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龙脉！
“嗯。”罗什答应一声，略略压低了声音，“是他祖父母那一辈，那之后就洗手不干，另做营生了。”
说罢，他对着文翔翮奴奴嘴：“这小子虽然没有下过墓，但对各种墓室机关却是很感兴趣，他对奇门遁甲术也是很有研究。”
“嗬，你不怕这一次带他下去见了世面，给他任督二脉打开了，以后迷恋上盗墓怎么办？”
罗什轻哼：“你把金银珠宝放他面前他都没兴趣，你信不信他下墓走一遭，把所有机关陷阱全给你拆了，然后就能立刻走人。”
不等蔡全义接话，罗什又道：“他家是有名的富二代，富得流油，他对金钱什么的根本就没有概念，当然文化古迹之类的他也一概不在乎。”
蔡全义一听，眉头挑得老高，似在疑惑罗什竟然敢把这人带来参加这么危险的任务。
“他自己求来的，再说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罗什说着，将手里的小石子弹了出去，正中文翔翮的手腕，那小子趁着王东阳教授扭头过去和其他人说话的功夫，竟准备偷偷把天文望远镜大卸八块。
“这是他爹的原话。”
“是龙头！果然是龙头！”
一行人又走了两日，一直沉稳的老教授忽然有些急切地拉着众人登到山峰顶端，四处观察一阵后，指着脚下的山头大喊起来。
那激动喜悦的模样如同见着了什么稀世珍宝。
罗什和蔡全义当然明白龙头和龙脉是什么，他们站在老教授指出的位置看了看，也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但是年轻一辈大多都有些迷茫，王东阳立刻拉着他们解释起来。
“你们从这里看过去，瞧见了吗？这一条是主脉，绵延很长，我们站在这个位置都不能看见头，把这些山都连成了一串。”
“这种沿着一定方向延伸，并且包括若干条山岭和山谷组成的山体，就是山脉，因为像脉状，并且有某种整体的性质可以化为一个整体。”
“山脉和树很像，包括了主山也就是主干、大支、小支、余脉。一条山脉如果气势雄伟、清晰绵长，并且山体植被茂盛，在古代就是一条很好的山脉，也就是所谓的龙脉。”
“龙就是地理脉络，土是龙肉、石是龙骨、草木则是毛发。”
“古时候的人，尤其是皇帝坚信龙脉影响着国家气运，《撼龙经》云：‘大率龙行自有真，星峯磊落是龙身’。很多皇帝一生都在派人寻找龙脉，当然并不是所有的龙脉他们都会留着。”
“毕竟一山不能容二虎，一国不可双真龙。有一些皇帝就会派人四处寻找多出来的龙脉，并将其斩断，这就是俗称的斩龙脉。”
“听说过‘寻龙千万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没有，这句话也是《撼龙经》里的，这本书可是了解与运用龙脉风水的最佳典籍，缠山越多，也表示此龙脉聚集的五行生气越大，磁场能量越强，也就预示着这条龙脉越尊贵。”
老教授像是化身成了导游，激动而热切地给年轻人们做着讲解，枯槁的手指如同注入了活力一般上下翻飞。
他们所在的这一条山脉，山顶的树木倒不算特别繁盛，站在边缘看下去，颇有一览众山小的磅礴气势。
为了给大家做对比，老教授又领着人往山的那一头走了过去，然后指着对面的重重山林对众人说道：“你们看这边脚下的山，和那一边的山做对比，是不是差别就很明显。”
众人一瞧，果真如此！
他们脚下的山峰，这一面便是倾斜向下直达山谷，而山谷对面虽也有成片的山峰，却是或独或双、几无关联。
人堆中又一次爆发出了惊叹声。
大自然的壮阔手笔，无论何时直面而对都是叫人震撼的！
“而我们脚下所踩着到这座山峰，便是身后这一片山脉的山头，也就是所谓龙脉的龙头所在。”
“龙脉四镇之镇龙头有云：颡广而平，耳停以蓄，角欹危，齿琐屑，目露而湿流(如悬壁水之类)，鼻隆而污崦(坳污)。鬣，龙颔旁之小髻，其厚者可坐，薄者不可坐。”
“只有王侯将相，方敢葬于龙首！”
老教授用力地剁了剁脚，眼神激荡。
他转身看向罗什和蔡全义：“那墓室，就在这座山里！”
他话说的笃定，目光灼灼，双眼中的亮光几乎要外溢出来！
对于他这样学了一辈子历史、研究了一辈子历史的老教授来说，亲自参与、发现、挖掘和考察一座古代墓室，其所蕴藏的含义根本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尤其是这座墓室中隐藏着两千多年前的“过往”，更够揭露和验证这一段历史，于他而言都是一生之幸！
蔡全义率先回神，抬手一拍，吆喝道：“小的们，干活了！”
黑暗中只有液体滴落的声音此起彼伏。
偌大的房间，只有窗边透进来的一溜月光照亮了很小一片区域。
水滴声越发密集，却像是雨水落入沼泽一般显得粘稠而沉闷。
细细一听，那声音竟不是来自窗外，窗外只有一片静谧。
就好似这一场雨下在了屋里。
“啪嗒”
“啪嗒”
屋内忽然响起了水面被踩踏的声音，似有人正缓缓地走过漫水的地板。
片刻过后，一个瘦到脱形的人影，出现在了窗前那唯一被照亮的地域中。
那哪里是个人，就像是一副骷髅骨架上挂着一层薄薄的人皮。
人皮干涸枯槁，紧绷在骨架上，在月光的映射下，能看到粘稠的液体正从它的那干枯的皮肤下面渗透出来，然后缓缓地落向了地面。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那瘦削的身影忽然缓缓地转身面向了窗外，原本眼睛的位置，如今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空框。
而它的鼻子向内凹陷着，没有鼻梁支撑，皮肉堆叠在一起，像一个丑陋的肉瘤。
而再往下一些，一条暗红色的绳子，将上下两片嘴唇紧紧地缝合在一起。
仔细看去，却见那缝合双唇的绳子，正在缓慢地蠕动着。
人影面朝着窗外，微微仰着头，那凹陷向内几不见底的双眼，不知到底在看着什么——毫无预兆的，那黑洞洞的眼眶中忽然窜出两个虚影，猛地击打在了窗户的玻璃上。
“哗啦！”
只听清脆的玻璃破碎声，晶莹闪亮的玻璃碎块立刻如同水雾一般向外喷出，倾洒在了窗外的草地上，被月光一照，显得闪亮极了。
可那站在窗内的身影却已经失去踪迹，屋内又一次响起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那诡异的人影，似踩着地面的积水，走进了更深的地方。
第286章 遭遇伏击的小队
一间约摸十五平的房间内，八个人神色沉凝地站在一起，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环境。
他们的衣服上或多或少都有血迹，最多的一个，甚至像是从血池里面捞出来的。
房间的中心悬浮着一个镶嵌着细密金属的菱形水晶，正微微地上下起伏着。
水晶散发着淡金色的光泽，却是房间中唯一的光源，那光芒柔和而温暖，不仅驱散了黑暗，似乎还驱散了其它的什么。
“这只恶灵必然不是一级的，要么是情报有误，要么就是它善于伪装。”
房间中看上去年纪最大的一个男人低声说着，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这里很可能不止一只恶灵，我想我们应该是中了埋伏。”
另外一个中年男人接过了话，他的鬓角有两分白霜，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有些沧桑。
“林叔，我赞同强哥的话，那个靖远好像知道对付诡书的办法，诡书现在获取到的信息，根本没办法判断准确性。”
被称为林叔的男人叹口气，看了一眼钉在房间四角四把金刚杵，低声道：“社长也有这种想法，执行任务前还特地交代过不能太依赖诡书。这次怪我，是我大意了。”
这虽然是一个一级的任务，但放在以往来说，林叔自己也不是不能完成，但因为进来書舍执行任务的模式更换，所有任务都是以团队模式进行，所以他们来执行任务也是整支小队一同前往。
原本来说任务应该更加容易，但因为靖远藏在暗处，一直伺机攻击書舍的成员，所以每个任务很可能都没有表面所看见的那么简单。
他们一路行来都十分小心，并没有因为人员多少而有所松懈。
却没想最终还是落入了敌人的圈套。
当他们顺着恶灵踪迹在别墅中寻找，不知不觉走到了比较深的地方，那恶灵却忽然从他们面前消失了。
房间的门“砰”的一声合上，然后从他们眼前径直消失。
旋即就见鲜血不断的从房间的四面八方渗透进来，而原本坚硬的墙壁和地面也变得像是肉糜一般又红又软。
铺天盖地的血腥气息瞬间扑面而来，同时入侵的还有浓郁的阴气和怨念。
林叔当即发现不对，立刻拉开屏障，并将招呼众人将准备好的防御法器布置下去。
这半年时间，他们有许多个或认识或不认识、或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同伴死在了靖远的手上，甚至有许多连尸体都没有找回来，更别说魂魄了。
加入到書舍的队伍之中，无论是成为鬼猎还是探查者，又或者只是普通的工作人员，都会拥有一个刻着他们名字的魂碑。
这些魂碑与本人的生死息息相关，魂杯完全碎裂的那一刻，也就昭示着名字主人的死亡。
这些魂碑，都存放在专门的房间之中，一旦有任何魂碑出现问题，都会第一时间发出警示。
这也是書舍如何确认这些失去踪迹的人，是死在了“别人”手里。
因为靖远有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干扰”诡书获取信息，如今書舍接到的每一个任务，除了依托红书本身提取的信息之外，还会对所探查到的各种信息汇总分析并进行研判，以此来最大程度的规避陷阱，保护書舍的成员。
这种做法的确避免了许多伤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靖远一伙的手段也越发高明，叫人防不胜防。
林叔的队伍中有一个一级诡猎，两个二级诡猎和三个三级诡猎，实力不算最强，却也相当不弱。
可就是这样一个队伍，在面对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的肉壁和鲜血时，竟有无力抗衡之感。
若非書舍给他们配备的防御法器及时生效，只怕他们眼下已经被那涌动的肉壁碾成了渣滓。
“不，执行任务是小队的决定，不是您一个人的责任。眼下既然已经启动了求援装置，我们只需要保护好自己，等待救援即可。”
强哥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着手上的一个红色手环，他正在持续地往里面注入着法力。
这个动作同时出现在这里的所有人身上。
红色手环是一根据勾玉改造而成，原本的勾玉是罗耶的灵力结晶，在佩戴者遭遇危险时，只要主动触发勾玉或是佩戴者遭受到了威胁生命的攻击，罗耶便会有所感应，然后开启通道实施救援。
但如果敌人提前封闭了空间，即使佩戴者以灵力触动也很难联通成功，尤其是靖远如今已然知晓，勾玉的存在就更形同虚设。
而書舍研究后，将勾玉变为了如今手环一样的法器，以罗耶的灵力为核心，辅以各种精密的法阵和灵石，在佩戴者和書舍之间形成一条微型的通道，并且这条通道始终保持着“半开启”的状态。
当佩戴者感受到危险，或是敌人入侵试图切断手环联系的时候，便会触发与手环配套的警示装置。
即使敌人特别强大，能够将“通道”切断，被切断的“通道”部位会瞬间炸开，形成小范围的能量场，当罗耶那边收到警示后，就能依靠这片能量场重新将“通道”撑开。
唯一的不足的，大概就是重新开启通道的时间相对较长，需要队伍成员依靠防御法器和自身能量支撑过这一段时间。
这个时间的长短则取决于敌人封孔空间的能力强弱。
众人正说着话，队伍中唯一一个女性诡猎忽然发出了惊呼，指着墙上原本已经静止的肉壁，高声道：“这里有东西！”
她的声音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力，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一处的肉壁上竟不知何时长出了一只眼睛和一张嘴。
血肉模糊的眼皮下有一个漆黑的眼球，正慢悠悠地转动着，用邪恶的目光审视着屋里的人。
那眼球透露出的恶意，叫人头皮发麻！
而下面的那一张嘴，两片干瘪的嘴唇被线紧紧地缝合在一起，却正慢慢地拉扯出一个骇人的弧度，将上面穿插的线绷得越来越紧。
不知究竟是线先断还是血肉先被撕裂？
于整个房间而言，这一点点变化真是微不足道，但其所象征的却是房间的结界开始削弱破裂，众人的脸色不禁都是一变！
“嘻嘻嘻嘻……”
一个有些尖锐的男人的声音从那被缝合的双唇中传了出来。
那声音如同一条毒蛇般，顺着人的脊背向上攀爬，叫人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林叔的动作最快，当即抬手一招，袖中飞出一张黄符落在了那张嘴唇上，黄符贴上去的瞬间发出了极其轻微的“滋滋”声，就见那不断蠕动的嘴唇和充满恶意的眼球有一瞬间的静止。
可静止只有一瞬，就见符纸如同被腐蚀一般开始一点点的消失，而那扭曲的嘴唇却勾勒出一个嘲讽至极的笑容。
“啵”的一声，又一个眼球出现在了肉壁之上，两只眼球滴溜溜的转动一阵，然后慢慢地集中在了林叔身上。
那目光中的恶意无比明显，邪恶、疯狂、嗜血，像是在考虑如何将面前的人碾成肉泥！
“嘻嘻嘻嘻……”
第287章 来了！
被那充满恶意的目光注释的瞬间，林叔立刻觉得仿若有千万只虫蚁爬上了自己的躯体，疯狂地啃噬着自己的血肉。
冰冷的、撕裂般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他只觉眼前景色一花，周遭-的一切忽然无限扩张，天地间似乎都只剩下了不断蠕动的肉壁，层层叠叠的肉壁如同浪潮一般汹涌翻滚，像是要将整个天地都尽数吞没！
“林叔！”
林叔站着没有动，但他身边的强哥却瞧见了他额头上突然冒出的细密冷汗，立即发觉不对。
强哥立刻上前一步，一掌拍在了林叔的额上！
冷冽的灵力注入，让林叔激灵灵地打了个抖，从那犹如真实的幻境中清醒过来。
他看着眼前的情况有一瞬间的恍惚，可当他看见那张贴在肉壁之上、还没有完全消失的符纸时，却立即明白自己刚刚经历的漫长“痛苦”，不过是现实中的瞬息而已！
他厉声喝道：“不要与那眼睛对视！”
“嘻嘻嘻嘻嘻……”
那怪异的笑声又一次响起，随着那笑声，四周的肉壁再次蠕动起来，而那钉在房间四角的金刚杵也在这笑声中微微发颤，似乎随时都要坚持不住倾倒下去。
“布阵！”
林叔大喝一声，除他和强哥之外的四人立刻答应一声，然后从怀中各自取出一柄匕首来。
四人身形一动，分别半跪在了四把金刚杵后面，同时高高举起握着匕首的右臂。
“吾奉北帝，専令職掌。酆都制轄，魔靈掌判，神鬼令下，急如星火……登山赴谁，隨吾口敕，速去速来。急急如律令！”
“制魔咒开！”
他们语速飞快地念动着咒语，整齐划一，随着话音落下，同时将一张黄符贴在金刚杵内侧的地面上，然后狠狠地将匕首刺下，刺穿了符纸，刺入了地面！
而强哥此时站到了房间的中央，他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精致的桃木剑，在四把匕首完成使命后，他也将桃木剑刺入了脚下的肉壁当中，一直刺到只有剑柄留在外面。
这个房间原本的地面铺满了大理石，相当坚硬。可如今在恶灵的灵力之下，光鲜的大理石全都变成了鲜红的血肉，肉壁上还泛着腥红的血光。
下一刻，就见绚丽的金光从这些武器中迸发出来，强烈的金光立刻将摇摇欲坠的结界重新稳固，连那四把金刚杵也不再摇晃！
四周的肉壁虽然还在涌动，但至少众人脚下的地面慢慢地平复下来。
林叔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况，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几张黄符，随时准备弥补缺漏。
而那肉壁上冒出来的眼睛，正充满带着讽刺的意味看着他们，目光中带着冷嘲和不屑。
“嘻嘻嘻嘻嘻……”
“嘻嘻嘻嘻嘻……”
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密集，竟是那恶灵在嘲讽困在屋内的人！
随着它的笑声，那些红彤彤、湿漉漉的肉壁虽然没有蠕动得更加剧烈，却是冒出了更多的眼睛和嘴！
每多出一张嘴，房间中就会多出一个笑声，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如同魔音灌耳，听得屋内的众人只觉天旋地转、几欲呕血！
“闭眼！”
林叔大喝一声，率先将双眼紧闭，不与那肉壁上越来越多的眼睛对视。
就算是他，如今也是面色赤红、双腿微颤！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了手中的那几张黄符上，然后灵力注入，符纸便犹如被注入了生命，蝴蝶般翻飞而起，落到了他们六人的身上。
符纸和肉体一接触，立刻融入其中，他们的皮肤上立刻泛起了浅淡的金光。
有了这符纸的庇护，等级最低的三名诡猎的脸上立刻有了血色！
坚持！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坚持！
他们清晰的感觉到手环法器正变得越来越热，上面的灵力波动也越来越强，这就代表着与書舍之间的通道随时都会打开，只要通道一开，他们就能获救！
他们脚下的肉壁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众人都疯狂地向着手中的法强注入着能量。
坚持住！
一定要坚持住！
毫无预兆的，房间中那令人崩溃的笑声突然停止，停得极其突兀，消失得干干净净。
整个房间立刻变得一片死寂！
那些不断蠕动的肉壁也已经停止下来，如今上面密布着无数的眼球和嘴唇，将下面的肉壁遮挡得毫无踪迹。
而此时，那成千上万的眼球正静静地注视着林叔，眼中带着的尽是玩弄猎物的残忍。
林叔的身体再一次僵直，就见他皮下似有千万条虫蚁在穿梭，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那些蠕动的虫蚁甚至撑得他的肌肤隆起、血管暴突，整个人瞬间臃肿了一倍不止！
鲜血瞬间从林叔的七窍中同时流出，但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再发出半点声音！
他的肉体越发膨胀，不过两次呼吸的时间，竟再次膨胀一圈，他的皮肤再也支撑不住，出现了无数道细密的裂纹，血肉翻滚着、争先恐后地从这些裂口挤出！
那些血肉如同活蛇一般扭动着，攀爬着，裹着鲜血游动着！
林叔的脸上尽是痛苦之色，整个人都宛若被鲜血浸泡一般，变得湿漉漉、血淋淋的！
消失的笑声和屋内的死寂，让其他五人紧张不已，但谁也不敢睁开眼睛看一看发生了何事——可越是没有声音，越是没有动静，越是证明周围的情况必有诡异！
仿佛想到了什么，强哥紧握着桃木剑的手指颤了颤，他咬了咬牙，开口打破了沉默：“……大家，大家有没有事？！”
他的声音中也平添了几分颤抖，即使和这些诡异存在打了一辈子交道，可不管何时面对这些“敌人”，又怎么可能做到丝毫不惧呢？
房间四角的四个诡猎听到他的声音，身体同时震颤了一下，接着，一个接一个的出了声。
只要有声音就证明还活着——如果不是敌人的阴谋的话。
可房间里的声音，总共只有五个。
“林、林叔？”
久久没有得到回答的鬼猎们，终于忍不住喊起了那人，可他们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林叔！你怎么样了？！”
众人有些焦急，心中的惶恐滋生而起，瞬间席卷全身！
“都不要动！不要睁眼！”
强哥一咬牙，低喝出声，眼泪顺着他的脸流下去，他死死地握着桃木剑，体内的灵力正疯狂的、不要命的向剑中注入着！
他不知道林叔到底怎么了，也许是发生了意外，也或者这只是那只恶灵的阴谋，但不管如何，他们眼下要做的、能做的，只有坚持！
坚持！
坚持到救援来，他们才有活着的希望！
“滋滋——”
房间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微弱的，像是电流一样的声音。
肉壁上的那些眼眸忽然齐齐动了一下，露出了几分疑惑。
“滋滋滋——”
电流声又一次响起，比刚刚更加明显。
就见众人手上的手环，突然亮起了红光，那红光中，还夹杂着微弱的电光。
“滋滋滋滋滋滋——嗡！”
红蓝两色的光芒猛地从那些手环上迸发出来，房间中心的空气肉眼可见地出现了一条裂纹，裂纹缓慢却毫无阻碍地向着两侧推进，一个身材高挑的人影从中走出。
“抱歉，我来晚了。”
第288章 救援之人
来人身材修长、肩宽腰窄，却是将一身休闲的居家服衬托出几分潇洒、肆意的滋味儿。
他赤着双脚，轻巧地落在血淋淋的地板上，白与红相互交错之间，平添几分妖异。
他出现的太过突兀，那些肉壁上的眼睛齐齐地从林叔那里转落到了他的身上。
禁锢身体的力量一消失，林叔苦苦支撑的身体终是忍不住剧烈晃动一下，向前栽倒。
那些从他体内挣扎冒出的肉芽，依旧晃晃悠悠的，似乎还在寻找着养分。
男人微微倾身，接住了林叔的身体，柔和的灵力轻柔的包裹住他被鲜血染红的身体，那些不断蠕动的肉芽，肉眼可见的融化消散了。
男人的声音响起之时，强哥和其他几个诡猎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惊喜之色，他们感受到了手环上散发出的灼热，也感受到了空气中波动的能量。
通道，开启了！
但强哥没有立刻睁眼，而是急切地开口提醒着来人：“快闭眼！不要和那些眼睛对视，它们会侵入人的精神领域！”
男人闻言轻轻应了一声，却是丝毫没有闭眼的意思，抬手让灵力卷着林叔的身体，将他送进了身后敞开的通道。
“滋滋滋……”
通达整个呈现为暗沉的红色，周围一圈密布着许多咒文。
那些咒文此时正肉眼可见的颤动着，似乎在与什么力量做着抗衡，这让通道隐隐的有些扭曲。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他的双眼中亮起了有些妖异的红光，一圈浅淡的能量顺着红光飞速地向外扩散。
不见任何异象出现，可通道四周不断侵入的能量却仿佛被直接阻断，通道也彻底稳定下来。
连同那些不断蠕动的肉壁，竟然也安静了下去。
“各位，可以回去了。”
男人上前一步，径直走到了强哥的身边，一手将人扶起，一手握住那桃木剑的剑柄，将它从地面中拔了出来。
“……”
强哥还没有回神，便感到手中一空，顿时焦急地睁眼，想去将剑拿回——好不容易才稳控下来的结界，若是阵眼破开，结界随时都可能被完全破除！
可当他睁开眼睛看清来人的面容时，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那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脸，棱角锐利的眉眼此时正温和地看着他，那双亮着红光的眼眸妖异又诡谲，却无端端地驱散了强哥心底所有的恐惧。
“龚、龚墨！”
他有些诧异地喊出来人的名字，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了惊喜之色！
“嗯，强哥，好久不见。”
龚墨笑着点点头，将手中的桃木剑递到了强哥的手中，然后在强哥的肩上一拍，将人推向了旁边的通道。
“是龚墨？！”
强哥的声音自然也传进了其他人的耳朵里，所有的诡猎都忍不住睁开眼睛，向着声音发出的位置看了过来。
“是龚墨！真的是龚墨！”
众人的神色，都是惊喜又诧异的！
惊喜的是来救援的人是龚墨，是这个在書舍有着传出地位的男人，只要他在，仿佛一切事情都能解决。
诧异的，也是因为来人竟是龚墨。
他在上一次外出执行任务时受了重伤，导致记忆有所缺损，这大半年的时间都没有再外出执行过任务。
这一点，書舍中的人都是知晓的。
正因如此，看到来支援的人竟然是他，众人一时间都有些吃惊。
龚墨依旧是笑着的，对众人点点头，抬手指向通道，温声道：“各位，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除了龚墨之外，这里等级最高的林叔此时已经被送回了書舍，在场余下的五个诡猎，两个二级，三个三级，面对超越一级的恶灵，实在很难应付。
尤其是这里，很有可能不止一只恶灵。
可看龚墨的样子，他竟是不准备跟着他们一起回去，强哥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两分迟疑。
龚墨回头看见众人站在通道前并没有进去，只是笑着摆摆手，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然后转头看向了面前的肉壁。
肉壁上如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和嘴，只是看着就叫人恶寒不已。
被那些眼球死死地注视着，龚墨的神色却是丝毫未变——他双眼都泛着浅浅的红光，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难言的气息，细细感受，竟比那些眼睛的视线还叫人手脚冰凉。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他身上奇异的能量，那些眼球之中没有了嘲讽和戏谑，只留下了满满的警惕和冰寒。
龚墨径直走向距离他最近的一面墙，他每走一步，脚下踩过的地方，血色便飞快褪去——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些挤挤挨挨，长满肉壁的眼睛和嘴。
他平静地抬起手来，手指向内捏合之间，一柄带着雷光的长剑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回去告诉靖远，我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想做什么。”
龚墨的脸上依旧挂着几分笑意，就好像在和熟识的人闲聊一般惬意，可他手中凝聚的能量，却和温柔没有半分关系。
“你算什么东西……嘻嘻嘻……”
面前的肉壁再一次蠕动起来，那些眼睛和嘴互相拥挤堆叠，然后融合成了干瘪隆起的肉团。
“上一次让你逃了，你竟然不知道珍惜生命还敢出现……嘻嘻嘻……我如果把你带回去，主人一定很开心……”
说话的声音和那笑声一样，又尖又细，却又像是蒙着一层薄纱，带着叫人牙酸的摩擦声。
随着它的话，那墙面隆起的肉团越来越大，慢慢地形成了一个瘦削的人影。
“呵。”
龚墨轻笑一声，笑声中既没有嘲讽也没有怒意，似乎根本没有将它的话放在心上。
“我不是在和你说话，你就没必要回去了。”
话音落下，龚墨的身形忽然消失，下一刻，屋内猛然震颤，随着一声轰鸣，围困着众人的肉壁，连同那还没有完全成型的人影一起，如同烟花般全然炸开！
一时间，屋内只能看见满天的血肉横飞，目之所及全是鲜红血亮的肉糜！
“啊啊啊啊！”
凄厉至极的惨叫声自爆炸中传来，那声音扭曲到一个叫人后背发麻的程度，声音中满含痛苦，好似有人被生生剥皮抽筋一般！
站在通道旁边的强哥等人，下意识地撑开了防御结界，碎肉混着鲜血几乎是瞬间糊满了结界外层，将他们的视野也尽数遮掩！
“啊啊啊啊啊！”
那凄厉的惨叫还在继续，但声音中裹挟的力量却明显衰弱了许多。
一直盘绕在屋内的阴气和怨念，竟在这爆炸中飞速消融，如同被炙烤着的冰雪！
“龚墨？”
强哥小心翼翼地撤去结界，那布满结界的血渍立刻散落了满地。
没有了遮挡视野的血迹，周围的景色立刻清晰起来——肉壁消失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球和嘴唇也消失了，他们正前方的墙面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但正中的位置却破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碎石和碎木散落得到处都是。
龚墨正站在墙后的另一个房间里，他的脚下踩着一个宛若干尸一样的东西，而他手中的长剑，正插在那干尸的胸口位置。
龚墨没有看那具干尸，而是微微侧着头，看着房间的一个角落，那里蜷缩着一个暗红色的肉团，表面的肉皮质感，和刚刚围困住强哥等人的肉壁很是相似。
“你告诉靖远，两千年前我能杀他，两千年后，依然可以。”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可以算得上温和，只是这种温和无端端地带了几分凉意，那肉团所蕴含的能量波动并不弱，却是在这般看似温和的话语中，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
那肉团上有着一道伤口，伤口不大，但伤口的周围却染着淡淡的黑色雾气，那雾气轻薄，却是一点一滴的侵染着肉团本身的能量，挥之不去、避之不及！
肉团颤抖着，发出微弱的哀嚎，旋即“砰”的一声化成一团黑色雾气，从房间中消散了。
龚墨的目光，这才落到了脚底踩着的恶灵身上，神色冰冷：“袁曲延，死于一百二十一年前，生前占山为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最喜将人活剥，享受敌人哀嚎。死前直接或间接导致七十六人死亡，死后被更是化身恶灵，为恶一方。”
一本通体红色的书轻飘飘的浮在龚墨的身前，书页无风而动，一页一页地向后翻去，龚墨的目光，却根本没有落于其上，却好似已经将所有的内容都尽收了眼底。
“算上你被改造后造成的杀戮，你死后共计造成三百九十一人死亡。”
龚墨的声音渐渐地变得冰凉，带着微弱的、刺骨的寒意，落到那颤抖不已、却丝毫无法反抗的“干尸”身上，眸中却没有丝毫感情：“袁曲延，你可认罪？”
第289章 命中注定
研灵院的一个房间里，此时热闹极了。
医务人员正飞快地给一个浑身都是血的男人上着药，那人身上的皮肤几乎全是撕裂开的伤口，看着恐怖极了。
房间中间有一个一人高的巨大水晶，水晶上镶嵌着许多精密的仪器，还刻画着密密麻麻的繁杂符文。
水晶此时正缓慢的旋转着，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能量波动。
顺着水晶镶嵌的那些金属向着一个方向延伸，那处的空间有一个黑黝黝的通道入口。
入口很黑，仿佛将周围的光线全都吸纳进去，叫人根本看不清里面有着什么。
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男人就站在这通道前方，他的右手抬起正对着通道的方向，手中的灵力散发出轻柔而凝实的波动。
又过了一会，就见一个接一个的身影从通道中走出，每个人的面色都有几分复杂。
有节后余生的庆幸、有战斗之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惊叹和不敢相信。
他们满身是血，一走出来，等在一边的医务人员们立刻上前要给他们检查身体。
其中一个鬓角微白的男人连忙抬手制止：“没事，我们都没有受伤。”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了已经被抬上了担架的人，连忙上前查看。
“生命暂且无虑，不过得好生修养几个月，方能痊愈。”
通道前那穿着长袍的男人温声说着，抚慰着他们的急迫和担忧。
他没有急着询问这一次遭遇埋伏的事情经过，只交代他们先下去休整，明天再来汇报。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通道之上没有移开过，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有几分浅浅的担忧。
很快他就见到一个身形从通道中迈步走出，被血染得殷红的脚掌落在地板上，姿态轻松肆意得有几分悠闲。
“师叔，我回来了。”
龚墨抬眸看见男人眼中的担忧，立即展颜一笑，抬手一挥，一本金书跃然于手上。
“我带礼物回来了哦。”
“你呀。”
罗耶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这才收回手来。
滴溜溜旋转着的巨大水晶慢慢停下，而那磁场诡异的通道，如今便只剩下了外围一圈的符文在缓缓盘绕。
龚墨嘿嘿一笑，低头看看自己沾满血污的脚，又转头看看放在旁边的一双毛茸茸的拖鞋，露出几分愁容。
拖鞋顶端有两只巨大的小鸡公仔，公仔全身都是绒毛，四只黑溜溜的眼睛傻乎乎的看着前方，看上去可爱极了。
龚墨叹口气，弯腰将拖鞋提在手上：“这是小珏选的拖鞋吧，那我可不能把它弄脏了。”
见他这样，罗耶笑了笑，他抬手一挥，一双普通的拖鞋出现在了龚墨面前。
“走吧，先回去。”
说着两人旁若无人地向着房间外走去，留下满屋子研究人员和原本准备去支援的诡猎们面面相觑。
他们是不是可以撤了？
“身体怎么样？”
往回走的路上，罗耶偏头看看比自己高出不少的龚墨，感受到了阔别许久的熟悉气息。
“挺好的，多亏了小珏，不然只怕还得花个半年时间做复健了。”
龚墨一边说着，抬手活动了一下肩膀，他离开的半年时间，身体没有虚弱，肌肉也没有萎缩，反而可以说比走之前更好了一些。
这大概得归功于鹤珏自律而健康的生活习惯吧。
“让您担心了，师叔。”
“回来就好，想必这半年多的时间，你过得也不算轻松。”
罗耶轻声说着收回目光，看向了前方。
从那日鹤珏陷入沉睡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五天。
若非他的生命体征一直保持正常，罗耶只怕就要想办法介入其中。
今晚早着时间，他刚刚给鹤珏检查完身体，就感受到了通道所发出的警示。
他刚想传送到研灵院里，就感受到手腕一紧，那沉睡中的人竟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当他看清那人的眼神，那一刻真是又惊又喜。
但此时情况紧急，他甚至来不及多问一句，便干脆带着龚墨一起传送到了研灵院里。
可谁知这家伙弄清情况，笑着说他去处理，不必麻烦其他人。
虽然龚墨一直保持着微笑，看上去温和又亲切，可罗耶却从出他眼里看到了几分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沧桑感。
不仅是沧桑，还有浓郁的疲惫，就好似这半年多，他的精神一刻都没有得到过放松。
此时龚墨走在他身边，他竟有些看不透他——他体内的灵力似乎并没有太明显的增长，却多出了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能量气息。
这气息和以前鬼眼开启时散发出来的有些相似，却更加强大而凝实。
而就在两人往回走的这段时间，龚墨身上所有的气息都在飞速的收敛，几乎和一个普通人差不多了。
显然，罗耶能感受到这么多，只是因为龚墨刚刚回到身体，还有不熟悉而已。
“啊，是不太容易。”
龚墨摸摸鼻子，回想这半年多的遭遇，不禁露出几分苦笑。
“师叔啊，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半年我可是去地狱走了一圈。”
龚墨平静地说起了这半年来的际遇，说起了那看上去奇怪无比的轮回之地，说起了那看上去神秘莫测的地府之主，说起了他自己，那有些传奇色彩的前世今生。
虽说“生魂不可问，阳间不可闻”。
可离开地府之前，龚墨问地府之主，这一趟所见所闻是否皆需保密时。
地狱之主只是冷哼一声，轻飘飘的留下一句话，然后悠然离开。
“尔之所见，不过梦矣。”
是啊，他所见奇诡无人可证，既不能证实，那所有经历皆可说是南柯一梦。
他还说起了诡书与地府的联系，说起了靖远和楚燕宗的关系，说起了许多隐藏在背后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个说，一个听，当两人觉察时，已是天光大亮，旭日东升。
罗耶站在窗前看着天边亮起的微光，眼神中有些怅然。
他没有想到自己生前的那柄佩剑，不只是有些灵性。
也没想到自己死后的一天中，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更没有想到，剑灵生魂入轮回，辗转两千年，再一次来到了他身边。
他看着窗外的景色沉默良久，最终只是笑着感叹一句“命中注定”。
时至今日，再谈当年种种，若还执念于缘起缘灭，就显得可笑至极。
一切因果确实只能用一句“命中注定”来概括。
罗耶收回目光，略有几分惆怅地说道：“没想到我和楚燕宗的君臣纠葛，竟然能延续两千年之久。”
说罢，他转头看向龚墨，露出几分笑意：“你既然给他传了口信，想必他现在也已经得到了消息。说实在的，我倒是很想瞧瞧他如今的表情。”
不知想到了什么场景，龚墨也笑了，笑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想必是不大痛快的。”
第290章 皇儿
诺大的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小灯，灯光垂直落下，汇聚在了下方放着的一副棺材上。
木质的棺材并没有多少繁杂的雕刻，厚厚的污渍甚至掩去了木头本身的纹路。
整个棺材上贴了许多黄底红字的符纸，棺材缝隙里不断向外散发着阴寒至极的气息。
棺材旁边的阴影中，站着一个略有些瘦弱的男人，男人一头长发散在肩上，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有些阴郁。
他慢慢地、一圈一圈的围着棺材踱步，眼眸中闪现着很淡的红光，叫人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他走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然后将手掌放在了棺盖上。
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气息，那些原本静默的符纸不禁震颤起来，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流在撩卷着它们的边角。
一股霸道又中正的气息从这些符纸中散发出来，彼此沟通、相互连接，形成了一道坚实的屏障，想要将那只手阻挡在外。
可下一刻，淡淡的红光从那只手掌上亮起，符纸所构建的屏障立刻土崩瓦解，所有的符纸跟着无火自燃、化为虚无！
不过须臾之间，那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的棺材上只留下了许多长条形的痕迹，却是连半片符纸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符纸消散的瞬间，一股冰冷至极、邪恶至极的气息如同井喷一般从棺材中倾泄而出！
只见浓郁到仿若实质一般的黑色雾气，随着这股气息从棺材的缝隙中向外喷出，伴随而来的是极致的血腥和腐烂味道。
男人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神色淡然地收回手，状似随意地一挥，那些雾气便避开了他的身体，向着旁边散去。
“咚！”
棺材内传来了一声沉闷的敲击，震得屋内的空气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咚咚！”
又是两声敲击，那沉重的力道，好似棺材中苏醒过来尸体，正奋怒于满目的漆黑和逼仄的空间！
随后而来的，是死一样的沉寂，屋内唯一一盏照明的灯开始闪烁，发出的微弱电流声成了房间中仅有的声响。
细密的、叫人不安的，犹如什么人正在低语。
在这样的安静中，棺材开始小幅度地晃动起来，发出了木头独有的嘎吱声。
随着晃动越来越剧烈，木头扭曲的声音也越发明显，可那棺材不知到底是什么材料造就的，意外的结实，如此震动之下也没有半分损毁。
只是扑朔朔的掉落了许多有年头的尘埃。
男人安静地站在棺材旁，神色寡淡，不过才这么一会儿功夫，房间里就已经充满了那种绵密的黑雾，更是充斥着叫人窒息的腐血的臭味。
那黑雾在闪烁的灯光中，偶尔得以看清瞬息，竟然满是细密的黑红色粉尘般的东西，犹如活物一般在空中不停扭动，发出浅浅的嗡鸣。
极其突兀的，棺盖忽然从中间破开了一个洞，一只被甲胄武装到指尖的手从里面探了出来。
那只手静立了片刻，然后缓缓向内收回两分，搭在了棺盖的豁口边上，将那看上去坚实无比的棺盖如同豆腐一般掰碎。
被掰下来的棺盖，立刻就化成了黑灰，被黑雾卷着融为了一体。
很快，半个棺盖就这样消失了，直到这时，那只手才慢慢地放了回去，又是片刻的沉寂，一个身影从棺材中坐了起来。
那身影魁梧异常，浑身上下都包裹着样式古朴但极为精密的盔甲，一头长发从头盔下探出，脏污至极，如同海藻一般扭缠在一起。
随着它坐起身来，它脸上的盔甲面罩滚落，掉回了棺材之中，露出了一张漆黑的、布满咒文的脸。
那张脸已经看不出原来模样，只依稀从轮廓上看出年纪尚浅。
它双眼的位置也覆盖着几张符纸，将它小半张脸都遮挡住了。
但很快，那几张符纸上燃起了黑色的火焰，火焰撩动着符纸，却并没有立刻将之烧毁。
符纸上用朱砂刻画的咒文，此时亮起了金红色的流光，那光芒时隐时现，似在与那黑色的火焰较量。
紧接着，细密而繁复的咒文从符纸上向外溢出，如同蜿蜒的触手一般，很快就爬满了大半张脸。
尸体的动作变得略有几分僵硬，显然那咒文对这具尸体有着压制的作用。
可那些咒文向外延展的速度却很快停滞下来，如同遭遇了极强的力量，咒文被逼得节节败退，退回到了符纸之上。
符纸的边角在那黑色火焰的撩动之下，终于开始变得焦黑，一点一点的被燃烧殆尽。
没有了符纸的遮掩，终于露出了那尸体原本的模样——双眼的位置向内微微凹陷，竟是空荡荡的，没有眼球。
它面上的肌肤也是黑中带红，暗沉干扁的，上面每一处肌肤都刻满了扭曲的咒文。
而随着符纸的消散，它的肌肤开始迅速充盈，宛如一个活人般重新充满弹性和活力。
“嗷——”
它张开嘴，露出满口漆黑尖利的獠牙，发出了一声犹如野兽般的嚎叫！
那声音充满了暴虐疯狂的意味，仿佛只是这声音就能将人撕碎碾压，连魂魄都吞噬殆尽！
这一声嚎叫格外悠长，当声音停歇后，它慢慢地闭合上嘴，慢慢地扭动着自己的脖子，发出了清脆的咔嚓声。
忽然，它的鼻子微动了一下，似乎闻到了让它感兴趣的气息，然后一点一点地将头偏向一侧，面向了站在棺材旁的男人。
男人一直安静地站着，看着它的举动、听着它的吼叫、感受着它的气息，丝毫没有要打扰它的迹象。
此时见它的注意力落到自己的身上，也只是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只是那笑容格外诡谲，叫人捉摸不透。
“砰！”
只听一声巨响，尸体身下的棺材被一股力量由内向外的完全毁坏，瞬间带起了大片灰尘烟雾！
可那烟雾之中，却已然没有了尸体的踪迹。
男人依旧面带微笑，连目光也没有挪开过半寸，但他的身上却涌现出了更加浓郁的黑雾，如同一层薄纱般飘荡在他的身侧。
“嗡！”
消失的尸体忽然出现在他身边，径直对着他的脸攻去，那力道和气势，只怕连钢筋铁板都能直接贯穿！
可这样的攻击落在那层薄雾之上，却如同泥牛入海，并未掀起半分波澜。
男人轻笑一声，眼眸略动，看着近在咫尺的尖锐利爪，淡淡地开口，语调中甚至带起了几分宠溺：“两千年未见，皇儿就这样与吾打招呼吗？”
第291章 调整
龚墨“记忆恢复”的消息当晚就传开了，由司马禅建立的龚墨后援群立刻就炸开了锅。
第二天一早，和罗耶彻夜长谈的龚墨正准备去小憩一会儿，就听见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伴随着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其中司马禅的大嗓门格外明显。
他苦笑着抓了抓头发，自觉地走了出去，就看见司马禅的大光头，正耀武扬威一般反射着阳光。
“老龚啊，是不是你啊？”
龚墨听着那熟悉的大嗓门儿，感觉自己耳膜都跟着颤了颤，有些无奈地点点头。
跟在司马禅旁边的洛熙熙连忙用手肘撞他。
别看洛熙熙个头不大，但这一手肘的力量着实不小，撞得司马禅龇牙咧嘴地跳起来。
明白自己险些说漏了嘴，司马禅赶紧转移话题：“走走走，老龚，哥几个听说你记忆恢复了，特地给你准备了一个欢庆会。”
说着，他轮着自己的大胳膊就要来勾龚墨的肩膀，哪知从旁边蹿出来一团红云。挡在了他和龚墨的中间。
“哇！大神，我的大神，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辛苦啊！”
龚墨看见一个人影乳燕归巢一般扑进自己的怀里，火红的头发还冒着蒸汽，若不是及时看清那人的脸，龚墨险些一掌给人扇飞了。
“大神啊，呜呜呜，我好想你呀啊！我——唔！”
白子夜哭得梨花带雨，双手紧紧地箍着龚墨的腰，口齿不清地倾诉自己的思念，眼看鼻涕眼泪就要蹭到龚墨的衣服上，司马禅那无处安放的大胳膊终于落到了他的颈子上，嘎的一下夹断了他的声音。
“哎哎哎，我说小白，老龚恢复记忆这可是大好事儿，你别哭得好像人没了似的。”
司马禅那发达的肱二头肌一用力，立刻勒得白子夜半个字都说不出来，险些生生被自己的鼻涕给呛死。
“走走走，老龚，咱们席上说话。”
司马禅一手勒着快翻白眼的白子夜，一手勾住龚墨的肩膀，招呼众人又浩浩荡荡得向外走去。
感受着肩膀上那熟悉的重量，龚墨一边听众人叽叽喳喳，一边在心里想着——司马上这个死光头，半年不见，居然又重了！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龚墨和众人着实好好地热闹了一把。
他也是此时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后援团，而这后援团的团长竟是司马禅！
龚墨骂他不要脸，哪知大光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龇着大牙花子笑得很得意：“那还不是因为咱有号召力，大家才让我当的团长啊。各位，承蒙厚爱，我先干一杯！”
饭后，龚墨躲开热情的后援团，先去了一趟灵研院，关于書舍近期研发的保命装置，他发现了两个致命弱点。
而这两个弱点随时都有可能被敌人发现并加以利用。
第一，手环与水晶装置之间虽然一直保持着半开启的状态，敌人如果强行切断联系，就会在断口处留下一片能量磁场，这片磁场也是重启通道的关键所在。
但若敌人先将通道的能量震散，再行封闭空间，那么留下的能量磁场就无法准确定位，后期也就很难再与内部的手环重新构建通道。
这一点，以靖远等人的狡猾，相信很快就能发现，届时这套新的装置也就没有多大用处了。
第二则是通道可以让诡猎们从書舍外出予以支援，也能让陷入埋伏的诡猎们能够安全返回書舍，但若是这个通道被敌人强行开启，那么書舍就随时会面临由内向外的袭击。
書舍现在聚集的诡猎虽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还布置了许多防御结界，却也架不住大量的高等阶恶灵从内部发起攻击。
靖远和他手下的恶灵，根本没有理智可言，一旦发起疯来，必是前仆后继、不计后果的。
毕竟眼下知道了靖远的身份，也自然清楚了他对罗耶那扭曲到极致的恨意。
龚墨发觉的这两个漏洞，罗耶应当也清楚，只是暂时没有更好的应对之策——但他回来了，这一切也就迎刃而解。
他站在那巨大的水晶跟前，双眼同时亮起红光，一股冰冷而沉寂的气息从他身体中蔓延出来，就见淡淡的红色向外扩张，很快将整个水晶都包裹住了。
旋即就看见那水晶上原本刻满的咒文，慢慢地从金色变成了赤金色，原本温暖而厚重的气息也逐渐带上了几分凉意。
感受到这浅浅的凉意，周围的工作人员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寒战，那看似有些微弱的气息，竟有着入骨三分的寒凉。
当最后一个咒文也变成赤金色后，龚墨又在水晶周围画下了一圈结界，结界亮起金光，将所有的寒意尽数阻隔在内。
今天一早，罗耶就发布了一个通知，是龚墨晋升为特级诡猎的消息。
罗耶和罗什在書舍中有着无以伦比的威信，而特级诡猎拥有着仅次于他们的权利和地位，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给所有诡猎下达命令的。
而龚墨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所有诡猎尽快返回書舍，到研灵院进行手环的改造。
无论是灵力还是阴气、怨念等力量，对靖远而言都是可以破解的。
但唯有一种能量于他是巨大的威胁，也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就是地府的死气。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想从龚墨这里“夺走”鬼眼。
龚墨前往地府前，仅仅是鬼眼所泄露出来的那一丝浅薄的死气，就对恶灵有着不小的压制之力。
如今龚墨重回人间，有了地府之主的改造，他的身体不仅适应了死气，不会再因为死气而面临崩溃，他自己所能操控、调动的死气也有了极大程度的增加。
那围困住林叔和强哥的S级恶灵，之所以会败得这般轻易，其一是因为轻敌，其二是因为它擅长精神范畴的攻击，肉体本身的强度略显逊色。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原因，就是龚墨所持有的死气对有着强烈的压制。
在那只恶灵反应过来之前，死气就已经锁住其魂魄，压制住其本体，龚墨那犹如闪电一般的爆发攻击，直接斩断了它的力量源泉。
这种气息的压制，对任何一个恶灵都有着不弱的效果，也许不会像这次一般明显，却绝对是恶灵们的噩梦。
那只龚墨故意放走的恶灵也有着一级的实力，放在外面也是为祸一方的罪恶存在。
但当它感受到死气的威胁，战意立刻就被大幅度的削弱了——而当它直面了比自己强大许多的另一只恶灵的毁灭，哪里还生得出半分反抗之心？
龚墨放它回去，除了给靖远带话之外，也有着示威之意。
他留在那只恶灵身上的死气会不断地吞噬这只恶灵的阴气和怨念，若没有外界有效的干预，最终便会被死气所侵吞，魂飞魄散。
但即使有着外界的干预，这只恶灵的本源力量也已经被死气毁灭大半——于世间而言，或许依旧还有着不小的威胁，但于靖远而言，这样的手下已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一个很难再恢复实力、并且已经被敌人吓破了胆的手下，靖远根本就不会留下它。
那家伙从上辈子开始就是一个冷心冷肺的蠢货。
龚墨这样想着，慢悠悠地踱回了罗耶的院子，老远就问到了熟悉的饭菜香味。
真是好久没有吃到了。
第292章 仇恨
过后的一个礼拜，龚墨虽然没有离开書舍出去执行任务，却也没有片刻清闲过。
他先去了红书馆，之前抓到的靖远手下，大部分都已经完成审判，送入金书受刑，但结刑罚结束之前，它们对应的红书是不会消失的。
龚墨将它们都找了出来，然后抱着它们去了罗耶的书房。
罗耶看着并排放在桌上的几本诡书，眼神里有几分疑惑，显然猜不到他想做什么。
龚墨笑了笑，抬手间，一本红书凭空而显，安静地炫富在他展开的手掌上当。
罗耶看着他的动作，目光落到了那本红书上，很快就觉察到了有些不一样。
那本红书的颜色略深一分，气息中似乎也带了死气所独有的森冷。
这种差别极其微弱，但和桌上放着的其它红书一做对比，立刻就能区别出来。
更何况，寻常的红书原本就出自于罗耶的身体，和罗耶本身有着千丝万缕联系，他又怎么会发现不了龚墨手中那一本的独特呢？
他甚至无法和这本红书产生共鸣。
“这一本被改造了一点，比一般的红书看得具体些。”
龚墨晃了晃那本特别的红书，向罗耶解释到。
这改造自然是地府之主的手笔，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在规则之内给龚墨给予了一点小小的帮助。
说完，龚墨从桌上的红书之中随意挑选了一本放到跟前，然后将这一本特别的红书放在上面与之重合。
下一刻，就见被改造的红书闪过了微弱的红光，光芒过后，书页自动翻开，上面已经写满了内容。
龚墨将书拿起直接翻到了后半段，然后细细地查看起来，很快就找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那是一个地址。
“这是？”
罗耶见他认真地将地址誊抄到一旁的笔记本上，不由地出声询问。
龚墨一边写一边回答他的话：“普通的红书虽然能记录一个魂魄的生平，但是对于许多相关的事情却并不够详细。比如一些具体的地址、一些相关的人物”
说着，他将手中那本特殊的红书往罗耶的身前一推，用手指着刚刚他查看的位置。
罗耶接过书一看，脸上露出几分吃惊的神色——上面写的，是靖远手下这只恶灵被改造地点以及参与改造的人的名字。
这一发现，着实让罗耶有些惊讶，如此一来，靖远及其手下的藏身地点，寻找起来就方便多了。
龚墨将书拿回来，又开始翻阅，一边看书一边说：“以往的红书主要记录的是魂魄本身的经历，对于这种相关信息却并未显示。”
“有了这本改造过的红书，就能好好看一下这些魂魄都曾经驻足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靖远防得了以后却防不了过去，尤其是这些被改造过的恶灵，和他，和枫家，或者说和蛊壬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笑容，只是那笑容不及眼底，略显出几分冰冷。
“虽然这本红书所能提取到的信息也并不算全面，但一只恶灵提供一部分，这么多恶灵所提供的消息量就很巨大了。”
他指了指桌上放着的其它红书，继续说道：“与这些恶灵有关的地点和人物，里面肯定有我们没有掌握到的关键线索。顺藤摸瓜，说不定就把近远的老巢给摸出来了呢。”
“这倒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听完龚墨的话，罗耶的面上也不禁露出几分笑意，将这半年以来，靖远极其手下恶灵军团所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师叔你瞧，那王八蛋给我们带来多少麻烦，我听司马禅说有好些兄弟都折在他的手里。”
龚墨低着头，漫不经心地又翻了一页。
“现在该轮到我们，给他们找点麻烦了。”
又过了两日，罗耶估摸着罗什那边已经下到墓室里面了，但他没有感应到罗什有遭遇危险，便先将事情按捺下来。
随后，他下令让所有特级和一级诡猎返回了書舍，召开了一次特别会议。
除了这些高等阶诡猎之外，書舍中各个部门的管理人员也要参加，会议的内容自然跟靖远有关。
会上，罗耶将靖远的真实身份以及他和書舍的诸多渊源都细细说来，然后就是关于龚墨的身份——关于他的前世今生。
这些事情说起来就好像是天方夜谭，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懵，没有丝毫的真实感。
面对众人的疑惑，龚墨便从自己被靖远手下设计带走的那一晚开始仔细讲起，只是关于在地府的所见所闻略过了许多。
如今不管是从立场还是从身份本身来说，他们和靖远之间都避免不了一场决战。
随后龚墨将这几日自己整理出来的信息投放在了幕布上，众人看着上面罗列出的诸多地址和人名，一时都有些疑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但当众人得知这些文字背后的含义后，会议室里顿时炸开了锅。
谁又能想到一个邪门歪道的宗派，竟然能在世间存在如此之久、隐藏的如此之深、势力又如此之大。
“社长！我申请带队去探查这些地方！”
顾炎第一个坐不住了，她看着这些地址和人名的眼神就有如看着仇人一般，双眼甚至隐隐地亮起了光。
之前靖远对蔡家的偷袭，导致不少蔡家人牺牲，而牺牲者其中一个就是顾炎的表哥。
虽说蔡家人现在遍布了世界各地，但总的说来，本家的人只有那么一些，互相之间，多少都沾亲带故。
这个表哥，是顾炎亲二姨的儿子，两人年岁相当，从小一起长大，一人留在了僵尸洞，一人则加入了書舍。
兄妹俩从小关系就好，实力也相差无几，只是因为顾言的表哥在操控僵尸方面有着很强的天赋，否则两人很有可能一起进入書舍。
可谁曾想，一场战斗之后，兄妹两人就天人永隔。
顾炎永远也忘不了二姨抱着表哥破碎不堪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
这个仇，蔡家所有的人都不会忘，也必将让靖远血债血偿。
“稍安勿躁，探查这些地方，需要制定一个方案。这些地址我和龚墨研究了一下，其中大部分已经是许多年前的老地址，还需要对照现在的地方进行核对，等所有位置确认之后，我们制定一个详细的方案，再一起开展围攻。”
罗耶安抚地对着顾言摆摆手，随后，他向着龚墨示意一下，龚墨立刻操作电脑，幕布上的那些人名就提到了前面。
“这些人里面有三分之二的人都已经死了，但既然参与到了蛊壬宗的行动，他们的家族和后人也值得一查。”
“这事儿交给我们，老子不给这些挨千刀的东西祖宗八辈儿的裤衩子扒出来，老子就不姓薛！”
任务中心的主任薛明义一拍桌子把活接了过来，恨恨地盯着那些名字，眼中也满是恨意。
在座的众人当中，对靖远等人的仇恨程度，他是大概仅次于顾炎。
薛明义一生未娶，没有子息，只在中年的时候收了一个徒弟，对其疼爱有加，视作亲子。
却没想宝贝徒弟还没来得及继承他的衣钵，就死在了靖远的手中，至今连尸骨都没有寻回，叫他如何不恨？
靖远所作所为，甚至包括他自己的存在本身，原本就不是正常世界应当存在的。
而他的所思所想，以及蛊壬宗的力量，已经威胁到了所有的人。
直接的、间接的，这个世界上的许多生命的消失，都与他们有关。
而现在，也到了他们承担后果的时候了。
第293章 进墓
有蔡家和書舍这些非正常的人类在，探索一座墓室的入口还是相当容易。
当他们将外面覆盖的泥土、碎石掘出后，终于露出了隐藏在距离地表三米之深的墓室入口。
那是两道古朴厚重的石门，门上雕刻的图纹，已经在漫长岁月中被磨损得有些厉害，只勉强能看出原有的轮廓，像是两只腾飞的巨龙。
两扇石门几乎与山壁平行，将周围的泥土和碎石清理干净，着实费了罗什等人一番功夫。
老教授蹲在门边，小心翼翼地做着勘察，眼底的炙热有些烫人，枯槁的双手如同抚摸着绝世珍宝一般谨慎。
当他看到两扇石门交界的位置有许多伤痕，推测是当年那些盗墓贼为了开门而留下来的。
这可给老教授心疼坏了，一边拍照、一边滴滴咕咕地骂着这些盗墓贼有多么的可恨——竟然破坏这种有千年历史的世界瑰宝！
面对这样一位珍爱文物的专家，罗什和蔡全义都没有说话，两个业内高手老老实实地跟在教授旁边保护着他的安全。
他们要等老教授做好记录工作以后，才会去开门。
当年那些盗墓贼原本是想避开正门，从旁边的墓室壁上寻找入口，
但无奈发现整个墓室的建造方向与山壁几乎垂直，而两座石门后面是一条很长的甬道，整个甬道长达数十米，厚度更是超过两米，一路延伸进山体中心，期间密布着许多机关。
真正的墓室要经过这一条狭长的甬道之后才能到达。
如此一来，想要避开石门，单靠挖掘直通墓室，显然是对那几个盗墓贼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们几番尝试确认挖掘无望后，不得不选择了从正门进去。
但任何一个盗墓贼都明白，选择从正面进入墓室是一个多么冒险而疯狂的举动。
王东阳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简单做好记录以后就站到了旁边，把正面的位置让给了蔡全义和罗什。
蔡全义从怀中捏出两张黄色的纸人，放在嘴边轻吹一口气，就看见两张薄薄的纸人竟扭动着身体站了起来。
蔡全义将两个纸人递到石门前，纸人立刻顺着石门之间那些微缝的隙钻了进去。
然后他和罗什两人，一左一右，伸手拽住了石门上的门环，双臂发力向外用力拉动。
石门设计是向内开启的，两扇石门外有一圈极其厚实的门框，罗什和蔡全义两人的动作仅仅是让石门与那石头门框紧密贴合罢了。
片刻之后，石门内侧传来了有些沉闷的“咔哒声”，似乎有什么机关被触动了。
听到这个声音后，罗什和蔡全义才松了力道，改拉为推。
两道紧闭的石门，便毫无阻碍地被他们推了进去。
推门之前，罗什就已经张开结界护住了身后众人，门刚打开，就见一股不算浓郁的黑雾，夹着潮湿沉闷的气息向外涌来。
等这浑浊的雾气散去一些，一条狭长黝黑的甬道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通道很长，长到他们的手电光根本照不到甬道尽头，只能看见那些因气流变动而被卷到半空的厚重尘埃。
完成使命的两张小纸人颠儿颠儿的从开启的石门后面跑出来，顺着蔡全义的裤腿爬回到他的手中，然后重新变成了毫无生气的纸张。
蔡全义随手将它们塞进了衣服里，然后伸头向甬道内部张望。
甬道整体向下倾斜，坡度超过三十，如同一条巨蟒的咽喉。
罗什抬手打了个响指，一道旋风自他手心飞出，径直闪进了甬道深处，风过之处，淡淡的金光也将甬道照亮。
等那旋风进去以后，罗什招呼众人向外退，退到了挖掘出洞口外侧。
不过一会的功夫，甬道中传来了低沉的“嗡”声，仿若呼吸一般，气流开始有节奏的进进出出，带出了大片大片的灰烬。
直到罗什感觉甬道内排出的气体不再沉闷刺鼻后，也几乎没有灰尘再飞出来，这才招呼众人往里走去。
甬道宽约一米，高度不足一米八，队伍里个子高的几人不能直立行走，要么撅着屁股，要么低着脑袋，走得磕磕绊绊。
罗什走在最前面，蔡全义留在最后，然后留下了两名诡猎和两个蔡家人在外面待命，方便意外发生后能够救援。
三位教授则被护在了队伍的中间，扶着墙壁走得颤颤巍巍。
通道的四壁皆是石材构建，厚实，但是极为光滑平整，若非甬道中格外干燥，没有生长苔藓，只怕他们一个不小心，就直接一骨碌滚下去了。
罗什一边往里走，一边看着周围的情况。
甬道内有不少墙面的砖石向内翻起，露出了下面被触动的机关。
看着那些各式各样的凶险机关，罗什不禁感叹当年的盗墓贼确实有些本事。
从这条甬道走过去，竟没有在层层叠叠的机关中丧命。
要么是很厉害的老盗墓贼，要么就是有些特殊本事的非常人。
甬道两侧堆着一些碎石和已经失去效用的机关道具，这些都是当年蔡家人整理的。
这条通道先有盗墓贼的踩点，后有蔡家人的排查，绝大部分机关都已经失效，剩下的一部分则相当隐蔽，想要触发没有那么容易。
甬道格外的长，当罗什走得腰酸背痛，有些火气的时候，终于看见了出口。
那里原本有着第二扇门，不过现在已经碎了一大半，甚至连周围的甬道都破碎了许多，周围的墙面有着明显被爆破过的痕迹。
一行人跨过碎门，进到了第一间墓室。
在手电筒的光亮下，他们看见了放在墓室中央的一口石棺。
棺材十分简朴，没有任何装饰和花纹，但整口棺材的所有石壁之上却刻满了咒文——只是棺材靠近门的这一测，有一部分外壁碎裂了，上面的许多咒文也被炸得模糊不清，但奇异的是，这些伤痕都比较浅，并没有真正的破开那口石棺。
棺材的石材略有些发红，是那种暗沉、深邃的红，大概是因为这口棺材中装满了鲜血。
即使过去了这么久，他们进入到这间墓室，依然感觉到了浓郁的怨气和煞气。
尤其是那副棺材，棺椁之内不断地向外散发着浓烈至极的负面气息。
三位教授不明白什么是怨气，也感受不到这里浓郁的煞气。
只觉得进入到这间墓室后，便手脚冰冷、背脊发麻，好似全身都浸泡在了装满冰块的液体中。
罗什抬手一挥，三道金光打入到了教授们的体内，他们立刻感觉到全身一暖，那种打心底里冒出的森寒和恐惧也消散了。
没了阻碍，教授们立刻就投入到了工作当中，热切又兴奋地围上去查看那副棺材。
他们虽然不明白棺材上刻着的咒文代表什么，却惊叹于两千多年前古人的手艺，竟然能在如此坚硬的石材上刻画出这么多红豆大小的咒文。
这些咒文雕刻的十分精细，整齐且清晰，即使经过了岁月的磋磨，依旧能够叫人看清每一个咒文的形状。
这些咒文里都填着朱砂，朱砂经过岁月的洗礼，变得暗沉发黑，却并没有干涸开裂，可见所用材料相当上等。
等到三位教授做好记录后，罗什便和蔡全义一起，将棺材弟弟盖子打开了。
第294章 棺中血
石制的棺盖相当厚重，但这难不倒罗什他们。
当几人合力将棺盖挪开后，罗什立刻闻到了浓郁的血味。
那甚至已经不能用血味来形容，充满了叫人窒息的腥臭和腐败。
众人围作一圈，就着手电的光，好奇又紧张地向着棺材里面张望，入目就是那一棺材红得有些发黑的血。
血装了大半个棺材，眼下静谧无波，就好似一块巨大的、朱红色宝石。
“老蔡，你们的人当年也不说给这玩意儿去去邪，瞧瞧这里面，怨气和煞气浓得能熬汤了。”
罗什歪着脖子往里面瞧了一眼，感受着那血池中传出来的气息，对着蔡全义努努嘴。
蔡全义抱着胳膊，老神在在回道：“可跟我没啥关系，那会儿连我爷爷都还没出生呢。再说了，蔡家管的是僵尸，可不管这些驱鬼驱邪的事儿。”
说罢，他翘起拇指戳了戳棺材外侧，发出了“笃笃”的声音：“我看这口棺材本身就邪乎的很，老罗，这可是你的本职工作。”
“呸。”罗什咂咂嘴，又偏头看了看那些刻在棺材外侧的咒文，神色忽然凝重了些许，“这些咒文我好像还真见过，好像是很早古的巫术了。”
说着，他收起说笑的心情，蹲下身体仔细查看起来，片刻后点点头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对，没错，就是那个种族。”
“那个种族当时人很少，但他们使用的巫术都很邪门。在楚国建国之前就已经被列为禁术，这个种族的人也遭到了追杀。”
“姑且就叫巫族吧，那会儿他们还没有名字呢。”罗什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起身扫视了一圈墓室，“但是到了楚国灭国时，他们又冒出了头来，我在不少地方都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那时境内征战四起，到处都是战乱。我无心加入战争，便行走世间，搭救一些被战火波及到普通百姓。”
“当时我就留意到了这一族。”
“只可惜那时我无力追查到真相，只当是这些人趁乱利用‘死亡’积攒力量，却没想到这些异族人竟很可能与魏国的皇室有所勾连。”
罗什的声音还算平淡，但他搭在棺材边缘的手却无意识地摩擦着。
看到这些咒文，他忽然想起大门上那两个轮廓模糊的雕刻，为何他一眼就觉得是腾飞的巨龙。
因为那是宣武帝在魏国建立之前所使用的军旗图！
事到如今，他越发觉得当初楚国灭国之战中必然隐藏着诸多内幕，宣武帝纵然有千万般才华，但他之所以能够那么快递在这么多叛军中一跃而出，很可能就是借助了这些巫族人的力量。
“行了行了，别感叹了。”蔡全义觉出他神色有些不对，立刻上来打断了他的思绪，此处毕竟还有外人，“先做事吧，等把这里藏着的秘密搞清楚了，没准就什么都知道了。”
罗什明白他的意思果真不再多说，撸起袖子开始查看棺材里面装着的那些血液，抬手挥出一掌，一道气流不快不慢地落到了那看着越发像是玉石一样的血上。
气流掠过，打破了液体表面的平静，却只是带来了极其轻微地波动，那血液竟然浓稠得像是粘液一般。
可这样一丝轻微地波动，却也将那血池的平静打破。
那光滑的池面缓缓地冒出了一个黏腻的气泡，气泡破裂的瞬间，窜出了一股暗红色的雾气。
那雾气只有葡萄那么小一团，可大家却清晰的看见了一张人面凝在雾气顶端，大张着嘴，发出了极其轻微却叫人头皮发麻的嘶喊。
罗什皱着眉头挥了挥手，那扭曲着向上升腾的人面雾气就消散开了，只留下了一股叫人不舒服的灰烬气息。
蔡全义招呼其他人向后退了一些，把棺材周围的空间留给了罗什。
包括三位教授在内，所有人都凝神看着他的动作，唯独出了文翔翮。
他既没有什么好学之心，对这种文物也没有兴趣，趁着这会儿没人关注他，他溜到边上，开始趴在墙面上四处乱摸。
这种墓室中必然藏着许多机关，都是古代墓室主人用来防止墓室被后人打扰所设立的。
当年那些盗墓贼进入这墓室之后就被那诡异的棺材所吸引，谁知棺盖一开，放出来这么一个煞星，杀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反倒没有触发多少房间里的机关。
只有最后炸药爆炸时，将与甬道所连接的那扇门炸坏了大半，而碎掉的那扇门的内测，也雕刻着许多符文，应当是防止棺材中的守墓人意外苏醒后逃离出去的。
可叹盗墓贼没将守墓人炸死，反而给它开了一条出去的路，让这墓室中的怪物肆意杀戮、死伤无数。
这边文翔翮轻手轻脚地贴着墙面犄角排查，那一边的罗什也摆开了阵仗，开始清除那些充满邪气的血液。
他双手手掌亮起金光，将一道又一道金色的符咒打入棺材内侧的石壁上的，沿着血池上方打了一整圈。
金光硕硕，倒影在那些血液上显得有些模糊，却将自血池里升腾出来的寒气中和。
随后，罗什双手结印，招出降三世明王，明王眼眸半睁，不怒自威。
降三世明王现身后，随着罗什的意念而动，那金灿灿的身体来到了棺材上方，抬起上手，让自己的手掌虚浮在了棺材上方。
它嘴唇未动，墓室里却响起了千人诵经之音，声音低沉平缓，犹如呢喃耳语。
在这诵经声中，血池再次冒起了一个气泡，气泡破碎后又出现了那有着人脸的雾气，只是这一次，雾气上的面孔很快就褪去了狰狞，变得安静祥和了许多。
血色的雾气渐渐变成了金色，那些痛苦扭曲的人脸也变得祥和安宁。
当雾气向上升起，越过了罗什打在石壁上的那一圈金色符文后，很快就消散了。
接着又是下一个气泡。
不过片刻，那一池血水就如同沸腾一般翻滚起来。
越来越多的雾气自血池中散出，越来越多的人面在诵经声里消失。
可突然，众人有些惊讶的发现，那一棺材的血水中，隐隐传出了愤怒地嘶吼！
血水沸腾着！翻滚着！粘稠的血液挣扎着、像是企图将那些冒出的雾气吸收回去。
可血水的力量，在降三世明王前显得那么脆弱。
越来越多的雾气争先恐后般地向外扩散，甚至迫不及待地撕裂着血水粘稠的表面。
血液仿佛突然活了过来，如同活物一边嘶吼着，只是那声音由最初的愤怒变得惊恐、凄厉。
甚至嘶吼中，开始夹杂了不知多少人的窃窃私语！
那血液变得越来越粘稠，体积锐减到了一开始的三分之一。
在降三世明王的注视之下，在那摄人心魄的诵经声里，那血液如同一个垂死挣扎的怪物，不停地改变着形态。
它不停地挣扎、横冲直撞，似乎想要从金光里逃脱出去。
它越缩越小，越发粘稠，竟慢慢地整个凝聚成了一张人脸，痛苦的咆哮着。
罗什一开始还未在意，但当他看清那张面容后，他脸上不禁出现几分愕然和不敢置信！
心神恍惚间，连降三世明王都震颤了一瞬！
那张脸，竟和两千年前的楚燕宗一模一样！
第295章 清理血棺
罗什的错愕只出现了极短的一瞬间，旋即他双目喷火，充斥着极致的愤怒和憎恨！
强烈的情感波动立刻影响到了降三世明王，它半闭着的双目猛然睁开！眉锋如剑！原本淡漠安详的面容染充斥着极致的愤怒！
祥和的佛力瞬间变得暴戾，仿佛要将一切撕碎的恐怖气息顷刻间向外扩散。
那挣扎着、咆哮着、发出绝望哀嚎的人脸，立刻在金光下土崩瓦解！
残存的鲜血毫无预兆地从内部炸开，炸得棺内一片血污狼藉，当最后一丝雾气在金光里烟消云散，原本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棺椁，终于变成了一件平凡不过的死物。
降三世明王因落实而暴动的瞬间，蔡全义和書舍的另外一位特级诡猎方天苒立刻有所发觉，他俩同时拉开结界，将众人护在了里面。
结界张开的瞬间就见一股能量波以降三世明王为中心向外展开，恐怖的气浪震得两人的结界发出不详的动静。
“老罗！”
蔡全义立刻喊出声，将罗什从失控的状态唤醒，降三世明王身上暴动的能量立刻重新稳定下来。
罗什抬手捂住脸，控制自己的情绪——无论多少年过去，他对楚燕宗那刻进骨中、融进魂里的恨都未曾减弱半分。
那憎恨反而在漫长得无穷无尽的岁月里变得越发的浓厚。
可不等他调整好状态，房间另一侧突然传来痛苦的呻吟。
罗什一惊，转头却见文翔翮捂着自己的脸，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他赶紧过去将人拉起，文翔翮起身一抬头，就看见鼻血顺着他的手指缝向往外流，糊得衣服上全是血。
“没事儿吧？不好意思，我没控制住。”
罗什吓了一跳，赶紧给他检查身体，确认没有其它伤势才放下心来。
文翔翮溜溜达达半天，不知什么时候绕到棺材的另外一侧，连蔡全义都没有留意到他。
其他人也围了过来，蔡全义挑着眉，看着他满脸鼻血的模样，不厚道地笑了起来，在文翔翮幽怨的目光里勉强止住笑问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文翔翮接过同伴递过来的纸张，手忙脚乱地堵住鼻子，仰着脑袋委屈的道：“我这不是想看看墓室里还有没有其它机关吗？”
他的鼻血来势汹汹，两团纸巾肉眼可见的变红了。
“没想后面突然冲来一股能量，我直接一脸砸在了墙上，哎呦喂！我的鼻子是不是断了呀？！”
文翔翮努力仰着头，看得出这一下撞得有点狠，堵鼻子的纸已经完全红了，罗什看不下去，赶紧给他治疗。
“还好鼻梁没有断，真不好意思啊，小文。”
没想到造成这个后果，罗什为着自己刚刚的失态而懊恼。
文翔翮连连摆手，有了罗什的治疗，他的鼻子好歹不再鲜血直流。
“没事没事，就是一点小伤，副社长。不过刚刚是发生什么了？我背对着你们什么都没看到啊。”
他这一问也问出了其他人的心声，蔡全义走到了棺材旁，低头查看着棺椁内的情况。
降三世明王还保持着刚刚的动作，但双眼已经重新回到了半开的状态。
棺材里只剩下了勉强覆盖棺底的血，并且这些血水还在飞速的干渴、萎缩，变成了一种粘稠的胶状物。
众人刚刚站得有些远，只能看见降三世明王，却并不能瞧见棺椁下面情形，自然没有看见那让罗什失态的血之面容。
提及这个，罗什的脸色又沉了两分，咬肌隆起，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好半晌才解释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真是那个楚燕宗？！”
这一下，连蔡全义都露出了震惊之色，如果此处真是宣武帝的陵墓，作为被他覆灭的楚国末代皇帝楚燕宗，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血池中的血至少取自上千人，只不过是以楚燕宗的血为中心，辅以其它东西，结成了一个冤魂阵。”
罗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抬手一挥，降三世明王就化为光点散去。
就在几人说话的功夫，棺材中的血就变得更加干涸，慢慢地缩成了一堆黑色的泥块，紧紧的贴附在了棺材底部，如同在棺材内侧涂上了一层黑色的颜料。
罗什又打了一个响指，那些黑色的血液残渣立刻被引燃，等到火焰散去后，露出了棺材底部雕刻着的阵法。
“此阵法锁住了怨气和煞气，想必当年取血时，这些人大部分都还活着，所以血中无魂却积聚了极强的怨煞之气。”
罗什也走了回来，站在蔡全义的旁边，目光扫过棺材底部的阵法，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他此时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只是面色相对平时严肃了一些。
“可是宣武帝他们攻入皇城的时候，楚燕宗不是已经死了吗？”
教授们不太了解这些神鬼莫测的东西，只当做是一种古代人残忍的血腥仪式。
听罗什说到这一棺材的血是如何来的，王东阳便立刻提出了疑惑，那高高举起的手，仿佛学堂上提问的孩童，叫人有些忍俊不禁。
墓室里的气氛却因此意外的缓和了许多。
“他确实死了，也没有听说有人去收敛他的尸首，只怕宣武帝手下的巫族人就是从他尸体上提取的血液。”
罗什认真地解释着，慢慢推演其中的过程。
当年他和罗耶忙于逃窜，根本无暇关注朝代交替的变化，但后来却也并未听说楚燕宗的尸首被如何处置。
至少没有悬挂城头或是游街示众。
后来偶然提起此事，罗什还后悔当时没有把楚燕宗的尸体碎尸万段。
此时得知楚国最后一个皇帝，虽然没有被公开羞辱，却是被巫族的人抽取了尸首血液，制成了这样一个怨魂阵，这么一想，他觉得挺痛快的。
“这个阵法有什么作用吗？”
蔡全义一点不介意这口棺材之前装过什么，用胳膊肘搭在棺材边上撑着身体，认真地打量着下面的阵法。
蔡家文献上记载的是蔡家先辈的推测，只当这一棺材的血是为了给守墓人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让他死后也能持续成长。
毕竟他们没有将一棺材的血都清理掉，未曾看到棺材底部的怪异阵法，那些刻画在棺材外面的咒文，他们也并不认得。
“除了封锁怨气和煞气之外，应当还具有识别和攻击的作用。”
罗什仔仔细细地辨别着那复杂的阵法，声音有些缓慢，当年在战争中发现巫族踪迹后，他花了很长时间研究这一族的咒术，毕竟巫族曾经遭遇举国追杀，几乎覆灭，很多文献典籍都流传了出来。
“既然是以楚燕宗的血为核心，想想宣武帝对楚氏一族的仇怨，这个血棺和里面的守墓人，确实很有可能是为了地方楚家人来掘墓……”
说到一半，罗什忽然摇头，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不对，不止是防着楚家血脉，更是防着楚燕宗本人。”
“此话怎讲？”
听到王东阳问话，罗什却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靠在棺材边上，将上半身探入了棺椁之中。
他手中亮起灵力的金光，虚贴在棺材底部，如同扫描一般寻找着什么。
片刻后，他重新站直身体，神色有些嘲讽的自言自语：“一代帝王，死后却被人毁尸灭迹，真是可笑至极。”
他转身来，侧对着众人，指了指棺材底部。
众人将手电靠得更近一些，立刻发现棺材底部的材质似乎和棺材其它地方有些不同。
众人互相对视，却瞧不出到底是什么，只有蔡全义和方天苒似乎明白了。
“这棺材底铺了一层特殊的材料，里面混杂的，是被磨成细粉的骨灰。”
说完这句话，罗什甚至有一种想要大笑的冲动。
真是太叫人解气了！
第296章 刻骨铭心的恨
众人看着罗什脸上那明显超越幸灾乐祸的表情，不禁都沉默下来。
蔡全义却是便过头去，瞧见了满脸写着八卦的三个教授，赶紧清了清嗓子。
罗什深吸一口气，又指着棺材底部的阵法说道：“这几个地方是阵眼，瞧见上面镶嵌着的小东西没，那是血肉烧成的结晶。”
众人一边发出惊叹，一边凑在一起低头看着那几个阵眼，阵眼中间似乎镶嵌着一颗小东西，看上去黑黑的，但打磨的很光滑。
此番场景看着倒没有什么感觉，就像是看着有些特别花纹的文物，可一旦细想其中材料来源，便觉得浑身恶寒。
这可真是只有恨之入骨才能做到的程度——抽其血、毁其肉、焚其骨，若非这里大部分都不是寻常人，只怕还会猜想这里是不是还禁锢着楚燕宗的魂魄。
“这一池子血有着特殊的触发条件，一是楚家的血，二则是楚燕宗本人的魂魄。”
罗什的脸色相当不好，这个冤魂阵可以说事残忍至极、血腥至极，凝聚了千人的怨恨在其中，却只为了用来对付楚家的人。
不仅防着有楚家血脉的人，同时也防着楚燕宗那转世轮回的魂魄。
只怕当年，宣武帝曾要求过巫族人抓捕楚燕宗的魂魄，最后尝试无果，才留下了这样一个阵法守株待兔。
罗什看似轻松破阵，不仅是因为他自己的强大，也是因为阵法的效力在漫长岁月中流失了大半。
而且，守墓人也已经不在这里。
罗什相信，若这鼎盛状态的冤魂阵被触发，被它锁定的人只怕顷刻间就会死于非命，连魂魄也留存不了。
他将这些说给众人听，除了三位教授，大家本就是业内人士，自然明白其中凶险。
“一个人的魂魄只要没有损毁缺失重新凝结，那即使经历过轮回转世，魂魄本身的气息是不会变的。”
说着，罗什招手，让人将棺盖重新合上。
“而与魂魄共存一世的肉体，最是熟悉魂魄气息，即使楚燕宗轮回转世重新为人，只要进入冤魂阵的识别范围，冤魂阵遍便会立刻触发，瞬间就能将他的魂魄与这一世的肉体强行分割。”
罗什转身看向众人，一字一句的说着：“有其血脉者杀之、其魂归来时囚之，那守墓人或许本身就是为他而制作的，说不定就要让他生生世世困于此处，为他宣武帝看守陵墓！”
这看上去像是随意推测的话，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可在座的众人却都觉得，也许真相就是这样的匪夷所思。
“他们之间的国恨家仇已经是两千年前的事儿了。”
蔡全义抬手打断了众人的沉思，三位老教授这才如梦初醒般的点点头，有些热切地讨论起来。
“我们还是先找找这里有没有什么可以验证守墓人身份的东西吧。”
墓室里其实还放了一些陪葬品，不多，但非常具有研究意义。
只是当年的盗墓贼从外打开墓室后，没有做任何保护措施，更是炸毁了和甬道相通的石门，有一部分陪葬品甚至因炸药的威力损坏了。
后期更是因为空气流动，打破了墓室内的贫氧环境，大部分东西都已经氧化了。
他们十来个人在三位教授的指导下，小心翼翼地检查那些陪葬品，只可惜最终并未从其中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众人便索性往主墓室去了。
毕竟守墓人的身份，还有一个关键线索就在主墓室里。
进入主墓室的石门特别高大，高约十米，宽约六米，上面雕刻着许多繁复的图腾，看着颇有气势，只是站在门前就有一种压迫感。
罗什和蔡全义对视一眼，一左一右站到了那石门的两侧。
他们所站之处沿着墙壁向上，在略高于石门顶端的位置垂着两条只有手臂长短的铁链。
铁链很粗，下坠两颗虎形兽头——一只怒目圆睁，一只闭目神思，它们口中分别叼着一枚青铜圆环。
石门两侧的墙面极为光整，石砖的缝隙都塞满了石浆，连一丝空隙都没有留下。
别说借力的地方，想把指甲盖塞进去都不容易。
罗什抬头看看这面墙，突然有些想念自己的宝贝徒弟，若是龚墨在这儿，这种麻烦的活计他就不用亲自来做了。
想归想，他的动作却是一点不慢——脚下腾起一片金色的雾气，立刻拖着他向上升起。
蔡家先辈虽然没有弄清这座墓室到底属于何人，但对于墓室中的部分机关布局和石门开启方法却是有着详细记载的。
蔡全义虽然不会飞，却也并非毫无办法。
他微微蹲下身体，双足发力、猛然跃起，这一下跳了足足有五六米高，旋即双手成爪，看似苍老的手指却如同钢筋铁骨，毫不费力地直接插入了石壁之中。
接着，他双脚蹬在墙面，双手稳控身体，一个借力再次腾飞，又向上跃起了两米多的距离。
便是这般借力，他很快也爬到了那铁环所在的高度，和罗什一左一右同时握住了铁环。
王东阳看着蔡全义落在石墙上的几个手指洞，心疼得直皱眉头，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罗什和蔡全义再次对视一眼，手中同时发力向外拉拽铁环。
粗重的铁链被拉得叮当乱响，两人手臂高高隆起的肌肉，仿佛拉拽的事物有千金之重。
很快，众人就听见石门的另一侧传来了机扩转动的声音，然后就是“锵”的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物件，顶在了石门上。
这声音同时响在石门的四个部位，几乎不分先后。
听到这声音后，罗什和蔡全义却是保持着现有的动作，并没有继续发力，然后招呼下方等待的众人靠墙而战，并穿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装备。
随后罗什单手掐诀，墓室中又出现一股旋风，旋风很大，几乎囊括了整个墓室，它垂直于地面地向外推进，将墓室里的空气尽量向外排出。
根据文献记载，蔡家的先辈到达这里的时候，守墓人所在的墓室已经受到了空气的侵蚀，但位于更深处的主墓室却连门都没有打开。
为了探查墓室所属自然需要进入到主墓室里，但蔡家先辈当年也采取了措施，打开主墓室之前先对外围甬道进行修复，并封闭了守墓人所在的墓室。
然后以没有温度的阴火消耗墓室内的氧气，随后才打开了主墓室的门。
蔡家人自然都会内息术法，短时间内可以暂停呼吸，然后轮流进入墓室中进行查看。
大概正是为了保护主墓室的状态，他们进去的时间并不长，尽可能地保护了主墓室的完好程度。
罗什他们现在也要进去，自然也需要做好措施，不然三位教授指不定当场气死。
第297章 宣武帝之墓
约么半盏茶的时间，旋风渐渐停下，此时墓室中的空气已经极为稀薄，墓室内有种死一样的沉寂。
方天苒一抬手，一簇墨绿色的火焰自他手心燃起。
那火焰不仅颜色诡异，亮起的瞬间更是带来了一股阴寒之气，只不过两三次呼吸的时间，墓室里的温度竟下滑了至少十度，众人顿时感觉到了一丝冷意。
几息之后火焰熄灭，方天苒拿出一盒火柴，连续擦了好几根，火柴都无法点燃。
这也证明着墓室中的氧气浓度已经足够低了。
除了罗什和蔡全义，所有人都带上了氧气设备，方天苒对着上方的两人比出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接到信号的罗什和蔡全义，这才再次动了起来。
两人手臂的肌肉紧绷，再次发力向外拉拽铁链，那巨大的石门就在这力道下震动起来，然后慢慢地向外敞开。
石门开启的动静相当大，甚至带得他们脚下的地面也传来了震动，成片成片的灰尘被震落下来，在空气稀薄的墓室里缓慢飘荡。
罗什和蔡全义的身上亮起不同的灵力光泽，将这些粉尘抵挡在外，而下方的方天苒直接拉开一个结界，免却了尘埃拂面的狼狈。
随着石门的敞开，众人才看见石门内测有着四个L型的金属支架，分别位于两扇门内侧的上下位置，铁链通过机关从门内向着门的方向传递力量，力量再通过这四个L型的支架传递，将门从内向外推开。
如此简洁又巧妙的设计，看得三位教授两眼冒光，赶紧掏出笔记本做起了记录。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主墓室的文物保存度应该很高，他们眼下没有携带更多的专业设备，就尽量采取原始的方法进行记录。
当石门开启到接近九十度的时候，罗什和蔡全义已经站回到了地面上，那粗壮的铁链依旧握在他们手中，只是原本藏在石墙内的一部分，如今却都被拉了出来。
而当两人又一次猛得向下一拽铁链，原本平整的地面随着两声机括弹起的声音，翻出了两个金属挂钩，罗什和蔡全义便将手中铁链上的圆环挂上了去。
做好这一切，他们两人才穿上了自己的设备，然后并肩走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主墓室。
眼下，他们的照明设备已经换成了专业的照灯，亮度低且几乎没有热量。
主墓室不算特别大，却比前面守护人的墓室要高上许多。
中间是像祭坛一样的高台，台上并排放着三口棺材，棺身有一半以上都镶嵌在高台里。
而高台前面，十六个高大的人佣分列两侧，手持长枪、泰然而立，神情恭敬而平和。
罗什率先向高台走去，步伐放轻缓了许多——毕竟蔡家文献上记载主墓室的机关数量很少，很可能存在蔡家先辈们没有发现、排除的危险陷阱。
众人从那两排人佣前走过，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细细一看，这十六个人佣的长相竟都不相同，不知到底是什么材质雕刻而成，看上去栩栩如生。
十六个人佣的双眼都闭合着，似乎陪着墓室主人一起安详长眠着。
罗什斜眼看着这些人佣，材质看上去像是金属，但却有着一些木头的纹路——他敏锐的发现，所有人佣的眉心都点了一抹朱砂。
朱砂的材质，似乎与外面血棺咒文里填充的一样，只怕这些人佣在某种特定的条件下也会触发。
不过当年蔡家先辈进入墓室检查，几进几出，还开棺取物，这些人佣却是丝毫未动，显然触发的条件还是有些苛刻的。
罗什绕到人佣身后仔细检查一番，却并未在它们身上发现任何咒文，便只得将此事暂时放下。
通过人佣后，众人径直顺着阶梯来到高台上，高台除了镶嵌棺材的位置之外，竟像是一整块玉石雕刻而成的，在微弱的灯光下反射出来莹亮的光泽。
高台上除了棺材外，没有放置其它任何陪葬品，但那玉石一样的地面上却有规律的镶嵌着一些东西，上面积了不少灰，一时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罗什带着众人径直走到中间的棺椁前，那棺椁很大，上面雕刻着宣武帝的双龙旗纹，相对于其他皇帝的棺椁来说，显得颇有些简朴。
墓室里的空气沉淀了太多岁月，就算是蔡家人也不敢轻易吸入体内，众人都带着全封闭的面罩，但说话的时候隔着面罩就有些模糊。
“开棺吧，别在这里呆久了。”
罗什上前一步，直接将手放在了棺盖的一端。
进入主墓室后，他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这个漆黑的房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自己。
可他用灵力扫视过去，却并没有发现任何能量波动，那种注视感轻薄如纱，叫他分不清来源。
蔡全义答应一声，走到对侧，也将手掌放在了棺盖之上，两人同时发力，直接将整个棺盖向后滑动，直到棺盖完全从棺身脱离。
棺盖相当沉重，被放在地上时，发出了沉闷的声响，那声音在墓室中回荡起来，像是有人在轻哼。
教授们激灵灵地打了个抖，下意识地往高台下面站着的人佣看去，黑暗之中，那些静立的人佣的存在感实在有些强烈，灯光的余晖中，它们好似都转过了头来。
“看，那就是装着守墓人眼睛的盒子。”
蔡全义当先弯腰查看棺材里面的情形，指着一个方向对罗什说着。
这棺椁之中躺着一个身穿暗红色华袍、头戴黑金冠的男人，男人面色有些发灰，却并不似寻常古尸一般干瘪、腐败。
它安静地躺在棺椁中，双眼闭合，神色平静，就好似一个陷入沉睡的普通人。
三位教授被声音勾回了魂，想到棺材已开，便立刻激动不已地凑上来查看，恨不能伸手摸几下，手忙脚乱地翻出笔记本，就这昏暗的灯光奋笔疾书。
可罗什和蔡全义只粗略地看了一眼，便将注意力转到了古尸的脚底位置，那里放着一个巴掌大的锦盒，盒上还有丝绸装饰，竟在灯光下还泛着浅浅光泽。
罗什眼尖，一眼就瞧见了那锦盒上没有丝绸装饰的位置，有许多细小的红点，他走到那一侧，弯腰下去一瞧，发现果真又是巫族人的咒文。
“是宣武帝，就是宣武帝！”
知道这玩意能证实守墓人的身份，罗什正准备把锦盒捞起来，那边却传来了王东阳激动不已的欢呼声，声音透过面罩传出来，高得有些变调，却也挡不住声音中满含的雀跃。
声音在墓室里回荡起来，带起无数的回声，重重叠叠的合在一起，听得人有些头晕，到后面甚至听不清回声说的什么，只有一连串的嗡鸣。
罗什被震得耳膜发麻，赶紧用灵力将声音化去，墓室这才重新恢复到了沉寂中。
“教授，冷静一些。”
当听到王东阳的喊声，蔡全义就知道要不好，赶紧拉了王东阳一下，压低声音提醒。
王东阳喊出这句话后，很快就意识到不对，不等他做什么，就被那无限回弹的声音震得有些窒息。
当回声消失，他只觉得双耳嗡鸣，丝毫还有声音在耳道中回荡。
他赶紧闭嘴，没有再说话，可透过面罩却能看见他依旧激动的双眼。
王东阳拍拍蔡全义的胳膊，然后指了指棺椁中那古尸的脸，又收回手指了指自己右侧的眼角位置。
众人随着他的指引看去，发现古尸的右眼角位置，有一颗小小的痣——古尸的面容有些衰老，却能从一些痕迹中瞧出其年轻时的俊朗，那颗小小的痣，给整个人平添了一抹妖异。
“《魏国传》、《宣武帝史》等书籍中都有对宣武帝的描述，称其面若仙君、俊美异常，其眼尾有痣，寻常呈褐色，怒时则变为赤红。有人因此传闻宣武帝乃仙君下凡，此痣就是他封印仙力的证明。”
王东阳压下心中的激荡，将声音压得很低地给众人解说，可他的声音颤抖得有些厉害，连抬起的手指都在颤动。
“这些当然是神化的描述，但眼尾有痣这个特征却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罗什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什么，从他认出宣武帝的军旗图纹后，他就已经确认了这个墓室主人的身份。
至于守墓人的身份，十之八九就是楚燕宗的儿子，楚国最后一个太子——楚钦安。
他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锦盒，那里面装着的，就是验证他猜测的最好证据。
第298章 楚钦安
罗什小心的取出锦盒，入手有一股微凉的气息，但不似血棺那么阴冷邪恶。
蔡全义双手抱胸，踱到了他身边来，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锦盒。
“这上面的咒文写的什么？”
“有封存气息和禁锢灵魂的，还有些我也没看出来。”
罗什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退了两步，和其他人略微拉开了一些距离，蔡全义侧过身来，手中亮起一小团光，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众人这才聚到这一侧来。
王东阳看着罗什手中的锦盒，眼睛里透出光亮，瞧着那锦盒的目光有些痴迷——这可是有着差不多两千年历史的东西！能亲眼看见它原本的模样，是多少考古学家一生都难以实现的梦想！
见大家都看了过来，罗什将锦盒托在掌中，然后轻轻地扣动机关，锦盒在“咔哒”一声轻响后，轻巧地弹开了。
两千年的时间过去，锦盒竟没有丝毫损害，开启的过程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锦盒之内，用上好的丝绸铺垫，两颗圆形的事物一左一右静静地放着。
罗什空着的那只手勾了勾手指，两颗球型事物立刻就飞到了半空中，滴溜溜的旋转起来。
它们看上去略有些萎缩，表面泛着油量的光泽，罗什将它们托在手中，双眼中亮起了淡淡的金光。
被金光一照，众人便清晰地辨别出那是两颗眼球——显然已经脱离人体许久，眼球看着有些干涸，瞳孔也变得浑浊。
但随着金光闪耀，他们竟从眼球之中看出了几丝荧光流转，那荧光颇为浅淡，浅淡到几乎瞧不真切。
罗什手指一动，掌心中也冒出了金色的雾气——雾气柔和地将两颗眼球托起，然后围绕着眼球缓缓地旋转，很快，就看见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从眼球中脱离出来。
“汝乃何人？”
当最后一丝雾气从眼球中脱离出来，罗什眼中的金光已然消失，他低声询问，声音低沉而朦胧，带着一种叫人恍惚的特别韵律。
白色雾气汇聚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巴掌大的虚幻人影，被金色雾气托举着，虚浮在半空。
人影晃动着身体，目光有些呆滞茫然，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罗什。
罗什没有急着再问一次，只是平静地看着它，那金色的雾气还在缓缓涌动，似在给那虚弱的灵魂灌注力量。
“……吾乃……楚国……太……子。”
过了许久，久到其他人都以为这个魂魄不会给予回应的时候，它终于开了口，声音清浅空灵，似乎被风一卷就会消散。
“汝可是，楚钦安？”
说出第一句话后，那魂魄有些颤动，似乎开口人言非常消耗它的力量，罗什待它略微缓和之后，才又问出口。
那魂魄看着罗什，像是在认真打量着他，但那虚影通体只有盈盈白色，很难瞧出它在想些什么。
听到罗什的问话，它沉寂了许久才缓缓地点头：“是……我是。”
说完这句话，它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头，似乎有些痛苦地低吟了一声，然后询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被封印了两千年，楚钦安刚刚苏醒，它的神智似乎还有些恍惚，脑海中接踵而至的记忆混杂在一起，叫它思绪纷乱。
“距离楚国灭国，也就两千多年吧。”
罗什没有见过生前的楚钦安，只是听罗耶说过，这位楚国的太子比它老子懂事许多，从小就很亲近罗耶，小时候练武的启蒙师父就是罗耶。
只是后来征战四起，帝将离心，罗耶很少返回京都，也不再和太子有所联系。
直到楚国将灭，罗耶携太子突围，将其护送至镇北军处，这师徒二人才算又见上一面，却没想这次见面却成了永别。
楚钦安听到罗什的话，魂魄震颤了一下，似乎一时间没有明白两千年是一个怎么样的概念，它恍恍惚惚地张了张嘴，又低头看看自己苍白到透明的双手，好久才幽幽地说道：“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说罢，它又一次用手捂住自己的头，指尖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顶，似乎极其痛苦。
“嗯，过去很久了。”
罗什点点头，轻声说着，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他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金色的雾气再次围绕着楚钦安的魂魄打旋，散发出了祥和安宁的气息，楚钦安这才慢慢地放下了手来。
它仰着头，又一次看向罗什，轻声问道：“你是谁？”
罗什的面容在黑暗中本就瞧不清楚，隐隐绰绰的金光更是承得他的轮廓有些模糊。
楚钦安问出口后，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它试着向前走出一步，却发现自己陷在那团金雾中无法前行。
“你是谁？”
它又问了一便，声音变得急切了许多，它那双苍白的眼睛竟染上了两分赤红。
“你是谁？是谁？！”
“我是罗什。”
在楚钦安焦急的询问中，罗什终于开口回答，神色有些淡漠——他和楚钦安之间可没有任何交集，更不存在师徒之情。
他与它之间，只存在国破家亡的恨。
“是——罗耶的兄长。”
“……师父……”楚钦安停顿片刻，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来，随后忽然跪了下去，抓住自己的头发，声音嘶哑地喊道，“……师父……师父！师父！师父死了！死了！”
它的声音比一开始有力多了，不再那么虚幻飘渺，但随着声音变大，如同巨锤一般，一下一下地击打在众人的身上，王东阳的身体最弱，立刻出现恍惚之色，身体跟着晃了一下。
方天苒立刻往前迈出一步，幽绿色的火焰如同长蛇一般自他身体飞出，飞快地围绕着众人的身体形成一个圆环，当火焰的蛇头与蛇尾相接时，楚钦安那震人心魂的声音就微弱了下去。
罗什没有阻止他，甚至没有任何举动，只是微微皱着眉。
楚钦安的声音越发嘶哑，如同突然想起了什么痛不欲生的过往，哀嚎着、发泄着、痛苦着、绝望着。
它的声音发自魂魄，和人类说话的声音并不相同，在墓室之中显得更加空荡却并未带起丝毫回声。
只是因它之嘶吼和痛苦，墓室中不知何时响起了如同人言的窃窃私语。
声音密密麻麻地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周围聚拢着成千上万的人，又好似有着数不尽的虫蚁正在墙面和地面攀爬。
渐渐地，四周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众人感觉到脚底的高台竟也有几分震动传来。
但周围的变动，罗什就好似未曾察觉，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手掌上那崩溃的魂魄。
“我可以带你，去见你师父。”
第299章 危险
墓室中忽然变得极其安静，楚钦安的嘶吼消失了，那些仿若万千虫蚁乱爬的声音也消失了，连地面隐隐的震动也没有了。
罗什的声音很低，几乎淹没在了那些诡异的声音之中，可楚钦安听见了，也听清了。
它呆愣地看着罗什，似乎有些震惊、有些诧异，也有些不知所措。
“我说，我可以带你去见罗耶。”
“…可…我师父……我师父已经死了……”
楚钦安的声音再次传来，依旧清浅，却是不可遏制地颤抖着，那声音中的畏惧和痛苦是那么的明显。
罗什低头看着它，眼中神色淡漠而悠远：“嗯，已经死了，但是没去投胎，所以还能见着。”
这句话仿若刺激到了楚钦安，它的魂魄猛然颤动起来，双眼的赤红越发明显，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
但罗什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手掌向内一收，金雾就包裹着那一小团魂魄重新缩进了眼球之中。
已经苏醒过来的楚钦安并没有重新安静下来，眼球如同活物一般疯狂地晃动着，里面的魂魄挣扎着想要出来、想要问清缘由，可那一对眼球之上多了一层浅薄的金光，将两颗眼球完全封禁了起来。
罗什随意地将两颗眼球放回锦盒，又将锦盒重新合拢，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众人。
“那、那真是楚国最后一个太子？”
王东阳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激动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他看着放在罗什手中的锦盒，手有些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似乎想要去摸一摸——但最后还是理性地克制住了。
执行这次任务，罗什只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存在危险的东西必须由書舍来进行处置。
必要时候，甚至有些文物也需要毁去。
王东阳不仅对那锦盒感兴趣，也非常想和楚国这最后一位太子来个促膝长谈。
这位太子必然知道楚国灭国期间的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等事情平稳之后，欢迎教授您随时来書舍做客。”
罗什当然看出王东阳在想什么，却并没有明说，手腕一转，那锦盒就从他掌心消失不见。
“任务差不多了，教授，如果有什么还想查看的，就抓紧时间吧。”
他们佩戴的呼吸设备虽然很高级，也很先进，但为了方便携带，都是比较轻巧的，这也导致存储的氧气量并不是很多，只能维持一个小时。
王东阳一听这话，恍然回神。
太子什么的都带回去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跟它好好聊聊，但是现在他们作为考察的先头部队，可是有着其他人没有的优势！
那就是先一步的、仔细地考察墓室现场了！
王东阳和两个年轻些的教授再也顾不上锦盒和太子，搓着手就开始在墓室里面查看，書舍的诡猎和蔡家其他人自觉地跟上去保护他们的安全。
文翔翮当然又乘机开始摸着边边角角查看机关了，兴奋程度一点不亚于几位教授。
罗什也懒得管，他和蔡全义走到墓室门边上，等着和众人一起离开。
眼看任务就要完成，罗什却越发觉得心里不安稳，可不管是进山还是进墓，这一路上他的感官都是全面开启的，既没有发现任何外来的阴气或者怨念，也没有发现任何潜藏的敌人。
若是那靖远亲自前来，他的确有可能发现不了，可罗什却觉得，那个高傲得鼻子对着天空的傻缺，做不出来埋伏人的勾当。
这么一来，便更觉得有些焦躁。
“行了，兵来将敌水来土堰，这么焦头烂额的，一点也不像你。”
蔡全义那胳膊捅了捅他，面罩掩去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他那双看着叫人胆寒的“凶恶”双眼。
罗什这会心烦得很，难得没理会他的打趣，回头仔仔细细地又扫视了一便主墓室的情况，他的精神力向外扩散，透过墓室的墙面，向着山体内部探测而去。
这所谓的龙头山，山体格外坚实，在两千多年的地壳运动之中，竟没有被岁月所淹没。
墓室外面的山体都是一些高密度的岩石，罗什的精神探到一定位置后就很难再进一步——他也没有在这里面发现任何异常。
他和罗耶历经漫长的岁月，出现这样明显的危险感知，绝对不会是一句“多虑了”可以带过的，何况这一次，他们两个同时出现了这样的感应。
到底会是什么呢？
罗什紧紧地皱起眉来，觉得额角竟有些隐隐作痛。
“时间差不多了，老罗，该招呼收队了。”
蔡全义见罗什一脸严肃，也知晓此次任务中隐藏着巨大的危险，便也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其他人查看墓室，眼见距离氧气告急还剩下十分钟，这才开口提醒。
罗什点点头，打了个响指，手中顿时出现一颗小小的光球，光球自他手中飞出，在墓室中滴溜溜地飞了一圈，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走吧，该出去了。”
等王东阳恋恋不舍地带着其他人围拢过来，罗什才轻轻拍掌，转身向外走去。
墓室依旧很安静，只能听见众人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地响着。
三位教授一边走，一边兴奋地低声讨论着收获，甚至已经开始计划后期怎么带队来考察，能够最大程度的将所有历史文物都完整地带出去。
文翔翮也很激动，他在主墓室里还发现了七个机关，其中三个让他当场拆了，还有三个和墙体合在一起，没办法全部卸下来，他只能将外侧的触发部位给拆了。
至于最后一个机关，竟然在宣武帝的棺材中。
虽然棺材中没有任何缝隙，也没有任何作为触发的机关点，可他就是肯定，棺材的下方有着一个夹层。
那夹层的空间不大，但是听回声像是放着什么。
若不是王东阳眼尖，发现这小子居然想悄咪咪地把宣武帝从棺材里抱出来，大概这位魏国的开国皇帝，就得躺在地上等别人拆他的棺材了。
王东阳当时气得差点把自己的老胳膊卸下来给这个毛头小子来个五连鞭，要不是方天苒手快把文翔翮提溜着丢给罗什，这小子真能给老教授气出个好歹来。
这会往外走了，文翔翮还在罗什旁边嘀嘀咕咕，说自己保证棺材下面有东西，那机关极其巧妙，必然藏着好东西云云。
罗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当先一步踏出了石门。
“咔哒”
主墓室中忽然传来了不轻不重的声音，那声音是重合的，像是有许多东西同时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这声音并不奇怪，也没有什么诡异的能量波动，却就是叫罗什的后背硬生生地惊出了冷汗来。
金光瞬间从他的身体中扩散出来，瞬时将所有人都包裹在内——那声音来得太过突然，也太没有预兆，他甚至来不及提醒其他人，只用灵力卷着众人想要立刻冲出墓室。
可下一刻，他脚下坚实的地面突然变得无比柔软，脚踩上去跟本无法借力——那地板不仅软烂如泥，当罗什一脚踏上去之后，便开始飞速地向下凹陷而去！
“起！”
蔡全义站在门边，正等着众人走出去，他好断后，眼见前面墓室陡然生变，他手中立刻飞出一道白色的东西卷住罗什的身体，将他向上拉起！
“咔哒！”
声音再次响起，众人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却见那十六个人佣已经转过身来面对了出口的方向，它们闭合的双眼也已然睁开，正带着森冷的绿光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