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3在阳光下坠落
林道明用颤抖的手指着谢苗问道：
“你是谢苗，那个是柳德米拉父亲的谢苗？”
他满脸不可思议。
而谢苗则昂首挺胸地回道：
“正是！”
林道明顿时脸色惨白，好不容易瞪大的眼睛里尽是无法置信、不愿置信的恐惧眼神。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谢老头都50多了！不可能——”
他浑身都剧烈地颤抖起来，冷汗转眼就浸湿全身。
“除，除非你是混，混……”
而谢苗根本不理他，咆哮着地反问道：
“你告诉我，我的女儿柳德米拉是怎么回事？”
林道明这时已经被吓坏，必须用力扶住两条粗大腿才能站稳。
可他还是强行撑开嘴，含糊地说道：
“我，我也是没办法呀！我也很喜欢小米拉的系的蝴蝶结，可机器一分钟能系200个，是你女儿的两……两倍！”
谢苗闻言，瞬间怒发冲冠，一大步跨过去就径直揪起林道明的衣领，把他高高提了起来：
“你们的机器一开始就能做到一分钟两百个的吗？啊？能不能呀？”
林道明兀自强辩道：
“开始不行，后来厂家升级程序后就行了。”
谢苗只听得目眦欲裂，恶啸道：
“是厂家的事吗？是他们的事吗？明明是你的妻子假意和我女儿套近乎，说要当什么狗屁闺蜜，然后骗取了她的信任，骗取了她的手艺！是你的妻子把我女儿逼到自杀的！是你们两个人合谋杀了我的女儿！”
也不知是愧疚还是害怕，林道明终于忍不住留下泪来，哭着哀求道：
“就算没我妻子，厂家也迟早会完成程序升级的。你女儿的手艺说白不过是一些动作的组合，就是做得快一点，其实并不是什么特别复杂的东西！”
谢苗冷哼一声，倒没反驳。
他转头看了顾雷，或者说是看了顾雷身后的林宏一眼，回头恶狠狠地盯着林道明地说道：
“看不出来，你这个死胖子还挺有种的嘛！你刚刚的眼神是想让那小子先带你儿子走吗？”
林道明表情一僵，再次露出一个又像笑又像哭的哀求表情：
“这，这事和我儿子没关系吧！”
不想，谢苗因此再次怒焰高涨。
只听他就像是在强行压抑着什么似地用力说道：
“你知道心疼自己的儿子，你宁愿自己死也不愿你儿子死，那你有没有想过，别的孩子可能也是她爸妈宁愿牺牲性命都一定要守护的——”
谢苗越说越气，双目越来越红，声音却是越来越“呜咽”，并终于在脸上冒出黑色的鳞片。
他，或者说它，就像是喘不过气一样地艰难说道：
“更何况……更何况……更何况我的小米拉可比你家那个只会躲在别人背后瑟瑟发抖的孬种强多了。”
说着说着，谢苗的额头上又冒出了两根羊角一样的黑色弯角。
这下，不止其他投资者被吓得落荒而逃，连刚刚赶过来的几个保安，也忍不住转身逃跑。
“使，使，使徒——”
“啊——，快跑啊！使徒出现啦——”
“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
……
偌大的生产车间里，转眼就剩下顾雷、林宏，和谢苗、林道明，以及无知无觉的哈古拉斯和贪狼两狗，还有那些依旧在一丝不苟地生产包装白酒的多功能机械臂。
只见那一瓶瓶晶莹透明白酒依旧整整齐齐地被顺着传送带推走，被机械臂迅速准确地封瓶、包装、系上彩带并最后装入一个个精心设计、外形精美的红色纸盒，一丝不苟地成为一盒盒美观大气的高端商品，高效而冰冷。
那“滋滋”的机械运转之声在片刻的安静间格外刺耳。
这一秒，林道明已经被吓得呼吸困难，而小林宏则表现得更加不堪，只能紧紧抓住顾雷的衣服。
但是，顾雷依旧在左右为难。
不说别的，就算已经堕落成使徒，谢苗对女儿爱仍是让顾雷内心大震。父母与子女的感情本就比其它任何情感都更能打动顾雷其实偏冷漠的心肠。
至于谢苗，他可不管别人现在在想些什么，仍是沉浸在过去美好的、痛苦的回忆中，难以自拔。
哪怕被满嘴尖牙划破的怪异声音，都无法扭曲他声音里的深深缅怀和难以释怀的无尽愤怒与哀伤！
“林道明——，我实话告诉你，我的女儿其实早就决定要辞职。反正你们给的那点工资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她也不幸地患上了无法治愈的微生物异常综合症。”
林道明一听，不仅没有感到曙光乍现，反而愈发惊惧到几乎要窒息。
而果不其然，看着他犹如死人般青白的脸色，谢苗血目泛泪，嘶吼着说道：
“但是，她不仅没怪罪你们，还非常替你们着想地要主动离职。但是——，你妻子的欺骗和背叛，却成了压垮她生存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谢苗的眼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般的杀意，而汹涌的泪花，也正就像决堤一样从那两个血色的缺口中涌出，划过它布满黑色鳞片的魔鬼般脸庞。
此时，或许是因为太用力，林道明实际上已经两眼翻白地被掐晕过去，而谢苗就像不知道一样用力掐着林道明的脖子，痛彻心扉地哭喊道：
“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我女儿最后和我的是什么话？她说……她说……她说不愿拖累我，让我去再找个老婆，再去要个孩子。不，不，米拉，米拉，我的小米拉，你是爸爸唯一的女儿！啊啊啊啊——”
伴随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嘶吼，谢苗再控制不住，混沌爆发，彻底化身混沌信徒。
无边黑雾刹那扑面而来，顾雷再无选择，大喝道：
“照射模式！”
贪狼额头的绿宝石顿时青光大作，像激光探照灯一样射出一股扩散状的青色激光，直直射向逼近的黑雾。
铺天盖地的黑雾终于被激光拦下，却也终究没被驱散多少。
转眼，黑暗腐蚀光明，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一盏接着一盏地开裂熄灭。
除贪狼用泊泊绿光强行开辟出的一小片光亮区域外，宽阔的厂房尽被滚滚黑暗所吞噬。
而在翻涌的浓浓混沌中，先是有玻璃酒瓶成片破碎的声音传出，后又有更巨大的爆炸声接连传出，也不知是什么机器爆炸了。
问题是，除了爆炸声，竟未有一丝火光透出。爆炸产生的光子尽被负能量湮灭！
紧跟着，便是一连串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传来，正是出自林道明之口。
顾雷忽地感到腰间一紧，低头却看见是林宏正紧张地揪住自己腰间的衣物，并用满眼是泪的目光哀求自己。
顾雷内心一颤，真是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种情况下，若他带着贪狼冲进黑雾里救林宏的父亲，那林宏就必然会被这无所不噬的黑雾毁灭。
而不说他不愿为林道明冒险，若要保护林宏，那对林宏的父亲，顾雷就不得不见死不救。
于是，等数秒后黑雾散去，林道明便浑身是血地躺在血泊中，全身和坑坑洼洼的地面墙壁一样没一块好肉，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破碎的白骨乃至是内脏。
转眼，一个父亲——林道明人事不省、生死难料。
而另一个父亲——谢苗，则彻底堕落成一个混沌信徒。
此时，谢苗身形已徒然胀大一倍，浑身都被漆黑邪恶的鳞片所覆盖，额生双角、臀生长尾，正像魔兽一样半蹲在林道明躺倒的身前，异常粗壮的双臂弯着也只能搭在地面。
不同于费奇所化的使徒，它背上未有双翼，魔性稍逊三分。
但一来它的双腿已异化成反关节，二来身体异常高大，弯腰后依旧快顶到天花板。
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它看着比使徒还要有压迫感。
谢苗怪声嘶吼着，用巨锤一样的双拳用力捶打地面，震得整栋楼都在“砰砰”作响，天花板上的灰尘漱漱而落。
它最后畅快暴虐地仰天嘶吼一声，就张开像鲨鱼一样利齿丛生倒长的大嘴，朝着顾雷凶恶至极地大吼道：
“让开——”
那黄浊的唾沫被强风吹着溅射到数米开外，落地发出“滋滋”的腐蚀之声。
顾雷嘴角抽搐地抹去一滴不巧落在脸上的唾液，看了一眼指尖上的鲜血，抬手指着谢苗，无奈地冷声命令道：
“贪狼，贯穿之！”
0084正负对冲
车间内一片黑暗，只剩五六盏破碎的日光灯还在“咯吱咯吱”地冒着电光。
忽明忽暗的微弱灯光将充满压迫感的高大魔人衬托得愈发狰狞恐怖。
突然，随着顾雷的一声射击指令，黑暗中顿时绿光大作。
贪狼额上的绿眼登时一亮，激射出一道青得发蓝的凝缩激光，瞬间穿透魔人。
魔人背后的一座残破机械臂立马爆炸起火，而它自己则不禁仰天痛叫一声，退后捂住冒烟冒绿血的腹部，又惧又怒。
而后，顾雷未有追击，只是冷冷说道：
“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你最好好自为之！”
这时，顾雷仍不愿意与谢苗拼死相斗。
在他眼里，无论谢苗现在的外表多么邪恶，哪怕他刚刚杀掉林道明，他终究还是一个失去女儿的可怜父亲。
顾雷觉得，谢苗的复仇明显是有正当性的。
现如今的法律和秩序都正逐步崩溃，普通人实在是有太多的苦痛和仇冤无处申诉。
那个用四足行走、禽兽不如的年轻男人，想想就还让他觉得心头震撼。
更何况，谢苗既堕落成混沌信徒，即使不太可能是罕见的高位信徒——混沌使徒，其实力亦不容小觑，怎么也该有射心境的实力，没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去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冒险。
他的性命，既轻贱，又奢侈！
魔人眼中狂暴的血色波涛终于稍稍平静一点点。
它低头看一眼已经止住出血的伤处，知道顾雷是手下留情的。
否则，若贪狼方才将激光横扫，它即刻会被拦腰截断。此正是顾雷对它刚才那一声“让开”的回礼。
那声“让开”让顾雷觉得谢苗或未丧失全部理智，犹能讲些道理。
而眼见谢苗的血眼中流露出警惕和迟疑的神色，顾雷内心更加笃定，用稍稍温和一点的语气劝说道：
“够了，谢苗，逼死你女儿的人恐怕是熬不到救护车过来了。所以，住手吧，你的仇已经报完了！快走吧，你的女儿也一定希望你能好好度过余生的！”
但是，谢苗闻言，先是再次控制不住地留出泪来，后再次控制不住勃然色变。
它浑身继续源源冒出黑雾，被深厚混沌和浓浓黑暗裹在其中，无法发泄一样地不禁用巨拳连连猛砸地面。
大楼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谢苗一边砸一边大吼着：
“不够——，不——，完全不够！”
顾雷赶紧带着林宏后退几步，而谢苗则痛苦万分朝他嘶吼道：
“林道明死了算什么？抵得过我女儿的命吗？我的米拉对我来说比全世界都重要！”
顾雷不禁握紧拳头，难得地继续劳心劝说道：
“可林道明都死了呀，你还要怎样？你也是当过爸爸的，你应该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呀！”
谢苗歇斯底里地大叫道：
“那又怎样？我为什么要管他是不是无辜的？我只知道他母亲才是逼死我女儿的元凶！她毁了我的世界，我就要杀了她的丈夫，杀了她的儿子，毁掉她的世界，让她也感受到失去挚爱亲人的无解痛苦，让她后悔一辈子，让她生不如死！去死——”
谢苗说完就张口朝顾雷迅速吐出一团消磁气团，双目中已尽是化不开的暴虐杀意。
它的确是射心境的实力，且已完全被仇恨支配，危险至极。
顾雷不再留情，一边后退一边命令道：
“贪狼，粉碎之！”
贪狼小幅回跳一步，护到顾雷身前，头一低就再次射出一道凌厉激光。
消磁气团“砰”地炸开，电光四射，激光“唰”地再次准确命中魔人。
就算使徒也不可能快得过光！
但这次，尽管伤口照样冒烟冒绿血，痛得魔人哇哇大叫，却明显效果大减，无法穿透它，更不可能切断它。
激光是最纯粹的正能量，面对高维物质时容易被吸收折叠。而面对混沌这种负能量时，又容易被直接湮灭。
在疼痛的刺激下，谢苗彻底疯狂起来。
“该死，该死，你该死！所有阻挡我报仇的人都得死！”
魔人愤怒成狂地猛一锤地面，一击就把地板砸得“噼里啪啦”地深陷进去。并有大量腐蚀性液体从丛生的尖牙中溅出，将周围腐蚀得一片狼藉。
接着它竟悍然把一段金属传送带连同下面的合金架子一起连根拔起，呼啸砸向顾雷，后接着掩护“咚咚”地大步冲过来，
贪狼连忙后跳一大步，来到顾雷身后人立而起，变成装甲包裹顾雷。
刹那间，狼头从中间开裂露出一顶头盔。
绿宝石被机械臂收回镶嵌在头盔额头、金色的狼爪伸长如刀、银色尾巴像围脖一样围住颈部。
顾雷转眼就化身成一个四肢前端皆有三把金色利刃伸出、斜背着背包一样的筒状核熔炉的灰色独眼骑士。
他留给林宏一句“你快跑”，便毅然决然地冲向“呼呼”砸过来的大铁架子。
他知道，若想保护林宏，就唯有与魔人贴身搏斗，缠住它。
纵使下定决心要专心致志、不管人间疾苦，乃至是化身豺狼虎豹，不管性命是轻贱还是奢侈，此刻的他仍有不能突破的底线，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小林宏那样的小孩子被谢苗杀死。
……
“叔叔，我妈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有你说得那么好嘛？”
“你妈妈当然是那么好，不，她比我说得还要美丽善良百倍！”
“咦——，真的假的？你的语气好恶心啊！”
“当然，你外公是工人们都非常信任的一个工头，而你妈妈也是其它小孩都非常信任的大姐大。”
“真的呀？”
“真的！你妈妈从小就喜欢照顾年纪比她小的孩子。诶，她总是这样的！”
“……”
……
狼骑士悍然跳起，独眼中绿光闪耀。
“你们的仇怨我不管，但林宏这条命，我管定啦！”
于是，先是一道激光一横一竖将铁架切成四块，后金光大作。
顾雷手脚齐用，把四肢上的共12片刀片舞成一团闪耀的金色旋风。
四块铁架的碎片又被交错的利爪切成数十上百片，而顾雷则冲破碎片的阻拦，与魔人狠狠撞到一处。
“轰”地一声闷响，尘土被冲击波卷起，二人脚下的地板瞬间凹陷，破碎开裂。
刚一接触，魔人就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叫，顾雷双爪正分别深深插入它的两手掌心。
六把金刀穿透掌背，正负能量对冲，发出“滋滋”的激烈碰撞湮灭声，混沌之气从接触的地方四散激射而出。
对付纯粹的负能量，自然怎么也得用高级正能量。
但下一秒，谢苗不仅没推开顾雷，反而咬紧牙关、用异常宽大的大手抓紧顾雷的一对金爪，让他无法逃离。
“去死——”
魔人大吼一声，低头直接朝顾雷的脑袋吐出一个大大的消磁气团。
装甲内，顾雷脸色不变。
而装甲上，他额间绿色的独眼一亮，却是也回以一道凝练的激光。
又是“砰”地一声，消磁气团在二人间炸裂开来，谢苗这才不得不后退与顾雷分开。
它仰天又想痛叫，却再也叫不出来，满嘴流着绿血、喉咙都被激光烧坏。
而顾雷也不能说毫发无伤，四散的消磁雷气也在装甲表面留下几道仍在缓缓修复的伤痕。
高维作用力能强化各种材料，可终究是有限度的。
顾雷心中闪电般思量一下，便侧跳到一边，竟是“咔嚓”一声直接徒手折断了旁边的一根机械臂，猛一跳回来，把机械臂当棍棒抡向谢苗。
烈风呼啸，金属巨棒重重砸下。
“嘭、嘭、嘭……”
一连串让人牙齿打颤的碰撞声紧跟着不绝传出，巨大的人造铁臂和巨大的混沌魔臂接连不断地碰撞到一起。
可惜没多久，普通的合金铁臂就被混沌魔臂上的消磁立场腐蚀得千疮百孔，轰然碎成近千片大小不一的铁片。
魔人仰天无声地怪笑几声，就龇牙咧嘴地要用一双巨大魔臂捏碎顾雷的脑袋。
可令它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顾雷竟转眼又高高举起一只巨大的机械臂主动朝它杀来。
谢苗几欲抓狂：
不对，最近的一座机械臂明明还在十几米开外呀！
并令它感到愈发抓狂的是，第二次还是一样的情况。机械臂才被自己用消磁力场和混沌费力瓦解，顾雷就又立马换上一根新的机械臂。
自然，最近的那根一样明明刚刚还在十几米开外！
一时间，顾雷和魔人都咬着牙没出声，只剩“嘭嘭嘭”的巨大连续撞击声在车间里久久回荡，间或会冒出一阵“噼里啪啦”的机械臂破碎之声，如此几乎片刻不歇。
直到顾雷换上第五根机械臂，谢苗才惊觉，顾雷那围脖似的尾巴居然能自如伸长到十几二十米，还和爪子一样锋利，轻轻一卷就能把机械臂切断、闪电般拉到身边。
谢苗又惊又惧、又惧又怒，疯狂至极。
“为什么？为什么——”
它不甘心地扯着嗓子，发出一声愤怒痛苦的怪异嘶吼，凄厉无比。
“连你也要阻止我吗？”
言罢，魔化之躯再次膨胀，直接顶到天花板。除报仇外，它早舍弃一切念想，包括生的希望。
谢苗高高举起一双巨臂，消磁之雷也跟着它绝望的疯狂一起高涨，登时威力翻倍。
厚重的天花板被他扯得支离破碎。
接下来，差不多是一拳打碎一个机械臂，剩下的十几个机械臂没一分钟就被魔人尽数打碎。
0085复仇者之挽歌
终于，附近再找不到一座机械臂。
谢苗这才停下喘息片刻，并用讥讽的血色目光看着顾雷，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
它喘息着，有绿色的魔血混合黄浊的腐蚀液从破损的牙齿和嘴唇中留出，显得非常疲惫，却也非常畅快。
谢苗用力抹了把嘴角的血液，恶狠狠地凝视着灰色甲士，一双血眼凶光毕露。
“哈哈哈……哈哈哈……所有肮脏邪恶的机械臂都已被我破坏殆尽，你还有什么招？哈哈……哈哈哈哈……”
仿佛看到大仇得报后那女人痛苦扭曲的面容，谢苗笑得猖狂得意。
“哈哈，不想死的话就给我让开！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谢苗就从顶上抓下一大快天花板，把厚数十厘米的沉重钢筋混凝土碎片像飞碟一样砸向顾雷。
顾雷轻松避开。
轰的一声破碎声响，混凝土碎片炸裂开来，地面也转眼多出一个大坑。
但顾雷只是转头看了一眼周围，确定小林宏躲得够远后，就淡然解下围在脖子上的银色狼尾。
只见他手一抖，那摇摆的合金狼尾就登时挺直收紧，化作一把长近一人高、银光闪闪的合金战刀。
此正是贪狼的主武器，链刀——狼皇霸刀！
眼见顾雷举刀摆出一个起手式，谢苗再笑不出来。
谢苗忍不住死死盯住刀尖上闪烁的、泛着银色的寒光，目光中满是愤恨，以及一些本能的踌躇。
而顾雷则平静地问道：
“我再问你一次，你还是执意想要取那小孩的命吗？”
此刻，顾雷内心早完全心如止水，不再有一点害怕乃至是警惕。
他已确认，谢苗不是使徒，而只是一个普通的混沌信徒。即使有多年实力积累加上混沌意志眷顾，其威胁比之费奇所化之有翼魔人亦尚有不如。
顾雷相信，谢苗的实力只大致在射心境二阶左右。
顾雷也相信，谢苗一定也能看出，它自己其实不是自己的对手。
因此，看在它那一句“不想死就给我让开”的份上，顾雷也不介意再给谢苗一个机会，让谢苗好好再考虑一下。
不过，谢苗没怎么考虑，或者说根本就不想放弃那个选择，就跨步将两个巨拳一前一后地架在身前，并用沙哑却坚定的刺耳声音绝然说道：
“是，我一定要取走他的狗命，无论他是否有罪。对我这个可怜的单亲爸爸来说，我的女儿就是我的一切。谁杀我女儿，我就一定要杀他全家！”
顾雷沉默，谢苗则像感觉不到喉咙疼痛似地，接着深情且痛苦地说道：
“我的米拉总以为，我是她的围墙、城堡、避风港，但其实，米拉才是我的围墙、城堡、避风港，她自己才是我面对这世界种种残酷磨难时的最坚强后盾！没有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看着谢苗那双对生命毫无留恋的痛苦血眸，顾雷内心大震。
谢苗双目一瞪，不留后路地对顾雷发动了凶猛的绝命攻势。
“所以，复仇，我一定要复仇！无论面前拦着的我是大人小孩还是老人，我都一定要复仇！你也给我去死——”
看着谢苗的双臂像炮弹一样直直暴伸而来，顾雷内心一颤：
复仇？对，眼前也是一个复仇者？也是一个和我们一样的悲哀复仇者！
刹那间，谢苗的脸在顾雷眼中模糊变形，并迅速变成一分团诸位团员的脸。
短短片刻内，顾雷连拿刀的手都开始颤抖，而谢苗炮弹一样的铁拳已近在眼前。
下一毫秒，小林宏稚嫩却扭曲、满脸是泪的痛苦脸颊在脑海中闪过，顾雷咆哮挥刀。
“不要逼我——”
寒光像匹练般将谢苗的铁拳轻松斩下，绿色的魔血就像喷泉一样从一双断臂中喷涌而出。
谢苗痛叫着收回双臂，却马上就再次把断臂像炮弹一样无畏伸长。
顾雷再次毅然挥刀。
谢苗不再痛叫，咬着牙第三次用魔臂射击，顾雷第四次咬牙挥刀。
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第十五次！
绿色的魔血早就将旁边的全自动流水生产线腐蚀成一团扭曲丑陋的铁破烂，连狼王装甲上都被溅上不少。
顾雷再忍受不住，高高举起战刀，狼皇霸刀一边伸长，划破天花板，一边高速砍下，一下整个砍断谢苗的右臂。
谢苗不罢手。
顾雷收刀、举起、伸长，再次砍下谢苗的左臂。
谢苗还是不肯罢手，挺着无臂的躯体就要疯狂地冲过来。
战刀变形，节节断开成链刀。银色的链刀如疾舞的银蛇、又如密集的暴雨般打在谢苗身上，将它压得无法寸进。
链式武器可是比无限锐减更高级的高维武器！
可是，纵使全身都被冒出的绿血染透，谢苗仍是瞪大尽是仇恨的血眼、张开布满尖牙的大嘴，绝不肯后退一步。
无奈，战刀收紧、伸长、刃破音速。
伴随着一声轰然音爆，银光暴闪，一个复仇者，终于完全倒在了另一个复仇者的刀下。
半晌，顾雷才把战刀变回围脖，贪狼也跟着变回机械战兽形态，静静地匍匐在他脚边。
他就默默站在那，任无法驱散的黑暗将他包围。
良久，是林宏首先忍受不住。
“爸爸——，爸爸——”
看着林宏从他身边冲出，顾雷一惊，伸手欲拦，却没能拦住。
“爸爸，爸爸，你快醒醒啊！你快醒醒啊！”
望着小林宏疯狂抖动的背影，顾雷心里才稍稍好受些。他放下伸到一半的手，有点自我安慰地想到：
孩子，怎么说也是无辜的！
但接着，他又不由自主地想到：
如果某一天，也有这样一个，乃至是几个小孩子拦在我们的复仇之路上，我该怎么办？
在林宏凄厉的哭喊声中，警察才战战兢兢、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直到看清魔人已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并认出顾雷和他脚边的贪狼，他们才挺起胸膛跑了过来。
“咳，咳，情况怎么样？”
“报告警长，使徒已伏诛，相必是被顾团长除掉的。”
“嗯，好，人命关天，你先去救助伤者！”
“是！”
那位肚子比林道明还大的警长支开手下，笑容满面地朝顾雷走来，眼里透出掩饰不住的谄媚。
“顾雷团长真是修为惊人、年少有为啊，连传说能瞬间毁灭一座城市的使徒都被你一刀砍死了。”
顾雷摇摇头，心里可没任何成就感。
“您过奖了，他只是个混沌信徒，不是使徒！”
说完，顾雷就眉头微皱地看向浑身是血、好像连内脏骨骼都严重损伤的林道明。
而警长也不再说话，跟着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一起看向林道明，开口问手下道：
“怎么样？”
可惜，尽管林道明已经那警察的急救下睁开眼睛，那警察还是回头朝他们摇了摇头。
“多器官严重受损，虽然现在还有意识，但应该已经命不……”
“老公——，老公——”
这时，一个泪眼婆娑、丽质难掩的裙装女人也尖叫着跑了进来，哭喊着来到林宏身边，扑到在林道明身上。
“老公，老公，你怎么样？你没事吧？你走了我们娘俩可怎么办呀？你就忍心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吗！”
“妈妈！爸爸！妈——，爸——”
而此刻，也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愤恨难平，本呼吸都困难的的林道明居然暴怒不已地大吼大叫起来：
“你个蠢女人！你个臭女人！我早说过了，不要做得太绝，不要做得太绝，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你，你偏不听，你偏就不听。你，你，你真搞死我啦——”
林道明说着说着，竟是挣扎着坐了起来，要去抽打女人的脸，但终究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而女人已经难过后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唯有眼泪止不住地流。
最后，林道明无奈地叹息一声，留下一句“照顾好小宏”，便与世长辞。
“爸爸，爸爸——，你不要走啊！你不要走啊！你不是说给我打下一个大大的商业帝国嘛？爸爸，爸爸，哇啊……”
“老公——，老公——，老公——”
一时间，凄厉的哭喊声响彻整个车间。
警长状似同情地摇了摇头，对顾雷说来一句：
“真是可怜！混沌教会属实十恶不赦。”
顾雷不答，转头看向谢苗倒下的地方，才惊讶地发现，谢苗不知何时已把身体悄然转向林道明等人所在的地方，并瞪大恶意的双眼仇视着谢苗一家。
直到听到其妻撕心裂肺的痛苦呼喊，他才心满意足地缓缓闭上双眼。
直到此刻，他眼里的血光，才跟着彻底黯淡下去。
0086国与民
出人意料的是，媒体居然比救护车来得还早。
看着大小媒体提着长枪短炮一样的采访设备蜂拥而至，顾雷和警察都有点愣神。
直到看到记者们背后那个头戴多功能眼镜的黑衣军人在朝他们挥手致意，警察们才恍然大悟，而顾雷则不由握紧拳头。
顾雷心领神会地强打起精神，抬手要抹掉脸上的血污，却被一个记者赶紧阻止。
“不用，就这样！”
“很好，来，笑一个！”
“对，非常好！”
“请问顾团长，你今天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我……”
……
一时间，不仅被记者们问了不少问题，还被揪着拍了好多照片，顾雷只能用贪狼的无机物电子眼目送那具染血的担架被抬走。
等记者们把焦点转移到那个胖胖的警官身上，顾雷才能脱身来到那个黑衣军官的身前，敬礼致谢：
“谢谢米哈伊尔长官！”
这名军官正是早先那场武器交接仪式的现场负责人。
而记者能来得那么及时，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叫米哈伊尔的男人应该很早就跟在他身后，甚至说不定就在林道明遇袭前。
那么，他为何没有早点出手呢？
表面微笑的顾雷如是想到。
而米哈伊尔则有点吃惊。
他清楚记得，在之前的武器交接仪式上，手下仅仅叫过一次他的化名，还叫得非常小心警惕。他们干得大多是见不得光的事，容不得一点马虎。
米哈伊尔笑了笑，轻轻摇摇头，然后搭着顾雷快与自己齐平的双肩，貌似开心地赞扬道：
“小子，干得不错啊！”
顾雷亦笑着回道：
“哪里，都是长官们教得好。”
米哈伊尔松开手，满意地拍了拍顾雷的肩膀，说道：
“哈哈，见你身手这么好，我也就放心啦！”
他的话无疑印证了顾雷的猜测，令顾雷低下的眉宇间满是阴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其实，岂止是林道明遇袭前，顾雷一出校门他就悄悄跟在后面了。
顾雷如今已算是国会的重要财产，是容不得有半点闪失的。
另外，在米哈伊尔眼里，现在这当口更是不能放任顾雷在外面随便晃荡。
根据他们的情报，这个移民卫星的状况正变得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危险。
接着，米哈伊尔继续说道：
“那之后我就不跟着你了，我们现在还有更麻烦的对手要对付，你自己一定要小心！还有，千万注意别到底区去！那里是你绝对无法想象的危险地方！任何道德法律乃至是物理常识，都可能在那里失去效用！”
顾雷抬头，笑着朝急急离去的米哈伊尔点点头：
“好的，还是谢谢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各位长官们。”
不想，米哈伊尔闻言却是眉头一皱，刹那停住，转身走了回来。
只见他微笑道：
“呵呵，顾雷，我得纠正一下，我们是国家内务委员会，可不是什么狭隘的人民内务委员会！”
顾雷一怔，下意识地盯住他胸前的勋章。
而米哈伊尔则笑着摇摇头，后指着勋章上那行文字的第一个单词，耐心解释道：
“顾雷，这个词，读作‘贾玛’，在古勒尔大陆通用语中，的确有‘人民’的意思，但更多的，它其实还是为了表达‘国家’的意思。‘国家’这层意思，可比单单‘人民’要伟大得多。”
顾雷状似惊愕地笑了笑，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后转而感激地说道：
“呵呵，是嘛，谢谢长官指教。”
然后，米哈伊尔就微笑着转身离开，也说不清这事在他眼里到底是微不足道呢，还是至关紧要？
“小子，继续这样好好干，为国家做出贡献的人，国家是不会亏待的！”
而顾雷脸上的笑容则马上褐去，并在心里心情复杂地问道：
国家难道不是人民的？无民何来国！还是说，只是卡缪拉也不属于我们猿人罢了。
突然，一阵交谈之声传入顾雷的耳朵。
“咦——，真是得救了！”
“是啊，我正愁今天该写些什么东西呢！”
“诶，小偷小摸的案件没什么价值，太严重的案件又总抓不到罪犯、不让报道，关于每天该写什么，我最近想得头发都快掉光了！”
“是啊，太痛苦了！”
“对，而且，没新闻明明不是我们的错，我们却得常常挨骂！切——”
“嗯，还是今天这个好！这又是使徒出现的，这厂长又是死得这么惨，非常有冲击性，关键是使徒马上就被顾团长干掉了，这报道发出去，绝对振奋人心，点击量一定蹭蹭地涨！”
……
顾雷恍然、黯然。
随即，他也撇下记者们，快步离开。
没有办法，真没方法，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找回一见势不妙就临阵脱逃的哈古拉斯，顾雷赶紧又叫了辆出租车。坐到出租车上，他起初还没想太多。
在熟悉机械战兽操作使用的同时，他顺便也对人工智能的发展现状和所造成的影响进行了一定的了解，类似由人工智能引发的劳工纠纷，乃至是血案，他都听说过不少。
但渐渐地，顾雷便不由自主地再次沉思起来。
众所周知，人工智能过去一直和“返帝运动”挂钩，是封建与邪恶的代名词。
而之所以会出现以上貌似愚昧的现象，其中除巴格豪斯公爵和弗朗西斯二世老拿“人工智能”吓唬大众的原因外，未尝没广大底层人民真担心会被人工智能抢走工作的因素。
相对于普通人类来说，由人工智能操纵的机械设备实在是具有太多的优势。
首先，智能机器人在除智慧外的力量、速度、功能等各方面能力上，都要远远超过普通人类。而现在社会中，许多工作，特别是体力劳动，又偏偏不需要用到太多的智慧。
其次，它们没有感情，不会冲动、懒惰、偷奸耍滑等，可怕的是还不需要休息，而社畜就算天天熬夜加班也至少需要五六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最后，最重要亦是最可怕的是，许多智能机械的成本都开始低过相同岗位上的人工成本啦！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在这件事上，林道明有错吗？
顾雷不禁如是想到。
他把自己置于林道明的位置上进行思考，想着若换他来做老板该做何选择。
没多久，他便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显然，只要对手引进全自动化生产线，那么他就别无选择，必须把所有女工开除，也引进全自动化生产线。
哪怕明知有可能会逼死一部分没其它生存技能、乃至是身患重病的女工！
若不然，由于成本比人家高昂，产品的售价也必须比人家高昂，产品必会因竞争不过人家而销路大跌，最终连累公司跟着破产。
到时，全体女工照样得跟着全体下岗，一样走投无路，且还会拉上他顾雷一起跟着死无葬身之地。
因此，顾雷真觉得林道明没错，也觉得谢苗没错。
不过，想到谢苗在车间里的愤恨咆哮，想到林道明妻儿撕心裂肺的哭喊，顾雷愈发感到头痛欲裂。
从网上看到相关案例，与设身处地地看见施暴者和受害者一起倒在自己面前，乃至是被自己亲手杀死，所造成的冲击根本不可相提并论。
更何况，他越想就越感觉，大脑以及世界都越来越混沌，施暴者和受害者的概念模糊不清，让他痛苦不堪。
过好一阵子，顾雷才总算平静下来，微微喘息着，冷漠地说道：
“说到底，这是人类自私的本性所决定的。”
其实，要破解这个死局，真有一种办法，那就是让林道明的对手大慈大悲地放过林道明，不降价，乃至是不引入全自动化生产线。
但是，那可能吗？
……
“基因进化成单细胞生命的过程，其实可以用一个你们云梦人独创的词汇来描述，那就是‘养蛊’。”
“……”
“最初的基因可不像现在这样只会缩在细胞内，它们不仅会分裂复制，也就是进食繁衍，还会移动和主动攻击其它基因。就像一条条蛊虫一样，为了生存而互相厮杀。
“……”
“正是在这样残酷的竞争中，那些攻击力更强的、或能制造细胞壁进行防御的、或跑得更快的……等各种优势基因，才渐渐脱颖而出，并通过变异乃至是吞噬等手段进一步获得更强大的能力，最终成功进化成单细胞生物。”
“……”
“现今所有生命细胞内的线粒体、核糖体等像微型器官似的细胞器，最早正是和我们竞争的其它微生物。它们是被我们的基因强行吞噬融和而来的。”
“……”
“显然，正是在基因的繁衍，或者说生存本能，以及进攻掠夺的破坏性天性催化下，原子、分子才得以成功跨过物质和生命的分界线，变得越来越复杂，最终成功进化成结构复杂巧妙得近乎神迹的宏观生命。”
“……”
“而那些天性，包括生存、繁衍、进攻、掠夺、自私等，也便至此一直铭刻在每一个幸存至今的物种的基因深处，一直暗暗影响我们的行为决策，是我们所有伟大和黑暗的源泉。”
……
世界上到处都充满竞争，人与人会互相竞争，集体与集体会互相竞争，国家与国家亦会互相竞争。
这是生命诞生之初就决定好的，是写进基因灵魂层面的世界法则。
并且，越往越高的层次，竞争就会越激烈、越残酷。比如国家之间往往就只讲利益。
而上层的竞争还会反过来把压力传导到下层，造成下层间的竞争加剧。
公司与公司间自然也无法例外。
常言道，商场如战场，在这样竞争残酷、父子都会反目成仇的血腥战场上，有几个人敢对竞争对手心慈手软？
赶紧引入成本更低廉、产出更高效的全自动化生产线对商人们来说才是正经。
赚到钱也不要想着什么做慈善，帮助下岗女工，赶紧把钱再投进去，扩大生产线、快点弄死对手，甚至是用低价筑起行业壁垒、搞垄断来扼杀潜在的竞争对手，那才是最蔚为关键的。
顾雷把哈古拉斯用力紧紧抱进怀中，冷冷自语道：
“说到底，一切都是源于无法停止的竞争，源于写进人灵魂里的进攻和掠夺的本能，源于基因自私的天赋秉性。这种事我可没办法解决！”
而既然，已经更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那难道不该更专注于能做到的事情嘛！
顾雷渐渐表情转冷。
但突然，他又忍不住一怔，好像想到了什么。
“等等，……或许，还真有别的方法。但……”
0087奈何
电梯缓缓停下，顾雷马上飘起，感到强烈的失重感。
他按广播提示，提着哈古拉斯、抓住栏杆，翻着跟头转了一个圈，转而把头朝下。
很快，电梯继续运行，重力又骤然回到身上。
但顾雷却没狼狈不堪地用脸着地，而是正常地用双脚着地。
此非他反应神速，快速旋转回了正常体位，而是重力180度地调了个头。
这时，他已来到了下区，接下来的商业考察之旅大多在下区。
那里的地比上区便宜得多，但环境也差得多，甚至可以说是危险得多！
接着，一天半下来，顾雷先是浑浑噩噩，后又不由渐渐感到焦头烂额，最后更是急得火烧眉毛。
赞巴鲁克作为一个国际性的大都市，商业氛围浓郁，连刚刚那几个开出租的师傅都能和他侃一侃股票债券。
因此，当地优秀的投资人谁不知战争将至？
他们都晓得股市恐怕将很快进入有史以来最长久的低迷期，无不想趁最后机会大捞一把，再收割一波地里嫩黄嫩黄的韭菜芽。
反正战火一来，韭菜还不得都被战火烧个精光？
也就是说，当地投资人早把当地那些股票挖地三尺地犁了一遍，对所有有炒作潜力的股票进行疯狂地包装炒作，连说相声的都被他们请去讲股票，轮番花言巧语、成功地把那一支支垃圾股楞是说成升值空间巨大的潜力股、新概念股，引得散户纷纷跟投，把股价推得节节升高。
在这种情况下，剩下的股票要么是炒都炒不起来的特垃圾股，要么就是像泉盛酒厂那样不愿炒的罕见异类。
是故，顾雷作为一个股市小菜鸟兼后来者，在移民内部辛苦考察两天，什么收获都没其实是很正常的。
可想到又不能去追那些股价已经被炒得太高、指不定哪天就会庄家一起收割的垃圾股，顾雷简直要上火。
他有点自暴自弃地妄语着：
“诶，能不能通过西娅或伊曼搞点内部消息呢？”
当然，那是不可能哒！
纳斯塔西娅没渠道，伊曼做不到。
可是，偏偏股市末日前的狂欢又让顾雷嗅到越来越浓郁的异样气息，内心越来越焦急。
他仿佛能听见战争巨兽在咆哮着步步紧逼，并张口对他吐出刺鼻硝烟。
见赞巴鲁克和“铁卫1号”一样存在吃人的凶残黑暗，
他知道，他必须得抓紧时间。
他知道，他必须要尽快筹措到尽可能多的资金。
他知道，或许再万全的准备也不可能保得住第一分团的万全。
那应该是现实，却是他不愿接受的现实。
突然，顾雷烦躁地皱紧眉头，不由停下脚步。
他头顶又不知第几次地响起了地震一般的轰然响动。
贪狼已抬头望向矮矮的岩土苍穹，绿色的通天狼王眼又探查到危险的高能反应，并捕捉到远方正呼啸落下的巨石之雨，将它们放大传给顾雷。
“不用传给我！”
顾雷有些恼怒地喝骂一句，贪狼也马上把图关闭。
但下一秒，哭泣声、惨叫声、绝望的尖叫声，却连连不断地随风飘来，异常清晰。
这令顾雷愈发烦躁恼怒，冷着脸加速继续赶路，而他眉心的绿色纹章也无奈地稍现即逝。
下区虽空间更大，却比上区照明条件更差，实际上各方面都更加黑暗。
由于在上面底区发生的灾难逐日深重，下方受到的波及亦日渐深刻。
为此，以阿尼西娅为主导的地方国会曾接连不断地拨下一笔笔专项款，用于强化下区的天穹。
国会做出的决议本是欲要在下区原有的合金质天穹上，再覆上一层强韧的合金制天穹，至少得是铁质的。
奈何经过层层盘剥，顾雷也不知道阿尼西娅到底有没有治理过腐败问题，甚至是有没有参与过被贪墨资金的瓜分，总之最后建成就是这样一层脆弱不堪的钢筋混凝土天穹。
而且，混凝土里面包裹的钢筋还是最劣质的钢筋，讲真不如没有！
混凝土一受冲击就会破碎并扯烂里面的钢筋，那样大块大块的钢筋混凝土将像陨石雨一样不时漱漱而落，不仅建筑物常遭损坏，人更是会被直接砸成肉泥。
如此就导致，下区不仅环境比上区更加脏乱差，连人也比上区的更加阴郁绝望。
和上区相比，他们不仅同样饱受异常重力的困扰，承受着一般大小的肉体负担，精神负担还远比上区沉重，真是不确定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在这里，谁也说不准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天上掉下来的落石砸死，或是被泄露出来的毒气毒死。
常常有五颜六色的诡异气体从上方混凝土天穹的裂缝里冒出。
再或就是被逃跑出来的怪兽吃掉，乃至是虐杀……
因此，他们不仅同样身躯佝偻、浑身灰扑扑的，脸上还都会早早地就爬满皱纹，里面藏污纳垢也不去清理。
他们都用恐惧的、疲惫的、麻木的、苍老的目光，木讷地呆呆打量着顾雷这个衣着光鲜的顶区人。
更有甚者，听说下区还有一种人，叫“匍匐者”，实际上也可以说是乞丐。
而之所以不叫他们乞丐，偏要用专门的“匍匐者”来称呼，却是因为乞丐都比他们更像个人。
“匍匐者”们就像已经彻底屈服于命运一样，会把打印出出来的大大云付款码贴在后背，然后，完全放弃抵抗重力一样地趴在地上，把脸贴到泥里，顺从地，像蛆虫一样爬着前进。
他们每天都那样漫无目的地在下区到处爬行，有没有人施舍都无所谓，哪怕被车碾死，或是被巨石或毒气杀死，乃至被黑帮捉去进行人体器官交易也还是无所谓。
见顾雷没什么需要使唤的，正自顾自赶路，下区的人们便不再关注顾雷。
他们连去讨好的念头都没，都再次低下头，像行尸走肉一样地低头赶路，也不知去往何方。
顾雷把双手插进裤兜，慢慢平静下来，不紧不慢地走在遍地垃圾的街道上，表情愈发漠然。
他所过之处，那些下区民都会很自觉地主动给他让开一条道来。
可突然，顾雷不由又停下脚步。
他低头便看见一个小男孩拦在他前进的路上，正徐徐抬起头来，迷惘无知地看着他。
顾雷低头用精神力扫过，却发现，小男孩的眼睛就像一潭死水般死气沉沉。
别说比之林宏那样的上区富家小孩，就是比之上区的普通小孩，那双眼睛也显得格外没有活力，竟是小小年纪就像对未来彻底丧失一切希望一样。
而这时，周围人亦都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围观他们，贪狼环视尽是一双双灰暗无光的眼睛。
顾雷情不自禁地有亲自用精神力仔细扫描一圈，只感觉他们更像一具具活尸了。
哈古拉斯兴奋地围着小男孩左右打转，但小男孩依旧毫无回应。
顾雷低下头，下意识地想张口问小男孩一声“你爸妈呢”。
可想了想，顾雷还是提起绳子，强行拉着哈古拉斯，绕开了小男孩。
这两天，越来越让他喘不过气来的压力，无法抑制的本能同理性，使得他内心的界限轮廓反复收缩膨胀，终趋于渐渐缩小，并越来越清晰冷酷。
到这时，连他眉心那似目似焰的绿色纹章，也越来越罕有浮现。
顾雷无奈地想到：
人不自救，我等又为之奈何？总不能光叫我和我的人舍己为人吧！
0088到地狱去
人都说死亡压力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压力。
可在下区，相比无处不在的汹涌死亡压力，被一圈又一圈的无尽麻木者重重包围，才更让顾雷感到压抑烦躁，或者说厌恶愤怒。
尽管出于对死去同学的愧疚和赎罪之心，特别是对费奇的、对安妮的，他如今已不敢太过多考虑自己的利益，而把第一分团的利益置于最高位置，比自己的生死还高。
可这两天亲眼见过那么多触目惊心的人或事，他也不禁想过：
这样真得好嘛？
就让第一分团的诸位得到幸福真可以吗？
难道其他人就该那样过着人不如狗的生活！
那一刻，顾雷终于想起老师和他讲过的、“人类生来自私”后面的、一直被他刻意遗忘的后半段：
“可人光靠自私是活不下去的呀！”
……
“但是，顾雷同学，你一定要注意！”
“……”
“即使任何生物的本性都是自私的，都会为生存而不断互相竞争，但光靠自私，任何生物都是生存不下去的。”
“……”
“至少，从占马星那片温暖的起源之海里脱颖而出的，既不是那些攻击力最强的单细胞生物，也不是那些防御力最强的单细胞生物，或是那些移动得最快的单细胞生物，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懂得合作的，那些既自私又不那么自私的，多细胞生物！”
……
尽管为生存不择手段的自私是基因的天赋秉性，但同样是为了生存，除自私之外，紧跟着被写入基因里的天赋秉性，正是合作。
甚至，这个写入的时间还在单细胞生物进化成多细胞生物之前。
单细胞生物间的互相吞噬融和，有些作为容器、有些作为细胞器、有些负责防御、有些负责攻击、有些分解物质提供养料动力……，各单细胞微生物团结一心、分工协作，联合进化为防御力、攻击力、速度俱大幅提高且兼具诸多功能的复杂单细胞，正是“合作”这个词正式被写入基因中《生命法典》的重要标志。
因此，顾雷终究不得不正视，也本就不应该忽视，那就是，人天性自私而又不可能绝对自私，且绝对的自私对大多数人来说也往往都不是一种有利的生存方案。
因此，他终于起念想为那些劳苦大众做些什么，毕竟他和第一分团的各位团员也是猿人，不可能真正被龙人完全视为无间的一体。
因此，他也曾冲动热血地想出一些方案，乃至是忍不住幻想通过伊曼或日耳曼侯爵对当地国会施加影响，也想为底层的芸芸众生多争取一些权益，哪怕轻微改善一点他们的生活状况也满足。
然而，很快很快，顾雷的心就被这下区冷冰冰的现实凉个通透。
很显然，这些居住下区的人大多已彻底被巨大的精神压力压垮，都变得冷漠且麻木，只愿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愿为任何其他人多付出任何东西。
而想为如此麻木不仁的数千万底层民众争取权益，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不仅集体之间，集体内部也存在竞争。
就比如，上下层之间，下层多要一些权益，上层就少分得一些权益。
是故，任何为底层说话办事的行为在这或根本不属于猿人的国家，就无异于羊夺虎食、群兔博狮，会召来狮虎们的残酷联合打击。
他或其他有心为民请命的人，乃至是他们想要帮助的人，很多很多，都可能遭遇不测。
杀鸡为敬猴，敬猴必杀鸡！
偏偏，群羊想夺食、群兔欲胜狮，最靠谱的方法非是群羊或群兔团结一心、皆抱定舍小我以全大我之心不行，谁都不可退后一步。
世界在生命诞生之初就昭示之以如下真理：
弱者若想战胜强者，最有用的方法就是弱者心怀“或需放弃生存之觉悟”，抱团战斗！
奈何，这又偏偏是违背基因本性、生命本能的，在基因的《生命大典》里，合作总排在生存后。
而即使在最必须的情况下，也通常只有少数物种，或是同一物种里的少数个体，可以战胜自己的本性本能，超越自我，做到舍生求生。
想到这，结合所见所闻，顾雷越来越若有所悟：
是啊，一直都是这样的，再强大的个体也无法战胜一个团结的集体。
所以，多细胞生物战胜了单细胞生物。
所以，更会团结协作的智人战胜了包括老虎、狮子、恐暴龙在内的其它天地万物。
所以，古勒尔大陆东部生存条件更恶劣、却更不要命也更团结的野蛮萨族人，自然能战胜在西部的舒适环境中堕落的、更狡猾却也更自私的其它文明智人，不管他们曾创造出多么引以为豪的璀璨文化。
所以，阿勒尔大陆上更公正平等、更智慧团结的物权私有制国家——西海帝国，也能战胜勒尔大陆上更自私自利、腐朽分裂的封建诸国，把一座座历史悠久的钢铁王座和黄金神像统统熔化殆尽。
……
如此种种，类似的事情在历史上数不胜数。
显然，长远来看，生命源来自私，以自我的生存为核心利益，但若不懂团结，无法战胜自己的本性本能，又注定无法长久生存。
在那从未停止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进化历程中，除智慧外，另一个影响进化成败的重要因素——团结，其实一直被人所忽视。
“不——”
顾雷突然浑身发冷地停下脚步：
“不，只是被大多数底层民众给忽视了而已！”
想到上层那些对下层的、有意识的，分裂控制政策，顾雷内心愈发感到寒冷，不禁喃喃自语道：
“难道说，这又是一次自然给予我们的考验？难道说，这次，不懂团结的生命，又注定要被尽数淘汰！”
这时，顾雷再次用精神力环视周围一个个冷漠麻木、脸色灰败、满脸皱纹的佝偻人影，已不只是觉得他们像活尸那么简单了。
此次，他只觉得，他们就是一具具就差在棺材板上钉上钉子的尸体！
顾雷不禁全身战栗，内心如遭雷击，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良久，直到感到哈古拉斯又不知为何想挣脱绳索，顾雷才耸了耸肩、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强拉起哈古拉斯，带着贪狼继续漫无目的地赶路。
顾雷一边走着，一边自我安慰道：
“也不至于吧，真到屠刀要落下的最后生死关头，面对再没退路的绝境，再麻木自私的人也不得不团结起来，奋起反抗！就像古时候的奴隶起义或农民起义一样，总能为大家争取到一些生存空间的。”
但想到今天高达发达的人工智能，想到“若面对贪狼组成的智能战兽大军，普通人类再抱团又有何用？”，他又无法彻底说服自己。
慢慢地，顾雷若有所悟：
“现在，貌似唯有比过去任何一个时代都更早地团结起来，不要再等到社会腐败溃烂到无可救药才知道团结，才有希望挽救一切！”
米哈伊尔的言行让他对国会上层到底还有多少人心怀良知底线充满怀疑。
想着想着，顾雷干脆把手里的绳子交给贪狼，命令贪狼看住不安分的哈古拉斯，自己则试着思考起来：
那么，该如何让所有猿人团结起来呢？
这一看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越底层的人往往就越难克制自己的本能本性，面对越来越稀缺的物资和艰难的生活状况，他们只会越厉害地互相争斗伤害，越难互相信任。
可没多久，顾雷就想明答案：
显然，他们，需要一个英雄，一个真正的英雄，一个勇敢的、强大的，最重要的是大家皆能信任的英雄，以作为沟通联系那无数卑微之民的强韧纽带。
顾雷有些憧憬地想到：
如果真有那样的一个英雄存在，只要他一个简单的诺言，别说区区赞巴鲁克的四五千万猿人，大概大半个卡缪拉的猿人都会揭竿而起，来对抗龙人越来越自私无道的统治吧！如果他真得存在，如果一切转好，那到时我们也可以……
至于，他自己要不要成为那样的英雄，顾雷只不过微微一想到就顷刻否决掉那个可能。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
想什么呢？我连给几千人的承诺都无法实现，哪还有脸皮给数千万人许下什么诺言！
他的表情，总归是变得越来越冷漠：
没办法，我也先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吧！
忽地，顾雷不知第几次地停了下来，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丝温暖的色彩。
远处，正有熟悉的亲切字眼传来。
“我觉得还是女武神骑士团比较厉害！”
“为什么？”
“很明显，他们的制服就比狮心骑士团的亮！”
“呵呵，你是开玩笑吗？他们制服上用的是纯金，当然比太阳合金亮，但有太阳合金耐操嘛！”
“那，那也不能说明什么，装备只是实力的一部分。”
“切，狮心骑士团最差的也有强骨境六阶的实力，女武神骑士团呢？最好的也才强骨境七阶吧！”
“那是因为……”
“行啦，女武神骑士团比狮心骑士团差远喽！狮心骑士团才是我们老百姓的希望！他们已在底区为我们老百姓做了那么多好事，很快就要把势力发展到我们下区了。到时我们都有福了，都能挺直腰杆过日子。而女武神骑士团？哼，一天正事不干，就会吹牛逼，还无耻至极、欺骗祸害小孩子！”
“哪有，顾团长昨天不是刚杀了一个使徒嘛！他这就是为民除害呀！”
“哼，还使徒？那就是两个娘们带着的一群娘娘腔，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还想杀使徒！我看死的那个就是他们不知哪找来的替罪羔羊。”
“诶，你这人怎么……”
……
顾雷脸骤然一冷，贪狼则因检索到“狮心骑士团”的关键词而循声望去。
无疑，在贪狼的程序设定里，“狮心骑士团”是“女武神骑士团”的敌人，是强敌！
但见出言不逊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还满脸通红，好像喝了不少酒的，顾雷也不好去和他理论什么的。
和酒鬼吵架怎可能吵得赢？打起来还容易丢人现眼！
顾雷无奈地摇摇头，默默离开，心情难得地获得片刻放松。
同时，他对狮心骑士团的警戒，也进一步提升。
听说狮心骑士团已在底区以装甲兵工程学院为中心建立了一座大型据点，并在总统派的高层次支持下，特别是地方民兵团前区的全力支持下，急速扩张。
不到一个月，其势力就庞大到比肩底区原有的很多顶级势力，或将成为他计划中不可忽视的潜在威胁。
“对了，我也该去那里看看了！”
到现在，他考察名单上的公司只剩下一个，正位于或为化焰境的米哈伊尔都深感棘手的地方——底区。而无论以后有什么变化，赶紧扩张自己的势力才是王道。
是故，哪怕底区危险重重，哪怕有狮心骑士团虎视眈眈，哪怕他自己才强骨境七阶，看起来仅仅比狮心骑士团的普通团员好一小阶，他也得下去闯一闯。
很快，他就来到一个专用电梯前，用电梯旁的计算机叫来专门的接送服务，要把哈古拉斯送回宿舍。
他语气复杂地低声自语道：
“地狱，我又回来了！”
0089地狱之民
站在电梯前，顾雷摸了把哈古拉斯毛茸茸的脑袋，意义不明地自语道：
“顺便，我也该去看看，我们小姐心心念念的阿毕列大少爷，是长什么样的！”
实际上，正是听说下区治安混乱，顾雷才特地给哈古拉斯定制了一套猎犬专用的铁甲。
不想，下区倒还好，愣是没一个不长眼的小偷或强盗来打顾雷的主意，让顾雷顺便发泄一下内心郁闷。
当今世界，小偷强盗多是一些射心境不到的人。
到射心境的，不是有其它好工作，就是去了军队，或是当了更穷凶极恶的星际海盗。
除非是犯下难以掩盖的重罪，在兵员缺口一天比一天大的乱世，小偷小摸的罪行军队一概会帮忙抹去，给你洗得比婴儿还干净。
且军营的条件也是一天比一天好，是牛鬼蛇神、妖魔鬼怪都想去的安乐窝，让军人的名声一天比一天黯淡，无论国会派总统派皆是如此。
这亦是顾雷为何越来越不信任国家上层的重要原因，按理说军队最能代表一个国家的上层意志。
而对于那些射心境都不到的小毛贼，顾雷这种带着机械战兽的狠人可是得像大爷一样供起来的存在。
顾雷不知道的是，他一来到下区，整个下区的黑暗世界就收到风声，皆风声鹤唳、如履薄冰。
每个黑老大一看到报纸上顾雷带伤带血的狰狞脸庞，就都战战兢兢，仿佛看到什么凶神恶煞。
他们皆严格束缚手下，甚至学着正规公司搞团建，就怕有不开眼的毛头小子惹着顾雷，给整个帮派招来灭顶之灾。
一时间，在顾雷看不到的警察局例会报告上，整个下区的犯罪率徒然直线下降。
警察们大多心生感慨：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喝杯咖啡了！
不过，顾雷即使知道，也依旧要把哈古拉斯送回去。
因为，他即将前往的，可是一个黑帮都不愿意待的人间地狱。
能在那个地狱生存下去的，就算不是魔鬼，也大多是已舍弃一切人理的人。
许多虽不如“匍匐者”绝望，却或比“匍匐者”更可悲，也更可怕。
一两分钟后，电梯上的灯亮了起来，门打开露出一个正装男子。
男子彬彬有礼地向顾雷鞠了个躬，表情上很难看出对下区的不适应，仅能从眉毛的微微颤动上看出一点晦气厌恶的痕迹。
他稍稍询问几句，便从顾雷手中急急接过哈古拉斯，要赶快返回那明亮的天上去。
而顾雷也留下一句“拜托了”，便雷厉风行的转身离去，走进旁边的另一个专用电梯。
他毫不犹豫地按下按钮——-108层。
但是，顾雷没看见的是，就在另一边的电梯将要合上的一瞬间，哈古拉斯双目中有智慧的光辉一闪而过。
它双腿只轻轻一蹬，便像离弦的箭般从电梯未完全闭合的一线中诡异钻出，魔幻得令那个配送公司的人久久反应不过来。
那个男人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更来不及暂停电梯的加速，依旧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不是说猫才是液体吗？
同时，顾雷走进的电梯也已缓缓合上，开始加速上行，却是快速升入地狱。
待数秒后电梯门打开，来自地狱的气息就随同黑暗深邃的天光骤然涌进电梯，强行揉碎了来自人世的残留气息以及顾雷对人间的丝丝留恋。
他鼻头动了动，微微睁开的双眼中血光凛冽。
不用多想便能猜到，地狱正以最隆重的礼仪欢迎他的回归！
风一来，他就感到鼻子疼痛，其中除辐射强烈或毒性剧烈的尘埃刺激外，还有一丝丝明显的恶臭，里面混合着汗臭、本该独属于年老之人的腐朽，以及刺入的凶戾杀意。
顾雷怡然不惧地一脚踏出电梯，接着便看到了七双不似人类的暴虐眼睛。
说来，底区的空气尽管不可能比得过顶区，但有时闻起来其实要比下区，乃至是上区，都要好一些的。
在地价不要钱的底区，工厂却比上区都不如。若无特别背景或过硬实力，在这里建造的工厂，一夜间就会被海啸般涌来的无数暴民拆成一块块碎片。
当然，这些暴民不可能人人射心，相反他们绝大多数都仅有强骨三四阶的实力。
有大把的时间而没有足够的物资，修炼起来会很艰难。呼吸法不只会提升修为，还会加速昂贵的龙食消耗。过度修炼只会让人过度接近死亡。
可是，他们却往往有着让一些射心境的新兵蛋子都会感到害怕的地方。
那便是他们的绝望，便是他们的无畏，便是他们要命却能不要命的疯狂。
对他们来说，手若被打断了就用嘴，牙若被打碎了就用腿。再若连腿也被打折了，那就干脆一点，自爆吧，大家同归于尽！
反正他们也快活不下去啦！
而此刻，包围住顾雷的便是如此七个腰间捆着一圈厚厚炸药包的疯狂暴民。
他们都用绿得发亮、疯狂无比、贪婪无比的目光，死死盯着贪狼的暗金色四爪。
他们一手戴着破烂的手甲，另一手颤抖地摇晃炸弹的引爆器，沾着污垢的长长起爆线一晃一晃地。
顾雷身穿黑色特战服，表情漠然，不疾不徐地踩着长靴走出电梯，冷冷负手站定。
贪狼亦步亦趋，跟着踱出立于其身前，无论是绿色的通天眼还是猩红的电子眼，都同样冰冷无情。
那七人，则不管不顾地慢慢收紧包围圈。
顾雷用精神力扫过一圈，知道他们手上的颤抖是装的，可脚上的颤抖却是真的，他们腰间的炸药着实分量不轻，自爆起来当然威力不小。
但是，顾雷仍用沉重如铅的声音冰冷警告道：
“滚！”
贪狼配合默契地嘶吼一声，在七人脚前用激光“唰”地划出一圈焦黑冒烟的扭曲弧线，几乎是贴着七人乌黑的脚指甲划过的。
那几人明显都被吓了一跳，不仅停了下来，握住引爆器的手也顽固狡猾地大幅摆动起来，龇牙咧嘴。
这一秒顾雷和那七人仅仅相隔不到10米，且穿得不过是一身布制特战服，防御力比装甲低下得多。而光一颗小小手榴弹就能让十米之内的非超人类重伤或死亡，再而区区一公斤的炸药就相当于200颗手榴弹。
情况实际上极其危险，稍不小心就可能引发一连串的爆炸，把在场所有人都炸个粉身碎骨。
但顾雷依旧脸肃如钢，任那七名暴徒怎假装出要按下开关的凶狠表情动作，就是分毫不变。
魂眼和算力降临给了他洞穿一切、掌控一切的信心和能力。
七人无奈，倒先喘息着停了下来。
不过，没多久，他们相视一眼，目光中的绝望、疯狂和贪婪就猛然暴涨，几乎要焚毁仅剩的一点理智。
他们面容疯狂扭曲地悍然跨过顾雷用激光划下的禁区。
顾雷负在身后的拳头收紧，再次用逼人的精神力扫过去，以为震慑。
他发现，那七人实际上皆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头发也是有一块没一块的。连手甲都破烂不堪，没发热或冒着代表损坏的电火花。
接着，他还发现，这些人暴露在外的皮肤更都是青一块紫一块，有发黑的伤口或恶心的脓疮布于体表。一个个仔细看竟都是垂垂老矣、命不久矣的年老体弱之相。
然而，他们的眼神，却比顾雷十数年来所见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加血腥刺眼，无论是比之健康的青年人，还是比之对世界已彻底绝望的魔人。
因为，那里不单和下区人一样，有着对这世界深深的绝望，更有着和下区人不一样的，对这人间最后一丝想舍却无法舍弃的痛苦留恋。
有时候精神压力真比物质压力更可怕！
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的，他们都还保留着对生存的最后一丝渺茫希望。
那对他们来说，既是拉住残躯不坠永恒黑暗的药，又何尝不是时刻蹂躏残魂的毒。
那只会让他们更加人不人、鬼不鬼！
直到此刻，
他们终于濒临极限。
他们大步收紧包围圈。
他们露出了一副无限接近彻底绝望、真要拼个鱼死网破的扭曲狰狞表情，亦假亦真，好像再一点黑暗就会完全坠落深渊一样。
而顾雷，
他既未后退，亦未逃跑，丝毫不惧可能会被他们一起拉入深渊。
他来之前特地在网上查过相关的需注意事项，知道若遇到这些濒临死亡却对生命恋恋不舍的“自爆狂鬼”，那便绝不能逃。
电梯会因来不及启动而被炸坏。
更不能心慈手软，他们这些上区人的怜悯就是这些濒临绝望者必须要抓紧并无情拧碎为养料的最后希望。
他就是“它们”必须要紧紧抓住并吞掉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于是，顾雷冷声命令道：
“各断一臂！”
贪狼双目红光一闪，头部的绿宝石愈发璀璨。
顿时，有明亮的绿光闪耀于阴暗的荒野，贪狼头部的绿宝石中居然同时射出了七道绿色激光，紧跟着有规律地小幅摆动。
七声尖锐的惨叫相继响起。
0090失业的下场
在战争压力的催化下，如今蓝日星系的科技发展极快，日新月异！
就比如说，晚开发出来的贪狼虽造价和综合性能都不及白雷，核熔炉体积更大却反出力更低，但它的激光武器——通天狼眼，却是当世最先进的。
不仅有单体锁定，还有照射模式和群攻模式，皆精准异常，比医生的手术刀还要准确锋利。
下一秒，惨叫四起，地上转眼就多出七条枯瘦的断臂，都戴着手甲，留出的血液污浊不堪。
顾雷不由心里一松，用精神力扫描一遍那些战力明显大减的暴民，感到略为满意：
按论坛上说的，他们应该就会知难而退吧！
可没几秒，顾雷脸上便忍不住又罩上一层寒霜，低声喝骂道：
“不知死活！”
那些前一秒还捂着伤口仰天痛呼的暴民，后一秒便强行咬牙，豁了出去。
顾雷的确有点看轻他们了。
他们一边发出怪异嘶哑的吼叫，举起仅剩的左臂，一边更加疯狂地快速包围上来，起爆器如今真被他们压到濒临爆炸的极限。
越是接近死亡，这些半鬼就越感到无法挣脱的、对生的渴求，同时也越疯狂无畏。
电光石火间，看着那一张张扭曲而绝望、甚至是带着真切却恶毒的泪光的面容，顾雷心中难免浮现出那么一丝丝的同情：
算了，再断掉他们一条腿吧？
但不到一微秒，他的心就复又坚硬无情。
周围可不仅仅只有这些暴民，这些仅仅是成千上万“自爆狂鬼”中最弱小、最接近死亡、最绝望的那区区几个而已。
不用借助贪狼的电子眼，顾雷就能察觉到，远处废墟或草丛或黑暗间，还有无法计数的大量恶意目光正眨都不眨地死死盯住他，寻找他心灵上的破绽。
他若敢在这里暴露出哪怕一点点慈悲，那其它疯鬼就会像闻到血的食人鱼一样蜂拥而至，杀都杀不完。
这里虽有令其他强大的恶魔不敢踏足的天然威慑，却也有着仅是他们这样卑微可怜且绝望的小鬼才有可能捡拾到的宝贵希望。
那就是来自那可憎之净土的、令他们极度仇恨却又极度渴求的，应被粉碎的，仍未被腐蚀殆尽的善意。
在这个文明之火照耀不到的原始之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早回归到最初亦是最本源的那种，即真正意义上的，“吃与被吃”。
因此，在这里，若想不“被吃”，那便要摇抱定“吃人”的觉悟。
顾雷不由在心底轻轻叹息一声：
果然，不是谁都可以团结的！
刹那间，他就面无表情的命令道：
“尽诛之！”
转眼，绿光乍亮，万籁俱寂。
而不到一秒的安静过后，连那些在远处窥视的成片忐忑和恶意期待都完全消失，只剩下仓皇的惊惧。
终究是无法舍弃的最后一丝求生欲让疯鬼们皆落荒而逃。
整整十四道激光分别精准命中七人的头和那七条远看细如发丝且还一直在不断摇摆的引爆线，同时剥夺了那七个疯鬼的性命和所有引爆炸药的可能，而这一切全都发生在还不到一微秒的短短时间内。
光速每秒是30万公里，一秒等于1000毫秒、1毫秒又等于1000微秒，光每微秒能走300米，而非超人类的反应时间极限大概是100毫秒，够光走300公里。
另外，就算那七个疯鬼站得再远一点，哪怕是上千公里外，他们的大脑也绝没机会发出任何警报。
此正是激光武器之所以可怕的重要原因之其一。
就算是子弹，如果距离够远且拥有像“子弹时间”或“超凡第六感”那样的专业战斗技能，人真有可能看到弹道。
毕竟，子弹反射出的光会比他本身快无数倍，先到达人眼球，总会给人留一点反应的余地。
而激光本身就是光，它会和自己散射出的、能让人意识到其威胁的微弱余光，同时到达你的身体，根本不给你留任何反应余地。
一般来说，激光若要攻击你，除非你用“超凡第六感”提前避让，否则在你意识到其存在的同一时刻，激光往往就已经穿透你的身体。
这一下，所有的疯鬼都知道，顾雷和那些他们不敢惹的凶残恶魔一样，都有着他们无法撼动的力量，和一颗万古不化的冰冷心肠。
无数衣裳破烂、遍体鳞伤的“自爆狂鬼”，都带着充满嫉妒怨恨、既可恨又可怜的悲哀表情亡命逃窜。就像漫山遍野的蟑螂一样。
而他们之所以逃起来也和围过来时一样狼狈疯狂，一自是怕顾雷，二更多却是在害怕身边同为半人半鬼的“伙伴”。
就在顾雷感到附近愈发昏暗的时候，周围马上就有耀眼火光亮起。
“轰……轰……轰……”
炸弹接连不断地爆炸，烈火熊熊，爆炸声震耳欲聋。
刺目的光芒将顾雷的脸色映得一阵明一阵暗。
看着狂鬼们疯一般地自相残杀在一起，他表情一僵，木然地自顾自离去。
他知道，这便是在赞巴鲁克失去工作，或者说是失去价值的下场。
他知道，他，还有骑士团的其他人，若不努力变得更有价值，或是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巨大价值，就很可能沦落到和他们一样的悲惨境地。
很多事情的确可以说是从数十亿年前生命诞生之初，乃至是从更早前的宇宙大爆炸时，就决定好的。
比如说，基因想复制、繁衍、生存，就需要材料。
再比如说，人，实际上也是一样的。人无论是想生存还要个孩子，都需要源源不断地摄取材料、食物，或者说各种能量。
这在现代来说，就是每个人都需要去工作获取报酬，以购买各种维持生命的必需品。除非一个人已拥有包括拆迁房、公司、遗产在内的充足后备能量。
但不幸的是，对今天的那些底层民众来说，光去工作还不够。很多时候即使他们拼死拼活地加班熬夜，也挣不来足够维持生活、甚至仅仅是生存的能量。
连宇宙总归都是有限的，又何况能量？
无论在宇宙的哪个角落，能量亦是有限且不够的！
那么，你要能量，我也要能量，人与人之间就不可避免地会存在竞争，就像基因和基因之间也不可避免地会存在竞争一样。
所以，光努力不行，非得战胜竞争者才能获得能量。
而不同于在铁卫3号那样小乡镇，在科技更发达却也更无情的赞巴鲁克，由于高级人工智能的出现，竞争力低，也可说是价值低的人，即使换上和机械一样高效的机械或生化义肢，变得无限接近机器人，也不可能竞争得过智能的自动化设备。
机械人可以不请假、不睡觉、不休息，但再接近机器人的人也不行！人类引以为傲的智慧大脑必须适当休息。
因此，在赞巴鲁克，价值低的人会过得比在铁卫3号那样鸟不拉屎的小地方还惨，甚至比古时候的旧人类都惨。
没有赖以生存的龙食，他们连做个茹毛饮血的原始人都不行，只能在饥饿和疾病的折磨下痛苦死去。
顾雷默默赶路。
由于不注意，他“咯吱”一声就踩到一根发黄的白骨，看样子应该是某个早死去的疯鬼留下的半截腿骨。
他不禁停下来低头仔细观察。
极其骇人的是，上面布满了可恐的牙印。
不过，顾雷在意的可不是那些明显不是野兽留下来的牙印。
过一会，顾雷解开了一个刚刚悬在心间的疑惑。
那就是，这些人真有他们外表看起来地那么苍老吗？
其实，在论坛上，这些疯鬼被顶区的精英，乃至是上下区民众，厌恶地称之为“无业游民”、“玷污赞巴鲁克的烂泥”，或者是“可耻的青年人”。
而答案则是，的确没有！
眼前这根骨头的骨龄真不大。
0091倾向
其实，那些看起来都半只脚已踏入棺材的“自爆狂鬼”，年纪应该都不会太大。
单单在下区的时候，顾雷就已看过很多白骨了。
其中有残缺的，有完整的，有狗猫或走丢的宠物恐龙的，且当然也有人的，还最多。
他自信区区这点自己是不会看错的。
早在铁卫1号时，他就知道年轻的骨骼该是什么样子的了。
另外，至少在底区，估计罕有人能撑过三十岁。
确认过后，顾雷就抬起头，表情平静地继续赶路。
对他而言，底区之所见当然也比下区残酷，可一来有下区过度、二来早有预料、三来早有定计，他的心便再没有那么容易动摇。
至于他的既定战略是什么？那便是：
积极提升自我的实力势力，也就是价值。以及，以自我价值为本钱，和尽可能多的、最重要的是可以合作的人展开合作，继续提升自我的实力势力。
他现在唯一迷茫的只有到底要和什么样的人合作。或者说明白点，他迷茫的实际上是：
到底要与上面的人合作，还是与下面的人合作？
顾雷一边走着，一边意味不明地喃喃自语道：
“无论往后怎样，无论以后与谁合作，我现在可都得先好好工作呀！”
直到顾雷来到一条坑坑洼洼的主干道旁，身后的爆炸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他拿出通讯器，正要调出地图，一阵引擎轰鸣声突然由远及近地传来。
他和贪狼都警惕地循声望去，发现竟是一辆顶上架着重机枪、四周围着一块块甲片、铁栏杆的武装巴士。其车身上布满枪孔刀痕以及一些奇怪的熔化或腐蚀痕迹。
贪狼传来的图像里立即就出现三十多个红色方框，框住包括司机、机枪手、乘客、机枪在内的三十多个目标，并浮现出一句大大的血红色问句：
“检测到大量潜在危险，是否全数清理？”
几秒后，贪狼重复一遍：
“是否全数清理？”
顾雷微微摇头。
他自信敏锐的第六感依旧没收到警告，且乘客里还有几个老人小孩。
半分钟不到，这辆怪异的商务车忽地在他面前停下。
只听“哗”的一声，车门被一只黝黑且长满毛发的大手豁然拉开，露出一个比成年猩猩还强壮的黑皮肤男性。其背心被他那漆黑如铁的肌肉撑得好似紧身衣一样。
“呦，小兄弟要去哪呀？要不要我们载你一程啊？呵呵，只要30贾比哦！”
这个黑人身穿迷彩裤和绿背心，肌肉比装甲都要棱角分明，浑身就和他的车一样伤痕累累，脸上亦不例外。
他右手不单套着一具较高档的雷火手甲，背后还背着一把轻机枪。
顾雷仔细打量着那张虽凶恶却挂着真诚笑容的黑脸，又看了看里面的乘客，特别是那几个面容枯槁的“中年”老者和营养不良的小孩，仔细搜寻他们有没有被胁迫的痕迹，终究还是笑着摇了摇头。
即使没有找到黑人有什么隐藏极深的杀意或贪婪，但光30贾比的票价就让他感到非常警惕了。
而黑人也不多说什么，笑着挥手道：
“哈哈，行，那兄弟路上小心啊！”
说完，他就很干脆地关上车门。
黑人也注意到顾雷眼底的不屑，并感受到一缕货真价实、凝练无比的锋利杀意。
马上，地上的沙粒止不住地微微震动起来，商务车“呜呜”地缓缓启动。
黑人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上，正通过开裂并缺了一个角的后视镜悄悄打量贪狼。
那闪耀着灰色金属光泽的美丽身躯，特别是那暗金色的美丽爪子，令其眼里终于浮现出难以抑制的贪婪和凶戾。
尽管贪狼冰冷的三只电子眼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甚至都可以说也正在通过后视镜反过来盯着他，持续发出威慑信号，但不知是真不怕，还是出于一种不愿向任何机器低头的不服气，他内心的恶意就是不肯有半点降低。
不过，当他把目光上移，看到顾雷貌似没注意到他的侧脸，看到顾雷似睁似闭的眼帘，看到里面隐隐透出的血光，他便不禁内心一寒，竟是转眼恶念全消。
那恐怖血光又让他想起刚刚探查到的，或者说是对方故意释放出来的，一小缕异样杀气。
黑人收回目光，回头望向那个正兴奋不已、跃跃欲试地看向自己的白人机枪手，铁着脸，不容商量地坚决摇头。
那白皮肤大块头登时就瞪大凶目，一副愤怒狰狞的着急模样，张口便无声骂道：
你傻了嘛？
黑人心头又浮现出那挥之不去的暗金色诱惑，动摇了一下，但还是凶狠地瞪回去，亦无声喝道：
我说不行，那就是不行！
车跟着越开越慢，两人就像要分个你死我活一样恶狠狠对视着。
其实，对常年在这地狱中的地狱打滚的黑人来说，杀气是十分稀松常见的东西，原不值得多么小心警惕。
那黑人已对杀气熟悉到，不仅自己能收发自如，还能从别人各种各样的杀气里辨别出各种各样的味道。
其中，有见利忘义的杀气，有为自己性命而产生的本能杀气，有为保护子女兄弟而产生的可笑杀气，也有单纯的、原始的杀气……无法尽数。
而对他来说，杀气透出的信息里最重要的，既不是杀气的味道，亦不是杀气的大小，而是杀气的强度，那才是最能代表一个人实力底蕴的关键标志。
杀气这东西，哪怕是一个鸡都没杀过的人，若到生死关头，也有可能逼出几分。
可是，若想拥有真正凝练的杀气，非得在生与死之间来回走动几遭，顺便拍拍死神的肩膀，才有可能拥有。
而让他感到惊惧不已的是，顾雷的杀气，竟是他所见过之人中最凝练的那一批，比那几个曾要过他半条命的妖魔鬼怪都可怕三分。
那杀气给他的感觉是，那个少年或已见过成千上万人的惨死，浴血海生还，并不介意自己亦化身修罗，去为贯彻自己的意念同死神再次战斗，乃至是杀死很多很多的人。
那少年的意志让他感觉就像万古冰川一样冰冷坚硬！
白人冷哼一声，不屑地吐了一口唾沫，却再也没说什么，而黑人则在心底不甘地恨恨咒骂了一声“小怪物”，就继续专心开车。
至于他们的车，总归是越开越快。
不过，等走远一些，那黑人就不耐烦地又忽然刹住车。
就在一车人惊魂未定的时候，那黑人微笑起身，来到临近一个怀抱破烂公文包、头戴破碎眼镜的枯瘦男子面前，亲昵地说道：
“呦，大兄弟，不错哦，还这么有精神！”
眼镜男似有所觉，一言不发，低头紧张地抱紧公文包。
而看着那男子虽黯淡破损却干净整洁的一身正装，看着他虽呆滞却坚毅的面容，感受着他最后一丝未泯灭的倔强和坚持，黑人笑得愈发灿烂。
他极其扭曲畅快地笑道：
“但是，下辈子，一定不要再贪小便宜了呀！”
车内冰冷的温度瞬间骤然降到冰点。
在一车人越来越恐惧绝望的目光中，那黑人和白人却都笑得越来越灿烂猖獗，越来越扭曲，直如妖魔。
远方，看着不断抖动乃至出现弹孔、不断冒出火光雷光血光的装甲巴士，一条二类犬仰天发出一声苍凉的悲叫。
另一边的远方，听着若隐若现的刺耳枪声和惨叫声，顾雷眉头微微一皱，后轻轻摇了摇头：
和这样的人，也绝没合作可能！
实际上，合作不仅在基因的《生命法典》里排在自私后面，也一直是有限度的。
并且，在社会金字塔里，处在越往下位置的人，往往合作价值就越低。
顾雷把平时像潜水氧气瓶一样竖着背在贪狼背上的核熔炉横了过来，爬到核熔炉后面。
“走！”
他双手抓住核熔炉上面的把手，骑着贪狼高速离去，前往既定区域。
0092不要对陌生人开枪
此时，风正从四面八方胡乱吹来。
连修补下区天穹的拨款都常常会被大幅贪墨，就更不用说是拨给底区的款项了。
透明防护罩罩住底区的下半球其实早千疮百孔。
基建委官员们上下勾结，和承建商沆瀣一气，以次充好，用廉价的非太阳合金来修复护罩的破损处。
这就导致，护罩的破口总是修了又坏、坏了又修，且越来越多，正造成越来越严重的问题，后患无穷。
比如，空气就不可避免被外面的真空从破损处胡乱抽出，造成底区越来越严重的气候紊乱。
有些地方闷热如夏，有些地方却严寒如冬，大多地方都是一会冷一会热的。
一天中，不，是一个小时内，东南西北风，什么风都能见到。
而或许是运气好，顾雷这一路上还算比较顺利。
虽然也遇到了一些比较血腥的麻烦，但他目前总算是还没遇到什么太大的危险。
最危险的一次，或者说是他觉得最吓人的一次，是遭到一束红色激光的突然攻击。
让他始料不及的是，那次和普通人一样，他也没能躲开激光的光速攻击。
当意识到时，红光就已经完全盖住他的一只眼睛，让他惊骇欲绝，止不住地在内心狂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等过几秒第二束激光又射中他的另一只眼睛，他才明白，原来是因为这激光威力太低，连他的眼帘都打不穿，所以他信心满满的“超凡第六感”才没反应。
连贪狼都因能量反应过低，懒得反应！
他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摸着贪狼的脑袋说道：
“麻烦‘第六感’和贪狼你们两位大爷反应一下好不好，这打不死人也能吓死人呀！”
不过，等又几秒，第三束激光第三次打中他的眼睛，他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心态就骤然崩溃，不禁勃然大怒。
这第三束激光依旧攻击力很低，但侮辱性极强！
他不由怒发冲冠地想到：
卧槽，你特么什么意思，劳资都瞎成这样了，你还一次又一次地用激光打劳资的眼睛！？
在顾雷看来，这是羞辱，这绝对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这才怒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当即转头朝攻击来处大叫道：
“你欺负老实人是吧！”
下一秒，“砰”地一声，顾雷用力一拍贪狼的脑袋。
“楞什么楞，还不快过去，劳资要弄死那兔崽子！”
贪狼疑惑地回过头，分析出顾雷是真心生气后，才不紧不慢地转身向那个在它电脑里标注价值不高的目标走去。
埋伏者自然大急，红光不断闪烁，激光一束接着一束地连连从乱石后射向顾雷，准确地说，是准确地交替射向顾雷的两只眼睛。
而顾雷在发现没第六感配合实在太难躲后，就干脆懒得躲了。
他就那样迎着激光，骑着贪狼，无惧地，无奈地，一步一步，直直走向敌人埋伏的地方。
感受着两边眼帘上交替出现的、越来越强烈的烧灼之痛，顾雷内心的火气自然是越来越旺，气势也越来越寒冷，直如死神手下的严冬骑士般。
而那埋伏者自然是越来越急，且越来越感到惊惧。
埋伏者一边愈发疯狂地扣动激光枪扳机，一边愈发疯狂地张口，愈发歇斯底里地连连大喊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已经准确射中你的眼睛了呀？难道我又错了吗？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直到顾雷昂首挺胸地顶着两个大大黑眼圈走到他眼前，并弯腰给他轮流翻开两片已焦黑冒烟的眼帘，恶狠狠地把自早黯淡无神的两颗眼珠都相继指给他看，埋伏者才停止无能狂怒一般的吠叫，恍然大悟指着他鼻子大声说道：
“原来你是个瞎子！”
埋伏者终于释然地微笑抱胸，点头道：
“我卡鲁的，我果然没错！”
对，他的战术本来就没错，功率这么低的激光除攻击像视网膜那样既脆弱又重要的部位，还能干嘛。
对，错的是世界，错的是他眼前这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熊猫眼云梦少年。
对，错就错在……
“错就错在你不该是个瞎子！”
埋伏者内心无限感慨，下意识地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然后，想到这个瞎子不知到底要经过多少艰苦磨练或深刻磨难，才能拥有如此敏锐无碍的非视感知，他又不由感到极度惭愧。
埋伏者瞬间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低声说道：
“对不起！”
“没关系！”
顾雷也非常大方，拔下狼皇霸刀就“唰”地砍过去，让他安详地“无痛去世”。
看着向像天堂起飞的脸上犹挂着“我谢谢你啊”的“喜悦”表情，顾雷也终于满意地微笑抱胸，点头道：
“下辈子注意点，千万不要对陌生人开枪！”
接着，他就一点也不客气地抢过了埋伏者抱在怀里的激光器。
在底区，激光枪由于过分危险，一直受到各方势力的严格管控，价值高昂且有价无市。
比如眼前这把，别看它只能用来攻击视网膜的，可顾雷对比一下在暗网浏览过的武器售价，估摸着怎么也价值6万贾比。
是故，顾雷越看眼前这把激光枪，就越觉得它黑亮可爱，连上面油腻的污泥都不怎么介意了。
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他喜笑颜开地把激光枪背在身后，踢倒埋伏者不肯倒下的无头之躯，转身离开。
愈是风险高的地方，利益，说不定也愈大！
不过，在顾雷给自己的眼睛涂抹烫伤膏的时候，在疼痛和冰凉的药膏刺激下，他又迅速冷静下来，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要是遇到功率再大一点的激光该怎么办？我真一定能闪得过去嘛？
光，实在是太快了！
如果激光束的数量过多，或是攻击太频繁，就算是凭借超凡第六感，恐怕也不可能全部躲过的。
“应该没事吧！哪怕是能击穿我眼帘的激光，也至少需要10万贾比。应该很难遇到的。”
又过一会，顾雷低头趴到核熔炉后，又看了一下通讯器上的地图和时间。
他估摸着：
离目的地还有五六十公里，应该还要半个小时。
贪狼尽管有着比白雷、赤凰都要先进的激光武器，可速度真比不过二者，最高时速也就上百公里。
因为影响速度的关键因素是核熔炉的出力，而影响核熔炉出力的关键因素则是高能氢的含量。想要高出力，就只有用真金白银去堆，非技术能解决。
核熔炉说到底是一个核聚变发生的场所，通过强行让材料的原子核大量互相融和、引发大量核反应，来获得源源不绝的能量。
然而，说起来简单，实际上，核聚变发生的条件极为苛刻。
原子核都由中子和质子组成，中子不带电、质子带正电，是故原子核一样带正电，且越大的原子核就带越多的正电。
那么，同性相斥，原子核越靠近就排斥得越厉害，必须极大的速度才能突破。这就需把材料加热到极高的温度，再辅以极大的压强才行。
单单高温的话，即使是最容易发生的氢聚变，也至少要求达到5000万度。有些恒星内部只有上千万度却也有大规模核反应的原因正在于恒星内部压力很大。
总之，建造核熔炉的主要目的是为模拟出类似恒星内部的高温高压环境，故核熔炉又被称为“太阳炉”。
和恒星内部一样，核熔炉里被加热的材料会呈现出物质的第四态——等离子态，本身的温度会比炉子制造出的更高，达上亿度。
如此非得用强电磁场把这些连纯太阳金属都能熔化成液体的等离子体完全束缚起来不可。
否则，无论核熔炉还是周围包括使用者在内的一切，什么东西碰到它们都会被瞬间熔化为灰烬，根本无法盛放，更别提反应抽取出能量。
而要制造越强越小的磁场，就非得用越多越纯的太阳合金不可，那是目前已知的唯一高温超导体。
突然，顾雷眉宇一凛，沉声大叫到：
“停下！”
0093光不如暗
贪狼听令，猛一个刹车停下，金色的四爪切碎石块发出一连串响声和火花。
顾雷警惕地打量着前方。
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貌似无异的荒地，相当荒芜，仅有一丛丛野草从大小石块或成堆的垃圾间顽强伸出。
过一会，贪狼再次用雷达扫描完，用电子音汇报道：
“未发现异常！未发现异常！未发现异常！”
但顾雷握紧把手的双手却依旧没有一点放松。
他注意到，那里的野草竟是没有胡乱摆动的迹象。
无论是直着长的还是斜着长的，都在叶尖朝上微微摇摆，直指苍穹。
这说明，此地的气流是上升气流，前方区域上空的防护罩恐已出现破损。
即使在他现在几十米外的距离，他也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推背感，头发正被拉扯着止不住地往前面斜上方扬起。
顾雷让贪狼抬头观察，果不其然，尽管裂缝细到连军用高清摄像头都分辨不出，但贪狼捕捉到，护罩外有一大片空气冷却后形成的冰气云，且由于有外逸的空气补充而久久没有消散。
顾雷再次让贪狼用雷达扫描前面的空地，而自己也用魂眼一草一石地仔细扫描。
再过一会，尽管贪狼的回答依旧是平稳的：
“未发现异常！未发现异常！未发现异常！”
但顾雷看着眼前这片好像真没什么问题的空地，终究是觉得它有点过分明亮，连野草反射出的光都让他感觉晃眼。
魂眼可是比电磁雷达更细致入微的生物雷达！
并且，最重要的是，虽然前方稀稀落落的野草看起来都还欣欣向荣，可除异常地没剩一点残渣且同样白亮得过分的各种残缺遗骸外，他和贪狼竟都未发现有任何动物的生命迹象，哪怕生命力最顽强的老鼠或蟑螂都没。
顾雷试探性地操纵贪狼，又小心翼翼地踏出几步。
果然，得到算力降临加持的第六感忽地疯狂传来让他额头青筋暴起的警报：
危险！前方极度危险！极度危险——
顾雷猛拉住贪狼的脖子往后跳。
他骑着贪狼反方向奔出40多米才停下来。
他按着贪狼脖子的侧面，操纵贪狼猛一转身站定，表情警惕地继续观察前方平静到诡异的荒地。
许久，见未有什么莫名怪物钻出，顾雷依旧决定绕个道，尽管那会增加超半个小时的路程，也遇到更多危险。
底区防护罩的破损自然也影响到底区的照明。
在底区，阴天才是白天的正常情况。
因此，若骤然看到一两个光线有异的地方，特别是那种过分明亮的地方，就一定要格外小心。
那非常可能是正有太空辐射顺着防护罩上的裂缝照射进来，冒然踏入者，脑袋说不定会被整个烤焦。
甚至，最可怕的还不是被烤焦。
蓝日星系的三颗恒星应该是宇宙中比较特别的存在。
就拿蓝日多罗莫来说，正常蓝巨星由于内部压力温度都远超红巨星，内部核反应进行的速度也远超红巨星。
按理说，只要数千万年，多罗莫就会把材料燃烧殆尽、转换为无法继续聚变或裂变的铁，变成一颗硬邦邦的铁核，早该超新星爆发毁灭整个星系了。
可多罗莫已存在三十多亿年，并貌似依旧处于青壮年。
而或许是作为代价，它们的太阳风和辐射亦是非常特殊。
三颗恒星的辐射早被证实都已变异得非常可怕。有些刚被照射到时还看不出任何异样，过后却随时可能爆发出各种各样找不到原因的恐怖疾病。
那样，死亡都算是很好的下场。
有些人一如平日地走着走着，就会毫无征兆地化为一滩五颜六色的发光血水，可怕至极！
最著名的便是发生在共和国时代的“逐日2号惨剧”。
多罗莫历3037年4月26日，有惊世噩耗从占马星的大气圈外传来，举世震动。在八天前刚刚出发前往调查日冕抛射物质的“逐日2号”上，突然爆发急性的恶性传染病。
仅仅从发现疫情到传回消息截止的短短不到半日内，包括多位获得过“亚德里恩精神奖”的当世顶级科学家在内，一半由世界最优秀科研大拿组成的上千人科考团队，就有八成人不幸遇难，且死状极惨。
彼时，人们还以为是太空船建造技术不成熟造成的核泄漏所致。
这引发公众对当局的严重不信任，认为政府里有权贵和金融巨鳄勾结，为一己私利枉顾人命，隐瞒太空船存在的隐患、强行推动太空探索计划。
之后，世界各地相继爆发出许多大规模的反对游行，有反对当局腐败的，有指责政府践踏人权的，有痛骂太空探索的……乃至是有反对科学的，是西海共和国不得不彻底停止所有对外太空的探索和研究的重要原因，亦是西海共和国国会最终被巴格豪斯成功夺取控制权的重要间接原因。
直到近百年后赫尔塔女皇向腐败混乱到无可救药的共和国武力索回国家管理权，重建君主立宪制，暂改西海共和国为西海帝国，星际大移民时代才姗姗来迟地正式开启。
而再直到数年前，才有几个生物科学家重新翻开旧案，对比“逐日2号”遗留下的残缺记录和今世各种疾病的患病症状记录，利用大数据计算出，“逐日2号”那时大概率是遇到了变异的太阳辐射。
并且，该计算结果很快就得到了各国科学家的认同，也成了大众的共识。
然而，星际大移民年代已整整被推迟近百年，西海共和国亦因赫尔塔女皇的骤然辞世，而没能把政权顺利按既定日期归还国会，不幸地变成一直延续至今的西海帝国，一个真正的封建君主制国家。
冰冷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贪狼在荒野上纵情飞驰。
绿色的激光就如同长达数百米到数十公里的长剑一样，在阴暗的天空下凛冽纵横。
在又斩杀数十名“自爆狂鬼”和十几只生化兽、机械兽后，七绕八拐地，总共足足花近一个小时，顾雷才顺利接近选好的中继点——离岛“帝心”。
一座孤岛一样的残破都市从道路尽头起伏的绵绵土丘后冒出，并在他眼前渐渐放大。
那五颜六色的霓虹灯越来越亮，也越来越让顾雷感到温暖。
即使是在地狱一般的底区，也有一些勉强够人居住生活的区域，便是一个个像眼前这般连灯光都破破烂烂的大小城镇。
它们星星点点地分布在广袤的荒芜土地上，好似茫茫大海上的一座座孤岛一样，故被称之为离岛。
这些离岛多被一些大势力把持，其中有邪教、有黑帮，还有各国政府，乃至是被多方势力联合把持，内部环境非常复杂，稍不注意就可能让久居底区的老油条也曝尸荒野。
而顾雷之所以选中眼前这座偏离其与目的地最短距离较远的离岛作为休息点，正是因为眼前这座叫“帝心”的离岛相对比较单纯。
顾名思义，它内部的控制者一家独大，正是西海帝国政府。
西海帝国目前在卡缪拉的国会派和总统派间保持中立。
0094黑豹
慢慢地，远处的小土丘变成了高高的山脉。
而登上高达上百米的山脉后，顾雷才看清“帝心”全貌。
那是一座被双重环形山围起来的高耸城市，最高处高过山脉近两百米，他如今所在的才第一重。
那城市仔细看其实相当破败，越矮越边缘的建筑就越肮脏残缺，面积也不到“铁卫3号”的一半，却被山脉外的寂静黑暗衬托得格外繁华。
但是，他才登顶还来不及细看，便听到有喷气声“呼”地擦着他头皮掠过，将他头发吹得东倒西歪。
这时，若是普通人，等他再惊讶地抬起头来，就只能看到10道长长的来程气流划破天际，且早整齐地划出10道连贯的半圆、又变成10道回程气流跑走。
可顾雷不用借助贪狼，仅凭魂眼就能看出，那10道气流其实来自5架圆盘状的小型无人侦察机，统统属于帝国。
他能清晰看见上面的帝国国徽——一艘被龙翼护在下面的木制海船。传说西海帝国的开国皇帝亚德里恩，之所以能成功渡过先前从未有人渡过的葬梦海峡，正是因为有古龙相护。
顾雷遥望着侦察机编队消失在城市中心那座最高的蓝色尖顶大厦——帝国大厦内，脸色愈发森冷。
按理说，他没登上土丘，帝国大厦顶部的“天眼”，也就是全天候周天监视预警系统，就该察觉并识别出他。
帝国今天的科技水准虽连紫枫共和国都不如，却怎么也曾是蓝日星系的“多栖巨无霸”。
帝国颁发的、传承于西海共和国时代的亚德里恩精神奖，至今仍是世界公认的科学至高桂冠，让无数天骄才俊甘愿为之无悔奉献出自己的热血、青春乃至是生命。
史料有载，一名有幸拖到“逐日2号”返航的科学家，隔着隔离仓玻璃对他妻女说出的最后遗言便是：
“我不后悔追随亚德里恩大帝的光辉，去踏足未知的黑暗大陆，去探求无尽的真理，去为全人类找寻未来，哪怕是牺牲我的性命。我只是觉得，我对不起你们！”
因此，正是有无数先贤的无私奉献，西海共和国才能在经济、文化和科技等多个方面，创造出远超之前封建时代的旷世成就。
因此，继承了西海共和国全部物质遗产的后西海帝国，才能称霸奴役星系数十年，作恶多端到今天依旧大而不倒，甚至还隐隐有卷土重来之势。
因此，对方当然早知道，他是顾雷，是女武神骑士团第一分团的副团长，是卡缪拉共和国政府的人。
只可惜，如今不仅西海帝国光辉黯淡，亚德里恩的血脉亦光辉黯淡。
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作为一个旅居卡缪拉的他国客人，不仅没礼节性地过来迎接询问，反嚣张至极地用侦察机尾气甩他，提示他一个卡缪拉官方人员注意自己言行。
这已非礼貌不礼貌的问题，根本就是没教养！
“哼，和你们的皇帝一样没素质！”
但是，顾雷终究也没生气，无论是为他自己，还是为他的国家。
“走，贪狼！”
贪狼的“砰”地一声高高跳起，不仅跨度超过20米，落差更是高达60多米，直接就带着顾雷从山顶跳到半山腰。
只听又是“砰”地一声巨响，不仅山体出现惊人开裂，土石也像被迫击炮打中一样乱飞。
落地时，贪狼的四肢关节骤然喷出强气流，那是缓冲装置在发挥作用的标志。
紧跟着，不等烟气开始消散，贪狼就又是“砰”地一个大跳。
如此，贪狼仅仅两跳，就驮着顾雷从山顶来到百多米下的山脚。
他终究是没想太多，只是相当急切地想到：
这个离岛无论对国会派还总统派都不好也不坏，应该能让我在里面吃个午饭并睡个午觉！
他终究是个打工人，而不是台打工机器。
一番厮杀下来，顾雷的状态很快就回到铁卫1号那时绷紧神经的状态，心里既怀念又有点疲惫。
更重要的是，顾雷之前还受了点难言之隐伤，急需找个隐蔽的地方好好检查一下。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帝国的侦察机无意中已为一直埋伏在前方第二重环形山脉的守株待兔者，明示了他的到来及方位。
贪狼的那两个大跳，都被一个军用双筒望远镜清晰照见。
警戒者急切而兴奋地按下手腕上的按钮，打开了装甲内的通讯装置：
“报告营长，我处发现目标！”
“好，你继续监视，有异动随时汇报，我们马上过来。”
“是！”
……
“营长，那杂种来了呀？”
“对，都马上跟我过去。”
“好嘞！”
“好，嘿嘿，看我怎么收拾他！”
“对，我卡鲁的，什么东西呀？也不看看自己是谁，才强骨境六阶就敢当副团长，咱营长八阶都没他嚣张。”
“哈哈，对，我最讨厌这种没本事的关系户了，我非要让他哭着叫我爸爸不成！”
“对，我也讨厌，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给他来几刀、听听他的惨叫声啦！”
“嘿嘿，我……”
“混账，说什么呐——”
“……”……
“营，营长……”
“混账，少爷是让咱们去收拾他的吗？”
“……”……
“你们有没有搞错，少爷是让咱们去把他请过来。”
“……”……
“你们记住，他即使再废物、再没用，那也是咱们少爷的贵宾！”
“是。”
“是！”
“是，是！”
“是，我们明白了，营长！”
“明白了，营长！”
“嗯，明白就好。哦，记得到时气势要足一点，千万不能坠了咱们少爷的威风，务必要像平时和星际海盗亡命相斗一样拿出全部杀气来，展示出我们的威武军容。”
“……”……
“可……”
“可是，营长，这样不会把他吓跑吗？我们这么多人杀气腾腾地过去，凭他谨慎如狐的性格，不得马上转身逃……”
“哦呜，你笨不笨呐，那样我们才可以名正言顺地朝他背后开枪呀！”
“诶，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可什么都没说哦！”
“是，是，营长，您什么都没说，都是我这张破嘴在这胡说八道。呵呵，我这不是在进行作战推演嘛！那小子胆小如鼠，若见势不妙要逃，那为完成少爷的任务，营长您还不是只能用激光先打断他的两条狗腿再说。”
“诶，那哪行啊？他是我们少爷的重要客人，搞得那么一身是血的，成何体统呀？”
“没事，营长，包在我身上，有我的电磁手术刀在，我保证他一道疤都留不下。”
“这……”
“对，营长，您放心，他的手艺，我是亲身试验过的，别说疤了，衣服都破不了。”
“对，我也作证！”
“可……”
“没事的，营长，您也是为了完成少爷给的任务嘛！出点小差错少爷是不会怪罪的。”
“……嗯，听你怎么一说，我也安心了。不错，你小子挺机灵的嘛！”
“嘿嘿，营长，那到时，我们要不要也补上几刀啊？这血流得越多，他就越跑不远嘛！”
“嗯，你们看着办吧！”
“嘿嘿，是！”
“嘿嘿！”
“走，大家一起去给那软绵绵的小白脸放点血！”
“好嘞！”……
……
顾雷心急火燎地再次探出脑袋，瞭望远方。
第二道环形山脉高只几十米，还在一公里外，他认准一个缺口，骑着贪狼跑过去。
突然，随着一阵怪风吹来，他慌忙伏低身体，不由紧紧捂住口鼻。
这风异常让他觉得恶心。
他的喉咙已出现比吸入辐射尘埃还厉害的刺痛感，乃至是产生一种有什么虫子细菌一样的东西正要穿透气管入侵身体的心悸感。
没几秒，第二阵怪风吹来，异样的恶心和刺痛再次从鼻孔和喉管传来。
顾雷大惊，发现竟是捂住口鼻都没用，连忙稍稍让贪狼放慢一点脚步。
但很快，他又毅然令贪狼加快脚步，连掏出的万能解毒胶囊都跟着塞回裤兜。
他发现，这风中的毒素虽霸道，但剂量终归有限，应该能再硬抗一阵。
反正离入口没两百米，且他所带之药品也数量有限。
底区的药品都贵得吓人，能不买就别买。
但贪狼没跑几十米，便不得不再次放慢脚步乃至是渐渐停下。
就在那两座山峰夹成的入口中，忽地跳出一只金色尾巴比身体还长、漆黑森冷的金尾血眼豹，一横身就拦在道路中央。
等再靠近几十米，顾雷才能确定，这居然是一只在顶区也算罕见的机械战兽。
只见这只机械战豹除尾巴外通体漆黑，一口微微张开的仿生利齿寒光闪闪，正一边摇着一节连着一节的机械豹尾，一边通过遍布全身的排气口持续散发出一种诡异的雾气。
而透过亮闪闪的弥漫雾气，其浑身都透出一种来者不善的气息。
0095串戏
见那黑豹是一只机械战兽，顾雷起初被吓一跳，慌忙把头埋到核熔炉背后。
激光武器可以说是所有机械战兽的标配。
可想到对方没一照面就发动攻击，加上自持第六感敏锐，他又大着胆子把头探出。
看着黑豹死死盯着自己的一对猩红电子眼，他有些焦躁地想到：
难不成是打劫的？现在的强盗都这么有钱嘛！还有，能不能看下时间啊！都快吃午饭了。
这头黑豹背上也和贪狼一样背着一个圆筒状的核熔炉，且貌似比贪狼的还要小一点。
而就在顾雷思量间，那一闪一闪的迷雾已彻底封锁整个路口，诡异中透出浓浓杀机。
估摸着再次绕路要花的时间，顾雷愈发焦躁，犹豫着想到：
要不要硬闯？那亮晶晶的雾气会不会是超流体氦雾！
不过，谜底很快揭晓，拦路的并不是强盗，却比强盗更可怕，竟是狮心骑士团的人。
用雾气锁住路口后，马上就有六个身穿黑金相间全身甲、腰别手甲的装甲兵从土坡后大步迈出，左三右三地分列于黑豹两边，“啪”地负拳跨步而立。
那头盔和暗金色护肩上的狮子头，都正张嘴露齿，散发出要吃人的浓郁杀气！
狮心骑士团的团员最差都是强骨境六阶，加上那一身比女武神骑士团纯度更高的高维装甲，这里的团员每个都有射心境一阶的实力，堪比谢苗化身的混沌使徒。
而且，仍没完。
那六人才站定，便有一身穿黑金相间特战服的高大青年跟着徐徐踱步而出，站到黑豹右侧、抱胸而立，看样子正是此机械战兽的着装者，应是领头。
这个看起来只比顾雷大个两三岁的男青年，顾雷也认识，听说是狮心骑士团除三个团副外最强的，叫列昂尼德，是狮心骑士团第一分团一营的营长兼强袭组组长，实力达到惊人的强骨境八阶。
加上战兽装甲增幅，他至少有射心境四阶的实力！
如此，拦在顾雷身前十几米处的，足有七个实力匹敌射心境的强敌，其中一人还是射心境四阶。合起来比遇到七头他之前遇到过的狼王龙还厉害。
而顾雷不过才强骨境七阶，纵使有贪狼装甲加持，也不过射心境二阶左右。
战兽装甲就算能把他实力翻倍，再增加7个阶，也是强骨境的7个阶，不可能达到射心境五阶。
射心境和强骨境有着质上的巨大区别。
总之，顾雷如今的实力按总统和国会两派军事机构估计，都只比对面狮心骑士团的几个普通团员好一点，只打得过一头狼王龙。
情况相当危急！顾雷不逃还能咋滴？
列昂尼德信心满满地如上想到。
但让他意外的是，顾雷露出惊讶的表情后，却没有马上逃跑。
他微微一怔，嘴角马上翘得更高。
1号剧本不起作用？
没关系，他还有2号剧本，其名为：
《恶兵刁难呆秀才》。
列昂尼德露出一种极度不屑的表情，下巴也进一步抬起，都快挫着天空。
真是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呀！
列昂尼德不禁自得地在内心感慨一句：
哼，我可真是个演习小能手！
思罢，他就要用一句侮辱性较强的“那小屁孩”来打开气氛。
但他万万没想到，没等他口出狂言，顾雷不仅没转身逃跑，反瞬间露出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凶恶模样。
见不开眼地拦着自己下班吃饭的人竟是狮心骑士团的人，还一副公鸡一样的臭屁模样，顾雷的火气登时就控制不住地冒了上来。
他毫不犹豫地指着目光倨傲的列昂尼德，大声怒喝道：
“贪狼，弄死那傻崽子！”
而自己老大还没开口，一声比他们这边酝酿着的还没礼貌的怒喝，就徒然在耳畔如雷炸裂，狮心骑士团其他六人皆被震得一愣，都瞪大眼睛，感到无法理解。
六人不由齐声大喊道：
“哈？”……
眼前的情景和他们预测的每一种可能都大相径庭，连对面的贪狼都回头疑惑地望向自己背上主人，暗暗提示道：
击杀该目标易引发外交事故！
列昂尼德更是下意识地探头伸脑、伸手指着自己张大的嘴巴，大惊道：
“什么，你叫我什么，‘傻~寨子’？”
列昂尼德当然听不懂云梦语。
可与他们的新任副团长，那个看着温婉、其实说话贼毒的何扇相处久了，他也知道，“傻”这个前缀，无论加在什么词前面，这个词马上就变成贬义词，是云梦语里最具侮辱性的形容词之一。
这令他感到非常震惊，马上大脑就有点当机。
毕竟，尽管对顾雷这个年纪比自己更轻、体型也比自己差一点点、境界还比自己更低、职位却比自己更高的人一直心怀不满和蔑视，早想找机会狠踩顾雷几脚。
可出于出生入死历练出来的职业战斗素养，他还是老老实实地仔细搜集过情报，并和三团长一起对顾雷的软硬实力都做过一番深入细致的分析的。
他们得出的克敌要领亦看起来头头是道，觉得顾雷虽偶有冒险倾向，但大体是谨慎的。
是故，在列昂尼德想来，在如今这种敌方占绝对大优势的劣势前，性格谨慎如顾雷，不逃就是好的了。
不想别说等到最后抽刀砍人，他这个本计划先用污言秽语刁难激怒穷秀才、后再抓他把柄开刀见血的大兵哥，这还没开口呢，就骤然发现对方看似文质彬彬、其实嘴巴比自己还脏，极没素质，一开口就反过来把他狠狠臭骂了一通。
是故，列昂尼德猝不及防地就受到比较严重的心理创伤，一时有点接受不了，感到极度地难以置信：
什，什么，我这是被他给骂了？他骂的是我吗？我不会搞错了吧？
而显然，答案确定无疑。
七人只见眼前一亮，一道凝练闪耀的绿光就猛从确认完顾雷命令的贪狼额头射出，径直射向列昂尼德那健康闪亮的小麦色额头，断不留情。
在照脸的幽幽绿光映衬下，列昂尼德那无辜的小眼神，马上就不由自主地变得越来越委屈。
我这还没开口呢？我什么都还没说呢！我到底哪招惹到你了！？你说呀！你说呀——
列昂尼德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的是：
和在此地悠闲地守株待兔的他们不同，顾雷这个打工人，可是经多番恶战、一路艰难跋涉，才辛苦坚持到此的。
最重要的是，顾雷还要一直强忍着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剧痛。
是的，顾雷已经受伤了，还是很严重的伤，不仅是很严重的外伤，还有更可怕的内伤。
诶，他终究是大意了。
他竟忘记给贪狼配一个马鞍！
而结果就是，这一路上铁与肉的频频激烈碰撞让他感到又刺激又痛苦。
特别是当他骑着贪狼首次兴奋地跳起又落下时，当他那柔软的双腿内侧和冷冰冰的铁甲毫无防备地激情碰撞在一起时，那种“铁板炒蛋”的劲道与酸爽，让他的脸一下就绿了。
那时嘴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
那种直击心灵的震撼和痛苦，顾雷估计自己余生都会没齿难忘！
此刻，感受着双腿和屁股上残留的隐痛，特别是双腿间的“蛋蛋”忧伤，看着绿光笔直地射向列昂尼德目瞪口呆的傻脸，顾雷内心不禁荡漾起极致畅快的恶意：
卧槽，我容易吗？我一个打工人，受了工伤，还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该吃饭休息上药了，你个傻崽子竟还给我整这出！你找死！不，你一定必须给我去死——
0096鞭不如刀
从激光射出到命中，时间短短不到一微秒，但顾雷却已在内心重复了数十遍如下恶意叫嚣：
弄死他——、弄死他——、弄死他——……
的确是极没素质！
并且，对方的雾气也的确大有玄奥，本就是专门用来对付贪狼那当世最先进的激光照射系统的。
那些一闪一闪的晶粒都是特制的结晶多面体，而只要是光、只要是波，就难逃被镜面反射的命运，激光亦不例外。
就在激光入雾之须臾，伴随着大量结晶体齐齐熔化冒出的浓烟，绿光先被一个结晶体分割成数道、扩散开来，后再被其它结晶体依次再分割成数道、再扩散开来，同样不到一微秒就化作无数交织的绿色细线，绘出一幅由无数折线构成的、复杂无比的瑰丽图案。
而直到激光像雾里开出的绿花一样“滋滋”地完全散射开，列昂尼德才不得不艰难地接受了那个现实，那就是：
“我卡鲁的！”
列昂尼德嘴一闭，瞬间怒气暴涨，整个人都被气得颤抖起来。
“你，你，你居然敢骂我——”
列昂尼德眼一红，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也怒气冲天地指着顾雷大喝道：
“给我弄死那个傻寨子！”
而他的手下们自都轰然应诺。
狮心骑士团的成员可都不止是好勇斗狠那么简单，他们可以说全员嗜血如狂。
他们马上不管不顾地给自己套上手甲，齐齐冲向顾雷，面罩后的嘴角都挂着冷酷微笑，根本没想留活口。
如此，武器强化、加热消磁，六人手甲上的剑刃都瞬间发红闪雷，直如一把把血色雷剑，红得刺眼、蓝得吓人。
而比六把血雷剑更令顾雷感到警惕的，却是那六人从金色面罩后隐隐透出的森冷目光，竟都给顾雷一种当初被射心之狼王龙盯上的感觉。
这六人行动起来虽不如那些“自爆狂鬼”声势夸张，但那一举一动、乃至是沉默中，都透着更能令顾雷感到战栗的专业味道。
顾雷冷冷想到：
真是有备而来呀！
激光虽强大，但主要是相对普通人来说，对射心境的专业士兵就难以造成致命伤害，所以机械战兽大多配有激光武器却少专门有配备反激光武器。
接着，就在他们将冲出雾气之片刻，六人齐齐抬手，竟是同时射出六道电光、先向顾雷进行火力压制，又显出默契而专业的战术素养。
形势瞬间危急起来！
在雾气中，顾雷的激光无法攻击到他们，而他们却可以用电光攻击顾雷。
雷电看似是光，本质上却是电子的流动。而电子和光子不同，并没那么强的波的性质，故不会被雾气中结晶体的镜面反射。
顾雷周围顿时就“轰轰”地出现一连串的爆炸，土石四溅，重重打在贪狼和他身上，发出“乒乒乓乓”的清脆响声。
并且，尽管雷电命中率远不如激光，可竟有一半雷电直接打在贪狼身上，可见对方的射击能力都不赖。
他们都拥有全面的实战能力，实非等闲之辈，恐每一人都能战胜谢苗或体型更庞大的狼王龙！
而等第一波雷电齐射过去，等那六个专业的装甲兵冲出雾气，他们也已接近顾雷身周五米，下一秒定能贴上顾雷。
那样，顾雷的激光就再发挥不出任何作用。
列昂尼德见此，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大喝道：
“臭小子，你完啦！我要打碎你全身的骨头再医好你，反反复复把你折磨个够——”
列昂尼德只以为顾雷是被自己激光的超凡威力迷惑，才犯下如此愚蠢的战术错误，居然想单靠偷袭来杀光合起来实力远胜他的他们。
哼，真是愚不可及！
他目光愈发残忍，也愈发不屑。
而他手下们在面罩下的表情，也是愈发狰狞狠毒。
虽列昂尼德言下之意是不许他们杀掉顾雷，但列昂尼德的新处置方案也非常合他们胃口，都有点兽血沸腾。
但顾雷又怎可能是简单地冲动行事？
注意到列昂尼德的轻蔑，感受着将围上来之六人的恶毒杀意，他仅仅在内心不屑地冷哼一声：
你们算什么东西！
思罢，顾雷闪电般一拍贪狼后背，顺势滑下。
而贪狼亦闪电般后退变形，转眼就化身为贪狼装甲包裹住顾雷。
转眼，顾雷就化身独眼的狼骑士，并取下围脖一抖化为狼皇霸刀。
紧跟着，他又召唤防御、攻击、算力三层心界法则干涉。
三重降临！
马上，最接近顾雷的那六人首先反应过来，都只觉得眼前的灰色甲士徒然气势暴增，俱本能感到些许心悸。
紧跟着，他们又内心一颤地发觉，狼骑士帽檐下那本该是眼睛的间隙，竟是漆黑得恍若连通地狱的深渊裂缝。
顾雷在他们眼里一下就变得比曾遇到过的任何星盗都危险的存在。
但是，这并未吓倒他们，反完全激发出他们的战意与凶性。
他们都谨慎地把左臂上的小盾竖在身前，并把手甲缩在身后开始蓄力。
“啊啊啊……”
六人都在临最后总攻前忽地大叫起来，全力以赴。而顾雷亦刹那甩开长刀，
只见长刀节节断开，就像一条长鞭一样呈月牙形甩出，势若雷霆地同时暴抽六人，发出的呼啸声比六人热剑上的雷声加起来都骇人。
可到此时，那六人实际上皆反而心里一松。
他们都笃定，各种因素加起来顾雷的实力应也只相当射心境一二阶。
即使顾雷有其它他们不知道的隐藏底牌，他们亦料定顾雷顶多等同射心境三阶。
然而，别说顾雷不一定有射心境三阶的实力，就算是四阶、五阶，也不可能单靠一把链式武器就同时对付六个有射心境一二阶实力的人。
列昂尼德更是不惊反喜，后嘲讽地摇了摇头：
“搞什么呀？这么不专业！真是白瞎了我做那么多对敌分析。”
链式武器是比无限锐剑更厉害没错，能够断开为更灵活的鞭子，可说实话也只胜在断开后会更灵活，威力必不如收紧时，更不可能同时对付六个实力伯仲的人。
如是想着，列昂尼德就迈出一只脚，准备一起上去暴揍顾雷。
而那六人则主动把盾牌都凑到长刀所化的鞭子面前，经验丰富地准备一起同时挡下这一击，好继续蓄力，接着一起给顾雷放放血。
列昂尼德轻蔑地笑着，而他手下六人则都狞笑着。
六人全力催动龙气，六把剑刃上的血光和雷光都齐齐高炽起来。
他们准备先把顾雷扎个四肢残废、千疮百孔，一泄心头暴虐再说。
而顾雷面罩下的表情，依旧非常平静，甚至隐隐透出不屑。
0097独斗六射心
顾雷依旧冷冷笑着。
下一秒，只听六声汇成一声的砰然巨响骤然发出。
此一秒，无论是列昂尼德的蔑笑还是那六人的狞笑，都好似冻僵一样地不禁齐齐凝固住。
只见那六人竟同时倒飞而出，被顾雷一鞭子干翻。
“砰……砰……砰砰……”
六人都摔得人仰马翻，好不狼狈。
意外的强大冲击让六个装甲兵都感到手臂发麻、胸口发闷，内心更是充满震惊。
但六人年纪虽没大顾雷多少，战斗经验可都比顾雷多不少，皆顺势随意翻滚几步，防止顾雷乘胜追击。
不过，直到他都站起身来，才惊觉顾雷竟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既未追击也未趁机逃跑。
且等他们站好，顾雷才举刀指着他们转了一圈，后回中往上挑了挑，仿佛在轻蔑地说：
“来呀，一起上啊！”
下区那酒鬼的胡言终究是激起了顾雷的争胜之心，想看看这几个被那酒鬼奉为“百姓救星”的人到底有几斤几两。
并且，更让顾雷觉得有利可图的是，山坡上已经出现了零零星星的围观者。
这显然是一个扬名的好机会，而名与利，总是相互追随的。
何况国会还可能因此加大对第一分团的投资！
六人不禁微微一愣，反应最快的戏精——列昂尼德已是脸罩寒霜。
他登时就控制不住地怒吼道：
“上呀，白痴！你小子休狂——”
六人紧跟着大怒。
“哇啊啊啊——”
“你找死！”
“老子撕了你！”
“去死——”
四人大吼、两人寡言，六把血剑红光如炽、雷声大做，六人如狼似虎地再度围攻过来。
他们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一些实力达到射心境的星际海盗最后都要跪着向他们求饶，且不过是为乞求他们给一个痛快的死法。
而他顾雷，一个星际海盗都没杀过的人，算什么东西！？
但此次，六人却还是一样架势，盾在前、剑在后，仅仅把更多力量分配给持盾的左手。
因为按理说，这架势才是比较科学的。
当人类走出第一小行星带后，由于在红巨星多多罗莫内部也发现高能氢，高能氢的年产量很快大增，翻了一到二倍，不仅整个星系再次进入高速发展期，也终于可以用更多的高能氢来锻造武器。
于是，结合高维物质可大可小、长短自如的特点，更加强大的、能够大小变幻自如的高维武器，就成为高端武器的主流。
而其中，当属链剑、链刀、链棍等最为高端，不仅能随意伸长缩短，还能进一步伸得更长、变成更灵活多变的长鞭，刚柔并存。
总之，做成链节状的武器不仅能收紧、像普通高维武器那样作为大威力的刚性破坏武器，还能断开变成鞭子那样强调灵活的柔性多功能武器，综合价值远远凌驾于同级的各种高维武器之上。
然而，刚柔并存总归只是刚柔并存。
即是说，链节状的武器，收紧时便为刚，断开时便为柔，刚柔分明，是做不到刚柔并济的。链式武器在鞭子状态的威力理论上远低于收紧状态，链刀按理也一样。
是故，尽管出了点意外，但六人乃至是他们身后的列昂尼德，都不由同样判定，上次只不过是六人靠得太近且过分轻敌的原因。
他们皆自信地认为：
此次认真防御后，顾雷绝无法用链鞭就把大家干翻，断不会如刚才那般狼狈。
毕竟顾雷实力比之他们六人中的每一人都不过高个一两阶，分散成六份还不到半阶，而射心境的星际海盗他们都杀得多了。
实际上，把顾雷的威胁等级调高后，他们压根就不认为眼前这个真精于计算的男人还会用徒劳无功的长鞭状态，而该用高威力的长刀状态，先解决一人再说。
因此，六人这回冲得都比较谨慎，要比上次慢一点，准备专心避让不知会袭向谁的暴雷一击，后围而胜之。
方才的丑陋姿态让他们心里都憋了一股邪火，更专注，却也更加残忍恶毒。
然而，让他们再次大吃一惊的是，此次，顾雷竟依旧使的是武器的长鞭状态，且居然还不等他们靠近五米之距就呼啸甩出，格外猖狂。
六人都大惑不解，并本能地感到又惊又惧。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顾雷眼中，他现在使用可不是什么链刀的鞭子模式，而是屠龙棍模式。
实际上，顾雷尽管向纳斯塔西娅求教过，该学习什么新搏术来配合狼皇霸刀。
所谓“新搏术”正是新时代为配合越来越多的超人类，配合他们的无定之躯，或是无限锐剑、链刀等新式高维武器，而开发出的新式搏术的统称。
但把纳斯塔西娅推荐的那几种新博术都看过一遍后，他却总感到不满意，发现那几种新搏术其实都是把过去的某种刀法和某种鞭法结合起来，主要就是什么时候出刀、什么时候出鞭有点区别，的确只能刚柔并存而不能刚柔并济。
可是，作为一个才接触新式武器没多久的初学者，除努力接纳适应新博术的不完美外，又能如何？
建立一个全新的体系往往要比发现一个体系的破绽要困难得多。
现有的新搏术哪怕他能看出不完美，那也是搏术大师们通过长年累月的摸索才总结出的，是他们一生智慧的结晶乃至是升华，可不是他这样阅历浅薄的小年轻凭什么灵光一闪就能超越的。
而没想到，顾雷仅仅稍稍苦思冥想一番，竟真就发现了一个别的选择。
原来，在屠龙道里，有一种特殊的武器，比刀或鞭都更接近新式高维武器，那就是屠龙棍，又叫多节棍，是唯有把“以柔克刚、柔能胜刚”作为信仰的云梦人才能发明出的神奇武器。
多节棍不仅可分多节，似鞭，还可收紧使用，似棍，且诞生于上千年前，是最早实现刚柔并存的一种传统武器。
操纵多节棍的搏术早在成百上千年的岁月中不断去芜存菁、精益求精，已相当接近刚柔并济的理想境界，比所有公开的新搏术都接近适合链式武器。
见顾雷又是沉默地一鞭呼啸挥出，还不等他们更接近一点，六人加列昂尼德一人，七人俱是一愣。
他们此次倒不会天真地还认为顾雷是在犯傻，但片刻间亦委实想不清其中关键，只能下意识地进一步强化防御，却又受限于常识没全把力量分配给盾牌。
别说被云梦高层或地狱天使高层视为杀手锏的多节棍专用搏术，纵使是“屠龙道”或其变种“杀龙道”，如今都是仅在云梦圈或黑暗世界深处才有一定知名度。
结果，只听“砰”地一声巨响，包括列昂尼德在内，7人都是身心同时大震。
那六人再度齐齐倒退。
此次六人倒确没之前那么狼狈，仅仅后退数步，可此后，亦再也前进一步不得。
顾雷冷哼一声，后退数步，甩开狼皇霸刀化为的多节棍、全力出手。
只见他快速挥动，多节鞭一化二、二化三、三化数十上百，转眼变成上百道密密麻麻的粗壮鞭影，暴雨一般地罩住六人。
并且，在那六人感知里，他的每一鞭都力气大得出奇，相当接近链式武器的收紧状态，竟渐渐压得他们全无反抗之力。
待到六人用眼角余光互相对视几眼，发现彼此居然都是一般情况，六人内心都惊惧不已、难以置信。
这时，就算他们拼尽全力地防御也止不住颓势，只能一边举盾或挥剑，一边连连后退。
跟机关枪打在铜墙铁壁上似的碰撞声绵绵不绝。
火花伴着铁屑和土皮碎石，就像数挺机关枪集火扫射一样地密集溅射开来。
再过一会，当顾雷在实战中进一步融和狼皇霸刀和多节棍的专用搏术后，溅起的土皮碎石是徒然少了不少，可铁屑火花，却反徒然多了不少，乃至有大块的装甲碎片飞出。
那更稀疏一点的鞭影代表着顾雷更加精准，亦威力更甚的定点精准打击。
还是同时锁定多个目标的定点精准打击。
贪狼内部的人工智能也已渐渐熟悉顾雷的多节棍秘术，顾雷视野里的红框越来越小，最后干脆在六人身体上描了个红边，代表成功锁死。
机械骨架和顾雷身体的不协调再次趋近于无！
而借助机械骨架的最大增幅和链刀内隐藏的大量活动机构，原如疾风骤雨似的鞭影就好像获得可怕的魔力一样，登时就活了过来，演变成“狂蟒之灾”。
慢慢地，周围看戏的人越来越多，而那六人也渐渐如陷泥沼，分外狼狈不堪。
围观者们皆心神大震，议论纷纷，对顾雷投以惊讶畏惧的目光。
女武神骑士团之名，在人群中迅速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