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8再次选择
出了建设大厦,顾雷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依旧在闪耀的蓝色巨环,不得不感叹马塞尔侯爵技术精湛。
那天空中的蓝环当然不是由他的贪狼划出的,而是由一部徒有其表的自动机器人划出的。
但短时间内要造出那么一部外表几乎一模一样的,还得飞得那么高那么快,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接着,顾雷低头掏出通讯器就想联系侯爵表示感谢,并要点小钱钱,却看到有很多从网站传来的未读消息。
顾雷内心顿生不妙之感,并越看脸就越黑。因为网站上的留言大多是这样子的:
他是我老婆:都怪你这个蓝色的暴徒,我才失去一条腿的!我以后可怎么办?我的人生完蛋了!都是你的错!
扎克6635:对,我也是,要不是因为你炒作股票,给和平的“老城区”引来这么可怕的纷争,我怎么会失去两只手的!我也完蛋了,你这个恶魔!
情迷紫枫:我也是,我四肢都断了呀!我好惨啊!
7788:你们真可怜!恶魔太可恶了!大家一起来打倒他们!
永恒的瓦特:我也失去了眼睛!我要打倒恶魔!大家都是被他害的!他才是给我们老城区带来灾难的恶魔!
哲学的爱:对,大家一起来消灭恶魔啊!
……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有个叫永远支持雷蒙队的网友就敲了敲情迷紫枫和7788,并讥讽地回到:
呦,情迷紫枫,你四肢断了还能一个字都没打错,你真得好厉害呀!你是用舌头打字的嘛!还有7788,呵呵,你还说什么“和平的老城区”!我信你们个鬼!快说,你们到底拿了多少黑心钱!
还有个叫死猪无畏的直言道:
对,还“和平的老城区”,若没黑骑士和蓝骑士保护大家,你们别说手脚眼睛什么的,可能命都早没了!大家一定要珍惜啊!
但他两的声音马上就淹没在一片谩骂声中。
那些别有用心的水军反骂他是拖、是财迷心窍的叛徒、是恶魔的帮手等,言语极其污秽恶毒,把那两个仗义执言的哥们骂得体无完肤,只能含泪下线。
同样地,其他人无论是指出他们破绽的,还是替顾雷等人辩解的,抑或是对比老城区前后治安差异的,反正只要是声援顾雷等人的,都会遭到水军潮水般的恶意攻击。
整个网站很快就陷入到一片谩骂、侮辱和诅咒的海洋中,让人目不忍视。
并且,更糟糕的是,不只他的网站“以神之名”是这样的,老城区所有的论坛都是这样的。
好像整个城市都在抵制顾雷等人一样!
而顾雷用简单的黑客工具一调查就发现,很多披着不同马甲的留言都是一个网络地址发出的。
那些简单的附和辱骂等,更大部分一看就是直接用人工智能编辑发送的,极其呆板,重复率也很高。
然后,就在这种看似拙劣、实则汹涌地引导下,却正有越来越多的普通市民开始丧失判断能力,也加入到抹他们的行列,煞有介事地把一项项罪名扣在他们头上,不分青红皂白地发泄着自己内心的痛苦和绝望。
……
正能量:对,就是这样的!他们一定是恶魔!就是从那个蓝色恶魔出现的那一天开始,那些半超人才开始频频出入中环、制造血案的。以前不会这样的啊!
我是你哥:没错,那些半超人就他们故意召来的,为的就是让我们害怕,然后他再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就能骗取大家的信任,方便以后骗取大家的财产,真是太恶毒啦!
吃瓜:可恶,他们就是披着铁皮的恶魔,不仅为抬高股价欺骗我们的感情和财产,还肆意践踏我们的生命。
混蛋857:对,恶魔去死,把我儿子还给我!他就是被你们这些恶魔派出的半超人杀死的!我要和你们拼了!
真搏术:你们这么丧心病狂、不择手段,你们一定会遭报应的。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
顾雷再看不下去,一脸阴沉地关掉通讯器。
但就像要逼着他看一样,下一秒,他马上就看到某栋楼的楼顶上有一道异常的、呈扩散状的红色激光斜斜射向天上的闪亮蓝环。
顾雷心一惊,后马上镇定下来,却只感到更加难受。
那么发散的激光在蓝色巨环上打上了“恶魔,滚出我们的城市”这一行鲜红刺目的大字。
没多久,更多的像“恶魔,还我父亲命来”、“铁皮的蓝色大傻瓜”、“骗子,滚出去”之类标语,就接二连三地打在了蓝色巨环上面,很快就把整个蓝环染成了一个写满污言秽语、充满恶意的刺眼红环。
顾雷心情不由异常沉重,立即就感受到了重重压力,并心生难耐的焦虑。
他可以用前所未见的现代化手段来快速获得老城区民众的信任,敌人自然也可以用类似手段来破坏他们对他信任,还的确给他缺少防备的内心造成不小打击。
不过,说来里面最让他难受的,还不是被那些自己努力守护的人背后捅刀子。
毕竟不是第一次,他真很容易对同样的打击产生抗性。
何况这更多真算是他自己的失误。
他早该想到:
既然大众缺乏独立思考能力,从众心理严重,容易被舆论牵着鼻子走,就该多少控制住浏览器等能影响舆论的工具,而不是一见搜熊浏览器的广告没什么用,就直接断了和人家的合作,导致现在连个给他报信的人都没。
那既然他自己不去控制舆论,被敌人用舆论狠狠砍上一刀真就是他自己的错。
集体由个体组成,又类似生命体个体,个体在集体里就相当于生命个体的不同细胞。
且和过去以口耳相传和书信来传递信息的旧时代不同,在现代,网络、网站、论坛、计算机、人工智能和通讯器等,组成了人类群体这个大的“类生命体”的,新信息传递网络。
也就是说,不同于普通的生命个体,在集体这个大的“类生命体”里,除个体,即由人组成的“生物神经细胞”外,还有一种用来传递信息、发送指令的神经细胞,即“机械神经细胞”。
且“机械神经细胞”对其它包括“生物神经细胞”、乃至“生物脑细胞”在内的个体都有着不容忽视的影响力。
集体里的“生物神经细胞”,即人,思考、说话、写字或打字,即传递信息,都需要一定时间,而人工智能只要设定好程序,每秒发出几十、上百的留言都很简单,可以完全把人传递出的信息淹没在一片虚假代码的海洋里,让人要找出真实有效的信息都很难。
何况许多人意志薄弱,被人吼几句就会自我怀疑,更别提如今,包括各个具有影响力的网红在内,看似全都在对顾雷等人口诛笔伐,自然就很容易最先随波逐流。
接着他们就会把那些意志相对坚定的人也拉扯进来,进而形成一股扭曲却强大的思维乱流,即对顾雷等人不明就里的坚决排斥。
没办法,大众缺乏思考能力、容易被影响控制的属性是个体要聚集成集体的必要属性,无关善恶。
否则大家各有各的想法,集体就是一盘散沙,容易被更团结的集体吞并、奴役、乃至消灭,哪怕那个更团结的集体极其邪恶。
成为肌肉细胞或血红细胞等不太需要思考、更需要行动的个体,越思考的确就越对集体不利。
在动物界,为维护蚁群的团结,工蚁不仅没独立思考能力,甚至连生殖能力都不能拥有,唯有为蚁群的生存繁衍这个集体的最大利益干到累死。
当然,这对顾雷来说,也是事态发展太快,正渐渐超脱他控制的表现之一。
其中展现出的灾难性后果的可能才是最让顾雷难受的!
他之所以先前下意识地排斥控制舆论,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感觉控制舆论就是在控制大众,等同于成为“生物脑细胞”。
而成为“生物脑细胞”,司职思考和指引,自然就该为其他放弃多少思考的“细胞”负责。
否则其他“细胞”为何要放弃思考、任他驱使?
还有要不要接纳邪教徒的连接、要不要引导血色洗礼提前降下等的纠结,都源于类似心态。
顾雷一开始只是想改善老城区的治安状况,出发点是同情、传承和弥补等比较简单的心态,并无一举铲除老城区祸患根源的打算,更没相应的细致准备。
没想到,老城区治安问题的根源不光在于政府的崩溃,更在于替代政府成为“脑细胞”、控制老城区的各大势力。
他们狡猾、残忍,大量索取却少负责任,这才是此地一切枯萎之像的根源。
他想改变老城区的治安就迟早会直接撞上那些强大、顽固、棘手的“旧脑细胞”,且他的没控制好正加速“大碰撞”的到来。
而面对如此凶恶的滔天大浪,单靠马塞尔侯爵一人在他背后撑着,显然独木难支。
他不得不考虑要把老城区的所有普通民众都团结起来,也就是争夺其他“细胞”的支持,聚集众人的力量来战胜已经腐败的“旧脑细胞”,让老城区这个大的“类生命体”扫清旧疾、重建和谐能量循环,重新焕发生机。
不过,那样的话,他就又要自然而然地成为新的“生物脑细胞”,不得不又进行舆论操纵、控制邪教徒、建立赏罚制度等能控制大众的行为,乃至是像组织血心队一样组织新的敢死队。
一切都和“铁卫1号”上情况太相似了,相似到他不得不害怕的地步。
他还又一次看到了或比“铁卫1号”上的惨剧更悲惨的结局。
住在老城区的人,单算普通民众的话,怎么也有个八九百万啊!
而他一旦失败,凝聚起来的最后力量、精神一旦被击碎,那八九百万人,就会彻底崩溃,沦为任黑恶势力宰割的刀俎鱼肉。
甚至,按马塞尔侯爵说的、那他乍听感到耸人听闻、细思忽觉煞有介事的说法:
若放任老城区在痛苦中衰亡,黑暗将源源累积,并量变终将引起质变。老城区很可能会成为第一个被混沌所吞噬湮灭的城市,并从中孕育出超越所有序列使徒的最后使徒,进而毁灭整个赞巴鲁克,毁灭世界!
0189便宜鲍勃
“在剥削、奴役和背叛等极端的罪恶中诞生的,超越所有序列使徒、拥有灭世之力的最后使徒,那到底会是什么样的超凡存在?”
想到马塞尔侯爵提及时那少见的严肃表情,以及眼中隐隐意有所指的晦暗,顾雷不由心一动,身体忽地有点冷。
半晌后,他无法忍受地掏出通讯器,拨通了侯爵的号码,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侯爵等一会,率先问道:
“什么事?”
顾雷再沉默几秒,只说道:
“我需要一些钱!”
“多少?”
“200万。”
马塞尔侯爵眉头微微一皱,似有所觉:
“然后呢?”
顾雷不答:
“……”
马塞尔侯爵也沉默一会,就直接挂断。
半分钟不到,眼见钱款已到账,顾雷深吸一口气,异常烦躁地走向中环和老兵约好的地点。
同时,他其实也已做出选择。
可以说,从接纳那些邪教徒连接心界开始,他就没别的选择。
首先,顾雷不能主动断开和他们的连接。
尽管他和邪教徒间的连接非是在互相付出的过程中自然建立起的,更未经过任何考验,是一种弱连接,他想断就能单方面断掉。
奈何,就算他们是邪教徒,能和他建立起连接的,也都是信仰极其坚定的。
是故,断他们的连接在他们看来来等同于对他们信仰、价值和人生的全盘否定,将给他们带来可能灵魂都会直接破碎的灭顶之灾。
接着,一直连着也是一件麻烦事。
不理的话,时时刻刻不是“吾神慈爱”、“吾神圣明”、“吾神伟大”之类的溢美之词,就是连篇累牍的赞美诗或请教他各种教会典籍的真意。
而他哪知道那些见鬼的典籍是什么鬼啊!
更过分的是,他不耐烦地直说不知道,他们却还有直接给他背起典籍来。
他们背着的倒津津有味,他这听着的可快累死了。听多了真是脑袋疼,直呼“伤不起”。
理的话,咋理呀?神该怎么说话,顾雷更不知道!
他从来不信教,更不知道在信徒们眼中,神是个什么鬼样子,说多了就怕露馅。
那不管对他还是他们都不好。
结果,他只能勉强应对,指责他们空谈典籍、不务实业,赶紧给他少说多干。
真心话就两个字:
“闭嘴!”
且顾雷还表示,他会在天上看着的,干到位了他们不说他也自有奖励。
就是这奖励嘛?可能得等他们死后才能兑现!
当时他这话一说出,他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那残酷到令人发指的剥削程度真是资本家见了都会流泪。
而后,他更没预料到,就这样寡言少语,再加上几句不知所云的话故弄玄虚,他们竟是更全身心地信仰起他,要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他。
给他传来的精神能量真异常澎湃,这也可以说是他有勇气再次勇担重任的部分原因。
那感觉太飘了!
不过,大部分原因还是,尽管顾雷竭力控制,不许他们和其他人宣扬和他的连接,但在雷神信徒中,对他个人的“误解性崇拜”还是不可避免地进一步扩散开来。
现在,几乎每隔几分钟就会有一个新的信徒成为狂信徒,并向他发来连接申请。而他又仍是不能让人家失望,怕给人家造成过分严重的心里打击。
他不得不一边臭骂“这些狂信徒真太烦”,一边无奈地通过他们的请求,由他们曾经憎恶的渎神者摇身一变,成了他们的“神”,一个被他们烦得一脸阴郁的伪神。
还好新的连接者有老的连接者带,往往一开始叽叽歪歪一阵,后面都会安安静静地闷头找实务干,他才好过不少。
可没几个小时过去,顾雷的信徒就又增加了一百多人,接近四百人。
到这地步,顾雷就明白,自己和这冥神教会,至少是和他们中的雷神一系的信徒间的联系,将越来越紧密,也就将越来越难以剪断。
奈何现在要剪断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去精心设计,否则一不小心那成百上千个狂信徒说不定就要集体自杀,以向他证明信仰的坚定无垢,引发震惊世界的大惨案,偏偏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那没办法,顾雷就只能接受信众将不断增加、与冥神教会联系不断增加、与老城区联系不断增加的现实。
老城区足有400多万人是冥神教会的信徒呀!这治安崩溃的地方特么早成了邪教的重要大本营。
因此,顾雷就唯有尽快做出觉悟,承担起领导老城区900多万普通民众战胜各大黑恶势力的重任。
非要等最后万不得已再挑起担子的话,那担子真就只剩担子了。
指不准一挑就把你压死。
“没办法了!一个大的‘类生命体’,如果‘生物脑细胞’都腐朽到不可救药的地步,那要挽救整个‘类生命体’,就非得要战胜‘旧生物脑细胞’、取而代之不可。否则累死累活到最后也逃不过‘脑死亡’的结局!”
这也是集体这种“类生命体”和普通生命个体的重要不同,它的“生物脑细胞”可能是分散的,且其他“生物细胞”也并未完全放弃思考,随时可能变成新的“生物脑细胞”,以取代必然会堕落的“旧生物脑细胞”,避免普通生物个体一旦“现脑细胞”死亡就必会走向毁灭的脆弱性。
个体聚集成集体,进而演化出不同的结构组织形式,本身或许就是另一种形式的进化,让普通生物,特别是普通生物中的王者——人类,获得了超越神话生物——九头蛇的不死性。
或按国会议长哈列索斯公爵的意见,叫反脆弱性。
这样想着,顾雷就毫不矫情,自然而然地把担子扛在了身上。
心界给予了他责任,也给予了他力量。
反过来,心界给予他的超凡力量,又要求他更快更好地承担起更多的责任来。
因为那超凡力量的根源,其实来自于每一个心界连接者。他们贡献他力量,他亦须给予他们回报。
看穿这种互相促进、相互依赖的关系后,顾雷又一次悄然蜕变,并更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宿命,一种需要不断蜕变、光隐隐露出一角就沉重到他有点喘不过气的宿命。
顾雷看似脚步坚定、却一直一声不哼地来到中环。
见到蕾娜在帮老兵统计伤亡状况,他只点了点头,更多注意力还是在那些破天荒地开始主动帮助非教会信徒的雷神信徒身上。
这在其他市民看起来既要惊掉下巴、又感激不已的可喜转变,却只让他感受到更沉重的压力。
心界在里面居功至伟!亦意味他的责任沉重如山!
蕾娜可能是忙不过来,也仅仅是微微点头回应,就继续埋头工作。
直到把情况统计完,并按专业知识确定好各人的合适补偿金额,蕾娜才把列表交给顾雷,后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那布满污言秽语的刺目血环。
再看一眼异常沉默寡言的顾雷,她内心当即就是一痛。
想了想,她便悄悄用精神力振了振全身衣服和体表,清洗了一下衣服和体表上的污垢,登时变得暗香浮动、清新怡人,希望能以一个更完美的姿态来帮到顾雷。
而就在顾雷按数额发下补偿的过程中,现场一片愁云惨淡的气氛竟很快就烟消云散,转散发出一种还要从温暖继续变到热烈的喜气。
顾雷起初难免对此感到有些讶异,暗暗观察一会才明白:
对在场的伤员来说,哪怕是残疾的,竟也对手上用残疾换来的那区区一点钱深感满意。
且即使蓝骑士都因此所受非议大减,顾雷却依旧感到内心沉甸甸的,更感受到了市民们对他这份力量的需求与自己无法推卸的重任,表情更是阴郁。
等事情结束,现场自然一片让人不知该喜还是该忧的欢声笑语。
大家都对国会千恩万谢,亦对顾雷感恩戴德,好几个女士都激动得热泪盈眶,抹着泪过来感谢。
顾雷勉强笑着,一一握手回应。
突然,一个明丽动人的白裙少女一把拉过顾雷的手,欲把明显不想再呆下去的顾雷拉走。
众人先是一愣,后见少女埋下的脸似乎相当红润,当即鼓掌欢呼,并自以为明白顾雷的表情为何会那般不耐,就都识趣地让出一条路来。
还有人大声起哄道:
“顾团长,您的炮兵连今晚要打几炮啊!”
直听得少女脸色红个通透,全身都微微感到燥热,不禁一手提着裙角一手拉紧顾雷,赶紧加快脚步。
这格外娇俏美丽的温柔少女自然正是蕾娜。
蕾娜一带顾雷来到市中心的一处公园,就放下顾雷的手,转身大大方方地问道:
“顾团长,可以陪我逛逛公园吗?”
而都到这了,顾雷还能说不吗?
他淡淡一笑,点点头,只脸上依旧布满化不开的阴郁。
上千万人级别的担子和上千人级别的担子相比,那重量也真不是一个级别的,他还需要时间来适应。
蕾娜没见怪,一边拉着顾雷在这座她朝思暮想的小公园里四处瞎逛,一边给顾雷讲着她小时候是怎么在这里、在这座城市里撒欢的故事。
顾雷则一直一言不发,只必要时才会点点头什么的。
而蕾娜越说越开心,好像都忘了要逗顾雷开心的初衷。
情绪起来后,她更是非要顾雷推着她荡秋千什么的,甚至是拉着顾雷一起坐滑梯。
到此,顾雷终于有点受不了,两手握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就把她一把举起,用力在半空中转了一圈。
蕾娜白裙飘舞,黑色的高跟皮鞋都差点被甩下来,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长长尖叫,看起来既像被惊吓到又像被惊喜到的,红彤彤的脸蛋格外明艳可爱。
于是,顾雷就这么继续举着蕾娜轻若羽毛的娇躯,戏虐地调笑道:
“小蕾娜,举高高玩完了,还要玩亲亲、抱抱吗?鲍勃一定满足你!”
(注:鲍勃,在古大陆通用语里指代年长的雄性至亲。)
0190新世界
听到顾雷这么占她便宜,蕾娜的脸反没那么红。
只见她轻轻咬了咬娇艳饱满的下唇,就这么任顾雷举着、抱着,一身柔媚地挑衅道:
“不怕我咬你,你就来呀!”
这回,顾雷可不会再客气,转身用力把她按在旁边的一颗大树上,张嘴就恶狼般猛地啃上去。
一时间,大树摇晃不止,黄色的枫叶像发光的黄色水晶一样在夜色中漱漱而落,十分美丽梦幻。
蕾娜亦双手环抱顾雷,就像一汪秋水一样,努力地包容着顾雷的所有压力、郁闷和痛苦。
直到当顾雷要伸手摸向她大腿的时候,蕾娜才紧紧地抓住他的大手,制止了他饥渴难耐的下一步举动。
不过,顾雷竟丝毫不强求,只是凑到她耳边,一边吐着热气调戏她,一边说道:
“你想我卖力守护这座城市的话,这点报酬可不够啊!”
刚刚蕾娜和他说了那么多话,总结起来无非是谁谁谁对小时候的她有多好,她小时候在这里过得有多开心,这里的人们曾经是多么淳朴善良。
还保证人们迟早一定会明白谁才是真正值得信任的人,并回报给那人持久的信任和强劲的支持。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顾雷不要灰心,继续守护这座城市,开起空头支票来还是挺熟练的。
蕾娜只以为他是被那打满蓝环的脏话伤透了心,才会那么没一言不发。
而顾雷当然不会告诉她真相,更不会告诉她,自己其实已作出决定,一定会努力继续守护城市。
顾雷只感觉:
这可真是个美丽的误会啊!就让我先在这张空头支票上填上一点点利息吧!
果然,蕾娜手软,一脸纠结可怜。
而顾雷则装冷漠。
蕾娜渐渐屈服,脸色愈发通红地回道:
“至少,至少不能在这样的荒郊野外啊!”
顾雷这才嬉笑道:
“野外不更有意境吗?”
蕾娜的脸终于彻底红个通透,隐见热气,终于是遭不住了。
顾雷不再得寸进尺,二话不说,先把她扛到肩头,后没走几步就又转为公主抱,只花了一两分钟就抱着她回到她租住的公寓。
公寓本就在公园旁边。
把好像有点不情愿的机械天马连踢带踹地赶出房间,顾雷有些粗暴地直接把蕾娜扔到床上,一个恶狼扑食就把她软绵绵的身躯压在身下。
……
此刻,心界里时间亦是深夜,且此夜的星光比之前任何一夜的星光都要璀璨明亮。
因为,在那绚烂极光为底的天空中,还有足足六百群星闪耀,数量比之前翻五倍不止。
但仰望着这样美丽的夜空,小白额前金发缭乱,目光却意外地冷淡,隐隐透出一种浓重的忧虑来。
冷冷的夜风当即更狂暴地吹起,刮得她白衣紧紧贴合身体,勾勒出她异常曼妙美好的曲线,更透出一股萦绕不散、沉积百年的淡淡孤寂。
突然,一声音从小白身后淡淡传来:
“不好吗?”
顾雷貌似平静地缓缓踱至小白身侧,没转头,只静静地仰望星空。
小白微微瞥了一眼他已比自己还高的肩头,内心有些复杂,但仍表情一变不变地反问道:
“有什么好?”
“星星越多,我的力量就越强!”
“但你可知,这些星星的星光为何会如此黯淡?”
顾雷眉头不由一皱,这才更清晰地注意到那些新出现的星星的异常。
那就是,那500多颗代表雷神信徒的星星,皆星光异常黯淡,远不如原先的100多颗,哪怕是从星。
顾雷不禁陷入沉思。
而小白仅仅等了一两分钟就继续问道:
“人有需求才会行动,付出的背后都有期望!故小小的付出还好,但你绝不能说由于他们没明说,就默默接纳他们这么疯狂、这么忘我的巨大奉献。那么,他们到底需要你回报什么?而你又能给他们什么回报?再而,你给回报,会是他们所需要的嘛?”
顾雷更是语塞,眉头也更是紧锁。
是啊,邪教徒们的付出实在太疯狂了。他们对他的付出远超普通朋友能给他的极限,简直让他感到可怕,其实越来越抗拒,害怕真相被戳穿后的恶果亦远超他所能承受的极限。那么,他们到底想得到什么呢?名吗?利吗?爱情吗?幸福吗?永恒吗?
这是他不得不好好思考的问题。
顾雷继续深入更深层的思考,但小白的表情已有不耐,又接着提醒道:
“原本有些人就很可怕,仅仅是因为得不到,就容易产生令人心悸的怨恨,犯下耸人听闻的暴行,何况是精神异常强韧又异常扭曲的人。你必须先匡正他们精神中的扭曲,才能彻底驾驭他们的强韧,和他们和谐共处、并肩战斗。”
说完,小白就飘然转身,欲要淡然离去,行色却是匆匆。
可顾雷一把就死死捏住她的手腕,用力把她拉到怀里,紧紧抱住。
小白挣扎了几下,没挣开,就不再挣扎。
顾雷把下巴搭在小白香软的肩头,自信满满地言道:
“没事,反正所有宗教出现的初衷,都是对更美好生活的期许。只要把握对这个关键,我就有把握好好引导他们!”
这是吴雪莲对他说的,确是关键中的首要关键,其它所有配套手段都是次要。
小白的表情总算是柔软了一点。
“行,你知道就好!你也成年了,我可能已不能再教导你多少!没事我要走了,我累了,我要休息去一会。”
不过,她尽管嘴上这么说着,但身体却反而更加放松地依偎在顾雷怀中。
也许,已独自强撑了上百年她,也该找个结实的胸膛来靠一靠了。
而听出小白话里的疲惫和软弱,顾雷却依旧凑到她耳边直言道:
“小白,你让我的心,很痛啊!”
小白微微有些委屈,又有些本性难移地挑衅道:
“那你想这么样?想把小姨我折腾得和你的新女朋友一样下不来床!”
小白当然看不见外面的新世界有多么精彩,却至少能看见代表蕾娜的主星的升起,并察觉出星与星间异常的星辉勾连。
顾雷没回答,只是把她更用力搂得更紧,然后一口咬住她尖尖的白嫩耳朵,都咬出血来。
小白不禁发出一声压制不住痛哼:
“啊——”
“小姨,我们扯平了。”
0191一起战斗
早上起来,顾雷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和满足,爬出被窝,靠着床背半躺在床上。
看少女有点自闭地蜷曲成一团,只露出毛茸茸的黑色头发,顾雷就想掀开被子再好好看看少女绝美的俏脸。
但蕾娜一下就把被子抢回,死死抓紧,死不出来,显是气极。
顾雷隔着被子轻轻安抚她,嘴角挂着十分自得的笑容,心里暗爽道:
呵呵,天真,有些男人天生就是冒险家,最痴迷的就是是新世界的探索!
蕾娜看着好像很擅长捉弄男人、野性难驯、像只迷人的小野猫。
实际上,她总归还是一只空有理论没实践、花里胡哨的家猫,昨晚被顾雷这只毫无教养的社会狼狠狠“教育”了一番。
昨夜,岂止是她许诺的世界啊?包括她未许诺的世界在内,她的所有世界全被顾雷用连环计一个个骗走,探索得一清二楚,落得个国土尽失、丧权辱国的可怜兮兮境地。
等早上起来,连顾雷自己都也才意识到,床垫竟都已经直接摆在了地上,整个床架都塌成粉碎。
如果他现在出门,就还能看见门口贴着一行大字“请勿扰民”。
过一会,顾雷努力克制下拔剑再战的冲动,只是强行要把蕾娜的头从被子里扒出来。
蕾娜竭力反抗,奈何全身绵软无力、酸痛不堪,最后只能像只炸毛的小猫一样龇牙咧嘴地瞪着某只大灰狼,一副“你真敢把头凑过来我就真咬你”的架势,勉强维护着自己最后的一点点尊严。
偏偏顾雷就是真敢把头凑过去,要挑战一下。
不过,顾雷却没把脸贴上去,而是又凑到她耳边,柔声说道:
“放心,既然你的世界全属于我,那我也一定回赠你一个全新的美好世界,一个和以前一样繁荣美丽的老城区。”
蕾娜那本装备和顾雷石头般坚硬的肌肉硬碰硬的两排银牙,这才柔柔闭上,只相当委屈地拉起被子遮住脸,又露出一截光滑洁白的额头。
顾雷在她香香的额头上吻了吻,才起床穿好衣服,神清气爽、昂首挺胸地出了门。
来到街上,顾雷抬头仰望天空,只觉得今天的天光真格外明亮。
但是,更让他心情大好的是,蓝环上那本密密麻麻的污言秽语竟也在一夜间变得稀稀落落,大都消失不见。
“哈哈,底区的民众的确很淳朴善良啊!才那点补贴就让你们这么满足啦?”
接着,顾雷掏出通讯器,要看一看网站的情况。
果不其然,网站上的留言也是风向大变,至少不再是一边倒的不利状况。
且这又得益于那个叫费多尔的勇敢男孩的奋战。
费多尔不惧遭到阿毕列报复的可能,勇敢地指出:
这几天,除了通往离岛“所罗门”的巴士,所有巴士都状况频发,常常出现车毁人亡的惨剧。地狱巴士更是打破过去杀几车放几车的习惯,对所有想去其他地方的人赶尽杀绝。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这一切已昭然若揭!
然后,在他的鼓舞之下,还有那些为“维护神的荣光”而一个指头一个指头艰难打字的狂信徒们竭力拥护传播下,大家才纷纷跟着为“蓝骑士”和“黑骑士”出言辩解。
……
匿名网友:骑士们没出现前,老城区的治安情况到底是什么样,你们难道一点记忆都没了?
老城一条狗:别忘了,在半超人们突然屡屡侵入中环前,铁甲会是怎么和大家说的!谁才是召来恶魔的元凶,还用我再多解释吗?
死猪无畏:对,他们说,我们如果敢不同意涨租金,他们绝对要我们好看,你们真都忘了嘛!放那些半超人进来显然是他们要逼我们交钱的手段,要是没骑士们,我们肯定会死更多人!
忘不掉的罪:兄弟们,你们难道忘了嘛?他们当年也是这样抹黑那些为大家抗争的英雄的呀!他们浑身被泼满脏水、活活溺死的冤魂,至今还在天堂看着我们呢!
……
不过,等在其它各大论坛也一个个翻过去时,顾雷的脸却越来越黑,不禁感到心惊肉跳。
那倒不是风评又不利于他的原因。
主要其实是因为,费多尔不单敢在他的网站上仗义执言,居然在其他网站上也一样。
甚至,当有人直接就扒出他的外貌、姓名、年龄和学校住址等关键信息并私信威胁他闭嘴删帖后,他竟干脆直接把自己的头像、名称等,换成了自己真实的三维容貌、姓名等,一幅宁死不屈地、要和真正祸害老城区的恶魔们对抗到底的决然架势。
可以说,正是在费多尔这般的清新、青春、热血和无畏影响下,老城区的许多民众们才感到羞愧难当,纷纷发声遏制对顾雷等人的污蔑辱骂,舆论也才能气势汹汹地再度倒向有利于顾雷的方向。
但费多尔自己却貌似深陷险境、犹自不知,这让顾雷内心十分忐忑、十分焦急。
费多尔常常在“以神之名”的网站上留言,他也常常回复,一来二去,他就和费多尔就熟悉起来,多少有一点感情。
尽管顾雷和费多尔的互动多是以问答形式,大多是为了解老城区民众的真实心理,但费多尔若有迷惘,顾雷也不吝赐教,没多久就让费多尔敬他如兄长,言语间非常尊敬。
是故,如此正直懂事的一个孩子,顾雷怎忍心他由于为自己说话而断送了自己年纪的性命?
“诶,真是率直的傻小伙!人家不就骂我几句吗?我会丢一根毫毛吗?我还得谢谢他们帮我把蕾娜办了呢!你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呀!”
没纠结几下,顾雷就直接就用通讯器联系了费多尔,对面马上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
“喂,你是谁啊?怎么会有我的号码!”
“费多尔,你是不是在铁矿家园16栋的楼顶!”
可能因为太着急,顾雷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不善。
加上通讯干扰严重,费多尔没听出来,还误以为又是来威胁他罢手的,就也不善地回道:
“是又怎么样,我绝对不允许你们这些黑心的恶魔诬陷骑士们的,看我砸了你们的垃圾机器,让你们血本无归。”
后只听“哐当”一声巨响,投影在天上蓝环的激光束就又少了一束。
顾雷方醒悟过来,不由大为感动,却只能连忙喝道:
“费多尔,我是你雷哥,快住手,马上离开那,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费多尔当即有些惊喜,“雷哥”是顾雷和他联系时的自称,只有他和顾雷知道,但他仍有些不信:
“雷哥,真是你呀!你不要被那些恶魔骗了呀!我发现,好多激光束都是他们那些在网上泼你脏水的人自己折腾出的,跟大家没一点关系。大家内心肯定都明白是非曲直的,肯定都是支持你们的!”
“我知道,不过你先不要管那些,马上去马塞尔武器研究所。”
“雷哥,你要我去那里干嘛?”
“那里比较安全!”
“是嘛?咦,那里不会是你们的秘密基地吧?”
“是的,别说了,你赶紧过去。”
通讯器对面的费多尔闻言,当即激动异常:
“谢……谢谢你,雷哥,谢谢你们对我的信任!放心,这次我绝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就剩几个激光发射器了,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把它们全砸光!就像老爷爷的说的一样,我也要为守护家园而战斗,我得勇敢起来,绝不能再让自己后悔!”
而感受到少年坚定的决心和无畏的意志,顾雷更是感动,也更是着急,当即就像平日里训斥自己的团员一样大声呵斥道:
“赶紧住手,马上去我说的地方,你现在的处境到底有多危险,你到底知道嘛?”
费多尔不免感到有点委屈:
“雷哥,我这不也是想帮你……”
顾雷开口打断,耐心严肃地劝诫道:
“你好好想想我为什么能知道你的号码?你再好好想想我为什么能知道你的位置?还有,我实话告诉你,我刚刚查你位置时已发现有别人入侵过你通讯器。快,赶紧离开那,那太危险啦!多待一秒都得死!”
费多尔总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哐当”一下丢下铁棍,有点慌张地回道:
“好,好,雷哥我听你的,我马上就去。”
“嗯,快去!”
再简单嘱咐一两句,顾雷才挂断通讯器,继续思考后续计划。
可没思考几分钟,顾雷就忍不住唤下天上的自动巡逻机器人,换自己上去,好亲自把费多尔接到侯爵那边。
虽然费多尔所在的位置离马塞尔武器研究所没几步路,顺利的话应该已经到了,可顾雷仍是感到不放心。
下一秒,顾雷万万想不到,他才回到天上,就看到有一颗小型导弹从外环呼啸飞向中环的一栋楼房顶上。
最令顾雷感到又气又急、痛彻心扉的是,费多尔竟没听他的话,就在那里,正举着铁棍要砸掉上面的一个激光照射器。
“闪开——”
0192血色黎明
顾雷可以说是已经是以最快的反应速度,用上了最快的攻击手段。
一道凛冽的紫色激光刹那洞穿导弹,提前上百米就击毁了射向费多尔的导弹。
没什么快得过光!
不打破时空束缚,任何有质量物体的都无法超越光速,即30万公里每秒。
然而,顾雷的激光武器功率再大也是点杀伤武器。
面对那十几片射向费多尔的导弹碎片,顾雷毫无办法,只能目眦欲裂地眼睁睁看着。
用激光把弹片切割得再碎也改变不了它们歹毒的既定弹道和对普通人来说致命的杀伤力。
顾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费多尔被命中,瞬间衣裳破烂、浑身飙血,还飞起重重撞在了天台的围栏上,差点就摔下几十层的高楼。
顾雷大吼着全速地飞过去,剧烈的摩擦让他全身装甲都被烧成通红,乃至局部出现融化迹象,内里更是真真切切地能感受到钻心的灼烧之痛。
可再痛苦的烧伤也不能让顾雷动容,因为相比肉体上的区区痛苦,他内心的痛苦更让他几欲发狂。
顾雷没几秒就飞了过去,但费多尔瘦小的身体上已插满弹片,鲜血彻底模糊了他年轻稚嫩的容颜。
最糟糕的是,在费多尔胸口心脏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伤口正在止不住地飚血,好像是伤到心脏的贯穿性伤害。
顾雷内心又气又急、既愧且痛,偏又没多余时间去愧疚、痛苦,连去搭理那远方正要努力挤出几滴“鳄鱼眼泪”的可憎半超人都没时间。
顾雷咬牙切齿、血腥狂躁地低吼一声:
“你给老子等着——”
后他就一言不发地抱着费多尔急速飞走,只回头用狂暴至极的血目远远瞪了那个半超人一眼。
而那半超人只摊了摊手,就一脸不屑和无所谓地转身回了研究所,就好像刚刚踩踏的不过是一只蚂蚁一样。
顾雷没敲门,直接就撞碎窗户闯入蕾娜屋内。
蕾娜亦知救人如救火,连穿衣服的时间都没,裹着床单就下床救人。
“怎么回事?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这里的黑恶势力都这么丧心病狂了吗?”
“你,你快救救他!我,我……”
顾雷内心不仅心急如焚,还又愧又痛,平日里巧舌如簧的他竟连话都说不利索。
蕾娜当即抿紧嘴唇,专心救治。
“天翔,展开成野战医院。”
但才一两分钟过去,蕾娜就无力地一下跪在费多尔身前,艰难地转头看向旁边一脸焦急、满怀期待恐惧的顾雷,无奈地狠心摇摇头,表情黯然地低头说道:
“不行,他内脏受损严重,大脑也被弹片伤到,我,我真救不了他。”
说着说着,蕾娜就愈发表情黯然。
顾雷的表情则控制不住地渐渐凝固,低下头,表情愈发阴暗,一言难发。
说实话,因为和老城区民众终究是相处时日不多,他和这里的普通市民们总归是关系没多么紧密,所以看到市民们在枪林弹雨下死亡时,虽也会心生同情、愤怒难耐,却不会痛到难以承受。
可费多尔真不一样。
这个男孩不仅一直视他如兄长,还一直在他背后用虽绵薄却不可或缺的力量默默支持他,更是最终倒在了为洗刷自己污名而战的道路上!
再想到那封躺在研究所抽屉里的、为费多尔写好的入学推荐信,顾雷分外难过,也分外自责,终于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无力的、刻骨铭心的痛苦。
而或许是被死亡激发出最后的潜力,本重度昏迷、已处于弥留之际的费多尔竟感应到顾雷内心深深的仇恨、愧疚和痛苦,徒然就睁开了双眼,只为和顾雷说一声:
“雷哥,是你吗?不是你的错,都是我自己的错!”
顾雷的眼角又一次湿润了。
看着费多尔在空气中虚抓的手和被血糊住的着急眼神,他恶狠狠地一抹眼角,赶紧伸手握住费多尔枯瘦的小手。
“小费,是我,是我,我就是你雷,雷,对,对不起,哥对不起你啊!”
顾雷的声音终于也有点“呜咽”,而费多尔则更加着急地用有些虚弱的声音说道:
“不,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雷哥,绝对不是你的错!你不仅为了保护我的安全特意联络我,还不惜把基地位置暴露给我。怎么会是你的错?明明是我自己太不知轻重了!”
“对不起,小费!我真没用!我要是能早一点……”
“雷哥,你不要这么说!你帮我那么多,你帮我们大家那么多,我们大家都心怀感激!所以我才想尽力多帮你们一些,至少不让你误会大家不知感恩,也想为守护家乡尽一点力,没想到我真太蠢、也太没用了!对不起,雷哥,都是我的错,是我太没用了,不仅没帮到你们,还让你这么难过!”
“不,不,你,你没,没……”
听到费多尔这么说,顾雷更说不出话来,感觉就是自己害他年纪轻轻就送了命。
蕾娜听了都不由眼眶一热。
而感应到他们二人情绪愈发哀切,费多尔则愈发着急,真急到吐血,忙说道:
“雷,雷哥,真不是你的错!都是我自己的错!都是我自己没用!正是因为我自己没用,我才需要你们的额外照顾和额外保护。结果我却还是那么无能。”
“……”
“而且我不仅无能、不仅没用,还自私、懦弱、喜欢逃避,所以才让李师傅和你们这些保护我的人一个个遭难。即使好不容易明白自己也得做些什么,却最终也没能力去做什么,还是什么都没能做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时,明明自己都一只脚踏入鬼门关了,费多尔却没时间为自己的生死而难过伤心,反为自己曾经那些在顾雷和蕾娜看来都根本微不足道的过错难过到边吐血边流泪。
顾雷这才不得不既痛心又心疼地强打起精神来,紧紧地用双手握住费多尔的手,不忍地、不得已地,大声呵斥道:
“够了,费多尔,别说了,不要自责了,你既不懦弱也不自私,你很勇敢,你非常勇敢,你为守护李师傅,为守护我们,为守护你的家乡,做出很了不得的贡献。你是个让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大人看到都会感到羞愧的堂堂男子汉!”
在顾雷如此说一不二的气势喝止下,费多尔这才停止没完没了的、让顾雷和蕾娜都深感痛苦不堪的自责。
费多尔有点怯怯的问道:
“真的吗?”
“嗯!”
顾雷和蕾娜都不约而同地用力点了点头。
费多尔却依旧有点害怕的,不由又问道:
“我,我真为守护你……为守护家乡做出贡献啦?”
“嗯,是的!”
“嗯,嗯……”
顾雷再次用力点头,蕾娜则罕见地情绪失控,只能侧头捂住嘴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费多尔这才不再多问。
他真快死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问了!
他连去怀疑顾雷和蕾娜是不是在安慰他的力气都没,只能有些有气无力地无奈想到:
既然雷哥都说我勇敢,既然雷哥都说我为家乡做出了贡献,那我就当是这样的吧!别了,家乡!别了,世界!别了,雷哥!别了……费多尔!
如是想着,费多尔就安心地闭上了眼,安详地睡了过去。
而他可以走得如此问心无愧、如此安详,仍然活着的人可不能如此安详。
特别那些谋杀了他的人,更不该安详地、若无其事地、继续恬不知耻地活着。
顾雷咬着牙,留着血,含着泪,发誓道:
“费多尔,你的血,将点燃整座城市!”
0193反攻开始
“你确定要这样做?”
“我确定!我必须为费多尔复仇!”
“今时不同往日,现要公然灭掉任何一个武器研究所都会给我们招致灭顶之灾!我的伤一直都还没好,要对付一个化焰境的都够呛。”
“我调查过,他们没有化焰境的高手。”
“那其他研究所就不会出手帮助?由于上次你灭掉那个研究所,他们这几天又把攻守联盟协议升级,且将执行得更加严格。毕竟他们大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比普通人更懂唇亡齿寒这种道理!”
“但也因更智慧,他们才会更谨慎,特别是面对他们协议里没提及的、却可能真正威胁到他们安危的灾难时,他们那自以为是的博学、理性和自私,必会使他们本能地开始算计,而那一点算计带来的犹豫,带来的时间,就是属于我的时间,是我的机会。”
“顾雷,你自己就是聪明人,你说他们自以为是,我觉得你现在何尝不也是自以为是?你应该也很清楚,智慧理性的人有些确看起来好像自以为是,乃至刚愎自用,可大都主要是自信!他们自信什么情况都在他们预料之内,至少都有可用准备。”
“……”
“因此,你觉得你到底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既足够致命、又能出乎他们预料的威胁呢?我嘛?千万别想!我甚至连帮忙争取一点时间都做不到你,一出现就必会被化焰境的高手团团围住。智者应对有准备的情况时或许会比莽夫都果决,该犹豫害怕的早提前犹豫害怕过。”
“不是您!”
“那么是你自己?顾雷,不要迷信装甲的力量!以你不到射心的能力,我再给你拼命升级装甲、你再靠装甲增幅,也不可能达到射心境的。且他们一定考虑过你靠装甲增幅到化焰境的可能,哪怕真那样也不可能让他们感到出乎意料和犹豫失误,因为他们可不知道你连射心都没。”
“也不是!”
“那到底什么东西?或者说什么样的力量?”
“一种他们自以为已经彻底降服的、极度麻痹大意的、觉醒后将成百上千倍于你我的力量!”
“你想把市民们都发动起来?”
“是!”
“先不说别的,你能斩得断那根困住它的粗大锁链吗?他们会极度麻痹大意同样不是没理由的。”
“……”
“诶,从那些不负责任的贵族抛弃这里开始,到黑帮接管这里,再到各武器研究所把这里团团围住,他们从最初的手足无措清醒过来后,也不是没反抗过,只是面对高新技术、雄厚资金、用专业群体心理学谋划的阴谋等高高壁垒阻拦,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了,一次比一次死伤重,领导者们一次死得比一次惨,他们内心早已伤痕累累,手一握起斧头就会控制不住地颤抖。”
“……”
“……,不行,也得行!没时间了。”
……
多罗莫历3212年的8月14日,赞巴鲁克第一贵族中学。
女武神骑士团第一分团宿舍里,多亏了那“未知的传染病”,第一分团的诸位团员终于能好好休息一阵。
连贵族学生们都为此大大松了口气。
第一分团不要命似的训练过程、日新月异的训练进展和每一口呼吸中都带着的浓重血腥味,都让绝大多数未见过血的贵族学生们感到压力重重,包括伊曼。
作为离第一分团最近的贵族学生,光那铭刻到第一分团诸位团员骨子里的、无法掩饰的、对萨尔罗的强烈复仇欲望就够让她感到担忧的了。
她认为:
允许以下犯上的先例绝不能开!
准确说,是允许以猿人之身向龙人寻仇的先例的觉不能开。
这在一战大范围打破“任意一方龙人皆决不可杀害龙人战俘”的国际公约后,就更被各国贵族视为是维持龙人对世界统治的最后底线,格外被看重。
无论什么地位的猿人若胆敢触犯,就都会受到最严酷的惩罚,听说都有重启类似“诛九族”这样让文明倒退的野蛮刑罚的声音。
偏偏连伊曼自己都感到有点可笑的是,尽管第一分团的猿人团员们每人都和萨尔罗境界差之极大,再一拥而上也不过是一个炮灰和一群炮灰的区别,别说萨尔罗身边肯定还有重重防护。
但看着他们惊人一致的,团结、疯狂而沉默的训练姿态和咄咄逼人的训练进境,她竟越来越感觉,他们以后说不定真能成功杀死萨尔罗。
而无论是出于对第一分团苦难众人的怜爱和维护,还是她作为一个较传统贵族的较传统思想,她都必需要防止那样的最恶劣、最糟糕事情发生。
因此,一直比较厌恶争斗的她最近才一直在强迫似地勤奋修炼,终于也达到纳斯塔西亚隐瞒下来的真正实力境界,一样突破到强骨境七阶,这件事在全国范围内都具备一定轰动性。
可同时,她感觉自己也已逼近极限,比幼年初学天鹅舞时第一次压完胯还痛苦、还疲惫,更已经持续好一阵子,真是身心俱疲。
真幸好那既没什么实际效果、又能让第一分团的团员们老老实实歇一阵、不把她赶得天天踮起脚尖的“可爱病毒”,她今天才又能美美地睡到自然醒。
而其实,第一分团的其他人感觉也和她差不多。
平日里,想到不幸逝去的其他同学,每一丝懈怠都会让幸存的他们心生愧疚,唯有发疯地进行实战训练、学习战斗技能。
他们何尝不是神经过度紧绷,身体过分疲惫。
对此,顾雷和教官们都有所察觉,并早已上报给日耳曼侯爵。
可以说,没顾雷过分抽取他们精神力这档子事,他们也迟早要集体“被放假”几天。
而一放假,他们就和伊曼一样,每天都睡到十点十一点的,个别甚至睡到十二点,可见身体状况之糟糕,亦可反观他们训练之刻苦拼命。
不过,今早才九点,信息组的几个团员就早早地起床,正在恨恨地叫骂着。
“我卡鲁的,敌人火力太凶啦!”
“我也快不行了,我抢下的防线要被夺回去了!”
“组长,我请求支援!”
……
类似的声音正不断通过耳麦闯进雷迪的耳朵里。
不过,他们可不是在网络游戏里打团战,却是正按顾雷命令,攻击“老城区”各媒体的服务器,要抢夺那里所有视频网站和包括广告屏在内的所有室外显示屏的控制权。
此刻,和其他团员的显示屏一样,雷迪身前的多个显示屏也都挤满一个个黑客工具,有潮水般的代码倾泻而下。
连他的无影魔蜥都加入战斗,从嘴里伸出几十条数据线分别连到各计算机,用高级人工智能辅助大家在虚拟的世界里和敌人死战到底。
无论怎么看,要以区区8人来同时对抗底区成百上千家网络公司、那么多程序员,都是极其吃力且几乎不可能有胜算的事。
尽管雷迪等人手都快敲出残影来,他们的黑客工具依旧正一个个崩溃,牙齿也全快被咬碎,个个汗流浃背。
更严重的是,一旦他们攻势被顶住,底区的程序员们就能腾出手来,反过来攻击他们的计算机、查出他们的网络地址。
到时,那么大的一个篓子,顾雷还可能因宣传价值较大,不会有事,他们却说不定会被开除学籍、逐出校园,眨眼间就从天堂跌落凡尘乃至地狱。
但就算明知如此危险确实存在,他们每个人依旧都咬紧牙关,在坚持艰苦战斗,都决心死战不退。
他们这不单是出于对顾雷的忠诚。
顾雷早告知他们风险,并名言他们若不愿参加就可以不参加,不会坑自家弟兄。
然而,他们却都异口同声的答应下来,并用异常坚定、。异常疯狂的行动来表明异常坚定的复仇之心。
只听雷迪突然大吼道:
“兄弟们,这可是在为费多尔,在为我们的战友复仇,我们绝不能输!”
虽然在他们之前进行网络战时,费多尔只是曾在网站上为顾雷喊过一句“骑士,加油”,可那么一句简单的话在那时又是那样弥足珍贵,让他们感到格外温暖。
因此,在信息组众人的心里,费多尔可是和他们蹲过一条战壕、曾并肩作战过的生死战友。
别说这次,当他们最信赖、最依赖的团长再次遭敌人网络战攻击时,费多尔还为保护他们团长而献出宝贵的年轻生命。
这份恩情,这份情谊,何能不报?
为这样一个战友报仇,哪怕牺牲个人命运,又算得了什么!
其余七人齐齐大吼着回道:
“为战友复仇,死战不退,宁死不屈!”
“好,弄死他们——”
“是——”……
而或正因他们此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势,信息组的团员们终于渐渐反败为胜。
很快,老城区所有视频网站的所有视频窗口,老城区所有的室外屏幕,都先是齐齐一黑关闭,后不等部分人拍着桌子骂娘,就又转眼恢复信号,突然出现一个身披蓝色装甲的熟悉身影。
此刻,那镶嵌瑰丽紫水晶的帽檐下,阴影比夜还黑,正源源不断地冒出无比悲伤的气息。
顾雷用隐隐有些沙哑的声音,徐徐说道:
“市民们,不好意思,我需要稍稍占用一下你们的时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得不和大家说一说!”
0194有一个孩子
“首先,我想和大家讲一个故事,讲讲这么一个平凡的孩子,他的名字,叫亚德罗-费多尔!”
大小视频窗口上、大小屏幕上,身披蓝甲的骑士静静负手而立。
他身后正是费多尔遇害的地方,他沙哑的声音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悲伤。
而一听他提到“费多尔”的名字,连那些本有些不耐、暴躁的人,都不由手一抖,下意识地停住了要点关闭的手指。
尽管费多尔在昨晚以前不过是一个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无名少年,可自从昨晚他不畏强权、疯一般到处为骑士们发文辩解、拼命为家乡挥舞稚嫩冲动却犀利的笔锋后,几乎满城人就都记住了这个年轻、勇敢、善良的平凡少年。
许多人即使表面蔑称“一个小孩子能知道什么轻重”,心里亦对他难生恶感,并有更多的迷惘和躁动。
再结合顾雷哀伤的语气,就算正为保住饭碗而要拼死夺回服务器的程序员们,都不由心一颤,控制不住地暗暗做起一些看似紧张、实则无效、一被发现就会被断然开除的危险操作。
其实不用顾雷把话完全说完,只顾雷一个简简单单的开口、一个沙哑难过的语气,大家大多就对费多尔如今的状态心知肚明。
甚至,就算费多尔自己,应该也早就对自己的结局有所预料。
一股悲伤的气息刹那弥漫全城,那些原就一直在担心那孩子安危的女性更是直接就掏出手帕,内心难过不已。
顾雷则接着徐徐说道:
“他真是一个很普通的孩子,普通到连悲惨的境遇都没什么可说的!”
“……”
“他和老城区的好多孩子一样,也早早失去父母,连房子后来都被外环的试验区给吞掉。要不是卖得早,拿到一点可怜的补偿,他连一间能安静学习的五六平米小隔间都租不起。”
“……”
“他和其他孩子一样普普通通的悲惨,也一样普普通通地想要挣扎,却也一样普普通通地感到绝望,以及……”
“……”
“以及,普普通通地在最后走向了毁灭!”
摇摆的大锤终于重重落下,落在了众人心中不出意料的位置。
然而,依旧有很多人为此感到意料外的悲伤,乃至是神经麻木后久违的刺痛。
不止是敏感脆弱的女性,一部分成年男性亦眼眶微微发红。
而即使已从信徒们的视界共享中看到了人们的痛苦、愧疚和忏悔,顾雷却反徒然暴跳如雷,指着屏幕就大声质问:
“现在忏悔还来得及嘛?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这是谁的责任啊?”
人们闻言,都不由为顾雷前后的巨大转变感到惊讶和不好接受。
顾雷则不管不顾,更暴躁地大声吼道:
“首先,他是在为我破坏激光投射装置、也就是这该死的破玩意的时候被导弹炸死的。”
说着,顾雷一脚狠狠踢碎那已被费多尔砸得弯曲损坏的激光照射器,内心痛苦不已。
“我不会逃避,自然对小费的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真只有我一个人该为小费的死负责吗?你们扪心自问,他只是在为我一个人而战斗嘛?只有我一个人该为他的无辜惨死负责嘛!”
紧跟着,不等人们有时间反思,顾雷就不停地破口大骂道:
“不单是我,更该为此负责还有你们,还有你们这些让他感到绝望的、碌碌无为的大人们!你们是我见过的最无能的成年男性!”
“……”
“你们看看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你们一直对各种犯罪和侵害忍气吞声、放任本该由你们守护的小孩、女人、老人与整个城市,被黑暗渐渐吞噬。你们本来就是可耻又可笑的帮凶。更可耻、更可笑的是,昨天就算我把杀了你们那么多亲朋好友的凶手砍断四肢扔到你们面前,你们竟也连杀掉一个残废的垃圾的勇气都没。最后……”
“……”
“最后竟还得一个连站都站不稳的、已经把青春奉献给你们的老人,冒着断送余生的危险,来继续教你们该怎么复仇,来提醒你们,要自己去守护自己的家园!”
“……”
“你们告诉我,你们到底算什么?你们连个残废的垃圾都不敢杀!你们还让老人冲到你了你们的面前!你简直连那个残废的垃圾都不如!是垃圾中的垃圾!”
顿了顿,顾雷恶狠狠地指着屏幕外的众人下定结论:
“很显然,正是你们!正是你们这群软弱无能的男人们!正是你们这群只知酗酒、打女人的懦夫,才把费多尔这样一个勇敢善良、前途远大的十几岁小男孩逼到那么绝望,逼到只能去送死的地步!”
“……”
“总之,继把一个半截入土的老人逼到你们的前面后,你们又把一个未成年的小孩逼到了你们的前面!你们告诉我,你们到底还要不要脸!”
顾雷骂到这,已经自己都分不清哪些话是计划内的、哪些话是计划外的了。
他只觉得内心实在是有太多的郁闷、悲伤和难过需要发泄,否则他自己都会被撑爆。
同时,女人们还算克制,男人们却大都已经握紧拳头、青筋暴起,纷纷对顾雷怒目而视,眼里满是可恐的血丝。
纵使真相完全就是这样,可顾雷的话真讲得极难听,仿佛把洗脚水直接劈头盖脸地倒在人们脸上一样,让不少人感到脸面无存。
因此,前一秒真被顾雷吓一大跳,还担心暴民会被费多尔的死激怒,乃至被蓝骑士借机联合起来挣脱锁链的内环大佬们,后一秒就大多相继放下心来,相视传递着嘲弄的轻蔑表情。
甚至,他们犹豫一会,还相继命令手下公司的程序员们停止抢夺各视频窗口的控制权,要放任蓝骑士继续失控,搞得人心尽失,永无翻身之日。
而顾雷也就像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样,继续脏话连篇,只不停地用最难听的话来挑动市民们越来越激烈抖动的神经。
于是,慢慢地,连女人们都感到顾雷说话太过分,纷纷按捺不住,面容扭曲。
顾雷则犹有不知,或犹不满足。
终于……
“你算个球!”
“对,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懂什么?你个锦衣玉食的人怎么知道我们的痛苦?滚,给我们滚!”
“对,滚,这是我们的城市,你再不走我们就弄死你!”
“我卡鲁的,你想找死是吧!来呀!来呀——”
“什么玩意,给我们滚!”
“你才是垃圾,你才是垃圾中的垃圾!”
“垃圾,滚,我们不需要你,我们更不需要你的股票!”
“对,垃圾,滚,给我们滚——”
……
半个小时不到,就像点燃了弹药库一样,整座城市都忽地剧烈震动起来,各种呼喊、嘶吼和谩骂喧嚣直上,让外环才要开始试验的各武器试验所又惊又乍,不明所以。
男人们皆在计算机屏幕前、街道上和大楼下比着肮脏下流的粗鲁手势,都口沫横飞地大声喝骂顾雷,还扬言一定要给那“蓝铁皮的杂种”一个好看,连耐性较好的女人们都面目凶恶的咒骂顾雷没教养,自私自利,终究是个外人。
内环的黑道大佬们接连拍案大笑,命令手下干脆把视频转播权全让出来,好交给顾雷这个“跳梁小丑”自由发挥,让他们再开心开心。
但顾雷却马上停了下来。
他只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内心其实已毫无波澜,头盔后的微微睁开的眼缝比他帽檐下的漆黑更为幽深。
等人们骂够了、骂累了,顾雷也丝毫没道歉意思,反火上浇油般地冷哼一声,言道:
“我坚决认为,我说得都是事实,我对费多尔的死有责任,而你们这些软鬼、酒鬼更有!”
后不等人群再次沸腾,所有屏幕就画面突变,出现了一个戒备森严的武器研究所。
那显然是一个大型的武器研究所,围墙又高又长,还碉堡、炮楼林立,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遍布研究所墙内墙外,散发着一股要将侵入者赶尽杀绝的逼人杀气。
众人不免微微愣神,而顾雷已飞到那座研究所正前方不算很远的地方,指着身后的研究所冷冷说道:
“我们都对费多尔的死负有责任,也都有责任要为费多尔复仇,杀死那研究所里的所有凶手。我不会逃避,那你们呢?”
顿了顿,顾雷转身背对众人,负起手,又说道:
“总之,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们,等到今晚8点。到时你们来不来我不管,反正我一定会为费多尔报仇。哼,别让我瞧不起你们!”
而回应他的,仅仅是:
“我卡鲁的,你算老几,还想对我们用激将法?”
“对,你个垃圾,我们要怎么做,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
“对,你就是个卑鄙无耻、自私自利的外乡人,给我们滚出!”
“滚,快滚!带着你肮脏的股票给我们滚!”
……
一声长长的、歇斯底里的“滚”字格外嘹亮,划破天际。
0195仇恨
“基莫阁下,此人……”
“怎么了?”
“此人可能有神经病啊!”
“哈哈,我也是什么觉得的!”
“啧啧啧,您看他这造作的,您看他这给‘光正影视’的股票打压的。照这趋势下去,光正股票没几天就得退市,还好您早点把我们手里的全卖出去了。”
“哼,我就知道这家伙神经不正常,比最疯狂的混沌信徒还疯狂。是故,我早料到,光正影视的股票或许会涨,乃至连续涨,但总归是会跌的,而且就会像这样一跌到底,千万不能报以侥幸心理。”
“高明啊!基莫阁下您实在是太高明了!您的高明不知道给我们教会挽回多大的损失。”
“诶,可惜莫依谢大祭司总是不能理解我对教会的一半真心与另一半的苦心,老指责我居功自大、以权谋私,我,我真是有苦难言啊!”
“阁下,您千万莫要如此,您的真心和苦心都日月可鉴,大家都看在眼里,信您、敬您、爱您,都盼着您早日接过大祭司的责任和荣耀呢!”
“这,铁木踏踏,你在我教会的一众苦修士素有威望,你,你说话可得负责任哦!你说的都是真的嘛?”
“我铁木踏踏对着吾神发誓,我的话,比真金还真!”
“这,是,是嘛?”
“基莫阁下,我觉得您该再加把劲,赶紧戳破那伪劣的邪神带来的幻象,拯救那些已被迷惑、却罪不至死的我教信徒,那样大家肯定会更迫不及待地,支持您提前继承大祭司之位的。”
“可,可他都自己把自己逼到这么绝的地步了,我还能如何是好呀?”
“我有一计,您且听我说来。您啊,这样,这样……”
“……,嗤——,妙啊!此计甚妙!铁木踏踏,我若成大祭司,你必为第一副祭祀。”
“谢基莫阁……额,不,明明是,谢大祭司阁下!”
“哈哈,哈哈哈哈……”
……
这天,下午六点一下班,包括想留下来加班的在内,所有社畜就都被赶出各自的公司。
他们一脸懵逼地被告知,他们今晚破天荒地被放假了,也就是不用加班了。
甚至,如果他们愿意去任何酒馆或小摊喝上一杯并骂上那个“蓝皮傻瓜”几句,那只要录个视频为证,明天就可全额报销。
此正是由冥神教会的雷神第一副祭祀基莫发起的,被称为“全城齐心、一夜骂走衰神”的大行动,得到了内环另外两个大黑恶势力——铁甲会和战歌会的一致支持。
除签订联合对抗外环各势力的协议外,第二次地,一直貌合神离的内环三大势力再次难得地团结到一起,只为对抗顾雷这蓝色的伪劣邪神和他背后更糟糕的黑色大邪神。
因此,同样可以说是破天荒地,今日才过下午六点,不止内环,连中环也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沉浸在一片罕见的纵情狂欢中。
这就把那在所有屏幕上都一致的、还在苦苦等待着市民们热情回应的孤独蓝色背影,一下衬托得格外悲凉可笑。
为众人抱薪取暖者,自己却或将冻毙于风雪。
众人无所不知的是,那蓝色骑士现面对的,可不是什么小研究所,而是属于达克家族的,达克集团旗下的达克武器研究所。
且那个达克家族可不是普通的达克家族,而是卡缪拉阿家塔家族之下的第二大财阀,在世界上亦能排十大之内,单论军事实力更是连阿加塔家族都要甘拜下风。
又怎可能是那区区一个没到化焰境的蓝骑士能对付的?
而人们却一边大口喝酒,一边对着那曾为民请命的孤独蓝色背影大口喝骂,只想平复内心那颗被刺痛的、依旧颤抖的心。
“他算什么玩意,他也敢对我们说三道四,还说得那么难听!”
“对,他自己算什么好东西,还不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大奸商!”
“哼,说奸商都是高抬他了。他怎么可能知道我们的痛苦!”
“是啊,何况就算大家都过去帮忙又能怎样?咱们龙气修炼水平不高,也没什么像样的武器,这样光条条地一窝蜂冲向一个全副武装的研究所,那不就是一窝蜂地去送死嘛!”
“对,那么不会说话,还那么弱智,他比能糊弄人的奸商都不如,他就是个大傻瓜!”
“来,诸位,安静一下!诸位,听我说!让我们一起举起酒杯对着这大屏幕干一杯,感谢这傻瓜为我们大家谋得的假期和报销福利!”
“好,来!”
“好,一起来敬这大傻瓜一杯!”
“好,我也来!”
“我也来!”
“来,1,2,3,干——”
“干——”……
……
没多久,喧嚣的城市里就到处充斥着类似的戏弄侮辱。
不少黑道大佬都对基莫的这“神来之笔”交口称赞,让基莫愈发感到,自己早日接替莫依谢成为大主教,恐怕真是神不可更改的美妙旨意。
才半小时不到,他们就大都放下最后的警惕,拉起基莫,也去花天酒地。
唯有极少数人才从市民们越大口喝、越大口骂就越猩红仇恨的眼神中隐隐感到什么让他们心惊肉跳的、平日里好像常常视而不见的东西。
而就在城内众人都在用酒精麻醉自己的同时,城外,达克武器研究所的大门突然开启,涌出海量四足军用自动机器人,哗啦啦地把整个研究所围个结结实实。
接下来,只听“砰砰”地一连串震动大地的巨响,里面又走出一个更加高大威武的四足机械半超人。
这个半超人同样身披绿甲,身体异常高大,都快顶到研究所的大门,且浑身挂满各种重武器,每一步下去都让大地微微抖动,散发着逼人的压迫感。
顾雷头盔下的脸当即眉头一皱,浑身皆散发出更具压迫感的杀气,暗暗寻思道:
怎么,倒是你们先等不及了?也行,我也好早点为费多尔复仇!
那半超人正是杀死费多尔的杀人凶手,那透明护目镜下玩味的、视人命如草芥的恶劣眼神,即使化成灰也能被顾雷一下认出。
但眼见顾雷徒然杀气暴涨,连周身空气都被微微扭曲,那半超人并没针锋相对地释放出更具压迫力的杀气。
他内心暗暗感到心悸,想了想,反一下笑起来。
那半超人翻开面罩,露出了一张异常正常、没五颜六色头发、也没浓妆艳抹的中年男人面孔,异常友好地朝顾雷扔去一根烟,表示暂无敌意。
顾雷这才也微微感到心悸。
那人和他有点粗犷的中年男性外貌不同,礼貌又准确地把烟扔到了顾雷用龙气绝对能够着的地方,而不是直接扔到顾雷身上,避免引起误会。
如此克制且细腻的心思若用在战斗上,将会非常致命。
现代战场上有一个不可打破的铁律就因此而生,即绝不允许蓄意攻击医疗兵,也绝不允许医疗兵攻击其他士兵,哪怕是冒充成医疗兵发动突袭都绝不允许。
显然,这既是在保护医疗兵,亦是在害怕医疗兵。
毕竟要比心思细腻,谁能比得过医疗兵?
且那手术用的电磁刀既能缝合皮肤血管,也能割断喉管、切碎内脏。
再加上他年龄一看就比其他半超人大不少,境界也绝不会低,恐怕是一个罕见的射心境半超人,异常可怕。
这样一个半超人的实力哪怕达不到化焰境,至少也该超越射心境巅峰!
但面对这样一个异常可怕的敌人,顾雷的杀气亦没半分减少,刻骨的恨意毫无掩饰地透体而出,一副必分生死的姿态,夺人心魄。
而见顾雷不仅没去接那根烟,反散发出更加仇恨刺人的杀气,那半超人仍是一脸平静,非常克制,只自顾自地点了一根烟。
透过突然升起的袅袅烟雾,那半超人的眼神依旧和善,貌似古道热肠的好声说道:
“小兄弟,不值得啊!”
顾雷依旧一言不发。
他笃定,双方中只有一人能活过今晚,没其它任何可能。
而那半超人知他杀意坚定,没丝毫不满,不急不怒,自顾自地,有点缅怀,又有点难过地说道:
“其实,当年我也和你一样,怀着一腔热血,想要为‘老城区’,想要为我的家乡,想为我的父老乡亲们,去做点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
顾雷不免微微一愣。
不过,尽管对方说得相当情真意切,他仍是完全当了耳边风。
他自己就挺擅长胡说八道,又怎会轻易相信这样一个恶行昭彰的罪犯在这里满口胡言。
对方好像也知他不会轻易相信,有点自嘲地又说道:
“呵呵,你别看我这样,我当年也是个反黑恶势力运动的领袖,曾带大家和内环的黑帮们做过很多斗争。并且……”
“……”
“并且更重要的是,我自己也其实曾是个父亲,还有着一个和费多尔一般年纪的孩子!”
到这,看着那半超人愈发悲切的眼神,顾雷的内心才不得不产生动摇。
表情到射心境就容易作假,眼神却依旧是最难作假的,那是心和灵魂的窗口。
能把眼神也伪装到毫无破绽的人,不是魔鬼,也胜似魔鬼!
而那半超人也不知是否有感应到顾雷内心的动摇,只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无法自拔、还是趁热打铁地继续深情道:
“我记得,我的儿子当年也和费多尔一个年纪,还跟费多尔一样喜欢特摄。”
“……”
“到今天,我还能清晰记得他哭着闹着朝我要钱买模型的样子,更记得他每天在门口等我回家的那句‘爸爸,你回来了’。他那时候的轻盈、光芒和温度,我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
“甚至,我的孩子还和费多尔一样勤奋刻苦,成绩在年级名列前茅。”
此刻,看着那半超人愈发厚重的烟幕后掩不住的泪光,顾雷才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的问道:
“你,你,在那么多得罪阿毕列的人里,你不会是故意选中费多尔的吧!”
而那烟幕后带着泪花的眼睛则马上两片猩红。
只见那半超人把手中烟头一扔,就猛地用力踩踏,恶狠狠地朝顾雷大吼道:
“是,我就是故意选中他的。因为我要向那些忘恩负义、居然敢背后捅我刀子、杀我妻儿的无耻贱民复仇,我要让他们活在永恒的黑暗和绝望中!”
0196城市的过去
“我放弃了升职的机会,放弃了事业,放弃了家庭,那么尽心尽力地组织行动,那么悍不畏死地冲锋在前,与那些黑恶势力拼命战斗,还不是为了我的孩子,为了他和其他孩子以后能一起活在一个充满阳光和希望的美好世界。而他们那些肮脏下流的贱民……”
此刻,那半超人脸上的和善,乃至是眼中的悲痛和哀伤,皆荡然无存,尽被一种极致的狰狞和仇恨取代。
只听他几欲把一口发黄牙齿咬碎地对顾雷恨恨说道:
“你知道他们都对我的妻子和孩子做了什么吗?”
顾雷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一时说不出话来。那半超人则冷笑一声,恨恨说道:
“一个臭老太婆仅仅为了一箱饮料,就把我妻子的藏身处告诉了黑帮,让她被乱棍活活打死。还有一个臭小孩为了几包‘骑士卡’就把我儿子指认给黑帮,又让我儿子身首异处。而我不过是想找那臭老太婆和那臭小子报了仇,他们就又把我打得半身不遂,最后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你说,我该不该恨他们。我恨死他们啦!我恨呐——”
那半超人徒然就仰天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吼叫,表情狰狞到眼角都崩出血来。
顾雷见此,内心愈发颤抖,更说不话来。
他依旧不能断言此人的话是真或是假,却已可断言,此人对老城区普通市民万载难消的深刻恨意绝对是真的。
那即代表着,此人的话,可假,亦可真,奈何一时难以求证,而那么至关重要的行动又开始在即。
顾雷不由握紧拳头,以抑制双手控制不住的抖动,内心更是徘徊不定。
而那半超人吼完,又喘息一阵,才擦去眼角血迹,却又在两颊侧面留下两个没擦干净的血印,配合着他一双仇恨滔天的眼睛,表情格外狰狞可恐。
他冷冷对着顾雷劝到:
“所以,小兄弟,他们真不值得你这样对他们。这里的小孩可不全是费多尔,实际上正相反,大多没教养、成熟晚、善恶不分。老人则非善即恶。总之他们或年老或体弱,不仅不能成为赖以支撑的力量,还会在你背后捅刀子。”
“……”
“而有力量的成年人们则格外懦弱、胆小、麻木,任人摆布、光等着别人来救他们、就想让别人先去牺牲流血,死不悔改。你方才在广播里所言皆是事实。”
“……”
“但即使如此,又即使你曾为他们做过那么多好事,他们也绝不会对你一点感恩之心,更绝不会原谅你的冒犯。若不是你实力强大,他们觉得惹不起,你早被他们出卖换酒钱。你看,现在都快七点了,他们有一个来的嘛!”
顾雷闻言,无话可说。
“新生物脑细胞”要取代“旧生物脑细胞”真很不容易。
首先,由于“旧生物脑细胞”的伤害和刻意分裂、分化,其他“生物细胞”对任何想要接管他们的、哪怕是善意的“新生物脑细胞”,都会带着难以消除的怀疑和仇恨。
何况,不同于“铁卫1号”的时候,这次他一直穿戴装甲、隔着面罩和老城区的人们相处,人们连他的真实姓名也不知道,要信任他更是难上加难。
接着,就像那半超人说的一样,在争取他们信任的艰难过程中,他不仅得不到他们多少力量和支撑,更要忍受他们中的部分人在他背后持续捅刀子。
综合起来,要一个外来人的身份获得他们的信任、得到他们的支持,真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
顾雷不由想到:
眼前这人真很懂大众的特点,更深知要把他们团结起来对抗此地黑恶势力的困难,每一句话都像利剑一样直击要害,分外犀利。他真曾领导过市民反抗黑恶势力、却惨遭背叛、导致今天这般生不如死的凄凉模样?
结合那做不得假的刻骨仇恨,顾雷难免倾向于肯定的答案。
顾雷暗暗摇摇头,甩开内心杂念,后就下意识地用精神力扫过一遍四周,却只既失望又不失望地扫出“呼呼”的孤寂风声。
他身后的废墟依旧一片寂静。
此夜,市内觥筹交错,市外的各大研究所,也早早下班,正加急讨论要不要在市民们大规模出动的情况下去支援达克研究所。
不过,眼见市民们一直没有大规模出动的迹象,连三两只小猫小狗都不见,他们便暂时不去管那些习惯沉默挨宰的市民,转而讨论起另一件事。
即到底要不要趁蓝骑士主动挑衅的机会直接杀掉他?那样黑骑士也无话可说。
后在那些手下有半超人被顾雷杀过的研究所负责人推动下,该提议迅速被大多数与会者接纳,获得一致同意。
最后,本想看看市民们能不能给他一个惊喜的顾雷,只感受了更多的危险和惊吓。
正有越来越隐秘、却终究是越来越浓郁的杀气,从周边研究所飘来,源源汇集于此。
只要他一动手,回应他的,将是各研究所名正言顺、势若雷霆的毁灭性联合打击。
为众人抱薪取暖者,难道真将被冻毙于风雪之中啦?
不管顾雷心中还在如何犹豫不定,正寻思着要怎么绕过眼前男人,城内的情况倒其实没那么遭,一切都像顾雷预料的那么发展。
一过7点,人们尽管依旧在大口喝酒、大口喝骂,可喝骂的东西,早慢慢不再集中到“骑士们”身上。
酒本就最壮人胆,又何况是如今已好久买不起酒、心中因无处发泄而早积压了厚厚的郁闷、痛苦和仇恨的现在。
于是,才三两杯烈酒穿喉下肚,男人们们已久久尘封的心门就被豁然打开,涌出倾诉不尽的痛苦。
他们转而开始骂某个讨厌的邻居,或开始骂他们的上司,再或开始骂他们房东……总之就是越骂越多、越骂越恼火,就感觉好像整个世界都充满了该被粉碎的重重桎梏和累累磨难一样。
有人骂着骂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而他们低低的、压抑的、控制不住的哭声就往火里浇油一样,让大家内心一直被压抑的酸楚愈发沸腾。
所有男人的情绪、思想都渐渐产生共鸣,一声声疯狂的吼叫中都带上了压不住的火药味。
连在家里的女人们也大都搂着迷惘不安的孩子,露出了更加迷惘不安的表情。
整个中环都慢慢变得戾气冲天、遍布类似血和火的味道,却已与挑起这一切的顾雷无关。
他那点脏话相比人们过去所承受的那么多、那么深的苦难而言,真太不值一提。
不过,成功引出众人内心压抑已久的深层怒火,乃至成功避免自己被这股爆炸性的力量炸得粉身碎骨,都不等同于能成功控制这股强大却桀骜的力量。
一个人的极端情绪就不好控制了,又何况是数百人共同的、共鸣的、叠加的极端情绪。
那更是一把锋利至极、难以驾驭的双刃剑,是之前老城区那么多勇敢的、智慧的人们,通过那么久的宣传、组织、鼓动,都没能成功控制住的。
他们反被那把双刃剑碎尸万段的血淋淋尸体,才是内环黑帮们会如此放心大胆的根本原因。
一个人,光靠一场充满侮辱性的演讲,就想驾驭住那能开天辟地的神魔之剑,那可能嘛?
实际上,其他男人们虽然嘴上不再骂他,但偶尔瞥向屏幕的眼神也大多漠然,更仍是不敢对内环真正穷凶极恶的黑恶势力有哪怕一句的怨言。
直到一个身穿白色军装、背着手炮的矮小老者迈着缓慢却庄严的正步来到顾雷身边,与顾雷肩并肩地笔直站好。
“同志,我可以和你并将作战吗?”
看着老兵垂垂老矣却老当益壮的笔挺雄姿,不止中环的市民渐渐说不话来,连顾雷都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顾雷本来是装备让蕾娜扮个贫苦少女来刺激一下市内的那些大老粗们的。
他就不信,看着孩子和女人都相继冲到他们的前面,与黑恶势力战斗在第一线,那些大老爷们还能忍得住。
而这老兵的刺激效果虽然也一样,但老兵那肌肉萎缩、弱不禁风的模样真让顾雷感到于心难安:
怎么可以劳烦这样一位功勋卓著、一生奉献的可敬老人继续为大家流血付出呢?
可老兵却丝毫不在意,转头认真问道:
“同志,我可以和你并将作战吗?”
更影响难料的是,顾雷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又有一个小孩冲到了顾雷的另一边,也紧绷着一张小脸,也要和顾雷并肩作战。
到这地步,不只顾雷说不出话来,连顾雷对面的那半超人也更不好说话,眯起的眼睛中隐隐闪烁着深感晦气的恶毒光芒,看向那小孩的目光格外可怕。
顾雷连忙要先赶那小孩回去,可那小孩就是倔强地不断摇头,任顾雷和老兵怎么劝、怎么推都不回去。
过一会,那小孩的爸爸就火急火燎地过来了,但那小孩还是一样死倔死倔的。
那小孩的爸爸当即大怒,重重地打了那小孩一巴掌,声音清脆而响亮。
可那小孩即使大脑发昏、眼里满是泪水,却依旧坐在地上挣扎,不肯随父亲离开。
小孩一边用力的要挣脱父亲那铁钳一样的大手,一边愤恨绝望地哭喊道:
“不,我不回去!我绝不回去!我也要为保护家乡而战斗!爸爸你就是个懦夫,我最讨厌你啦——”
小孩的爸爸听了马上就愣住。
后那父亲就突然用力拉起孩子,又是“啪”地狠狠一巴掌过去,并把孩子朝市内方向远远抛了过去。
他指着地上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孩子就大声怒骂道:
“谁说你爸是懦夫的?你再这么没大没小,信不信我打死你。滚,快给我滚回家,别让我在这再看见你!滚!快滚——”
说完,那父亲,那男人,就气冲冲地走到顾雷的另一边,还恶狠狠地瞪了顾雷一眼,却总归是没离开,只睁圆怒目死死地瞪着对面那给家乡带来常年乌云、让孩子们相继绝望的可憎半超人,瞪着他们身后所代表的无边黑暗。
而他孩子则一下就连同疼痛昏眩都忘了,先是不信,后是开心,再就是控制不住地后悔、后怕。
看着父亲手无寸铁的高大背影,小孩内心分外迷惘、分外纠结,小嘴张开又闭上,真不知该不该回家。
倒是顾雷先开了口。
尽管那男人留下能对行动产生进一步的刺激,但他还是主动对那男人说道:
“你还是陪你的孩子回去吧!他一个人回去太危险!”
那男人又恶狠狠地瞪了顾雷一眼,极为不爽地吼道:
“要你管?我要干什么关你什么事?我告诉你,我不是什么酒鬼懦夫,我儿子更不是。”
顾雷无奈,指着对面密密麻麻的机炮大炮和自动战斗机器人直言道:
“请您务必回去,今晚的战斗绝对非常危险,你又连武器都没。你要死了,你的孩子会因此而愧疚一辈子的!”
那男人一愣,转而就泪流满面,哪怕再用力地用手臂捂住眼睛、或用尽力气咬紧牙关也根本止不住。
他低着头,“呜咽”地艰难回道:
“就,就算我回去了,我的儿子难道,难道就能不后悔?他难道就不用和我一样,被像牲口一样随意驱赶、奴役?他难道以后就能不像小费那样,仅仅因说了几句真话就被打死吗?你,你以为我不知道嘛?”
顾雷无言,老兵无言,屏幕外的众人更是无言,整个城市的气氛徒然悲哀到了极点。
男人那响彻全城的、让他自己觉得很丢脸、却没人觉得很丢脸、反都感到理解同情的哭声,刺痛了每一个普通市民的心。
有人低头看了看颤抖的双手,看了看上面刺目的伤疤,再次咬紧牙关,面相狰狞地默默握紧拳头。
也有人双眼通红地摔碎酒杯。
他看了眼自己还没瘦到光剩骨头的肌肉,深感庆幸,豁然站起、转身就走。
他的朋友赶紧担忧地拦下他,劝道:
“不要冲动啊!没武器,你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但那男人想了想,就直接掰下一条金属椅腿,朝着朋友、朝着众人大吼道:
“与其天天这般被那些吸血鬼当成牛马使唤、活活累死,我还不如现在就去拼、去死!”
于是,更多人的眼睛亮了起来,亮起了血色的红光。
而回应他们此刻的心情、觉悟、勇气,中环各大小酒吧、地摊,就都突然依计划各闯入这样两三个人。
他们大都身材消瘦,却腰杆笔挺,眼睛平静中带着高傲、囧囧有神,衣服亦简单干净,充满了一种唯意志坚定、思想清晰者才有的清新气质。
且他们身后都跟着好几辆小推车,并都堆着成山的手炮、手甲、盾牌、通讯器、轻装甲等准备。
他们指着身旁小推车上武器,对着眼前不明所以的市民们淡淡言道:
“想战斗,就拿上它们!”
0197城市的心跳
老城区内环,某灯红酒绿、纸迷金醉的歌舞厅内。
就在基莫和铁甲会各大佬推杯换盏、交心置腹、你依我浓、共商往后合作大计时,一个教众突然大骇失声地跑了进来。
“基莫阁下,您怎么不接我联络,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呀!”
基莫当即脸色不愉,感觉手下慌慌张张的样子让他很没面子,冷冷喝道:
“现在还有什么事能值得你如此惊慌?没见我还在和各位大哥,也是我教会的各位大贵人,在商讨教会和老城区的发展大计嘛?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
此刻,基莫已俨然把自己当成教会的雷神大祭司,说一不二,充满一种生杀予夺的惊人威严,只吓得他那本就上气不接下气的手下更是脸色发青、满脸骇然。
后见其他大佬笑着表示不在意,基莫才愤愤难平地没好气问道:
“快说,到底什么事!若是不要紧我定要你要看!”
而一点也没让他失望,他那手下咬咬牙,勇敢地大声说道:
“基莫阁下,真大事不好,铁木踏踏和他手下的狂信徒们里应外合,把咱们的武器库给劫了。”
基莫顿时脸色大变,内心本能的直呼不好,嘴上则依旧无法置信,瞪大眼睛问道:
“怎么可能?你在说什么胡话?铁木,铁木踏踏,那是我的挚友,那更是我教会最清心寡欲、最虔诚的苦修士,怎么可能会,会……”
手下见他如此失魂落魄,亦内心酸痛苦楚,却只能狠心地继续说道:
“基莫阁下,真是这样的啊?谁都没想到,铁木踏踏居然真会叛变教会,也投靠了那个邪神的怀抱。您看!”
手下就掏出通讯器,把铁木踏踏率众闯进武器库的相关照片视频拿给他看,并难过地哭泣道:
“基莫阁下,铁木踏踏把里面的武器都抢走,要去分给外面的那群暴民!我们护教军一夜之间就损失了大半的武器药品等装备辎重啊!那可是您带着大家省吃俭用好几年才艰难囤下来的血汗物资呀!”
基莫楞楞听完看完,再不能欺骗自己,脸色越来越白。
特别是看到平日面目安静清秀、平和文雅的铁木踏踏一改往常,一脸狰狞地对守卫大喊“给吾神把武器交出来,否则我灭了你们”时,基莫的脸色当即一片惨白,喉头一甜,嘴角就溢出血来。
而铁甲会的黑道大佬们听完,亦脸色大变,渐渐黑沉如铁,对提议今晚一起“大放假、大放血、一晚送走衰神、永绝后患”的基莫散发出越来越冰冷的杀意。
基莫和手下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相视一眼,后基莫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紧紧抓着手下,满脸恐慌中混合期待,大喊道:
“那,那莫依谢大祭司呢?教会遭到这么惨重的损失,大祭司可不能什么都不做呀!他说什么了嘛?他有去追回被抢物资并阻止暴民行凶危害整座城市吗?否则引来外环各研究所的联合报复可咋办!”
但看着基莫越说越期待的眼睛,手下却只感到越来越欲哭无泪,只能委屈巴巴地回到:
“大祭司,大祭司,大祭司……”
手下感到怎么都不好说出口,偏偏基莫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的推测非常切合实际,不停地用眼神鼓励手下,要手下勇敢地展现出他们大祭司能力强、负责任、有担当的气派姿态。
于是,手下实在不忍他越陷越深,才一咬牙,大声道:
“莫依谢大祭司说那是咱们护教军的事,和他,和整个教会,都没一点关系!”
“哈?”……
闻言,不止基莫满脸惊愕,连铁甲会的黑道大佬们都一脸痴呆:
那老头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厚颜无耻?
而就在基莫还不停地大力摇晃着都快因身心俱疲而口吐白沫的手下时,铁甲会的各黑道大佬已相继回过神,皆对基莫投去逼近冰点的冰冷眼神。
但紧跟着,一阵阵越来越巨大、越来越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就迅速地再次让他们相继惊愕难耐,甚至暗暗生出恐惧来。
卡缪拉历来生存环境险恶,原就民风彪悍。
更因是那场全星系有史以来最激烈、最残酷大战的主战场,卡缪拉最不敢忘战,民众都受过一定军事训练,若被武装起来的后果他们想想就感到可怕。
何况,那明显是唯有团结到极点、也视死如归到极点的人们,才能凭借共振踏出的强力脚步声,如雷如鼓,震天动地。
在大佬们越来越惊讶、越来越骇然的脸色中,整个房间都越来越剧烈地摇晃起来。
桌面上的酒杯震震不休,发出“乒乒乓乓”的刺耳晃动声。
那是城市脉动,是一只浑身伤痕、休眠已久的巨兽即将苏醒的前兆!
只听“噼啪”一声,墙面竟都被那地动山摇的整齐脚步声震出一道虽不算大却格外刺眼的裂痕。
歌舞厅内的气温登时降到冰点以下。
铁甲会的大佬们都用看死人一样的不善眼神注视着中间的基莫,终于明白:
特么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衰神!
基莫顿时脸色煞白到再无丝毫血色,浑身无力至极、内心绝望至极,只能不停地喃喃低声问道:
“踏踏,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诚心侍奉我神、相伴进入冥神殿,发誓要做彼此的天使嘛!”
在冥神教会的神话中,每个教众都是片翼的天使,飞不起来,唯有相互拥抱才能成功飞过茫茫的死亡黑土,飞到位于冥土深处的冥神殿,面见冥土众神,得到救赎、超脱轮回。
因此,发誓要做彼此的天使是教会信徒间最诚挚、最海誓山盟、最可信的誓言。
问题是……
“吾神,我对不起你呀?能聆听您的声音、见到您的真身、提前接受您的提前审判,已是您给我的莫大恩典,而我居然还骂您是神经病,我真是罪该万死、十恶不赦啊!”
城外,铁木踏踏正哭哭啼啼同过心网给顾雷不断忏悔,让正为各种意外而犹豫纠结的顾雷愈发难过,只想干脆扇他一耳光。
让铁木踏踏说他神经病是他自己的提议,他又怎么会介意。
奈何铁木踏踏就是于心难安,还一定要在心网里给他唱赞美诗以赎罪: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
顾雷叹息着屏蔽了他:
诶,真是贼烦!
顾雷只能不理,暗暗打量那貌似正派的半超人,头盔下的表情阴晴不定:
他真那么苦大仇深,是被迫堕落的?
顾雷一边的老兵和另一边的男人也一言不发。
幸好,那小孩总算是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点,走进废墟里躲好。
至于顾雷对面,倒是那半超人最先发现,越来越安静沉默的市内,竟散发出越来越狂躁难耐的、他既熟悉又厌恶的狂热气息。
他本就比他们研究所里那个只是来历练镀金的主任之子更了解老城区和老城人,亦知民众一旦被极端的愤怒所控制,可能就会连最终到底因何而怒都忘记,变成只想发泄情绪的最强魔兽。
奈何在这里,他终究还是被当成了一个脑袋瓜肯定不好使的半超人,没说几句就被急着去玩游戏的毛头小子赶出主任办公室,只能干瞪眼地看着事情发展到这越来越无法收拾的地步。
他不由愤恨至极地想到:
可恶啊!这世上怎么有那么多尸位素餐的人?他凭什么轻易爬到我头上!那废小子除生得好外,还有什么能力!
可他仍不得不强压下眼底万分的不爽和厌恶,再次给顾雷施加心理压力,竭力阻止最糟糕的情况发生。
“小兄弟,我劝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我们达克武器研究所可不是什么普通研究所。我们达克家族的当代家主达克-格列波维奇公爵可是爱琴格勒军区的现任总司令,军衔元帅。而我们主任布里尼正是公爵家臣,地位尊贵。”
“……”
“你要知道,我们公爵和顶区的日耳曼侯爵一样亦是经历过一战的老将,无论个人实力和军略都是世界顶尖。且我们公爵目前连同手下的整个军区在内都保持中立,是连顶区的国会都要卖力拉拢的人物!所以别说我杀了区区一个费多尔,就算我杀光这全城人也不是你该招惹我们的理由!”
说完,那半超人就双目凶光更盛地停下来死死盯着顾雷一会,既是持续给顾雷施压,也是给时间让顾雷消化,要让顾雷感受到更沉重的压力。
解铃还须系铃人!
而顾雷确愈想就愈发压力山大,只能愈发沉默地思考着,仔细衡量其中利弊。
过一会,那半超人才再次威胁道:
“小兄弟,你要是惹火了我们背后的格列波维奇公爵,别说我们公爵,顶区的地方国会就首先不会放过你们。你最好再好好考虑一下!”
瞬间,顾雷就感觉内心乱到极点,既感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又怕这一箭出去就真是石破天惊。
可就在顾雷心乱如麻的时候,终于,周围的碎石开始一跳一跳地跳动起来,仿佛石头的精灵都跳起越来越坚定有力、勇敢无畏的无悔战舞。
一种独特的震动声正越来越大、渐行渐近,很快就把他拉回现实。
并且,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不止顾雷、老兵和远处小男孩周边的大范围土地开始越来越剧烈的震动起来,好像整个城市都为之震震不休。
仔细听就会发现,那是异常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也是异常坚定的一致决心,是数万人一起有节奏地大踏步涌来才能发出的惊天声势,震撼群魔。
顾雷身后,望着眼前突然从废弃的街道中涌出的汹涌人潮,小男孩登时就把一双小小的拳头攥紧握在胸前,竟在这个黑夜中看到了一生难忘的光明。
他爸爸回头后亦是一愣,紧跟着就像要擦掉脸皮一样狠狠擦去脸上残留的眼泪,愈发斗志昂扬地回身,挺胸正对前方敌人。
而顾雷另一边老兵虽没回头,但双目已是热泪盈眶,不由就追忆起随大部队反攻赞巴鲁克、赶走帝国侵略者、亲手夺回家乡的那一天。
那一天泥土中醉人的芳香,那一天天光的明媚,那一天大家脸上的笑容,他此生难忘!
只听老兵低声喃喃自语道:
“兄弟们,咱们的家乡,咱们的赞巴鲁克,又活过来啦!”
而顾雷则从中听出了越来越同调的韵律和越来越紧密相通相连的人心,更仿佛听到了一种异样的心跳声。
那是一只名为“老城区”、经历过无数荣耀苦难、浑身伤口还在流血的巨兽,正拼命要挣断浑身镣铐时疯狂而激烈的决心。
顾雷再不能犹豫,哪怕这一箭射穿了天,也得把那凝聚了全城人心血的利箭,朝着那无边黑暗射出,给大家开辟出一个光明的明天来。
他解下狼皇霸刀就指着那半超人发出如雷大喝:
“少给我花言巧语,今晚,我们就要用你们的血来让这座城市彻底复苏!”
0198临战变阵
光是有重量的!
根据相对论,能量本来就可以转化为质量,会产生和质量类似的效应,比如扭曲时空什么的。
一个电子发射出一个光子后,它自己的能量、运动速度、运动方向等都可能发生改变。
相应的,另一个吸收这个光子的电子也是一样的。
这才是电磁力真正的作用原理。
总之,人的目光,的确是会给另一个人带来压力、重量和能量等的。
此刻,不管身边的男人还是老兵,抑或身后站在废楼之间的数以万计卡缪拉男儿,都正齐齐看向顾雷,都正用同样炙热的目光看着顾雷。
那无数个频率低、能量低、本微不足道的、看不见的虚光子汇聚到一起后,就变成了一股强大而炙热的能量,穿透顾雷的皮肉,涌进他的心脏,让他的心脏也跟着强劲跳动,让他的血液也跟着剧烈沸腾。
顾雷感受到:
他们不仅已信任他,愿意支持他,更正请求他,请求他继续给他们发号施令,要追随他无悔地冲向前方那布满钢铁荆棘的死亡铁壁。
狂暴的杀气从顾雷身后就如狂风般朝着那半超人扑面而来,压得他和他身后的研究所都喘不过气来。
但顾雷虽同样狂暴难耐,却依旧克制,指着旁边的男人就快速对老兵说道:
“马特维上校,可以把他,还有后面的数万市民,把具体的指挥工作都交给您吗!”
由于时间紧迫,顾雷只查到老兵的名字以及过去的军衔、职位等简单信息,知道老兵现年73岁,曾是卡缪拉共和国赞巴鲁克第101空降团的团长。
不过,看老兵现在这么衰弱的身体状况就知道,他修炼天赋不高、绝没到化焰境,当初也该不是凭武力成为上校。
那么,老兵的上校军衔及那么多勋章就必然是凭借指挥能力获得的,应该值得信赖。
最重要是,他对面的那半超人在实力和装甲性能上皆远超他预料,逼得他不得不临时改变战术。
那半超人身上琳琅满目的重武器绝对是群战利器,看得顾雷心惊肉跳。
老兵不免愣了愣,可亦知形势紧急,当即点点头,颇为当仁不让地回道:
“同志,请交给我吧!”
“请您务必保重!”
顾雷交待一句,才转身扫一眼后面蓄势待发、皆浑身散发着虎狼之气的数万市民。
此刻,尽管顾雷帽檐下漆黑一片、完全看不见任何情绪,可市民们却都不觉得冰冷,反目光一碰到那冰冷的黑暗就愈发热血沸腾,感到全身充满力量。
既然神明已经抛弃了他们,那他们便不如为邪神而战,为一个强大且克制的邪神而战。
而望着那一双双虽凶狠刺眼却再无任何排斥的眼神,顾雷也更能感受到他们对自己的誓死追随,亦更气血翻涌、豪情万丈。
既然他们在都不知道他姓名的情况下就选择毫无保留地信任他,那他自然也不能让他们失望。
顾雷豁然转身,举刀指着那烟越抽越凶的半超人,指着他身后的研究所大门,亦当仁不让地大吼道:
“进攻,为费多尔报仇!”
他身后立即传来山呼海啸、震动全城的回应:
“胡瓦——”……
狂风过境般的冲天杀气震得达克研究所附近的其他研究所都不敢妄动,达克研究所的研究员们更是战战兢兢。
而那为讨好阿毕列而下达攻击指令的年轻负责人已后悔不已,满头冷汗,只能失控般地通过通讯器不停对那半超人吼着:
“你还等什么?你还不快动手?给我杀光那群低俗狂暴的野兽!杀光那群肮脏的贱民——”
那半超人则只不屑地撇了撇嘴,暗道:
切,没用的巨婴一个!
但见蓝甲骑士血目暴睁、三目齐亮、龙气狰狞如雷、正飞速杀来,他亦知自己再无退路,也无任何花招可耍,心头暗恨:
哼,你就一个大傻瓜!你们都是大傻瓜!
他一个指头弹开烟头,亦一脸狰狞地合上头盔。
“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完,他背后的两门折叠火炮立即展开成三米长、155毫米口径的中型榴弹炮。
后只听一声怦然巨响,两门榴弹炮就齐齐朝着天空开火,放射出刺目火舌。
不过,他却不是攻击顾雷,也不是人群,而是在攻击已护着老兵先后冲回大部队的男人,以及被男人故意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前面的老兵。
在顾雷前冲的同时,其他人则按铁木踏踏的命令,纷纷迅速躲进附近废楼,或就趴在地上,或躲在墙角、大石后,就近摆好射击姿势。
由于心网的存在,顾雷没多久就就通过狂信徒们建立起指挥体系,把命令传到全部市民耳中,这临时的战术变更未引起大破绽或大慌乱。
只那两枚四五十公斤重的榴弹炮也同时呈抛物线落在男人和老兵身后不远处,一下就炸出两个直径六米多、深两米多的巨坑,看得市民们都是心头一紧。
幸好离得最近的几人勇敢上前,不管不顾地组成肉墙、恰好拦下全部可恐的弹片和冲击波,男人才安然无恙地把老兵送进废墟,并让老兵成功从铁木踏踏手中接过指挥权。
但是,伴随着冲天的土石和火光,巨坑内硝烟弥漫、火光四射,巨坑外那几人亦都血肉横飞、死无全尸。
众人看得目眦欲裂,而老兵一镇定下来就痛心疾首地下令道:
“全体进攻——”
刹那间,所有有手炮的人都纷纷朝着研究所举枪射击,开炮的火光此起彼伏,“砰砰”之声不绝于耳。
研究所这边所有自动战斗机器人、所有炮塔碉楼,也都跟着齐齐开火。
一时间,火光、枪炮声大作,更有枪炮打中盾牌或铁壁的刺耳声音不断传出,震耳欲聋。
大地愈发剧烈地颤抖起来,土石四溅、火光四射、弹片横飞,有大量导弹在半空中成片爆炸,灿若星河。
幸得益于曾经过不算频繁却足够的军事训练,市民们熟练地把一个手掌仅能堪堪握紧的巨大穿甲弹,从枪口压进手炮,压紧,后探头朝研究所方向就是一枪,接着赶紧借反作用力迅速缩回去。
或许是作风还好,冥神教会也没什么钱,屯得武器都很一般,年份貌似相当久远。
市民们现在手中的手炮大多没连发功能不说,接下来还得用枪口狠狠砸墙壁或地面,把里面的大弹壳退出来,才能继续装弹攻击。
那麻烦的操作和蛋疼的射击频率搞得大家直呼“卡鲁卡鲁”。
可他们对面的达克武器研究所就完全不一样。
道道明亮的火线从碉堡或自动战斗机器人的机炮中射出,在研究所对面的废墟中来回扫过,所过之处,无论墙柱皆支离破碎。
更有大口径火炮仰天咆哮不休,在地上炸出一个个直径数米的大坑。
强大的火力有时会直接就把一层楼给炸爆,乃至是把一栋楼给炸塌的。
本就大都摇摇欲坠的废楼当即一栋更着一栋倒塌,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所幸赶来参与复仇行动的市民们虽大都射心不到、却也不算太差,才没大量被倒塌的废墟压死。
更幸好己方也有不少机炮能拦下如流星雨般的导弹群,且敌方未有大量配备对普通人的利器——激光枪,战况才没迅速恶化。
无论内环的黑恶势力,还是外环的各武器研究所,都早把中环的民众们看成沉默的待宰羔羊。
各研究所大都在半年前相机把激光武器换成了对付装甲兵用的穿甲机炮。
最幸好,市民们手中和手炮配备的穿甲弹是碎甲弹,他们才能和对面打得有来有往。
碎甲弹不同于其它穿甲弹,它的弹壳较薄,其实是不够穿透装甲的。
但是,一旦碎甲弹命中敌人装甲,那它弹壳将马上变形、破碎、脱落,里面的液态炸药将黏在敌装甲表面后再爆炸。
这效果就像是用大锤敲打墙壁,即使墙壁未被打穿,背面的墙皮却也会剥落。
爆炸时,装甲背面将蹦出一块几公斤重的碟形碎片和数十块小碎片,在装甲内部四处飞溅,对里面的人员或机械内构形成有效杀伤,能把没防备的人切得四分五裂,对达克研究所外面墙下的自动战斗机器人格外有破坏力。
被这种名为“碎甲弹”的特殊穿甲弹命中后,尽管机器人的外表不会有特别严重的损伤,只是看起来表面多了一个坑,装甲都没破,但内里的精密仪器却可能会被飞溅的装甲碎片破坏得七零八落。
在市民们看似无法连贯、实则借此起彼伏的接力射击连成一片的碎甲弹雨狂攻下,爆炸的火光几乎把整个机器人防御阵吞没,那数万台自动战斗机器人正以惊人的速度哑火报废。
同时,在两方你来我往的密集攻势间,还有一个蓝色的飞天装甲兵和一个墨绿色的重火力装甲兵正在激烈战斗,自然是顾雷和那四足的机械半超人。
生存,抑或是毁灭,两人间扣人心弦的一战或关乎着一座城市、一城民众的生死存亡。
0199暂停一下
连天的炮火映照下,顾雷启动创世引擎,浑身金光闪耀。他先是飞起一个猛冲,提刀砍向那半超人。
而那半超人自是跳起闪避,轻松躲过。
尽管他全身连装甲重十几吨,但那四条粗大的机械腿却赋予他不可貌相的灵活性。
但这种事顾雷也早不是第一次遇到,霸刀当即断开化为长长链刀,在那半超人的装甲上拖出一连串的火花。
这只是一次试探性的攻击。
奈何,让顾雷感到紧张的是,他竟连一点装甲碎屑都没看见,可见那半超人装甲之厚重。
顾雷暗道:
不行,绝对必须除掉他,否则凭借他的强大火力和坚固防御,大家全死光也攻不下这研究所!
然后,顾雷当机立断,落下跑几步就迅速转身站定,立即不留退路般地全力出手。
而那四足的机械半超人则下半身不动,上半身就像战车的炮塔一样迅速转到身后,也瞬间面对顾雷。
后见顾雷挥刀要砍,那中年半超人当然毫不客气,用两手的六管旋转机炮和背后的两门中型榴弹炮就对顾雷集火射击。
顾雷一概不理、一动不动,任全身被密集的小口径穿甲弹打得火花四溅、任大口径榴弹炮直击装甲,只用超凡算力增幅装甲的自动修复功能硬抗。
他把手中狼皇霸刀高举,一直伸长到上百米,后就以十七倍音速全力地轰然砍下。
那半超人大骇,赶紧四足并用,火速全力跳到一边,匆匆避过。
他的闪避仍比顾雷的攻击快。
而这仍在顾雷预料之中。
顾雷变招横砍,那半超人再次轻松跳起闪过。
可不等那半超人落下,顾雷没收招,刀身持续加速,直接转到身后,转眼加速到超20倍音速,后划过整整360度,划着一个螺旋状的圈圈呼啸升空,砍向那在半空中行动不便的半超人。
那半超人大惊,却“啊啊”大叫着启动两肩的喷口,加速下沉,堪堪避过顾雷开山裂石的第二刀。
而顾雷也“啊啊”大叫着,陀螺般持续挥刀,继续加速,又转眼把刀加速到23倍音速,旋成一个巨大的金色陀螺,第三刀划圈砍出。
“我就不信你这还能躲过!”
此刻,顾雷的刀尖每毫秒能走六七米,他自己都至少需要30米的反应距离,理论上已远超所有射心境装甲兵的反应极限。
那半超人好像亦不能,可他正巧就召唤来研究所的火力支援,从身后骤然袭来的凶猛火力马上就干扰到顾雷。
密如暴雨的枪炮登时将顾雷淹没,马上就有也不知是装甲碎片还是弹片的冰冷金属刺入顾雷血肉,必须咬紧牙关才能继续加速挥刀。
第三刀还是被那半超人堪堪避过。
顾雷毫不灰心,更用力地“啊啊”大叫着,竭力抑制难耐疼痛,第四刀更快更猛、以26倍音速、稳稳看出,想尽快结束缠斗。
可只见有道道电光从那半超人装甲内喷出,使他马上就变得身轻如燕,异常灵活。
那半超人本就是射心境,能干涉电磁力,再配合装甲内的电磁悬浮装置,能轻易实现磁悬浮飞行。
加上他全身各处遍布的姿态调节喷嘴,第四刀竟依旧被他躲过,反更为轻松。
顾雷难以置信,继续承受着山体滑坡一般密集的炮火饱和打击,牙齿都咬出血来、装甲内的身体亦遍布大小伤口,连续多刀以28倍音速砍出。
然而,只见那半超人听着臃肿厚重的四足装甲,乘着电光一样在空中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轻如羽、疾如电,轻而易举地就躲过顾雷接二连三的、还是不断加速的,连续高速重斩,任顾雷把手中上百米的银刀加速到30倍音速都无毫无建树,还能一脸狰狞地时不时地频频反击,格外游刃有余。
顾雷大惊失色:
不可能,他的反应速度是0嘛,那还怎么打!
那看似笨重的装甲居然就像一片随风摆动的树叶般漂浮在半空中,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快速飘走躲开,极其诡异可怕。
那半超人的全身炮火亦愈发势大力猛,很快就要突破顾雷装甲的修复极限,光冲击就已经快打断顾雷的骨头。
顾雷这才无奈地一下跳出敌人的火力覆盖打击,飞到十几米开外喘息一会。
再这么陀螺一般转下去,敌人没被他送上天,他自己就要螺旋升天了。
而老兵也极其默契地命令大家加快攻击频率,对顾雷进行火力掩护,让那年轻莽撞的研究所负责人焦头烂额,举棋不定,停止对手下半超人进行火力掩护。
可那战斗经验丰富、阴险狡诈的半超人又怎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那超人马上狞笑着道:
“小兄弟,怎么?这就累了呀?那就该我来伺候你下地狱啦!”
说着那半超人就把背后榴弹炮、手中旋转机炮和其它武器全对准顾雷,彻底火力全开。
刹那间,穿甲弹、榴弹、激光、导弹,源源不断地连续射向顾雷,像疾风骤雨一样将顾雷所在的一小片地方完全淹没。
爆发出的声势堪比半个研究所的火力,让后面的市民们皆心生忧虑。
老兵赶紧调集上千人对那半超人进行火力打击,但依旧效果不大,大部分被闪开,就好像其反应速度真是0一样,让顾雷愈发怀疑惊骇。
而实际上,那半超人的磁悬浮装置是和电磁波雷达一起配合使用的,会根据电磁波雷达的反馈主动规避,由于绕过着装者才把反应时间降到一毫秒以下。
最后,还是顾雷及时增加燃烧室,启动涡轮风扇引擎,才成功冲出那半超人的炮火包围。
而虽那半超人迅速调转炮口,死死咬着顾雷尾巴,亦被已破音速的顾雷甩去追踪。
那半超人无奈停火,也感受到顾雷的棘手。
可以说,到这时,那半超人才算是认真了起来。
另一边,顾雷尽管内心其实仍摸不清他虚实,却已想到一个危险的办法。
知自己这边的战斗事关重大,他未有分毫犹豫,马上就演化出冲压喷气式引擎,仍绕着那半超人快速飞行,并进一步加速。
从上空俯瞰下去,就会发现,顾雷已化身为一大圈巨大的金色光环包围中间的那个重装甲半超人。
且那圈巨大的金色椭圆,方向大小变换不定,正随着顾雷不断加速变向而改变,化成一朵由无数金色大椭圆叠成的金色巨花,把那半超人死死套在中央。
如此,看着自己已被一圈圈金光重重围住,那半超人的表情才越来越黑,愈发感觉顾雷实在相当棘手,必须全力应对。
他不由紧张地沉思到:
那小子要干嘛,是要加速到足够速度后撞死我嘛!
后他马上就否决掉那个让他有点心悸的猜测:
不行吧?我可和那些以前被他撞死的半超人不同,我的装甲是重装甲,防御力极强。这点他刚才试过,应该也知道。加上我可以用电磁力把身体变成特殊液体,能吸收更多冲击,他要撞死我,他自己也必然会粉身碎骨!
但发现顾雷居然还在进一步的加速,显然是启动了超燃冲压喷气式引擎,他又越来越感到不安:
我卡鲁的,这傻小子若学习不好,不知道轻重,那我不就得和他同归于尽啦!
而让那半超人快要被吓到魂飞魄散的是,没几秒,顾雷就像真学习不好一样,已从他身后以八倍音速全力撞来。
那半超人只能控制不住地“啊啊”大叫着,用力跳起,并全力开动磁悬浮装置和姿态调节喷口,拼老命地要躲开顾雷的全力一撞。
尽管那半超人的被动反应时间接近于0,可顾雷能在飞行中不断调整方向呀!
那半超人只能疯狂地在半空中不断腾挪闪躲,装有四足的机械下盘就像螺旋桨一样飞速转动,释放出耀眼电光,正竭尽全力地躲避顾雷不断变现的绝命冲击,同时在内心歇斯底里地咒骂道:
我最讨厌肌大无脑的学渣啦——
后那半超人就感到手臂一痛,骨骼被切断,血肉亦被高维辐射强行高维化,整条手臂都生生断裂。
顾雷自然不会傻到和那半超人直接撞上,而是用上了左手的绝命毒爪。
然而,创下如此傲人战果的同时,他的左手爪刀也尽数破碎。
破碎的爪片又飞出数百米,一下就把十几部自动战斗机器人打成报废,可见冲击力之强劲。
显然,若顾雷没控制好,或那半超人没闪避好,他们两人都得被撞个稀巴烂。
顾雷无丝毫停顿,一拉开距离就又划圈飞行,一边加速一边寻找下一次一招致命的时机。
足足接近七百人的算力加持让他完全不虞失手和对方同归于尽。
自然,那半超人却是不知,真被吓得够呛,竟徒然就抬手大喊道:
“暂停一下!”
刹那间,不止在达克研究所附近战斗的双方,就其他观战的千万人,就连整座城市,都下意识地安静了好几秒。
而这一切,都只因那年近中年、已被顾雷的疯狂攻势吓得气喘吁吁的半超人,因为他那句石破天惊的突然大吼。
不论敌我双方还是旁人,众人不免都下意识地愣了愣:
这都打成这样热火朝天、你死我活的架势了,还暂停一下?
暂停个毛啊!
不过,那半超人可不管那么多,指着同样不由自主停下的顾雷,大声说道:
“暂停一下,我,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这时,顾雷真感觉自己那一身杀气,和周围又变得炮火连天的背景,都简直变得跟个笑话一样。
顾雷近乎本能地呐呐说道:
“你,你说吧!”
而那半超人则张了张嘴,犹豫一下,才继续问道:
“你学习好不好?”
顾雷满头问号,只能一脸懵逼地回道:
“还行!”
那半超人就管不那么多,竟直接在战场上给顾雷算了一遍动能公式:
“我觉得你可能一时没时间想清楚。这么说吧!我曾根据你的脚印深度算过,你人和装甲加起来大概5.5重贾吨。那么,在八倍音速的状态下,你所具有的动能便是0.5倍的质量乘以速度的平方,即0.5x5500x2750x2750,结果大概是200亿焦耳!”
“……”
“你知道嘛,这就相当于一个5吨当量的超小型核炸弹爆炸产生的能量,虽看起来当量小,但依旧远超普通炸弹。即是说,你一旦失误撞上我,咱两就得一起灰飞烟灭!咋样,明白了不?”
顾雷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那半超人这才心满意足,指着顾雷点了点头:
“明白就好,那我们继续吧!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一定要注意控制方向,别撞歪了。”
顾雷下意识地又点点头,反应过来后差点就直接爆粗口:
继续你妹啊!这是战场好吧!能不能严肃点!怕死你上什么战场啊!
0200迟到的审判
顾雷被那半超人的过度贪生怕死搞得哭笑不得。
而那半超人见顾雷骤然气息混乱、杀意锐减,马上趁热打铁地劝道:
“小兄弟,你是攻击猛、速度快,装甲也厚,我确杀不了你。但我不仅有主动闪避系统,装甲比你更厚,里面还有医疗装置,你也不见得一定能杀得了我吧!我们两个本性不坏的人,何苦要为一群根本不值得付出太多的愚民如此死斗不休,非闹到玉石俱焚的可悲下场不可呢?”
说着,那半超人本破损严重、血流如注、原只能靠装甲耷拉着的右手,竟又能灵活自如地上下左右挥动。
再看那破损的装甲里亦再没血液流出,顾雷知其所言不虚,不禁沉默下来,感到这人真不好对付,确一不小心就得两败俱亡。
况且,若真如他所说,他是被老城区民众伤透了心才会和市民们反目成仇,顾雷真不忍杀掉他。
他不得不感到犹豫不决:
冤冤相报何时了,难道就没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而且我看他那么怕死!等等,怕死……
那半超人则错以为顾雷是开始认真考虑他罢手的建议,就要苦口婆心地继续劝说。
“小兄弟,他们真不值得你这样的!他们……”
他现在真挺怕死的!
要知道,他好不容易才攒够钱,能保证整个下半生都能过得舒舒服服的,连辞职报告都刚刚在昨天递了上去。
现在,只差研究所的真正负责人——主任明天回来给他签字,他就能远离这令他厌恶至极的人、地方、国家,他又怎肯倒在退休前的最后一次加班上。
可顾雷见他这么胆小如鼠,毫无英雄气概,却心里一动,忽地转而想到:
要在这么恶劣情况下领导大众反抗黑暗,除过人智慧外亦需过人胆量,而他怎如此胆小?虽不是没被凄惨经历扭曲性格的可能,但这么胆小,又这么仇恨大众并深刻洞悉大众弱点的人,除大众领袖外,好像还有另一种人吧!
而那种人,正是因胆小和自私、精明、见风使舵等原因选择背叛大众、为虎作伥、让所有人都咬牙切齿的人。
且如果他真是那种人的话,那凭借他对老城区民众惊人的熟悉,还有一张能颠倒阴阳的巧嘴,以及那一身在猿人里非常惊人的实力,他身上所背负着的,将是和他所谓的冤屈截然相反的、却同样惊人的滔天血债。
当然,以上都是猜测,短时间内不好求证。
顾雷想了想,先是故意打断他:
“你说的那些可悲事情的确存在,但是……”
紧跟着,顾雷徒然就冷冷大吼道:
“但你明明不是受害者,而是施害者吧——”
那半超人当即控制不住地瞳孔微微一缩,感到浑身发凉,护目镜下的目光出现了细微却不容忽视的明显战栗。
如此,顾雷心中自然再无任何犹豫,惊天杀意控制不住地迸发出来,咬牙切齿道:
“你这个人渣,还说是为了什么给儿子报仇!你分明就是见不得老城区好,见不得其他人好,甚至容不下已经被你害得这么惨的他们有一点盼头,为此你居然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都下得去手!你简直不是人!”
他骤然大吼一声“去死——”,直接启动飞行引擎,划圈飞行、不断加速,誓要和眼前这该被千刀万剐的“奸细”分个你死我活。
那半超人反应过来,又悔又气,可亦知道多说无益,渐渐露出狰狞丑恶的本相。
“哈哈,是又如何?谁叫那个小杂种也和你一样不知好歹!你才给我去死——”
然后,就在两人杀意凛然地重新对峙起来的当口,战场上也跟着出现重大变化,引发令顾雷不得不主动深入险境的连锁反应。
由于市民们用以藏身的掩体已基本被敌饱和打击打碎或震碎,被夷为平地,加上研究所前的自动战斗机器人也被市民们全打成破铜烂铁,马上就有市民忍不住爬起,把身体缩在盾牌后,就顶着敌人依旧如疾风骤雨般的火力往前冲,叫都叫不住。
他们即使受过一定军事训练,却总归只是散兵游勇。
于是,在那些人的带动下,跟着发起绝命冲锋的人越来越多,老兵根本就压不住,只能干脆下令道:
“一起冲!”
马特维上校是一战老兵,深受卡缪拉军方一战时不计牺牲、只求结果的指挥风格影响,作风铁血,马上就率先冲了出去。
而受上校刺激,滔天声浪再起,化作狂飙,拔山倒树般地迎难而上。
“胡瓦——”……
顾雷注意到后,内心杀意翻涌难平的同时只感到止不住的焦虑和担忧。
就算这数万人黑压压地一起冲到研究所下面又如何,那城墙一样的厚厚铁壁岂是区区碎甲弹能对付的。
小型碎甲弹的冲击波根本传不到厚厚的墙壁后,只能打打皮薄的机器人,根本无法对城墙造成任何有效伤害。
雪上加霜的是,那半超人又因被顾雷识破伪装而再无顾忌,马上就开始大开杀戒。
他一边漂浮运动起来,对着从他两边绕过的市民们,对着昔日的邻居朋友们,火力全开,分外残忍无情。
“哈哈,既然这样,你们这群杂种就全给我去死,再次成为我的踏脚石吧!”
他从不认为妻女惨死和自己半身不遂与自己的背叛有半毛钱关系,一直深深仇恨着因他背叛而夺走他妻女性命和下半身的老城区民众。
为此,他一年前其实还曾在居住过的小区放下一把大火,烧死不计其数的男女老少,乃至冷冷看着他们中的一些人在眼前被活活烧死。
不想这都宣泄不尽他内心偏执疯狂的无边恨意!
现在,伴随着他全身骤然爆发的震天炮火声,血肉做的地狱之花瞬间就再次在滔滔人群中更密集地绽放开来,就像往奔涌的江水中一车一车地投下海量大石一般。
战场上转眼血流成河,惨叫声四起。
顾雷大怒,立刻以六倍音速直直地朝那半超人全力冲过去。
“你给我住手!”
而那半超人本下意识的停火,欲开始躲避,后见顾雷一边减速一边朝自己展开双臂,好像是要抱住自己的样子,心念一转,竟不再闪避。
下一秒,两人就“轰”地一声狠狠撞在一起,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展开双臂,要死死地抱住、缠住对方。
二人内心各有凶狠算计。
顾雷再次加速,要强行顶着那半超人往天上飞。
至于那半超人则关闭磁悬浮,要把顾雷强行往下拖。
接着,那半超人背后就伸出一个小机械臂,一个握着一柄小圆形锤的小机械臂,凶光闪闪的小锤绝无留情地重重砸向顾雷头盔。
顾雷只听“嗡”地一声重响,马上左额淤青见血,头部剧痛难耐。
锤本就是破甲利器,且那小机械臂再小也是机械臂,臂力惊人,这一锤之力实过一吨。
“小畜生,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去死——”
紧跟着,随着一阵“嗡嗡嗡”的连续重响,顾雷左额很快血流不止,只能把算力大量转移到额头,确保此处装甲能以最快速度进行自动修复。
奈何流下的血仍是直接把他的左眼整个糊住。而那半超人则笑得愈发凶恶,亦愈加用力地抱紧顾雷。
“小畜生,你是想把我远远扔到城外吧!哈哈,那你就失算了。看我先活活把你的脑袋敲碎再去收拾那些杂种!”
说着,他就更加用力地控制机械臂挥舞小圆锤,连续重重砸下,欲要尽快置顾雷于死地。
很快,顾雷整张脸就都被鲜血糊住,头痛至极、真快裂开,却仍是咬紧牙关,只默默地持续加速。
“哈哈,小畜生,你怎么不说话了,是死了嘛?没死就快给我去死!赶紧和费多尔那傻瓜一样一起去死吧!你们这些傻瓜天生就是我这种天才的养料,我就要踩着你们冥顽不化的骨头成为人上人!是垃圾就该乖乖被我们踩踏——”
顾雷依旧咬紧牙关。
3倍音速、5倍音速、6倍音速,很快就把降下的速度又提了三来。
很好!
立刻,顾雷变换超燃冲压式喷气引擎,继续加速。
伴随更加强劲的音爆声和连续不断的刺耳“嗡嗡”声,顾雷已把速度加到9倍音速。
而那半超人这才明白了顾雷的真正用意。望着身边愈发赤红的激波、感受着背后愈发灼热的温度,他惊骇不已地顿悟道:
“你,你想活活烧死我!你太恶毒啦!”
这时,原被高维辐射照成金色的激波又被那半超人背后和空气的剧烈摩擦造成了红色。
那半超人则先是疯狂至极地用小圆锤猛敲顾雷头盔,一下就砸出多道裂痕。
“你怎么这么残忍?你真是太恶毒啦!死,给我死——”
但裂痕还没来得及扩大,他后背耐热性不好的小机械臂就被骤然加到十倍音速的强气流强行摩擦融化。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小锤向后翻滚飞远,目光惊骇欲绝。接着他又赶紧松开双臂,要硬掰开顾雷双臂。
他没想到,顾雷竟也同时松开了双臂,并用右拳的绝命狼爪狠狠刺穿他腹部装甲,把爪刃深深镶入他装甲和血肉中,就这样顶着他的身体继续向11倍音速突破。
那半超人既痛苦又恐惧地更拼命挣扎起来:
“啊啊啊,你快松手,你快给我松手!你……”
电光石火间,他又想用榴弹炮把顾雷强行轰开,但两根长长的榴弹炮耐热性虽好,却一展开就都被迎面而来的强气流弯折,紧跟着连根拔断,让他感到更加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
“不要啊,我不要死,我就快成功了,我就要成为人上人了,我还有大好的人生要享受啊!你这个恶毒狠辣的魔鬼,你给我去死,你给我去死——”
后那半超人用手脚一起捶打踢蹬顾雷的右手,可顾雷右手已抓紧他腹部被撕开的裂痕,并跟着把左手也抵上去,用两手紧紧抓着、顶着。
任他如何捶打踢蹬,顾雷就是死不放手地抓着他、顶着他,要和他一起再推上12倍音速的超级超音速,突入地狱般的灼热空间。
两人周边的激波就像燃烧一样散发着越来越惊人的高温。
那半超人背后装甲与空气摩擦最剧烈的地方终于开始融化,流淌着飘散在风中,又迅速凝固成一个个锐利的金属刺。
后背传来的强烈灼痛感让他简直要丧失理智,绝望至极,只能更拼命地六肢齐用。
然而,更拼命的挥舞中只会加剧其肢体和空气的摩擦。
光从他腋下穿出的缕缕高速气流,就能在顾雷装甲上划出道道骇人深痕。
他六条肢体连着外面的装甲转眼就相继融化起火。
其中,他下盘的四条机械腿还好,都是机械臂,没多大的痛觉。
可他双臂内里依旧是生物手臂,活活被烧成焦炭的痛苦让他几乎痛到要晕厥过去。
最后,失去全部手脚、后背也被大火吞噬、丧失一切抵抗能力的那半超人终于崩溃,留着泪对顾雷苦苦哀求道:
“大兄弟,求求你放过我吧!我虽做得不对,但我的妻儿真是被他们残忍杀害的呀!我儿子那时也才14呀,他死得好惨、好痛苦啊!我只是想给他们报仇而已,我有什么错?”
不想,顾雷却只感到恶心至极,声嘶力竭地狂吼道:
“加福留沙,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你以为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你害得家破人亡吗?他们难道不应该找你报仇嘛!他们或有点错,可你更死不足惜!”
加福留沙不由大吃一惊,都忘了求饶,难以置信地呼喊道:
“你怎么可能知道?你刚刚明明一无所知的呀!你难道,难道一直都是装的!”
而顾雷当然不能告诉他是有终于信徒认出他这个人渣中的人渣,把他罪恶滔天的过往统统告诉自己,只狰狞至极地回道:
“你真以为我是人类嘛?我就是邪神分身,我来自冥界,受那些为你所害、死不瞑目的无数冤魂嘱托,要把你一起拉到地狱去见他们!”
加福留沙一时惊骇到了极点,不禁眼泪鼻涕流满了一脸,都模糊了面罩,只能依旧不愿相信地呻吟道:
“不,不可能,不可能!世界上怎么可能真得有神明!不可能!”
顾雷全力加速,歇斯底里地恶吼道:
“加福留沙,费多尔他们为把你也拖进地狱,已把灵魂都献给我了。你就乖乖跟我去地狱,感受一下什么叫地狱业火吧!不,我要你这个罪无可赦的大罪之人在地狱遭受永恒的痛苦,永不超生——”
而看着顾雷邪神般红亮的血色双眼,回忆起当年那些被他活活烧死的人临死前止不住的凄厉吼叫和痛苦挣扎,加福留沙流满鼻涕眼泪的脸都被吓得扭曲到极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不,不要,啊,邪神大人,饶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众人闻声抬头,便见天空的红色光环已明亮到燃烧一般,散发着万分灼热的光芒,最后轰地一声巨响,就真冒出了熊熊的烈火,划出一圈耀眼的火环。
“啊啊啊,不——”
加福留沙终于四分五裂,在滔滔的审判之焰中被彻底融化,完全烧成灰烬。
而在中环边缘,一个衣裳褴褛、浑身焦黑、体表过99%都有烧伤痕迹的乞丐忍不住仰天狂笑不止,丝毫不顾越笑就会越疼痛难耐、越刻骨铭心。
良久,他才笑道累瘫在布满垃圾的污泥里,那骇人的狂笑也才渐渐停止。
他终于笑着闭上了眼。
他那一直死死扒在地狱之门边上,整整一年多不肯松开的枯黑手爪,也终于释然地彻底松开。
0201刀破城
就在达克武器所那边的战斗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其他武器研究所也没歇着。
各武器研究所的负责人在网络会议室里也争论得如火如荼。
只不过,关于到底要不要派半超人或自动战斗机器人支援达克武器研究所,结论其实很明显,那就是:
别!千万别!
赞巴鲁克地方国会尽管一直对底区存在的各种惊悚惨剧视而不见,但真要把那成千上万的、那么多的愤怒市民统统杀光,就太过骇人听闻了。
且现在又是卡缪拉内战前夕,是国会需竭力争取民众支持的关键时候,他们也摸不准国会到底是会拼命掩盖真相,还是干脆把他们一个个都拉出去炮决,以平民愤。
因此,他们现在争论的焦点其实是:
到底要不要派人去支援市民一方,避免他们死伤过分惨重,闹得最后国会想不管都不行!
作为一群专业人士,他们在战斗开始没多久就很快评估出,市民一方的胜算从数据上看极低。
市民一方尽管人数极多、士气也极高,来势汹汹,却武器装备十分简陋,最重要的是缺乏攻城用的要塞级电磁炮等重武器。
反观达克武器研究所,不仅配有大量大口径火炮,还有能增强整个研究所防御力的高维固化装置,在敌人攀爬时还能释放消磁力场把人手脚上的皮肉都拔下,固若金汤。
加上加福留沙实力惊人,连很多以单体攻击力见长的狙击特化半超人都对付不了,在附近研究所的半超人里面凶威赫赫,他们起初多还笃信:
若战斗进程持续推进,恐怕在那蓝骑士和加福留沙分出胜负前,那数万市民就会被杀个一干二净!
市民们表现出的视死如归此刻只令各研究所的负责人都感到万分忧愁,终于后悔把他们逼得太狠。
分外糟糕的是,达克武器研究所的那个年轻的临时负责人——邓肯居然被吓得反应过度,坚决要把所有胆敢进攻研究所的人赶尽杀绝,不仅怎么说都不听劝,还直接断掉和他们的所有联络。
连那些和其父交好的,前几天还在和其进行“好叔叔好侄儿”似地亲密互动的研究所负责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在心底暗暗臭骂:
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而他们当然不是关心那没用小子的死活,却是在关心市民们的死活,或者说是在关心自己的前途。
他们真都没想到顾雷能把事情闹这么大,鼓动来这么多市民。
猝不及防之下,他们都有人动了派刺客潜入、帮忙打开研究所大门的念头。
总之,网络会议室里一片沉默,代表各研究所负责人的三维头像都是一片朦胧,仿佛能闻出一股呛人的烟味。
不过,顾雷很快就让他们大开眼界。
眼见顾雷竟把加福留沙硬生生举起推到空中,在空中划着圈不断加速,一研究所负责人比加福留沙都还早发现顾雷的真实意图,不禁在网络会议室里拍案叫绝:
“我去,超高速特化装甲居然还可以用这样用?我怎么就没想到过!精彩!太精彩了!”
“什么意思?”
“对啊,他想干嘛?”
“你们难道还没看出来嘛?他这是想要利用超高速状态下物体与空气的剧烈摩擦来把装甲连同里面的加福留沙一起融化掉呀!”
“嗤——”
“对哦,这样哪怕加福留沙是射心境,也没法在那种能覆盖全身的高温攻击下存活。”
“是呀,射心境可自在伸缩、软硬自如的‘无定之躯’只能免疫点杀伤或线杀伤,对面杀伤,特别是这种能覆盖全身的大面积面杀伤,就束手无策。”
“啧啧啧,真是个头脑灵活的可怕敌人啊!”
“嗯,看来加福留沙那个老奸巨猾的恶心家伙,这回是真要交待了!不,整个达克武器研究所恐怕都要交待了!”
观战的各武器研究所所长里就没博士以下的,稍稍心算一下顾雷额前装甲的自动修复速度就明白,加福留沙绝没法顾雷把他烧死前打碎顾雷脑袋。
很明显,胜负已分!
那么,同样很明显的是,达克武器研究所的大门恐怕也要守不住了。
果然,加福留沙一被烧死,那蓝色的天空骑士就直接落在研究所大门前,就像他之前一样伸长链式武器并不停旋转起来,且越转越快,又化作一个巨大的金色陀螺。
邓肯忙调集所有可调集的炮火集火攻击,阻止顾雷直接攻城。
而市民们自也不能放任敌人如此,没等老兵命令就自发仰头射击墙上的炮塔碉楼。
刹那间,研究所大门附近的半空中有大量穿甲弹、碎甲弹密集碰撞,成片爆炸,发出雷霆滚股般的耀眼火光和震耳欲爆炸声。
不止弹片,连被爆炸改变弹道的整颗穿甲弹都不乏有落入人群的,顾雷两边的市民们瞬间伤亡大增。
可市民们却依旧不惧牺牲地用密集火力掩护顾雷,皆拼死回报顾雷带给他们的光明和希望。
顾雷则专心致志地尽力尽快加速狼皇霸刀。
他手中萦绕着血雷的金刀越伸越长、越转越快,10倍音速、12倍音速、17倍音速……30倍音速。
接着为进一步加速,顾雷还把身后两个飞行引擎放平,一个朝前、一个朝后,分别朝不同方向喷射。
没多久,他的刀就被加速到足足47倍音速,长亦伸到超140米,变成一个比刚才更凶猛的超高速金色陀螺。。
现光他本身的转速都超上百米每秒!
无论大小口径的穿甲弹都会被他直接弹开,变形落下后又被霸刀搅碎,碎成无数速度惊人的密集弹片。
到这种地步,哪怕刀身很薄、刀面很光滑,他的霸刀亦开始渐渐变红,离顶端越近就越红,最顶端的数米已一片通红,正和空气剧烈摩擦。
这样,顾雷就知道不能再加速了。
否则不是他握不住刀,就是刀被高温融化焚毁。到时那就真得只有以身撞城了。
最终,顾雷的赤顶金刀被伸长到150多米,以超50倍音速,携赤红激波和骇人咆哮,重重撞上研究所正面那扇厚厚的合金大门。
只听“哐当”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尽管狼皇霸刀的顶端不可避免地轰然破碎,但就像被电磁轨道炮命中一样,那厚达一米多、还经过高维固化的大门瞬间就凹进一个半径一米、深半米的巨坑。
大门的表面亦瞬间出现大量裂痕,从中心一直蔓延到边缘,崩射出大量呼啸的合金碎片,连在门后埋伏的自动机器人都损失了十几个。
整个研究所都在为顾雷这石破天惊的一击而剧烈颤抖,巨大的反作用力让顾雷自己都差点握不住刀柄。
而这如此振奋人心、震动全城的一击仅仅是个开始。
紧跟着,顾雷“啊啊”大叫着,一边竭尽全力地控制手中霸刀,一边继续增加引擎推力,在修补破碎刀尖之同时继续加快刀速。
几乎一秒不到,前面一声巨响给耳膜带来的震动还没消失,就又有一声更震动天地的“哐当”巨响传出,恍若为敌人敲响的丧钟般,令市民们格外群情振奋。
而早龟缩进避难所的邓肯则愈发惊恐,只能愈发用力地抱紧膝盖,内心后悔至极,又后悔莫及。
如此,随着一声更比一声高的震耳欲聋之“哐当”巨响连续响起,整个研究所愈来愈剧烈地颤抖起来。内里灯光明灭不定,有灰尘漱漱而落。
马特维上校见大门的裂痕中已有黑色液体喷溅而出,凶狠地一声令下:
“大家一起攻击!”
“胡瓦——”……
大门附近众人一起调转枪口,配合顾雷的最后一刀。万炮齐发。
终于,随着最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哐当”巨响,以及后面上百颗碎甲弹里的炸药“轰隆隆”地齐齐爆炸,几乎扭成一团的合金大门轰然飞起,又“轰”地一声重重落在地面,“噼里啪啦”地压碎了一变自动战斗机器人,爆炸声又络绎不绝地响起,恍若喜庆的鞭炮声一般。
研究所那冷漠的厚厚大门,终于被众人齐心攻破啦!
望着后面前赴后继涌出的、没有恐惧的更多自动战斗机器人,顾雷勉力收刀,指着洞开的大门竭力大吼道:
“杀——”
众人亦山呼海啸般地齐声应和:
“杀——”……
市民们皆怒目圆瞪,毫无恐惧,举着手甲或手炮就勇敢地冲了上去。
他们既像出山的猛虎、又像汹涌的潮水,纷纷涌进研究所内,与同样潮水般涌来的自动战斗机器人展开激烈厮杀。
同时,研究所内的各阴暗角落中,也有一双双或冰冷无感情或血腥狂暴的血红眼睛一起亮起。
血腥的战斗转眼由城外慢慢转入城内。
0202牙开浪
眼见蓝骑士一刀跟着一刀,悍然劈开达克武器研究所坚硬厚实的合金大门,网络会议室内的各研究所负责人们简直比市内观战的普通市民还开心,差点弹冠相庆。
他们的脑袋,看来应该是不会挪地方了。
好几个研究所负责人都悄悄地删除了通讯器里的那封加急病假申请。
连那几个本准备悄悄离开的化焰境高手,都若无其事地把旅行包塞回床下。
他们可没把握从日耳曼侯爵手下逃脱。
不过,眼见那蓝色的骑士在其他人涌进研究所后就又迅速飞起离开,他们的心就不由再度高高提起。
“怎么回事,装甲坏了吗?来我这啊,我给你修!”
“对啊,我这也行,麻烦你快点回战场吧!他里面更危险!麻烦再挺一挺啊!”
“诶,搞什么呀?能不能有点专业军事素养啊?别这么快就掉以轻心啊!”
……
而正如他们所说,市民们大量涌入研究所并不意味着战斗胜利,反意味着战斗进入更惨烈的“拼刺刀”阶段。
配合着从四面八方涌出的普通战斗机器人,有高级战斗机器人骤然就从各埋伏点跳进密集人群,不仅装甲奇厚,还像螺旋桨一样甩动上半身、甩动四条顶端带利刃的机械臂,刮起阵阵腥风血雨。
也有三头六臂的高级战斗机器人嘴里喷火、手上拿炮拿锤拿剑,在滚滚人群中横冲直撞。
还有各种身穿重甲的半超人如魔鬼般在研究所内四处残忍杀戮。
尽管市民们拼死抵挡围剿,奈何高手稀少,又不如敌人熟悉地形,转眼死伤惨重。
而敌高级战斗机器人和半超人们则借地形掩护,不时冲进人群杀戮一番,见势不妙又迅速紧急撤退。
诡异至极、歹毒至极!
不熟悉地形的市民们死亡率直线上升。
……
“是呀,死太多和死光了不是一样嘛,还不得连累我们一起掉脑袋!真是的……咦,他怎么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是啊,也不是说不希望他回来,只是怎么这么快呢?这感觉不正常!”
“行啦,别啰嗦了,继续看。”
“好吧!”
“哦,原来是这样啊!”
“嗯,这就说得通了……等等,不对,你们看,他手上是怎么回事?”
“呼——,我没看错吧!”
“嗤——,我的神啊!”
没让其他各研究所的负责人们担心太久,顾雷就以九倍音速,顶着已微微见红的激波和达克研究所密集的防空火力呼啸飞回。
接下来,顾雷先是把狼皇霸刀伸长到上百米长,在即将靠近城墙时一刀轰然平平砍出。
刀锋所过之处,尽管刀尖不断破碎、不断伸长、再不断破碎伸长,可沿路炮塔碉堡也一一轰然破碎。
才一刀,不到一秒,一面墙上的大小数十个炮塔碉堡就尽数被连根拔除,引发连环爆炸。
又不到一分钟,没用十刀,随着几连串的爆炸,所有城墙上的火力点就全被顾雷扫光。
城墙上的连绵大火把整个研究所点缀的就像个大火坛子。
在研究所内战斗的众人都顿感头顶一亮,随即压力大减,就更专注地与身前的机器人或半超人拼死搏杀起来。
这时,敌人的指挥权已移交给研究所的自动作战指挥系统。
系统当即命令所有高级战斗机器人和半超人更多利用屋顶隐蔽,以预防可能来自上空的打击。
但最震撼各研究所负责人的一幕依旧出现了。
清理完城墙上的敌人后,顾雷依旧没飞进研究所,并还把银刀变回银光闪闪的围脖,右手朝下伸出。
他手上马上就有金色的支架、枪托、枪管、撞针等几十个部件依次变化而出,最后“咔嚓”一声,转眼合成一把金光闪闪的单管机枪。
然后,每当顾雷快飞过研究所上空时,就会提前朝研究所内加速俯冲,同时手上单管机枪咆哮开火,洒下一排穿甲弹,引发一长串的连续爆炸。
各研究所的负责人们光从那异常大的爆炸声响中就能听出,被打爆的大都是他们最担心的无情杀戮机器——高级自动战斗机器人。
利用附近狂信徒们的眼睛,哪怕那些高级战斗机器人躲进屋内,顾雷的子弹也能从窗户里钻进去,准确命中那些浑身都已被鲜血染红的杀戮机器。
而观战的各研究所负责人则不免愈发感慨,却总算是渐渐镇定下来。
毕竟是武器专家,且在老城区这当世最大的兵器试验场待了这么久,关于兵器这块,他们个个都见多识广。
“你们没看错,那应该就是利用微缩装甲的概念,以能量、算力,强行大量抽取高维空间能量制造出的,亦虚亦实的高维武器!”
“这样就说得清他是怎么飞得那么快了,估计就是通过这样不断改变引擎内部构造,来实现引擎的‘三相切换’!”
“没错,真是堪称天才的解决方案啊!”
“不过,他为什么要这样直接暴露自己的秘密呢?”
“不,从他之前公然加速到超六倍音速开始,那就已经不算是什么大秘密了。”
“对,就算他今天没自己公布答案,大家也很快就能从速度变化前后他引擎外观、声音等细微变化中解开谜题。”
“啧啧啧,那蓝骑士到底是属于哪个势力的,那身装甲的设计理念及里面的科技含量,都领先世界啊!”
“谁知道哦!备选答案还是有好几个的。”
“对。但他的弹药是怎么输送装填的呢?威力这么大的弹药,弹壳应该也很大,偏偏外部一个弹出的弹壳都看不见,好奇怪啊!”
“是呀,那装甲内部到底是怎么埋管的?”
而没几秒,这群可以说聪明绝顶、单论才思敏捷几乎都比肩龙人顶级科学家的猿人们,就先后解开答案。
一人最先瞪大眼睛,在网络会议室里依旧有点难以置信地喊道:
“不,那子弹实际威力不大,最关键是,那装甲内部根本就没用来输送弹药的管道!”
没错,答案就是这样的,因为所有子弹也都是顾雷靠装甲的能量和自己的算力强行变化出的。
用高维能量具象出的半虚幻物质本就不太稳定,既可变化出尚算稳定的坚硬弹头,也可变化出相当不稳定的特制弹壳,组合出特制的穿甲弹。
这样,只要用撞针用力一敲弹壳,弹壳就会在枪管底部怦然爆炸,推动弹头飞速前进,不用火药就能射击。
尽管这种子弹的速度比真正子弹低,才堪堪破音速,且射程一长就会自动消散,可只要顾雷自己飞得够快并朝飞行方向射击,就能利用速度的叠加射出速度超快、威力超大的大量穿甲弹。
这就是顾雷为何攻击前需要朝设计目标俯冲的原因。
只要装甲的能量和顾雷的算力跟得上,那这把机枪的子弹就是无限多,故被命名为“无限狼牙”,是能无限生长的神狼之牙。
而此刻,别说创世引擎提供的能量源源不断,顾雷的算力不仅没告急,反越用就剩得越多。
在战斗捷报频传的刺激下,正有越来越多的雷神信徒认定他就是雷神分身,喜极而泣地与他建立连接,给他提供更用都用不完的算力。
甚至,有很多非雷神信徒的市民,也在和他并肩战斗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和他成功建立起连接。
到现在,心界连接者的数量已快突破一千大关,顾雷只感觉浑身发热。
如此,顾雷就和身下的数万市民结合得更加紧密,市民一方整体战力骤增。
他们中的心界连接者不仅能成为顾雷观察掌控战场的眼睛,准确地呼唤他进行火力打击,还能提供攻防强化、算力加持等全方面的支援,让召唤来的火力打击威力又不断增强。
只见顾雷学着之前列昂尼德的战术,以“8”字形来回穿梭在研究所上空,只攻击前后俯冲、拉升一下,手中机枪咆哮不停、弹无虚发,更威力惊人!
这些叠加了顾雷速度、龙技武器强化、脆皮龙呼吸法,还有最重要的千人级攻击强化的子弹,威力奇大,已能打穿合金屋顶、打爆屋内的高级战斗机器人。
顾雷以惊人速度精准地定点清除下方混在海量普通机器人里的高级单体。
而他这般神勇、神奇的表现又进一步提升大家的士气,不仅信徒们对他愈发狂热,市民们也不禁对他愈发疯狂信任。
心界连接者的数量再次飙升,才过一会就真正突破一千大关,到1400多人。
从心界传来的能量愈发澎湃,顾雷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就像有火山要爆发一样,倾泻火力的效率也再次翻倍。
他左手也变化出一把金色机枪,双枪齐鸣、弹如骤雨,眨眼化身能喷吐两道金色火线的重火力战斗机,给在下方作战的市民们提供了更加汹涌的火力支援,还有更充足的信心与更坚定的决心。
市民们的士气自然愈发高涨,都愈发凶狠地浴血奋战,也有愈多的人以愈快的速度成为心界连接者。
这般不断互相促进下,顾雷的力量螺旋上升,不断增强。
他当即就惊喜难耐地发现,他那如今受多番生死刺激都难有寸进的精神力,终于再次剧烈波动起来,一路高歌猛进,眼看着就要突破到强骨境八阶。
龙气各大境界到后面,本就不是靠刻苦修行就一定能突破到更高层次的。
要突破到更高的大境界,要的是更多感悟,要的是质变,受个人灵魂算力影响不小。
而又没用多久,在顾雷也愈发拼命战斗的姿态感染下,心界连接者的数量就再次突破两千大关。顾雷不仅算力进一步大增,连境界都连升两级,直接突破到强骨境九阶。
顾雷大喜过往,体内的火山终于爆发,感觉全身都充满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量,亦急需倾泻。
他手中的双单管机枪当即再度升级,变化为一对六管旋转机炮,还涂上了一层银色的耐热涂层,倾泻下海量的金色高速穿甲弹。
刹那间,不管高级战斗机器人还是装甲更厚、实力更强劲的半超人,都被他打得千疮百孔。
而在顾雷这升级成流星雨的暴烈火力支援下,众人疯狂进攻。
血肉狂潮很快就撕碎了由机器人组成的钢铁洪涛,整个城市都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之声。
“我们胜利啦!”
“赢了,我们赢啦!”
“胜利——”
“胡瓦——”……
市内、市外,不管男女老少,统统痛哭流涕,终于看见了难能可贵的明亮曙光。
不少人跪在地上,又哭又笑,如疯如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