,冷冷盯着铁主任。
铁主任正骂得畅快。闻听小家伙威胁,声音嘎然而止,肥胖的身子哧溜一下,躲到了曾主任身后,对那只白猫,她真是怕到了骨头里。
“行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朱校长这是你们校方的事,那我来问你,遇到袭击教职工的,校方该怎样处理?”
曾主任冷声道。
朱大勇懦懦半晌,吐出俩字,“报警!”
“那还愣着干什么!”曾主任冷笑道。
朱大勇拨通宝丰一路派出所电话,人民警察竟是来得异乎寻常地迅捷。
带队的是宝丰一路派出所所长周达至,率领四名精悍民警,十分钟不到,就奔了上来。
警察一到,铁主任见着他们腰里的铁家伙,也就不那么畏惧小白了,指着自己血葫芦似的胳膊,又扒拉开其余五人的裤腿,便展开了血泪控诉。
“是……你干的?”
望着眼前仪态端庄,美若神女的苏美人,周达至只觉眼睛猛地被晃了一下,简直有些睁不开了。
“是我干的,派出所是吧,我跟你们去!”
事情到了这一步,苏美人若还不悟,那可真有些蠢笨了,明显,今日的这一出,和前几日的几次不顺,如出一辙。
这回,她不想麻烦谁了,干脆就跟这帮人去一趟派出所,探探里面的究竟。
“是我干的,跟我大嫂无关,要带就带我去吧,哎呀,什么都玩过儿,就没坐过牢呢,大嫂,你可不许和人家抢!”
小家伙叫喊出声,贼兮兮的眼睛闪着星星。
的确,这机灵鬼玩心最重,昔年在岭南陪薛安远时,岭南军区的坦克,飞机,大炮,战斗机,就没有她不碰的,若是导弹上面能坐人,没准儿小烦人精也得试上一回,如今听说有坐牢的新鲜事,哪还有不上赶着的。
铁主任喝道,“对,还有这破孩子,最是心肠歹毒,一起抓走!”
周至达却不接茬儿,抬眼朝曾主任看去,后者点点头,周至达喝道,“带走!”
刷的一下,他身后四人便动作开了。
“要带带我,谁碰我大嫂,我就叫小白咬他,这回是真咬噢!”
说着,小家伙便松开了小白。
“小心那小畜生,那不是普通的白猫,是头小老虎!”
周至达一语喝破小白的真身。
“咦,你怎么知道的?”
小家伙歪着脑袋,盯着周至达。
小白是小老虎没错,可经过小家伙拿小衣服,小挂饰装饰过之后,谁一眼看去,都只会认为是普通的白猫。
周至达一语喝破,难道真的只是眼光奇准么?
一听是老虎,四名彪悍民警面现凝重之色,齐齐朝腰间的五四按来。
“小白,把它们枪咬掉,免得他们待会儿拿枪打你,这叫先下手为强!”
说着,小家伙一拍小白的脑袋,一道白光又射了出去,直奔周至达左手而来。
不成想,白光方闪到周至达左手位置,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凭空而生,准而又准地掐住小白的软皮,一把将之捏在了手中。
“大哥,他们欺负人!”
小家伙眼睛攸地亮了,迈开步子,朝那人冲了过来。
毫无疑问,来人正是薛老三。
和小妮子欢度一日后,今日凌晨,趁着小妮子熟睡的当口,他便留书作别。
他是个感情细腻的家伙,最不愿意面对别离时的悲悲戚戚的场面。
“薛柳号”载着他穿云而去,进得大陆领空,果然一路畅行,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上午到了蜀中军区的军用机场,而后又坐了专车,一路风驰电掣,回到了德江,几经辗转,才在此处寻着了大小美妞。
不成想,甫一见面,就撞上了如此场面。
“走,跟我回家!”
薛老三一手牵了小家伙,又行到苏美人身前,温声说道。
他回来了,就不需要她面对什么了。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你说回家就回家,今儿,没老娘发话,我看你们怎么回这个家!”
助阵的全来齐了,铁主任心气正高得盖过了天,斜刺里杀出个毛头小子,就想带人离开,没门!
“铁桂花同志,注意你的言辞,你是教育工作者,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学校,时时须谨记为人师表,就是受了委屈、伤害,也不该出言无状!”
曾主任瞪着铁主任训斥一通,转过脸来,对薛向道,“薛市长,你好,我是教委副主任曾山,不知道这位苏风雪同志和小女孩,同您怎么称呼!”
曾主任一声“薛市长”出口,满场大哗,谁也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文质彬彬的青年,竟然是德江市市长。
“是我爱人和妹妹,不知道曾主任有何见教!”薛老三直视着他道。
早在薛老三下云锦前,曾分管过教育战线的工作,当时,为了闹学的事儿,还动过教委的干部,可他并不认识这位曾山同志,想来是后期调来的。
“噢,原来是市长夫人,可既然是市长夫人,那就更应该知法守法,为人表率了,薛市长,您看看这满地鲜血,都是拜她们所赐,您说这个问题,该怎么处理!”
曾山凝视着薛老三,毅然不惧,骨子里甚至隐隐有几分兴奋,这可是德江大名鼎鼎的“活土匪”,若是能在他面前占得便宜,那今后他曾某人的招牌可就鲜亮得紧了。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问我作甚!”
薛老三若有所思地看了曾山一言,大手伸过去抓住苏美人的玉手,“饭都做好了,回家吃饭!”说着,拉了人就走。
“薛市长,这不好吧!”
曾山横身拦阻。
薛老三伸手轻轻一拨,曾山跌了个趔趄,“确实不太好!”
“周所长,还愣着作甚,还不捉拿嫌犯!”
曾山大呼。
薛老三一瞥眼睛,扫在周至达脸上,后者刚要迈动的步伐,立时止住了,赶忙别过脸去,心中暗暗叫苦:自己这不是鬼迷心窍了么,怎么敢搅合进大人物的棋盘里。
薛老三带着大小美妞扬长而去!
………………
一餐饭到底没在家里吃成,他回来的消息,几乎是以光速,在德江的各条电波中穿梭。
他方带着苏美人和小家伙回到一中附近的古宅时,门口已经停了三辆吉普,江方平、戴裕彬、蔡国庆等人尽皆靠在车边大口抽烟,焦急等待。
薛老三的吉普车还未停稳,一群人便围上前来。
“慢来慢来,只要天没塌,容我吃口饭成不,十几个小时水米未打牙了……”
薛老三透过车窗,先堵了众人的口。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头疼的局势
入得门来,薛老三招呼戴裕彬先将众人引进茶室,便径自领着苏美人、小家伙进了饭厅,一餐饭吃罢,收拾了碗筷,又哄睡了小妹,安抚了娇妻,泡了壶大红袍,提溜了,才往茶室行来。
他方在茶室的主座落定,甚至还来不及给众人分好茶,便听众人七嘴八舌抱怨开了。
“薛市长,这个公安局长我没法儿当了,黄市长简直就是诚心为难我,一会儿说要展开‘净化乡村’行动,铲除农村黄赌毒,这不,我刚把警力调派去了农村,这一会儿功夫,市里又要开展‘美丽德江安全月’,确保百日无大案什么的,我就是孙猴子,会七十二变,也变不出这些警力。”
“这不,前天,宝丰发生了一起入室盗窃案,我这个市公安局党组书记、局长,就上了市长办公会做了检讨,非但如此,还在局长办公会上展开了自我批评,事后,又领了党内严重警告的处分,这他妈的公报私仇也报得太肆无忌惮了吧!”
蔡国庆这番话不是说出来的,简直就是喷出来的,这几天,他真是快被黄思文折腾疯了,若非还有“薛市长没多久就回来了”的幻想支撑,他早就缴械投降了,此刻,薛老三归来,他如婴儿望归了父母,哪里还有不大吐苦水的。
蔡国庆话音方落,江方平便铛的一声,落了茶杯,打开了机关枪,“蔡局长不过是挨了警告处分,首长,你知道我现在被整成什么样了么?我现在成了闲杂人等,被停职反省了,若不是我这个财政局长是常委会刚通过扶正的。我估计这会儿,早被拿下了。”
“黄市长太不讲理了,他要给老干部们涨待遇,不过是借势逼人。明知道市里的财政不过是靠首长您勉励维持。才能勉强运转,哪里有多的余钱。他黄市长大口一张,就要三十万来改善老干部们的医疗、住房环境,他许诺倒是痛快了,市里的财政怎么办。
我不过是顶了几句,便被他找个“落实市府决议不力”的罪名,给挂了起来……”
江方平花了十来分钟,才控诉完黄思文倒行逆施的暴行。
薛老三只听不说,捧着茶杯,静静喝茶,待他说罢。方平静地道,“裕彬,你来说说,你又受了什么委屈?”
戴裕彬道:“我没受什么委屈。首长不在,我天天躲在办公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想受委屈,也没处受去,倒是谢市长这几日心气不顺,被挤兑得住了医院,听说您回来了,特地给我打过电话,问您什么时候去看他。”
薛老三哈哈一笑,道:“告诉老谢,我没功夫去看他,他要出气,自个儿从病床上爬起来!”
说罢,又道,“你们的事儿,我都清楚了,虽不是陈芝麻、乱谷子,也差不多是鸡毛蒜皮,先前看你们一个个鼓囊囊、气昂昂,我还只当是多了不得的事儿,弄了半天,竟是为个这,行了,我心里有数,都滚吧,裕彬留下来打扫卫生!”
薛向一声令下,满屋子残兵败将散了个干净,戴裕彬方拿着扫帚进门,准备清扫压根儿不存在的垃圾,便听薛老三道,“云锦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你小子这些天不会是真在老子办公室躲清净吧?”
戴裕彬放下扫帚,笑道,“还是首长了解我,我是拿您的办公室,当了地下交通站,搞起了地下工作,我虽不出门,全知天下事,一言蔽之,情况极为不妙……”
……………………
紫竹青青,一只腰长翅大的毒蜂,抖着两只细腿儿,站在竹叶上,远处的瘦湖一半平滑如镜,一半翠荷接天,再有清风掠波,松涛摇绿,倚枕高眠,实在是美事。
此刻,薛老三就枕高了枕头,躺在行军床上,阖目而卧。
初始,戴裕彬还以为自家首长不过是躺躺,哪里知道这一躺就是好几个小时,从首长下午跨进这间办公室开始,别的不干,就吩咐自己铺床叠被,说什么“好几宿都没睡好,要补补觉”,一直睡到这快要下班时间。
戴裕彬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自家首长哪儿都好,就是这心实在是太大了,这都超出了镇定自若的范畴,简直就是没心没肺嘛,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睡得着。
好几次,戴裕彬都险些没忍住,冲进去掀翻那张行军床上的薛大老爷。
他却不知道,薛老三虽目安神定,却是根本不曾入眠,而是在消化着今日所见、所闻!
所见,无非先前在市一中教务处办公室所见的一幕,小小教委副主任除非是吃了豹子胆,要不哪敢跟自己炸翅?
所闻,小家伙言及的苏美人自他离去的几日内,所遭遇的种种不顺,薛老三细细一分析,便知是有人在幕后主使,要不然除非真到了传说中的运交华盖,否则哪有这么多窝心事儿集中发生的。
再者,便是戴裕彬在自家茶室谈及的那桩桩件件,他离开不过一周时间,整个德江官场竟然天翻地覆,实在是他始料未及的。
唯一奇怪的是,入主云锦的邱跃进却仍旧无有动静儿,这显然不符合预期。
桩桩件件,涌入心头,薛老三便是聪明绝顶,也需要时间消化、勾连。
可越是想得深了,薛老三便越觉问题重大,的确,此前,他于周道虔家中请假离蜀时,也考虑过自己离开后,积累起来却不稳固的政治优势会被飞速抵消,但他没想到,后果竟是灾难性的,简直不可偏转。
薛老三正想得头疼,几声“喳喳”的蝉鸣响起,将他的丝路打断。
他顺手丢出一支竹签,蝉声消亡,他便又待入定,哪里知晓,没静几分钟,这蝉声又聒噪起来。
攸地一下,他坐直了身子,对着窗外喟叹道,“人力有时穷,裕彬,你说要想这天下的鸣蝉止啼,可有什么办法?”
薛向方才的举动,看在眼里,他知晓自己先前想得左了,首长方才定是在思忖着破局的法门,并非酣酣而睡,此刻,对几只鸣蝉发了脾气,还说些呓语,显是想得辛苦了,迷了心智,便宽慰道,“您也说人力有时穷,这世上的事儿恐怕就没有尽善尽美的,退一步海阔天空,首长不愿意听蝉鸣,大可关窗嘛,要想天下的蝉儿都不叫了,除非老天爷,人怎么能办到!”
不成想,戴裕彬话音方落,薛老三一跃而起,冲到戴裕彬身前,冲着他肩窝就捣了一拳,一拳捣罢,哈哈大笑,仰天出门而去,丢下戴裕彬龇牙咧嘴,捂了肩头,拼命搓揉。
……………………
落日西斜,晚风轻送,平滑的烟波湖依旧烟雾缭绕,飘渺空灵。
迎仙阁最顶层的豪华套房,一个月前,突然被人包下来了,一包就是半年,上万元的房钱砸下来,来人毫无凝滞,足见是了不得的豪客。
奇怪的是,这豪客包下了房间,却从未来入住,弄得孙磊想结识下传说中的贵人亦不可得。
这日傍晚,他突然接到管事的电话,言说那豪客再度出现,并入住了房间。
孙磊大喜过望,连忙驱车赶来,还备了珍藏的顶级红酒,想来结识一番。
咚咚两声,孙磊敲响了房门,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位年轻却异常消瘦的青年。
“这人有些面熟!”
孙磊怔了怔,盯着来人,想要认出来人。
“原来是孙衙内!”
来人竟先喝出了孙磊的身份!
虽是衙内,孙磊却极讨厌这么个轻佻的称呼,方要作色,忽地,脑中灵光一闪,也认出来人了,赶忙脸上堆笑,“原来是邱书记,稀客稀客!”
邱书记道,“这里是酒店,不是云锦,不必官位相称,有什么事儿么,没事儿,我先休息了。”
话至此处,不言自明,这位邱书记正是邱跃进。
“好好,您休息休息,没旁的事儿,就是想来拜访一二,这瓶红酒还请您笑纳,我先走了,不打扰了!”
一向意气飞扬的孙衙内竟是出人意料的恭敬,将手里的托盘交给了随侍,便自离去。
关上门,邱跃进端了托盘,行到了阳台上,将托盘在阳台中央乳白色的休闲椅上放了,伸手捋了捋铺满半张桌子的照片,拿起一张,冲照片上的温柔地笑了笑,指着桌上的红酒,温声道,“风雪,看见没,七三年的威登堡,在国外也是顶级的玩意儿,你肯定没喝过,跟着薛老三这穷鬼,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来,咱们共饮一杯。”
说话儿,邱跃进抓过开瓶器,崩的一下,便将酒瓶打开,倒了两杯,取过一杯,冲照片道,“啊,好香,色泽明艳,香气馥郁,真是好酒,姓孙的这败家子儿还真有好玩意儿,就是给这小子喝,他也是牛嚼牡丹,这等好酒,还是你我知己享用,才是物尽其值。”
酒杯挨着照片上美女的嘴巴许久,叹息一声道,“你这是作甚,虽然,你现在嫁给了薛老三,可我知道你不幸福,你是新式女性,难道还冲不破这婚姻的枷锁,好吧,你冲不破,我来帮你冲,我会让你看清楚我和薛老三之间,谁是真正的英雄好汉!”
说着,他一仰脖,将高脚杯中殷红如血的酒水一饮而尽。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权在握黄思文
邱跃进好似个精神病患者,对着满桌各式偷拍而得的苏美人照片,自说自话,顷刻便将一瓶威登堡倒入喉间。
就在这时,叮铃铃,叮铃铃,室内的电话响了起来。
邱跃进不急不徐将照片折叠起来,珍而重之地贴身藏了,忽地,抡圆了膀子,将酒瓶扔进了烟波湖中。
这时,熄声的电话又再次响动起来。
邱跃进踱步进门,抓起电话,便道,“办砸了就办砸了,我早知道了,用不着解释原因。”
那边还未言语,邱跃进便猜出了来人是谁,和要说什么,似乎有些托大。
而电话那头的接茬儿,却印证了邱跃进的话,“首长,我实在是负您所托,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薛向会突然出现,打乱了布局……”
“行了,说了不用解释,薛老三要是你都能对付了,那就真是笑话了!”
说着,邱跃进便挂断了电话,喃喃自语道,“薛老三这个硬骨头,除了老子,怕是没人啃得下来了。”
话音方落,叮咚声传来,门铃被按响了。
邱跃进开门一看,笑道:“黄市长,孙书记,稀客,稀客,二位请进!”
来人正是德江市长黄思文,市委副书记孙明。
“跃进同志,你倒是好福气,这天字号房间,连我都不曾享受过呢!”
孙明乐呵呵道。
邱跃进道,“我也不过是败家儿孙,老爷子那点收入,全叫我给挥霍了,谁叫他就我一个孙子呢,我这人向来信奉一个观点:革命跟享受是并行不悖的!试想。当初伟大领袖领导劳苦大众闹革命,打着的也是‘土地革命’的旗号,你们说,劳苦大众若不是爱享受。干脆就当牛的当牛。作马的作马,何苦翻身求解放?所以。革命从根子上讲也是为了享受!”
“高论高论,这理论完全是从人性出发嘛,乍一点,不过耳。细细一品,味道十足,人类社会的原动力可不就是人性中的各种欲望嘛,没什么好回避的!”
黄思文大手一挥,便替邱跃进的奢华生活,作了背书!
邱跃进笑笑,道。“黄市长,孙书记,这么晚了,来找我。总不是为了听邱某人胡扯歪理吧,有什么事儿,二位领导明说,我是能帮的一定帮,不能帮的想着法子也要帮!”
“好,爽快,我就是喜欢跃进你这坦诚的性子,上次,你和我说的那事儿,到底还做不做数?”
黄思文盯着邱跃进,两只眼睛好似黑夜里的灯笼,烧着汹汹火焰。
“那得看黄市长的诚意,话说回来,就算您同意了,有人未必同意,您说,我这边若是山呼海摇,动作的热闹,届时,被人家一言否决,前后的损失谁来承担!”
说着,邱跃进伸手推开了窗户,天风涌入,将窗帘高高荡了起来。
“跃进,没见着孙书记都来了么,咱们组织历来是讲究集体领导的,早已不是某个人的意志能决定一切的时代了,更何况,你说的那位早就是秋后的蚂蚱了,就是再能蹦达,又能跳多高?”
黄思文连忙规劝,他连夜来拜访邱跃进,正是为邱跃进前两日和他所说的大计划所动。
这两日,他旁的事没干,便只剩了前后分析,盘算。
分析来,盘算去,心头越是火热,那大计划若真成行,他黄某人的前程无量!
这日傍晚,他实在忍不住了,便想来寻邱跃进商议,哪成想,左找右找,也没邱跃进踪影,最后还是从孙明处套来了消息,二人便一道来此。
却说,黄思文说得至诚,邱跃进却根本不为所动,站在窗前,慢悠悠地品茶,许久方道,“黄市长,我跟你说白了吧,大计划到底能不能上马,我也心急如焚,可合作方顾忌咱们德江的坐地虎,不打通他这关,我说什么也没用不是?”
“行了,邱书记,黄市长,我这个中间人打个圆场,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某些人,只要某些人彻底熄了火,是不是整个计划就可以上马了?”
孙明突如其来地插话,打断了二人无休止的争论。
在黄、孙二人的逼视下,邱跃进含笑点头。
“那就结了!”
孙明重重一捶桌子,“黄市长,我提议立刻召开市委常委会,就市财政局局长,市公安局局长的人选,展开人事讨论、调整!”
黄思文眼睛一亮,笑着接茬儿,“正合我意,不过召开市委常委会,得由老周点头,我这就给老周打电话!”
薛向离开的这几日,可谓是黄思文最得意的几日,下依托顾俊明、邱跃进助势,上靠着省委大佬吹风,中再少了偃旗息鼓的周道虔的牵制,黄思文很快就翻转了局势,稳定了台盘。
此刻,召开市委常委会,一可以安邱跃进之心,催动大计划;二可以狠狠打击活土匪,报前番的一箭之仇。
是以,此刻孙明方一提议,便得到了他的响应。
给周道虔的电话很快就打通了,正如黄思文所料,已然成了橡皮图章、就剩了混日子的周道虔,半个屁都没放,就同意了他黄大市长的请求!
撂了电话,黄思文甚至意气风发地打了个响指,“成了,且看今日域中,竟是谁家天下!”
…………………………
似乎自打薛市长来到德江后,德江的常委会在晚上召开的便格外多。
常委会召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按理说早过了下班的时间,奇怪的是,市委大院的各个办公室内,却是灯火璀璨,人头不少。
若是有人在整座大楼装了窃听器,听全了暗里的小道消息,自能明了这些人在等什么。
在等看戏!
是呵,有人趁着活土匪不在,偷走了权力这块肥厚的奶酪,以活土匪的性情,若能善罢甘休,那才怪了。
这帮市委的小职员们,听说薛市长回来了,无不是狗血沸腾,要看这出大戏。
可哪知道薛市长回归市委后,躲进办公室竟没了消息,晚上下班,他也早早地走了,害得一帮人憋了一天,险些憋出了内伤。
然,召开紧急常委会的通知一经下达,所有憋着劲儿看热闹的家伙们,一腔狗血瞬间又被引爆了,一个个早过了钟点儿也不下班,更有甚者,不少人从家中赶了回来,扬言要加班的。
傍晚八时,德江建市以来的第二次市委常委会,在德江一号会议室召开。
新改建的办公室明亮、堂皇,崭新厚重的宽大会议桌,厚实的真皮镶红木的办公椅,水晶灯流彩,新翠竹欲滴,一十三名市委常委就坐,展开了又一次对德江最高权力的决死争夺。
“同志们,这次会议是我提请召开的,究其原因,还是中央召开了第三次农村工作会议,虽然通知还没下达,但咱们不能老等来了通知才办事,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就着中央第三次农村经济工作会议的公报,讨论一下咱们德江市内下一阶段的农村工作该如何展开,工作重心要放到何处……”
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当先发言的是黄思文。
出乎意料是指,原本这市委常委会就应该是市委书记周道虔主持,黄思文当先发言,实有越俎代庖之嫌。
情理之中是指,鉴于周道虔失势,已然成了橡皮图章,省委不过是碍于德江才完成地改市、市长孔凡高又才落马的实际情况,要不然,周道虔早就被调离德江了,是以,谁都知晓如今实际的德江一号,已然是黄思文黄大市长了,由实际一号主持市委常委会,那就再正常不过。
是以,黄思文当先发言,没有人觉得意外。
他话音方落,孙明便响应开了,“我认为中央的第三次农村经济工作会议召开得是很及时的,为我们指明了前进的方向,更加坚定了我们推动联产承包责任制、搞活农村经济的信心……”
孙明发言完毕,副书记顾俊明、组织部长白启明、纪委书记夏耀东、政法委书记曹伟依次表态,表态的内容自然是响应中央号召,可话里话外,皆是赞成黄思文的主张,无一,常委会一开始,就完成了一次站队,黄思文借助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便轻松显露了自己的爪牙。
曹伟话音方落,新任市委秘书长许卫国便要接茬儿,黄思文笑着挥挥手,“薛向同志,你有什么看法?”
今次这个常委会就是为他活土匪开的,鸿门宴都摆好了,猫逗耗子的游戏,黄思文焉能不玩,要不然,也就白费他这一番阵仗了!
薛向抽口烟,一脸没睡醒模样,“我没什么看法,实不相瞒,我这次出差,几千里的来回折腾,实在是累得狠了,方才,几位领导的发言,我都因为太累,都没怎么听进去,这会儿,黄市长让我发言,我哪里知道说什么,这样吧,要不今天的会议我就不参加了,我还是请假得了!”
原本,老三说没听进去时,黄思文便忍不住要拍桌子,趁机发作他一通,哪里知晓这家伙紧接着就要请假,弄得黄思文后边的发作,只能憋在腔子里出口不得。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身本事全在嘴
人家薛向请假的话都说出来了,你再批评又能如何呢,难不成真让他滚蛋!
可这场豪华的鸿门宴,本就是为他活土匪设的,若是正主都赶走了,这不成了白忙活么?
更何况,黄思文志在大计划,而之所以大计划被阻碍,也全因这活土匪,至少邱跃进是这般言语的。
不管邱跃进所言是真是假,为了这大计划,他黄思文都必须干掉活土匪。
原本,今次的会议,就是在邱跃进的要求下召开的,他黄思文就是要让邱跃进看看,如今的德江到底是谁当家做主,如今的活土匪到底是不是死老虎!
是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活土匪都不能离开。
黄思文微微晃晃脖子,像驱走苍蝇一半,强行压下了坏心情,说道,“既然薛向同志没精神学习文件,那我就借这个机会问问薛向同志一个案子,看看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儿。”说着,便将今日午间,发生在市一中教务处办公室的事儿道了出来。
当然,黄思文转述出来,不啻于铁主任亲述,字字句句都是苏风雪仗着薛市长的威风,殴打领导,攻击教职工,险些晾成血案,可谓罪大恶极,而薛向同志,竟不顾非议,于众目睽睽之下,威慑执法人员,带走了苏风雪,实在是目无国法,执法犯法!
黄思文话音方落,便听啪的一声,政法委书记曹伟的宽厚的巴掌落在了桌子上,一双鱼泡眼瞪得有如牛蛋,“薛向同志,你这是公然挑战刑法,身为领导干部。你也太不像话了!”
“干部家属原本就该以身作则,老子生平最厌恶那种以权凌人,作威作福之事,更不提。你薛市长的夫人。还把鲜血洒进了象牙塔,这是要造无产阶级的反啊……”
纪委书记夏耀东义愤填膺。说得满嘴气泡,淡淡的小气泡甚至飞到了对面组织部长白启明的茶杯里。
夏耀东话罢,会场上掀起了声讨薛老三的高峰!
薛老三默默喝茶,看也不看眼前一张张狂喷乱咬的面孔。心中无喜无怒,只感叹“宦海无常,利益为王”,他犹记得就在一周前,眼前这许多人还为了各自利益,跟黄思文势不两立,一转眼。竟皆成了黄思文羽翼、爪牙,其中变幻,真如梦幻泡影,让人恍然若梦。
“薛向同志。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别以为闭着嘴巴,不讲话,这件事就能过去了,我跟你明着说,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组织定然要一查到底,你最好拿出自己的态度,同志们方才语气或许激烈了些,但我相信都是好意,都是抱着拯救你薛向同志的心理,来帮助你认识,改正错误的,你不要有情绪,更不要产生逆反心理!”
黄思文胜券在握,说话不自觉便盛气凌人,宛若老辈训斥儿孙,浑然忘了这些时日,在薛老三手中吃的亏,遭的罪。
“黄市长,晚上喝酒了吧!”
果不其然,薛老三话一出口,便刺得黄思文几要暴走。
砰的一声,黄思文将手里的笔记本重重砸在桌面上,铁青了脸暴喝道,“薛向,你少给我阴阳怪气!说问题就说问题,端正你的态度!”
“那我请问黄市长,我到底有什么问题!”
“你别胡搅蛮缠,我方才说得很清楚,就是你老婆打人的事儿!”
“那我就奇怪了,什么时候你黄市长对我家的事儿那么关心了,再说,我老婆打人,我都不知道,你黄市长如何知道的,须知,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说话办事,要讲证据,黄市长身为党的领导干部,这点道理不会不懂吧!”
“你!”
黄思文简直要被气死了,苏风雪在教务处办公室的一幕,他不过是听说了,哪里去弄证据,也不过是要拿这话柄为难薛老三,薛老三找他要证据,他哪里去弄。
对付寻常干部,他黄市长一拍桌子,将事情说个八九不离十,谁敢反驳,谁敢炸翅。
可他全然忘了,活土匪压根儿就没把他黄市长的官威放在眼里,在薛老三处咋呼,不过是小丑跳梁,但博一乐。
“好好,我不说,让专家来说,曹书记,这事儿归你们政法口管,你这个政法委书记总该能确准吧!”
黄思文被薛老三逼到了墙角,没奈何,只好将皮球踢给了曹伟。
他要的也不过是曹伟大模大样说句“是”,可偏偏曹伟接了话茬儿,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出口尽是“可能”、“也许”的虚词,气得黄思文一张脸快要烧着了。
说来,人家曹书记也是为难,他这个政法委书记实在是做得憋屈。
早先年,孔凡高当家时,就宠幸蔡国庆这个公安局长,弄得他这位政法委书记快成了空壳儿。
及至黄思文杀到,他先是倒向周道虔,后是投靠黄思文,别无所求,无非是想兼任了这公安局长,可偏偏蔡国庆福大命厚,倒了蔡国庆,来了活土匪,这市局局长位子竟是越坐越稳了,弄得公安局险些快跟政法委分了家。
此刻,黄思文要他曹伟做主确准薛向老婆打人的事儿,可这事儿他根本就没听过,还是这会儿听黄思文说了,他才帮腔打击。
可黄思文要他充当政法权威,他哪里敢冒这个头?他曹某人什么情况都没摸清,贸然发言,若是被活土匪拿住把柄,立时打电话到公安局对峙,他曹某人岂非弄个没脸。
是以,即便黄思文把皮球踢过来了,他也不敢接,活土匪是这么好糊弄的?
曹伟吱唔一阵,像是说了许多,仔细一听,却是什么也没说。
薛老三却是穷追不舍,对黄思文道,“黄市长,证据呢?您长篇大论一大套,弄了半天,是道听途说,风闻言事,这不是我党高级领导干部该有的品质吧?若都如此,岂非谣言满天飞,今天张市长说王市长老婆打架斗殴,明天王市长说张市长受贿,这总不是好事吧?”
薛老三词锋犀利,一抓住破绽,即可延伸演绎,一番展开,几乎要用言刀词剑,将黄思文千刀万剐,转瞬便刺得黄思文面红脖子粗,胸膛不住起伏,似吹到极限的气球,将要爆炸。
“够了!黄市长也不过是说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黄市长身为领导,还不兴提点你薛市长几句?”
孙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这个老滑头简直将见风使舵的把戏玩到了登峰造极,犹记得数日前的常委会上,为了抢夺人事大权,这位和黄思文差点没捋袖子打架。
而今次,这位竟又变换了门庭,和黄思文成了铁杆兄弟。
此公所为,几已不能用“毫无节操”来量度、形容了。
“提点几句,当然无妨,只不过我度量小些,绝对不能像孙书记这般,被人说了自己老婆打架斗殴,几乎伤害人命,都无动于衷,如果孙书记有这等度量,我这个同志也同样提醒孙书记几句,见风使舵的把戏可以玩,可转得要是太快了,也就难免帆船!”
薛老三真动了火气,别的都好说,这帮王八蛋拿自家老婆说事儿,算是碰着了他的逆鳞,他哪里还有顾及,怎么痛快怎么来。
薛老三是痛快了,可孙大书记要被气疯了。
他纵横官场的当家本事,就是心明眼亮,极善风向,就靠着这个,他孙某人从大队会计,青云直上,坐到了如今德江市委副书记。
诚然,见风使舵,不是什么好词儿,时人也多有暗呼其“今之冯道”,可都在私下讨论,况且,冯道于五代虽无节操,频繁变换门庭,可好歹是作了数十年宰相的大人物,能与冯道比肩,孙明并不以为耻。
可今次,薛老三却将“见风使舵”四字,说出了明处,更有甚者,竟然在市委常委会上说了出来,须知常委会上所有常委的发言,都要备录在案的,姓薛的一言既出,那就成了文字,没准儿还得落入上级领导眼中,这简直就是暗箭杀人。
更让他郁闷的是,他孙某人自己说“被领导提点几句,乃是无伤大雅”,可薛老三转瞬就来个“同志提醒几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搞得孙明是哑巴吃黄连,憋屈至极。
“够了!”
眼见着一场常委会就要上演全武行,黄思文狠狠一拍桌子,厉声喝止。
他算是看出来了,论斗嘴皮子,全场众人,就是加起来,也甭想干过活土匪,这家伙一身本事,全他妈在嘴上了。
“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是我没调查清楚,就盲目发言,我向薛向同志道歉,请薛向同志谅解!”
黄思文慨然说道。
他很清楚,以活土匪的难缠,这件事没个了解,后边的会就别想开下去,与其纠缠于烂泥塘,不如壮士断臂。
大丈夫能屈能伸,受些委屈又算什么,今次会后,他黄思文要让全德江都知道,谁才是德江的霸主、至尊。
至于活土匪,他黄某人有的是时间消磨。
第一百三十四章 缴械投降
“黄市长的道歉我接受,原本,也不需要黄市长道什么歉,其实,还是孙书记说得对,黄市长身为上级领导,提点我几句也是为我好,黄市长这一道歉,倒显得我小气了。”
薛老三一句话出,满场尽是“噗嗤”声。
有将茶水喷出来的,有抽抽发笑的,严肃的场面乱作一团。
黄思文一张脸,原本是通红方化作铁青,这会儿,雪白一片,连颜色都没有了。
孙明更是气得直捂胸口,好嘛,方才老子说“黄市长提点你,是为你好”,你他妈的上来就提点老子不要见风使舵,讥讽老子一通,这会儿又来说老子说得对,这他妈是要气死人啊!
好一阵子,场面才恢复如初,黄思文干脆就不看薛老三了,径直道,“会开到现在,基本议题都走得差不多了,还有没有同志有什么要说的,如果没有,那就散会吧。”
往常,周道虔说散会,一准儿是所有人都动活起笔本,准备撤退。
可今次,黄思文说散会,却是无一人动作。
但因谁都清楚,今次的常委会的任务,根本就不是讨论什么农村经济工作,而是黄大市长为宣示权力,奔着活土匪来的。
先前的交锋,不过是试探性进攻,黄思文虽铩羽而归,但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重量级炮弹还没发出呢。
果然,黄思文话音方落,组织部长白启明便接茬儿了,“黄市长,有这么个事儿,我和孙书记讨论过,觉得有必要上报常委会。就是市财政局长江方平同志,和市公安局长蔡国庆同志的工作调动的问题?”
“噢?什么问题,启明同志,你直说。反正同志们都在。你提出来, 大家讨论讨论。总不会有坏处。”
黄思文乐呵呵道,满面的和蔼可亲。
白启明道,“是这么回事儿,江方平同志主持财政局工作以来。财政局的工作未见有大起色,反而屡次不能很好的配合市政府落实任务,想来是江方平同志一直在市府办公室工作,不熟悉财政局工作所致,但有鉴于江方平才转任财政局局长,不宜频繁调动岗位,组织部考虑。是不是让财政局副局长覃大江主持财政局工作,并按工作表现,选择适当时机,予以转正。而江方平同志继续在财政局挂职,熟悉情况,学习理论!”
“至于蔡国庆同志,则和江方平同志的情况有所不同,这位同志担任市局局长的时间,已有三年,并未见其在岗位上做出突出贡献,反倒在全市开展德江安全月活动期间,履职不力,有重大失职表现,组织部考虑免去蔡国庆局长一职,局长职务由政法委书记曹伟同志兼任!”
“就这两桩事,请黄市长和同志们考量!”
白启明话音方落,所有人或明或暗,皆朝薛老三脸上看去,诚然,场中谁都明白,这两箭是直朝薛老三心窝子扎来的。
活土匪纵横德江,聚敛入手的除了那经济大权外,最有力的爪牙便是市财政局局长和市公安局局长,有这两把利器在手,他薛老三虽不是正印市长,却有着远超正印市长的权力。
因为,寻常市长也绝不可能同时拿稳了财政局和公安局,除非遇到一个绝对弱势的市委书记。
白启明先前的发言,便是径直朝薛老三最有力的两大臂膀而来,若是此战功成,活土匪的威风将彻底覆灭。
黄思文道,“启明同志这两个问题提的很及时啊,对江方平、蔡国庆这两个同志,我是很不满意的,身为财政局长、公安局长,这两位同志飞扬跋扈,向来不把领导放在眼里,每次市政府交付的任务,这两人是能推就推,向来不落实,不执行。”
“给市里的老同志,老领导,增加些福利、待遇,这不是应当应分的么,老同志为咱们德江的过去,是出了大力气的,老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这些后人享受了余荫,总不能就忘了这前人吧,人哪,都有老的一天,你我之辈,也不过是历史大潮中的一朵浪花,都有老去、消亡的时候,所以啊,善待老同志,也就是善待我们自己的将来,这有什么不对的呢。可江方平同志面对市政府的决议,是左一个推脱,右一个闪失,一言蔽之,就是敷衍了事,这种同志,怎么能当大任?”
“至于蔡国庆同志,我就不多说了,市里好容易搞一次大活动,我本想本届市府在广大市民面前,好好露一把脸,结果在他蔡大局长的帮助下,成功地把屁股露了出来。还留着这种人在市公安局长的位子上,就是我这个市长的渎职!”
黄思文言辞铿锵,理论充分,逻辑严密,听他一席义愤填膺的控诉,江方平、蔡国庆之辈简直就是不拿下不足以平民愤!
黄思文一言落定,刀枪已动,决战来临,正是奋力时候,墙头草孙明自也意识到这一战的重要性,身为市委三号人物,如今的二号人物,他当仁不让,“我同意黄市长的意见,江方平同志本来就没在财经领域干过,若是寻常行署,慢慢磨合,他日未必不能成为合格的财政局长,可德江不比他地,经济压力重,诸事繁杂,显然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让一任财政局长磨合,所以,暂时让江方平同志挂职,也是对同志的爱惜和保护。”
“至于蔡国庆同志,是孔凡高时代的老人了,也是在孔凡高这个大腐败份子的提拔之下,坐上市公安局局长位子上的,这些年德江治安不靖,他蔡国庆得负主要责任,这样一个同志被拿下,正是对德江人民的人身财产安全的负责任!”
孙明一席话罢,俨然吹响了集团冲锋的号角。
转瞬,市委副书记顾俊明、组织部长白启明、纪委书记夏耀东、政法委书记曹伟、市委秘书长许卫国尽数表态,皆是附和黄思文的意见。
许卫国话音落定,黄思文微微一笑,“薛向同志,谈谈你的意见吧,江方平同志是你提拔起啦的,蔡国庆同志也是你力保的,如今这两位同志都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你这个举主难道就没什么要说的么?”
结果一如设想,看似艰难的一战,他黄某人轻松锁定了胜局,市委十三人,一鼓作气,他拿下了七票,彻底底定了大局。
姓薛的不是有奇谋妙计,最善颠倒乾坤么?
他黄思文这回真想看看,这活土匪如何翻转眼前的局面!
“我不同意黄思文同志、孙明同志、顾俊明同志、白启明同志、夏耀东同志、曹伟同志、许卫国同志的意见,但我服从组织的决议!”
薛老三的回答干净利落,气势十足,偏生给人的感觉十分诡异、可笑。
他挨个儿点了赞同派的姓名,让人以为这家伙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道理,哪里知道竟是神转折,来了个“服从组织的决议”,实在是莫名其妙。
“薛市长,这就是你的意见?”
黄思文玩味地道。
“没错,难不成黄市长还没听清楚么,我可以再说一遍!”
薛老三坐地端端正正,异常认真地说道。
薛向不知道的是,他这话一撩出,几乎所有人都惊爆了眼珠子。
众人原想他即便是说些气话,或者负气离开,这都在情理之中,可谁都没想到这活土匪竟会如此干净利落地缴械投降。
谢明高甚至要用双手捂住脸来,他一直无有动静儿,便是在静待薛向发令,这位薛市长翻转乾坤的本领,他是实实在在地领教过的。
今次,他出院来开会,也是受了戴裕彬的传话。
原以为,这位薛市长又有什么鬼神莫测的本领,来倒转乾坤,哪里知晓弄了半天,竟是这么个结局。
难不成,好好的局势,就这般付诸东流了么?
怨念薛老三的不在少数,在薛老三离开德江的日子里,黄思文几番纵横,耐得上下合力,确实整编了不少力量,但并不意味着收编了所有的力量。
常委会上,他黄某人虽得票过半,却也只是刚刚过半,这便是明证。
像常务副市长谢明高、军分区政委周国良,是薛向的铁杆,他黄思文拉扯不走。
像副书记戚喜,则是对白启明、夏耀东的背叛,怨念至深,虽有靠近黄思文的心思,但黄思文收编了白启明、夏耀东,他戚某人就是再无节操,也绝不愿意和白启明、夏耀东再混作一堆。
至于宣传部长孟俊则是逍遥派,薛市长手里有银子,且上次他助了薛市长一臂之力,筹备电视台的经费马上就到账了,对这位言而有信的市长,他还是很有好感的,自然,也就不急着朝谁靠拢。
然,此刻薛市长战也不战,便缴械投降,戚喜、孟俊心中也是对其鄙视到了极点,几乎以为活土匪去了次港岛,被资产阶级的花花世界洗掉了脑壳,简直就是换了个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僵尸道长
“不必了,你的意见我听得很清楚,用不着重复!”
黄思文笑眯眯地道。
在他看来,活土匪这是黔驴技穷,已然没别的招数,就剩了撒泼打滚儿了。
“行了,会开到现在,议题基本走完,还有没有同志有什么议题,如果没有,那就散会吧!”
说着,黄思文矜持地扫了眼四周,说罢,便开始拾拣起桌上的文件,心中却忍不住微微震颤。
的确,黄思文有些兴奋,不,简直就是冲动。
他深刻地知道,出得这个大门,他黄思文就不再一样了,而是成了掌控德江局面的绝顶人物,什么周道虔、薛向则成了过去式,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了。
孙明、顾俊明一伙儿已然先笑开了,乐呵呵地收拾着案头,更有甚者,大声约着散会后去何处小酌,一派得胜过来的愉悦场面。
眼见着黄思文就要收拾好笔本,准备撤退,一道清冷的声音袭来,“都散会了啊,谁宣布的散会!”
众人循声看去,发言的竟是周道虔。
今日的周道虔有些憔悴,金丝眼镜的笼罩下,胡子拉碴,一件原本得体的衬衣,也显得宽大了不少,长长的下似往常那般扎进腰里,而是松松散散地吊着。
整个人蜷缩一团,一场常委会下来,他这个书记好似隐形了一般,无声无息。
知道此刻发言,众人才想起他来,细细瞧去,坐着的不是一地的最高首长,倒似一具冰冷干朽的僵尸。
此刻,僵尸骤然发言。语气冰冷,阴风阵阵,话出口来,好似裹挟着冰渣。
“怎么。周书记还有什么意见?”
黄思文玩味地看着周道虔。一个行将就木的过渡人物,不老老实实地混日子。难不成还敢出什么幺蛾子?
“我问是谁让散的会!”
周道虔沙哑着嗓子,再度问了一句,一字一顿,声音越发阴冷。
“是我让散的会。议题结束了,没有同志要发言,自然得散会。”黄思文盯着他道。
啪的一声脆响,周道虔一巴掌重重地落在桌子上,“那我就斗胆请问你黄市长了,什么时候升任的德江市委书记,我怎么没有收到组织部调离我的调令!”
咔嚓!
黄思文脑子嗡了一下。像是被一块砖头准准地丢在了脑袋上。
“这个,这个……”
黄思文“这个”了半天,也没弄出一句成言语的话。
的确,周道虔抓住了程序漏洞。狠狠抽了黄思文一耳光!
解散常委会,是属于书记的职权,黄思文擅自解散会议,就是越权!
说来,黄思文也是憋闷得不行!
你周某人这几日事事不问,整个儿一隐形人,市委、市政府几乎都被他黄某人接管了,也不见你周某人放半个屁。
就是今次召开常委会议,他黄某人提议了,你周某人也没反对。
事事你都顺着,现在跳起来给老子添堵,成心的是吧。
可再是憋闷,周道虔翻脸不认人,黄思文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说来,也怪他城府不够,得志便猖狂,根本不考虑周道虔的心情,也压根儿不考量各种举动背后的风险,便盲目施为。
若是他按部就班,谨慎行事,哪有今日被周道虔拿住话把,狠狠敲打的倒霉事。
“周书记,是我思虑不周,有欠考虑,我向您检讨,向常委会检讨!”
黄思文迅速拎清了轻重,几乎是梗着青筋,才道出这番话来。
他委屈,他真是天大的委屈,本来料想中一场风光大仗,竟然演变成这般模样,一个常委会,他黄大市长竟然道了两次歉,这他妈算怎么回事儿。
如此的委屈,黄思文还必须得忍,谁叫姓周的手握大义。
却说,黄思文道罢歉,脸色迅速恢复了冷峻,梗着声道,“周书记不让散会,想必是还有什么重要指示,我恭听周书记示下。”
说着,黄思文作了个“请”的手势。
是的,他有些迫不及待了,薛向跳出来,已经被他黄市长的大巴掌扇下去了。
这会儿,周道虔不知死活,竟然又跳了出来,且一跳出来,就狠狠咬了他黄某人一口,令他痛彻心扉,这个仇,黄思文不报了,就算封王德江,他也会遗憾终身。
他等着周道虔发招,他真想看看周道虔这狗肚子里,到底存了几两香油。
周道虔不急不徐从荷包里掏出包小熊猫来,抽出一根点上,随即将烟盒抛上了桌面,示意众人自取。
周道虔哪里知道他这点烟的举动,已然晃瞎了无数双眼睛。
众所周知,周书记不抽烟,也讨厌烟味儿,寻常会上,除了活土匪这胆大包天之辈,谁敢在周书记面前抽烟。
如今,今天过去,周道虔倒摆出了老烟鬼架势,实在不能不令众人瞠目结舌。
今次的会议,简直就是奇峰迭起,诸怪皆来,恐怕党史也没有这种散会了接着开会的新鲜事儿。
周道虔慢悠悠地抽了几口,清淡的烟气,在水晶灯的交汇下,染成了金紫,清淡的香气熏陶着周道虔的大脑,振奋着他的神经。
半只烟抽罢,他终于开口了,“方才的会议,我仔细听了,略去农村经济工作会议不提,我对先前同志们的意见提几点看法。”
“首先,我是不同意挂职江方平、解职蔡国庆的!先前黄市长以及赞同黄市长意见的同志们的主要意见,无非有两点,要么是江方平没有财经领域的工作经验,要么是蔡国庆履职不力。但是我请同志们跟我再学习一遍领袖的矛盾论,领袖在矛盾论里,已经明确指出了,解决问题的关键,似要分清事物的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要善于抓住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
“当前德江的主要矛盾是老干部的住房、医疗等待遇问题么?是治安败坏,农村黄赌毒泛滥么?我看不是!归根结底,还是经济发展滞后和人民群众对富裕生活不懈追求的矛盾。要解决这个矛盾,根本手段是解放和发展生产力,换句话说,也就是搞好、搞活德江经济。”
“可以说,经济的发展,对德江至关重要。众所周知,德江刚完成了地改市,经济、政治地位超越了其他兄弟行署,仅次于首府锦官城和重镇山城,而德江是如何完成超越的呢,无非是经济搞得比人家多那么一点点成绩,说白了吧,无非是旅游经济和蜀香王的诞生,大大拉动了德江地区的经济增长。”
“但是,取得的成绩是渺小的,困难是巨大的,别的不说,如今梅山、银山的发展已经慢慢追了上来,这两地原本的经济底子就远较我德江雄厚,厚积薄发,追上我们德江也不是不可能,一旦让梅山、银山完成了反超,我想咱们在座诸位面子上,总不会是生光彩吧。”
“所以,德江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大干快上,把经济拉得飞起来。而要搞好经济,关键是在选贤任能,谁是贤能呢?毫无疑问,是那些已经在经济领域做出过成绩、证明了能力的同志。这位同志是谁,相信不用我说,大家心里都有杆秤,不错,正是薛向同志……”
周道虔绕了一大圈,最终将重心落在了薛向身上。
“周书记,薛向同志有能力,这我们都知道,你似乎用不着这般长篇大论的引申,再说呢,薛向同志有能力,这和江方平、蔡国庆有什么关系!”
孙明有些不耐烦了,以他沉浮宦海数十年的直觉,隐隐感觉到若是再让会议拖下去,大好局势,没准儿会有倾覆的风险。
周道虔按灭烟蒂,“自然有关系,当初这两位同志得用,一个是薛向同志举荐,一个是薛向同志担保,薛向同志之所以提举这二位同志,是因为这二位同志能配合他的工作,我犹记得当初薛向同志保举江方平同志时,说他熟悉这个同志。熟悉,看似平常,却是多么深刻的总结,不熟悉就不能理解,不理解又如何应用,黄市长使用不好这两位同志,薛向同志未必使用不好!”
周道虔简直是高帽子不要钱地往薛老三头上砸,最霸气的是,这位反驳黄思文罢免江、蔡的理由竟是,薛老三当日那个牛逼冲天的说辞。
按照周道虔的理由引申下去,只要薛向同志认为合适的同志,都可大用,谁叫薛向同志得用了,谁叫现在德江的经济全靠人薛向同志撑着呢。
这一句句,像暴雨一般抽来的鞭子,抽得黄思文脸上无比火辣。
可他偏又不好反驳,的确,如今的德江财经大权还在薛向手中,更悲催的是,这一切都是他黄思文求着薛向交出去的,为此,还立了字据。
他便是想反驳,也没有言语。
周道虔霸气地反驳罢,忽地又伸出了一个指头,“第二,我要点名批评黄思文、孙明、白启明三位同志。”
“批评?周书记言重了吧?”
孙明笑眯眯道。
“如果说因为发言不受周书记满意,就得受批评,那今后的常委会,只怕真就得成一言堂了!”
黄思文盯着周道虔,眼中烧着火焰。
第一百三十六章 核弹
周道虔不理孙、黄二人的讽刺,重重一扣桌子,“我批评你们,你们还别不服气,先说你黄思文同志,身为市长,难道你不清楚德江的当务之急和家底么,现在是提给老干部增加福利、待遇的合适时机么,即便是真要给老干部增加福利、待遇,我也希望你不要私心自用,说什么‘善待老干部,便是善待咱们的将来’,咱们的将来用得着咱们善待?党有纪律,政府有法令,是能私相授受的!”
周道虔掷地有声!
起先,周道虔说到黄思文给老干部增加福利、待遇,是私心自用,黄思文正待拍案而起。
虽然,他这次打着给老干部增加待遇、福利的旗号,为难江方平,藏的机心谁都看得出来,可他用的是阳谋。
时值中央大力号召提拔年轻干部的当口,一些老干部难免被劝退,而为了安抚这些老干部的情绪,中央也在号召提高退休老干部的待遇、福利。
他黄某人不过是顺势而为,任谁也指摘不得。
是以,周道虔拿这个找茬儿,他黄思文毅然不惧。
可他万万没想到,周道虔竟将他说的话记得那么清楚,一句“善待老干部,就是善待咱们的将来”砸过来,他黄思文真个是无话可说。
说来,这种话虽然出格,但大首长有时都毫不讳言,他黄思文在常委会这个小圈子里说说,原也不算范什么大忌,毕竟,当时的常委会,他黄某人一言既出,八方响应。正是得意时刻,说些鼓舞人心,拉近距离的私房话,原也算不得什么。
可偏偏周道虔此刻将这句话拎出来找茬儿。黄思文真是有苦说不出。
“行了。你黄市长也用不着在我这里摆姿态,自己向省委写申诉吧!”
周道虔大手一挥。根本不给黄思文发言的机会,“再一个,就是孙明和白启明同志!”
“周书记,常委会上。还是只谈常委会的议题,节约大家时间!”
孙明这番发言,正是要堵住周道虔无限引申的可能。
在他看来,周道虔在今次的常委会上,找不出自己的错漏,能够拿出来说事儿的,无非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我没说不谈常委会的问题。你孙明同志用不着心虚!”
周道虔粗大的中指关节扣在桌面上,铮铮有声,“我只想请教一下,今次的人事动议。是怎么上到常委会的,我这个市委书记到底还有没有权力过问组织人事,孙明同志,白启明同志,你们二位说说。”
刷的一下,孙明和白启明齐齐失了颜色。
孙明自负老道,可怎么也没想到,在最关键的地方,走丢了程序,露了如此大的破绽。
的确,他是分管组织的副书记,组织部有了人事动议先得提交他这个市委副书记批阅,最后综合意见,上报周道虔这个市委书记,获得市委书记首肯后,非重要的人事动议直接由组织刊文下行,重要的人事动议则上常委会讨论通过。
然,今次的人事动议,根本就是黄思文自己提出来的,孙明、白启明复议,至于周道虔周大书记,当时还在扮演僵尸道长,谁记得他。
说来,也怪周道虔这阵子冷板凳坐得实在太冷了,简直把板凳都坐成了冰块儿,弄得德江上上下下都快忘了他。
前者,黄思文理所应当的越俎代庖,充当起了代理书记,召开,解散常委会,干得不亦乐乎。
后者,孙明、白启明根本就忘了头上还有周道虔的存在,拿着掌管官帽子的印把子,想往哪儿戳往哪儿戳。
这会儿,周道虔这僵尸道长冷不丁地复活,一下子便闹得三人老大没脸。
这不,面对周道虔的质问,孙明、白启明双双失明,脸上多了颜色,口中没了言语。
呆愣半晌,孙明心下一横,说道,“周书记,我向您检讨,这件事上,是我有欠考虑,当时启明同志向我汇报过,事后我忘了向您汇报,是我的不是,我向您检讨,会后,我会就此事,向省里做书面说明!”
道歉虽然屈辱,却是化解政治危机的最有效手段,黄思文都能干,墙头草惯了的孙明,自然更没什么心理压力。
更不提,他将脏水一身担了,平白卖了白启明好大个人情,这买卖做得值。
“周书记,您发言完毕了么?”
黄思文斜睨着周道虔,毫不掩饰自己的不痛快。
在他看来,周道虔纯粹是最后的疯狂,再是狂撕乱咬,也不过是痛快痛快嘴,根本改变不了大局。
“我说完了,黄市长还有什么好说的,就请直言吧。”
说着,周道虔拾取烟盒,又摸出一支香烟,醺醺醉醉的味道,真得不多错,难怪无数须眉皆沉迷此道。
黄思文冷道,“那我就说几句,方才周书记的意见,我也听了,但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家之言,常委会上十三名同志,有七名都赞同江方平挂职,蔡国庆解职,党内素来讲究民主集中,总不能只有周书记的意见是意见,别的同志的意见就不是意见了吧,根据党的民主集中制,七票赞同,已然过半,江方平挂职,蔡国庆解职的决议,已然在常委会通过,无可更改!”
黄思文声音清朗,满面正气,目光坚定而有神采,话出口来,夹着滔天气势。
被薛老三撕咬,他忍了,他周道虔暗算,他也忍了,之所以一忍再忍,为的便是此刻。
他倒要看看,薛老三,周道虔怎么把这钉死的局面给翻转过来。
只要江方平和蔡国庆被拿下,会议一结束,消息一扩散,这德江的天空就是他黄思文的天下。
昔年韩信还有胯下之辱,他黄某人忍辱含垢一时,又能如何,待得散会,什么周道虔,什么活土匪,一切都烟消云散。
黄思文话音落定,先前因为周道虔突然反击,而引起的躁动,彻底消失不见了。
孙明,顾俊明,白启明,夏耀东,曹伟,许卫国之辈,放下了所有的担心,而戚喜,谢明高,孟俊,周国良提起的希望,又再度破灭。
是啊,七票底定大局,谁也无从更改,便是薛向,周道虔口舌再是犀利,又有何用,能翻得过这天来么?
“无可更改?”
周道虔忽然笑了,笑得那样畅快,好像遭遇了什么极开心的事儿!
“难道周书记要否决常委会……”
黄思文针锋相对,正待反唇相讥,然“否决”俩字一出口,他整个人好似被雷劈了一下,怔怔愣住了,后边的话再出不得口。
周道虔却不等他,正色道,“黄市长说得不错,这次的常委会决议,我决定否决,稍后,我会给省委做书面解释!”
周道虔此话丢出,不啻于在会场炸响了十万吨当量的炸药,炸得所有人都失去了人色。
周道虔竟动用了“一票否决权”!
他怎么能!
他怎么敢!
前文说到,上级组织为帮助书记掌控地方,赋予了书记绝大的权力,其中便包括人事裁量权,召开、中断、解散、主持常委会的权力,最重要也最不重要的一票否决权等等权力。
之所以说这一票否决权最重要,是指,这个权力就等于宣告了市委书记不同于其他市委常委,有着一锤定音的威权。
而又说其不重要,乃是因为这一票否决权,一般而言,是一级党委首长绝不会动用的权力,除非遭到重大突发性事变,诸如战乱、瘟疫、洪水等自然灾难,常委会争夺难决时,党委首长才会动用。
当然,除了这些突发性灾难外,一级党委首长也并非不能动用一票否决权,而是一旦动用,就必须面对天大的政治压力,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毕竟,党组织历来讲究民主集中制,党委首长在行使一票否决权的同时,其实就是在破坏民主集中制。
此外,一个党委首长在班子里成了绝对少数,本身就说明了该党委首长团结同志的能力问题。
是以,此权力一旦动用,真是未伤人,先伤己。
以致于,许多高官一辈子不曾动用,也不曾见人动用此项权力。
弄得如今,黄思文,孙明一众,都快忘了市委一号还有这一票否决权。
便是黄思文也不过是在情势紧迫,情景向导,猛然提到“否决”两字时,才意识到周道虔手中还握着一枚核弹!
满场寂寂无声,不知过去了多久,谢明高醒过神来,一双晶亮的眸子,死死锁在坐在末尾正悠哉悠哉一边品茗、一边抽烟的薛老三身上。
及至此刻,谢明高方才恍然大悟薛老三先前面对黄思文的咄咄逼人,为什么会说上一句“我不同意黄思文同志、孙明同志、顾俊明同志、白启明同志、夏耀东同志、曹伟同志、许卫国同志的意见,但我服从组织的决议!”
这位薛市长哪里是在莫名其妙地发言,分明是成竹在胸啊,人家根本就谋定全篇,静观黄思文、孙明之辈猴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