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打工第二天 (二更)
姜娴说:“回娘娘的话,倒也不是。”
就是说嘛,哪有可能天天这么练。
肯定是想在她们家皇后面前表现自己呢!
姜娴接着回话:“平时的话,臣妾还会领着宫人一起绕着倚竹轩跑十圈。”
建章宫的宫女嬷嬷微不可察地后退半步。
去倚竹轩当差,居然要受这么大的罪!
锻炼完之后,姜娴便让宫女给自己拿来纸笔墨砚,在矮一些的桌子上,继续描画皇上私库的物品账本。这时,皇后注意到她手上用的活页本,心生好奇。
不等她开囗问,姜娴便心领神会地将其献上去:“臣妾在整理銮奇库账本的时候,发现它是按进贡年份来分的,臣妾想以物品种类来分,方便皇上赏玩挑选,可要如何将新的贡品穿插进去?于是便想到在页侧打孔,再以细绳串起,是谓活页本。”
皇后不语,指尖摩娑该本片刻。
作为肝宫务肝得快过劳病的古代高管,皇后很快便想到活页本的妙处——它是个非常简单,又很神妙的发明,以往她想在册子里补充点什么,只能在后面加,有了活页本之后,直接往里面“新增一页”即可:“顾贵人竟有如此奇思妙想,难怪皇上喜欢你,你可把此物献给皇上了?”
“臣妾未曾将此物献于皇上。”
只一秒,姜娴便做出了投诚的决定。
如果皇后要将这发明昧下来,与其不情不愿的被硬抢,她更愿化被动为主动,将它当成搭上皇后线的“投名状”。
姜娴手中来自现代的伟大发明不止一样,日后等得到皇上的更多信任,才好拿出来。
“这物虽好,造工却粗陋,想必是顾贵人自个捣鼓出来的,本宫让造办处去把它完善,再献给皇上,”皇后一顿,拍了拍她的手:“顾贵人不必担心,本宫不会将你的功劳昧下。”
“臣妾方才如实回答,便是因为不曾有过此虑。”
姜娴微笑回答。
上司的话,不能当真。
甭管男上司女上司,全当放屁。
“等明日你便知道了,本宫也不妨跟你说实话,本宫不欲在后宫中锋芒太露,最好恪守本份。若非这物对处理宫务大有帮助,想来真能帮上皇上的忙,本宫也不想去跟皇上提。”
见姜娴露出疑惑神色,皇后坦言:“若是本宫太能干,皇上便会想更多多倚重本宫了。”
能者多劳。
皇后在后宫有限公司里已经做到顶了,她不图分红不图奖金,升无可升,再多揽活儿就是加快结束自己的工作寿命:“本宫说的,顾贵人可明白?”
“臣妾明白,”
姜娴一顿:“既然本子被拿去造办处了,臣妾没别的事情可忙,不如就来为娘娘分忧吧!”
皇后以为她是有意讨好自己,才作此举。
毕竟宫务繁琐复杂,事事须循旧例,哪怕姜氏在闺中学过管家,也不是一个量级的事儿。可她既然有这份心,皇后便承了她的情,也是想看看她到底什么时候会觉得累。
很快地,皇后便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顾贵人她,居然如此擅长文书工作!
姜娴是从底层卷起的,自然也做过助理,她做助理的时候把上司惯得都不想放她走,她也习惯了把事情都办得妥帖。姜娴并不越俎代庖的替皇后做决定,只是将次要的全捋好,再让皇后拍板。
姜娴现在做的活,和建章宫识字的宫女并无分别。
但她们没有现代高效工作的经验,优势也仅仅是识字,所有工作便由皇后一力承担,不把她累坏才怪。
首次经手宫务,姜娴发现……
自己入职了一家很琐碎,很龟毛,还有一堆文盲的公司。
搞到一半,姜娴不禁发出灵魂疑问:“皇后娘娘,平常这些事务都由娘娘自个完成吗?”
“平常有福锦她们帮本宫,她们都识字,为了给本宫分担,自打皇上登基以来,本宫便只提拔识字的宫女了。”皇后说道。
这也是她不抱怨的原因。
皇后觉得她已经有很多帮手了,还力不从心的缘故,一定是自己能力不足,睡得太多。
“皇后娘娘,不是会认字,就懂得工作的啊!”姜娴语重心长:“一直以来,真是辛苦娘娘了。”
这些宫女的工作能力,让姜娴想到自己小组作业的组员。
当时她也跟他们说:
同学,不是有字有图便叫PPT的。
宫女福锦窘迫:“奴婢在家里从来没学过……”
嬷嬷也不教如何当秘书。
她们伺候娘娘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好。
家政干不了秘书的活,很正常。
“罢了,臣妾就是来给皇后分忧的。”
姜娴深吸一囗气。
有姜娴在身边,皇后才发现,繁琐的宫务处理起来,可以这么得心应手。
她只用做决定就行。
两人忙到了深夜才歇下。
皇后躺在榻上一回忆,自己竟然和顾贵人在半天时间内,完成了往日要弄三四天的工作量。
福锦念叨:“顾贵人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呀!不过也好,有她来帮忙,娘娘可得两日好睡了,再忙下去,粉也遮不住娘娘眼底的乌青,真教奴婢心疼,”说着又自责:“奴婢若有顾贵人的三分能耐,也不至于让娘娘如此辛劳了!”
“这如何能怪你,即使是本宫,也不算得心应手。”
皇后失笑。
福锦吹灭了灯,她也缓缓合上眼,在睡前问上一句:“顾贵人可在偏殿歇下了?”
“回娘娘的话,顾贵人她听说建章宫里藏书丰富,正在书房里看书呢。”
“……”
皇后听着都觉得累了。
她合上眼,一夜好睡。
翌日,皇后睁开眼,第一件事情便问:“顾贵人可起来了?”
“回娘娘的话,顾贵人她早在一个时辰前便起来了,在娘娘的书房里看了一会书,又接着去晨跑,出了一身的汗,请宫女打水洗澡去了,算算时间,也该……”
这时,门外响起姜娴精神快活的声音:“臣妾求见皇后娘娘!距离请安还有一会儿,昨天有些账本没对,不如就早上来把它对完吧。”
“……”
皇后把被子盖过头顶,不想面对。
第六十一章 热血梅开二度(二合一)
“来伺候本宫更衣。”
皇后缓声说。
这句话,本来是吩咐宫女的,只是建章宫的宫人规矩太好,整个卧室里极为安静,姜娴在外首听见,欢快地应了声:“好的娘娘,臣妾这就来伺候娘娘更衣。”
不就是换衣服吗?
都能帮皇上换了,帮皇后换换又有何不可。
其他宫女一听,也以为皇后是让顾贵人进来伺候,便没拦着她进来。
姜娴把之前在皇上面前的小可怜光环撤掉,只用了粉丝滤镜——这东西对其他妃嫔用处不大,因为她们人均对她恶意满满,没有“黑粉”滤镜就不错了,还给她套粉丝滤镜?做梦呢。
这会粉丝滤镜对皇后起效,她就看到顾贵人容光焕发地走进来,她进门时逆着晨光,晨光在她身上勾了道金边,澄澈明亮的双眼盛着盈盈笑意朝她请安,是她不曾有过的精神面貌。
皇后:“……起来罢。”
不知怎地,皇后看见精神饱满的顾贵人,心更累了。
她就像是被早八折磨的疲惫大学生,对同样上早八课却精神奕奕的卷王同学感到不可思议:“本宫原是叫福锦来伺候,想让你在外面等一会的。”
伺候皇后,对部心气高的宫妃来说是折辱。
像贵妃肯定是不乐意的。
对低位妃嫔来说,倒是抬举,但皇后性子平和,她从来不认为别人伺候自己是他们的荣誉,但也非走在时代前端的平权先锋——懒得高傲,也懒得多想,要是姜娴不乐意,她便不勉强她,给她反悔的机会。
“在外面干等着无聊,不如进来伺候娘娘。放心吧,皇上都夸过臣妾细心妥贴。”
姜娴刻意提起皇上,试探对方的反应。
她的余光扫过皇后沉静的脸庞,没在上面看到一丝嫉妒。
皇后:“皇上中意你,本宫自是放心的。”
皇后:“何况,本宫也觉得你办事细心妥贴。”
来自后宫总裁的认可!
在职场上,姜娴和女上司打交道的次数不多,每次都很愉快——她们往往细心,要求高,既有大局也顾小节。来自同性的夸奖,也更让姜娴成就感满满。
撇去厚重的衣服,皇后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鲜嫩身躯被礼教规矩缚出了稳重的壳子。帮她穿好衣服后,姜娴又接过了为皇后梳妆的活,替她画眉,用遮瑕修容的手段上粉,让皇后看上去比平常更精神些。
宫女福锦见了,大为激动:
“顾贵人画妆的技术可真神妙。”
她是皇后的陪嫁丫鬟,与皇后分外亲厚。
福锦看着,经顾贵人的手化完妆的皇后,整张脸都年轻了不少,恍若出嫁前的模样。
姜娴笑说,“娘娘喜欢吗?若是喜欢的,等请完安我留下来教教你的宫女。”
修容和遮瑕的原理,都离不开现代美术。
古代的写意画是不强调立体感和明暗的,妆容上也较为扁平,顶多会用腮红晕染出少女粉颊红红的情态,
还有燕赤朝流行的“倒晕眉”,也是眉毛边缘往上方晕散开些许。
毕竟脂粉都是白的,没有肉色。
要达到非常自然的修容效果太难,但稍作修饰,特别是在掩饰疲态这一点上,已经比平常强上很多。
“你倒是不藏私。”
皇后动容:“后宫女子哪个不是把变美的秘方藏得死死的,你倒好,本宫还没问呢,你就什么都跟本宫说了。”
自打姜娴得宠以来,皇后听过很多传言。
说她极有手段,笼络得皇上三迷五道。
说她心思毒辣,连贵妃也不是她的对手。
说她狭隘记仇,谁对她不客气,她必百倍报复。
如今皇后对她上下打量一番,越看越觉得姜娴的确生得极美,人也纯善天真,哪里像贵妃说的那般丑恶……是了,谁得皇上的欢心,贵妃就巴不得谁死,宫里的传言,多半也是出自容雪施之手。
“自入宫后,除了陈答应,臣妾就没遇到投缘的朋友,难得娘娘赏识,臣妾这丁点学识,又有什么好藏私的呢?”姜娴说道。
职场求生经验之一:
抱对腿,站对队。
放眼后宫中,其他宫妃都是她的竞争者,追求的是皇上的宠爱,随时会背刺她。皇后不同,她为皇帝主持中馈,地位稳如泰山,无子又如何?后宫谁生下来,都得尊她一声母后。
姜娴之前一直没出手,是隔得太远,不清楚皇后的需求。
如今清晰明了。
皇后的需求,是一个能干的帮手。
这一点,姜娴完全能满足,于是悍然出手,献足殷勤——一个能干的下属,对上司来说是左膀右臂,只要尝过一次她的好,她敢打包票,娘娘便再也离不得她。
皇后的大宫女南绢听了略不高兴。
堂堂一国之母,怎可拿陈答应来比呢?
皇后听了却对姜娴高看了一分。
皇后能看出姜娴有意笼络她,这不是坏事,人与人的交往以利益为根基是正常的事,而她在投诚之际,没有完全把陈答应抛在脑后,反倒能看出这人重情义,是能打交道的:“却不是人人像你这么想,南绢,去把那只碧玺镯拿来。”
不久,南绢捧回来一个锦盒。
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只艳粉色的碧玺镯子,中间以雕金作扣,色泽透亮动人,金扣的造工也精巧无比,起码是妃位以上,或者像郭才人那般雄厚的家底才能得到的。
皇后为她亲自戴上:“这就当是本宫给你的见面礼,日后多来建章宫作客,你生得漂亮,总是素着不免暴殄天物,打扮得华丽些,皇上见了也喜欢。”
到底是皇后跟宫妃的关系,哪怕皇后知道姜娴缺银子,也不能直接说“以后来建章宫上班,薪酬从优”这种大白话。常来她宫里,还能少得了赏赐?建章宫的好东西太多,皇后还不怎么用得上。
她既然本朝国母,也是出身高贵的天之骄女。
和皇后同等出身的容贵妃,一件衣裳不会穿超过第三次,而她的家常衣裳却是半新不旧的淡紫暗云纹宫装,发髻上插了根东珠钗,耳坠又是素银的,简朴大方。
东珠是皇后的身份象征。
即便如此,也能从细节看出,皇后身上的饰品没有一件是新打的。反观容贵妃,每次出场必然珠光宝气,头上插无可插,折现下来便是每日头戴北京一套四合院,双手手腕各戴一只汤臣一品,随便摘一件首饰下来,便能让普通人实现财富自由。
姜娴把这些尽收眼底。
是皇后买不起吗?
不,是皇后已经不需要用这些来证明自己的尊贵了。帝后一体,皇后简朴节俭,传出去也是皇帝的美名。
“若是娘娘不嫌弃臣妾,臣妾便多来叨扰了。”
姜娴接过碧玺镯子,欣然戴上。
※
今日建章宫请安,不少人往姜娴身上瞟。
她留宿建章宫的事,许多宫妃已经知道了。
特别是容贵妃,她伸长了脖子盼着皇帝去建章宫和皇后大吵一顿,不料却只等到皇上独寝未央宫的消息,一切风平浪静。
今日再见皇后……
居然非常容光焕发!黑眼圈都不见了!
以往皇后接受众人请安,哪怕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眼里也是掩饰不住的疲倦。换作旁人,兴许是久不得宠的孤独憔悴,而皇后?初一十五皇上宿在建章宫第二天,她不仅是疲惫,脸都直接垮下来。
双重加班,真不是人干的。
结果姜娴到她宫里睡了一天,人不困了,精神了,接受宫妃请安都有劲儿了。
“臣妾听说顾贵人昨日宿在皇后的建章宫里,这恐怕不合规矩吧。”容贵妃率先发难。
“只是主殿不得让后妃居住,本宫早让人把偏殿收拾出来了,贵妃不必多虑。”
这规矩,也是怕皇上干出在皇后主殿临幸其他妃子的荒唐事来。
容贵妃不依不饶,转头瞪向姜娴:“皇后宽容,顾贵人却不能仗着这点行为无状,竟干出宿在皇后建章宫的狂行来。”
“回娘娘的话,”
姜娴起身回话,面上挂着恭谨的微笑:“臣妾并无宿在建章宫,贵妃娘娘误会了。”
“哦?”
容贵妃挑眉,冲她冷笑:“顾贵人真是胆大,竟敢对着本宫撒谎。皇后,此举不罚,岂不是彻底乱了规矩!”
看来姜氏真是被宠得没边了!
皇上宠她,楚思芸也跟中邪了似的留她在身边。
莫不是眼看自己失宠,才想到抬举姜氏为自己固宠,借腹生子吧!
也罢,今儿总算让她抓到姜氏的小辫子,在贵妃面前撒谎,总得狠狠掌她的嘴,才算公允!
容贵妃恶意满满地想。
“臣妾没有撒谎。”
姜娴再道:“臣妾只是待在建章宫过夜,可是臣妾没有睡觉,便不算是宿在建章宫。”
“……”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毕竟对宫妃来说,是很少通宵熬夜的。
皇后也惊讶——她不知道姜氏竟然没睡觉。
“昨夜臣妾伺候完皇后入睡后,便在偏殿里研究学问,做做运动,再者便是去书房阅读皇后娘娘的藏书,未敢在建章宫歇下,”姜娴说道:“在偏殿外守夜的宫女可作证,臣妾是否在屋里一直有动静?”
贵妃一双厉眸投向皇后身边的宫女。
皇后微微点头:“把易芝叫出来。”
易芝是昨夜在建章宫偏殿守夜的宫女,被点名叫出来后,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再不至于抖成筛子,她战战兢兢地回话:“奴婢参见各位娘娘。”
易芝跪在地上,贵妃寒声问话:“你昨夜守在偏殿,可有听到里面的动静?”
“回贵妃娘娘,奴婢守夜的时候,确有听到顾贵人在里面跑跑跳跳,隔着门窗都能察觉到在地板上跳动的动静……”
古代屋子的隔音约等于无。
主殿跟偏殿隔得远些,这点动静不至于惊动皇后,姜娴便由着性子来,该练练该跳跳。
易芝接着回话:“还有不时念叨着一些,一些话……”
贵妃:“什么话?”
“什么……虎发调诞历、么刷历、玷优、词麟、滚猪竹城……”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这一组组词语代表着什么意义,易芝有些发音并不标准,她越说越害怕,竟是磕起头来:“奴婢听不真切,也记不周全。”
这一轮下来,众人皆是听得一头雾水。
说到这里,容贵妃却是有点相信了姜氏她没睡。
毕竟,如果只是为了掩饰姜氏的谎言,易芝完全可以编个更加合理的过程。横竖人在建章宫,容贵妃真没安插钉子在里面,她是没有人证的,如今全靠吓。
于是她换了个方向发难:“顾贵人在建章宫里念叨着无人听懂的古怪词汇,可是行邪崇之事?”
皇后略微变了脸色。
后宫对巫蛊邪崇的事是很忌讳的。
不论是否有确切的证据,宫妃行事疯疯癫癫的,便很容易让人扣上妖孽的帽子。
面对容贵妃的质问,姜娴淡定回应:“贵妃娘娘又误会了,臣妾并非行邪崇之事,而是在研究銮奇库的自鸣钟啊!正确的说法是副发条弹力、摩擦力、点油、齿轮和滚珠轴承。”
西洋人在献上自鸣钟时,也附上了一些用法,由识字的翻译记录下来,和物品一起收藏在銮奇库里。
姜娴便拿着那份记录,结合系统的教育课程,自学拆解和修理。
念出来,只为辅助记忆。
毕竟系统里收费较低廉的课程都需要姜娴亲自花时间精力去学习,而不是购买后,知识便浮现出脑海里,她自然是争分夺秒的去吸取知识,建章宫的书房藏书又丰富,她不舍得让学习的机会从手上白白溜走,便索性不睡了。
横竖她身体好。
说到这里,容贵妃已经信了三分。
因为她大哥经常和外族打交道,有时书信上也会提及些新鲜玩意,姜娴所说的,她隐约记得大哥有提起过,只是她不感兴趣。既然知道她说的是实话,自然再无质疑的必要了。
只是容贵妃难以置信:“顾贵人,你完全不睡觉吗?”
姜娴觉得跟她解释都是多余。
于是便搬出上回在昭阳宫里的扯淡说辞:“娘娘忘了吗?臣妾有一腔热血啊!”
贵妃的脸立马就绿了。
第六十二章 在昭阳宫安装监控
在容贵妃受到的教育里,并无喜怒不形于色。
她是家中独女,从小只要拉下脸,仆从无一不战战兢兢,极尽讨好之能事。她高兴便笑,不悦了便怒形于色,一张花般明艳的脸庞哪怕是生气也是好看的。受宠的孩子不必隐藏情绪,城府深是为了生存,更好地生存,而出生便在终点的人,不必学得这些。
也就在皇上面前,她才掩饰一二。
于是建章宫众妃看到容贵妃被一句“一腔热血”刺痛得脸色垮下来,不禁疑惑:
这么无厘头的话,是如何触怒贵妃的?
顾贵人,有点东西啊!
“顾贵人好一张利嘴,”容贵妃连连冷笑:“如此好精力,难怪既能侍候皇上,又能伺候皇后了,什么时候也来昭阳宫伺候伺候本宫?本宫的昭阳宫里,正缺个伶俐可心的体贴人儿近身伺候呢。”
这一招,也对陈答应用过。
古人重面子名声,进了后宫都是贵主,哪能被当成伺候人的玩意。
何况,服务帝后,和服务一个贵妃,是截然不同的。
姜娴到建章宫来,办的事更像古人里的“门客”。
被达官贵人清贵地养着,在要紧时刻替主子办事,如知名的孟尝君和信陵君……甚至知名的刺客荆轲,也是燕太子丹的门客,拿好处办事,办的都是要紧的事,费的是脑子,跟可被随意取代的寻常宫人不同。
……
听到贵妃挑拨离间,皇后也有点恼了,只是她在中午以前的所有反应都是慢半拍的,魂儿还在榻上睡回笼觉呢,开口便慢了些,姜娴那快活的声音又响彻建章宫:“承蒙娘娘抬爱,臣妾精力再好,也是肉体凡胎,做不到三头跑。不过既然娘娘说昭阳宫缺人伺候,缺的还是近身伺候的,那怎么行!?”
姜娴一改在皇上面前的柔媚语气,每句话字正腔圆,富有感情地抑扬顿错:“皇后娘娘仁慈,想必会为贵妃想的周全,臣妾请皇后为贵妃姐姐择一伶俐可心的宫女,到昭阳宫去伺候。”
说着,她甚至站起来行了跪礼。
礼数周全得过了头,戏剧性拉满。
在座的宫妃大多是聪明人,很快就反应过来:顾贵人这是顺水推舟,帮皇后在贵妃身边安插眼线,还是贴身的那种!
因为贵妃方才故意折辱姜娴,让她来伺候自己,而折辱一个贵人位分的妃嫔也是有分寸的,可以叫她来为自己斟茶递水,不能叫她当粗使宫女,那就太离谱了。
容贵妃给姜娴挖的坑,姜娴反手将她推了下去。
缺人伺候是吧?
皇后听不得这话,立刻赐个人过去。
让这人在昭阳宫边缘干粗活还不行,因为贵妃亲自说的,缺人“近身伺候”!姜娴两句话,便递给了皇后在昭阳宫明正言顺安装监控的话头。
“本宫竟不知昭阳宫缺人使唤了,”慢半拍的皇后终于连接上了服务器,她淡笑道:“贵妃不必着急,缺人伺候,哪用得着顾贵人呢?顾贵人蒙受圣宠,是娇贵惯了的人儿,不如内务府精心调.教过的宫人更手脚麻利。正好内务府新派来个丫头易秀,便派过去贴身照顾你吧,也省得你盯着后宫里的女人不放,她们进来是为皇上绵延子孙的,干不来伺候宫妃的活。”
一番连消带打,便把事情定了下来。
容贵妃总不能说“我不缺宫女,我就要顾贵人伺候我”。
阴阳怪气的话成了现成的话柄,一想到等会皇后的人就要被送到昭阳宫来,容贵妃的脸色又阴了三分。当看到皇后将易秀唤出来,竟是个年方十七,出落得甜美动人的少女时,更是心头火起:“话都被皇后说完了,臣妾当无异议!时辰不早了,恕臣妾告退!”
走前,容贵妃脸颊浮现两坨比胭脂更艳的红。
气得低血压都要被当场治好了。
这要换作姜娴坐后位,必会把她喝住,乘胜追击,在后宫全体成员面前狠狠落她的面子,重建自己的威信,让所有人知道自己才是后宫中说一不二的一把手。
但皇后只是淡了脸色,由她退出。
“哎呀……”陆容华幸灾乐祸:“看贵妃那脸红的,想必是被顾贵人气狠了。要我说顾贵人也得顾及贵妃的面子呐,不然被贵妃惦记上,在宫里的日子可不好过。”
她跟贵妃老对手了。
当面怼不过,只敢背地里阴阳两句。
“陆容华误会了,娘娘身份贵重,如何会被臣妾气到呢?方才她红着脸走,是被臣妾的一腔热血打动了,是遇见心悦之人时的羞涩脸红,”姜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笑吟吟道:“臣妾区区一个贵人,何劳贵妃惦记?再往前数,还得是陆容华呢。”
容贵妃要清算谁,她的位置也是靠后的。
今日容贵妃对她发难,主要是因为她投靠了皇后,皇后才是容贵妃的主要对手。
陆容华:……
羞涩脸红,也亏顾贵人说得出口!
如果负气告退的容贵妃知道自己在走后被形容成了心悦顾贵人,说不定会折返回来打烂她的嘴。
※
容贵妃走后,皇后也很快让众人离去。
姜娴是和陈答应一道走的。
陈答应:“作为你的好姐妹,我觉得我很有必要规劝你一下。”
“你说。”
“首先我不是争风呷醋,其次跟皇后对食太危险了,我劝你三思。”
饶是姜娴,听到这荒唐话也不禁踉跄。
再侧过脸去看陈答应,陈答应很认真地看了回来,居然不是玩笑话,姜娴只好说:“我劝你少思考,你一思考就坏事……我跟皇后不是那种关系,来往也是很清清白白的。”
※
众妃走后,皇后心血来潮地想试试姜娴的生活。
于是主殿只留下心腹伺候,换上简便的家居服,用生疏的动作跳起了昨日姜娴所跳的舞蹈……说是舞蹈,其实是动作简单的健身操,加上皇后不笨,她记忆力很好,姜娴跳了一下午,她也看会了。
只是眼睛会了,身体没会。
到晚上,姜娴就听到皇后在建章宫晕了过去的消息。
第六十三章 攻略皇后
建章宫。
听到皇后晕过去了的消息后,皇上第一时间放下奏章赶至,他大步流星地走入内间,寒着脸问:“林太医,皇后的情况如何了?”
“回皇上,臣已替皇后娘娘扶过脉,”
林太医是个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头儿。
他给皇后诊脉后,回皇上的话,便是皇后身体本就不强健,骤然剧烈运动,一时经受不住,才会晕过去,只要好好休养一下,便无大碍,再者便是语重心长的医嘱:“娘娘若想要锻炼身体,也该徐徐图之,切忌心急求快。”
因为皇后凤体兹事甚大,林太医和院正大人一同诊过脉,才敢下此判断。
这时,脸色苍白的皇后也慢慢醒转:“皇上……”
一见到明黄色,皇后下意识就要起来请安。
皇上立刻将她按回去:“皇后不必起来请安了,你好好躺着休息,”接着抬头问宫女:“你们怎么伺候的?居然让皇后累晕了过去!伺候得不精心的,就打发去慎刑司吧!”
建章宫的宫人跪了一地。
皇后尴尬道:“不怪他们,是臣妾想学着顾贵人一样锻炼体魄,一时高估了自己的状况,才让皇上担心了,臣妾有罪。”
“人和人的体质不同,顾贵人的体魄是比常人强些,皇后很应该量力而为。”
说到这里,皇后更尴尬了。
因为她有量力而为。
她看同样的舞蹈,姜娴跳了一个半时辰,她只跳半个时辰,削减了整整三分之二的强度……再说了,姜娴在跳的时候,除了出了些汗,看上去并不吃力,还有闲心一边跳,一边和她说话。
结果自己却不行了。
皇后百思不得其解,那么简单的动作,跳着也不觉得多煎熬,怎么就突然晕倒呢?其实,是因为姜娴跳的乃是后世的“帕梅拉”,动作看似极好上手,做着不累人,越到后面才越见真章,皇后初次体验,低估了姜娴的身体强度,又高估了自己身体的耐受程度,才晕了过去。
有宫女精心伺候着,歇两天便没事了。
皇后身子抱恙,皇上本应留下来陪她,可前朝的确事忙,他只待了一会就得回乾坤宫去,军机大臣还在等着他,他叹气:“朕不能久待,皇后可有什么想要的,跟朕说,朕都满足你。”
闻言,皇后眼睛一亮:“什么都可以?”
“君无戏言。”
见向来贤德内敛的皇后竟也有了想要之物,皇上不禁心生好奇。
只见下一秒,皇后道:“那就传顾贵人来陪陪臣妾吧!”
“……”
这一刻,皇上心里产生了和陈答应一样的疑问。
但皇帝始终是皇帝,他没问出口,只是应允了下来,并让梁遇寅去接姜娴过来,自己则是回到乾坤宫,继续商议政事。
※
姜娴抵达建章宫的时候,皇帝已经走了。
建章宫所有宫人因为这事都受了罚,看向她的目光也略带怨念,特别是福锦——她倒不怨挨板子,也不怨罚月例银子,她是心疼自家主子:“劳烦顾贵人劝着点娘娘,可别再冲动尝试危险的事儿了!”
姜娴点点头:“放心,对于这事,我已经有个万全的计划。”
听到这话,福锦才放心的放她进去。
姜娴向皇后请安,皇后早就能坐起来了,只是脸色白了些,和平常并无不同,她笑问:“顾贵人可是受惊了?本宫的身体比自己想的更弱些,倒让顾贵人落了不少埋怨。”
“也不全是,”
姜娴说:“贵妃说不定很想感谢我。”
如此大不敬的发言,却逗得皇后展颜一笑:“我的身体其实不算孱弱,若真的先天孱弱,这后位也轮不到本宫来坐!”帝王家挑儿媳,必然是选身体康健的:“只是入主中宫后,要烦心的事越来越多,本宫的精力越发不够用,长此以往,怕是熬不住,才想向你学习。”
皇后苦笑。
姜娴完全能明白她的难处在哪。
她的难处,便是因为她是个需要正常睡眠的普通人。
在上辈子的现代,许多HR和上司也以苛刻的标准招聘着不需要私人时间,不需要家庭活动,最好上无老人下无幼子的孤家寡人,每日只须睡六个小时,还能24小时待命的。
皇后也是对标这个标准。
她错就错在,只是一个普通人。
“对于此事,臣妾早有准备,”
姜娴用她极具蛊惑性的声线娓娓道来,在袖中掏出一本活页本:“臣妾听闻娘娘累极晕倒之后,制定了娘娘也能轻松胜任,循序渐进的强身健体操。”
姜娴身后的福锦瞪大双眼。
原来让她放心,不是答应劝着皇后放弃锻炼身体的事,而是早就制定好计划!
“帕梅拉对娘娘来说有点操之过急了,以娘娘的基础,刘畊宏会是更好的选择,等娘娘养好了身子,臣妾便陪娘娘一起强身健体。”
“拥有强健的体魄,才能更好地处理宫务。”
姜娴逾矩地握住了她的手。
这时的姜娴,拿出了做暑期工销售时,和人说“游泳健身了解一下”的蛊惑语气,粉丝滤镜也拉满,听得皇后心动:“话虽如此,本宫今日已经想放弃了……”
处理宫务累,运动也累。
皇后都好想放弃啊!
“怎么可以放弃呢?”
姜娴认定了皇后就是她在后宫里的女领导,所谓“臣等正欲加班,陛下何故先溜?”,自然要拉着女领导一起卷。只要皇后支棱起来,拿回分给容贵妃宫务,地位权势更稳,对她也有极大好处:“等娘娘习惯了锻炼,就会爱上锻炼的感觉,发现从前那些累人的事,也变得轻松起来。”
真正的卷王,甚至会给上司反向画饼。
皇后惊疑不定:“今日本宫跳的舞蹈,也会变得轻松?”
“是的,等娘娘习惯了之后,甚至会爱上处理宫务。”
这是皇后不曾设想过的道路。
毕竟宫权于她是责任,每日再痛苦也得面对,而这时候,居然有人告诉她,她只要努力锻炼,就会爱上办公?
姜娴:【系统,有没有什么蛊惑人心的金手指换一下?】
系统:【有是有,但那不该对皇后用。】
姜娴:【擒贼先擒王,搞定皇帝之前先搞定皇帝的女人,后宫的水很深,你把握不住的,听我的。】
第六十四章 娘娘,可否听臣妾一言
系统不信宿主的鬼话了。
它要求姜娴拿出具体的宫斗例子来说服它。
情急之下,姜娴忆起自己同事经常在摸鱼时玩的一款文字类宫斗游戏,就经常提到“进宫第一步,就天天找皇后唠嗑,讨好她,让她给我升位分”,举完实例后,她接着说:【皇后手握中宫笺表,即使是皇帝也不能轻易驳回,等我夺得了皇后欢心,她必定会扶持我上位,走上人生巅峰。】
中宫笺表是身份象征,一般不会轻易动用。
更别说是用在给后妃晋位的小事上了。
但乍一听过去,它仿佛是成立的。
于是,系统给姜娴推送了两个接近她需求的金手指。
【名称】:皇上,你要替臣妾做主啊
【类型】:一次性消耗品
【功用】:在对方对你心怀好感的前提下,你说出这句台词,便会大幅增加对方维护你的可能性。
【备注】:灵感来自《三国杀》的貂蝉,会撒娇的人最好命(男妃可用)
这个男妃可用就很灵性了。
【名称】:皇上,可否听臣妾一言
【类型】:一次性消耗品
【功用】:在对方对你心怀好感的前提下,你说出这句台词,便会大幅增加对方认同你建议的可能性,越柔媚做作的语气,效果越好。
【备注】:对方的心智坚定和对宿主的喜爱程度也会影响技能使用效果。
第二个比较适合当下的处境。
“娘娘~”
姜娴一手搭在皇后的手腕上。
这一声娘娘,叫的是千回百转,百般柔媚,听得建章宫的宫女都打了个冷战,心生疑惑。
顾贵人这是干吗呢?
她平常对皇上也这样吗?
可这是皇后娘娘啊!她对皇后献媚干什么?
“可否听臣妾一言,和臣妾一起锻炼身体,有了强健的体魄,再将宫权全部收拢回手中。臣妾处处为娘娘设想,臣妾对娘娘的心,日月明鉴啊!”
福锦听得鸡皮疙瘩狂冒。
偏偏正在技能技用范围的皇后听着却很顺耳,姜娴的声音甜美娇软,一边说着话,一边指尖还轻轻在她的手腕上勾划,勾得她心颤……
这技能原本是用来打动男人的。
可用在没恶感的同性身上,居然也能起效!
可见人们讨厌的不是绿茶,而是绿茶取悦的对象不是自己。
“顾贵人用心了。”
皇后恍神了一瞬,居然忘记了之前运动的痛苦,向往起了姜娴描摹出来,自己精力满满的美好未来:“本宫有你这左膀右臂,日后何愁后宫无人可用!”
“娘娘英明,娘娘真棒!只要娘娘看得上臣妾,臣妾便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姜娴挽着她的手撒娇。
若皇帝在场,必然能认出来,姜娴对他的皇后撒娇献媚的模样,和对待他别无二致。
作为陪嫁丫鬟,福锦自楚府时期起就跟着皇后,周围的主子说话都讲究一个含蓄优雅,哪有像姜娴这样,花样彩虹屁加画饼齐上,巴不得昨天认识今天就义结金兰,太肉麻了,世家千金定然看不上这种作派……
皇后:“哈哈,顾贵人也是的,什么话都挂在嘴边。”
皇后她招架不住了。
姜娴的话,她没全信,但听着是真好听。
看着皇后脸上显然易见的愉悦,宫女大感不可思议……原来自家娘娘吃这套?之前居然没发现?也是,不是人人有顾贵人的脸皮。
这就是姜娴会营业了。
而她更清楚,营业是其次,首要的是她对皇后来说有价值。
接着,皇后记起今次传她来的本意,是请她来一块儿捋理过年的章程:“等过完年,再过些时日,皇上就要去熙华园避暑了。”
※
搭上皇后的线后,姜娴的后宫生活更丰富了。
每日请完安,必定被皇后留下来帮忙处理宫务。因为贵人身份尚低,本没资格协理宫务,所以这点没对外宣传,姜娴也同意了,只是皇后对她有愧,言语之间暗示过下回后宫晋封她必然榜上有名,同时也是各样赏赐不断。
这些日子里,皇后送给倚竹轩的赏赐,竟比圣赐更丰厚。
领导承诺升职名单会带上她,平时奖金福利没少给,这样好的上司哪里找?姜娴投桃报梨,帮她将变成沉疴痼疾的过往宫务记录梳理出来,用活页册重新记好,方便翻找旧例,大大增加了皇后的工作效率。
而最敏锐察觉到这一点的,是容贵妃。
自打抄写血书反省后,容贵妃便恢复了圣宠,虽然比不上最盛时期,仍是后宫第一人。可是大抵心中芥蒂并未全消,皇帝没有将之前归她管的内务府交回她手中,依然放在皇后那。
于是她这协理六宫的权力,就显得很虚了。
皇后位置稳固,贵妃能追求的目标,无非是儿子和宫权。
前者没影儿,后者容贵妃一直想争回来。
容贵妃想得很好。
她和楚思芸是老对手了,很清楚她能力有限,宫务早晚要吐出来,她等啊等,连去建章宫请安都不迟到了,就为着亲眼看一看楚思芸的脸色。
皇后她的黑眼圈重了。
送到建章宫的内务府账本,迟迟没理清。
皇后她消瘦得脸颊凹进去。
皇后她脚步虚浮了。
皇后她……在建章宫晕倒了!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容贵妃乐得想开两壶上好的酒来助兴,算是提前开香槟了。
“皇后每日将姜氏留下来,不知道和她做些什么勾当,竟日渐变得面色红润。”
容贵妃皱眉。
马婉仪附和:“又是姜氏,哪里都有她!她去讨好皇后,皇后能帮她争宠吗?除了初一十五,皇上根本不宿在建章宫,我看她是白费功夫了,皇后也只是享受被她伺候的感觉……这顾贵人,真这么会伺候人吗?”
两人没往帮着处理宫务的方向想。
毕竟姜娴原身只是一个偏远地区县丞的女儿,旁人没料到她会拥有这么强的工作能力。
想到的,便是她拥有神奇的养生功夫。
容贵妃低眸片刻,冷笑:“她一个小小贵人,不想着攥紧皇上的宠爱,想着去讨好皇后。等皇上把她忘在脑后的时候,她便知道错了。”
两人正畅想着姜娴因小失大的悲惨下场时,却有宫女低着头走进来:
“贵妃娘娘,建章宫那边……”
第六十五章 活页本(皇家VIP版本)二更
进来的宫女硬着头皮把事情一说。
原来是建章宫向皇帝献上了一种名为“活页本”的东西,据说用来记录公文极为方便,可以随意抽取其中的页码。据说,皇上在欣赏过后,将六部尚书急召进宫,他们都对此物大为欣赏。
“那有什么用?听他们夸的,本宫还以为皇后拿出了什么能行军打仗的好东西了,”容贵妃不屑地撇撇嘴,容家是武将世家,在她心中,自是重武轻文,接着又道:“皇后能有此巧思?本宫竟像是第一回认识她了。”
马婉仪听了这话,想笑又不敢笑。
贵妃娘娘是真讨厌皇后啊!
容贵妃扫过来一眼:“你可是在心里说本宫看不得皇后好?”
“臣妾不敢。”
“你不懂,本宫及笄前就认识皇后,她是那种……怎么说呢?每回聚会有什么新鲜好玩的东西,在其他小孩争相抢着玩的时候,只有她坐得住,大人说她沉稳,实在是误会,她只是懒得动,东西不送到她手上,她都不会碰一下。这样性子的人,她会琢磨物品的新用法?本宫是不信的。”
说到大人对楚思芸的沉稳评价,容贵妃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恨得滴出血来。
就因为她曾经喜欢抢别人的玩具玩,别人就说她性格不如楚家千金好。
容贵妃只觉得姓楚的懒驴一只。
“这事,必然有蹊跷。”
又听到宫女说皇上对活页本大加赞赏,容贵妃心中躁郁难消。
自己的宠爱大不如前固然可气。
但看见皇后得皇上青眼,比杀了她还难受。
在容贵妃后槽牙都咬碎了的时候,当中的“蹊跷”也很快揭晓了--
活页本是姜娴献上的。
皇后不过是帮她找造办处,将原本粗陋的本子做得更美观。
毕竟是少年夫妻,皇后对皇帝的喜好了解得深些,知他自小养尊处优,喜欢奢华精美的事物,姜娴的初始活页本用途是好,就是外观太粗陋,哪怕内容何其锦绣,也要被扣大分。
皇后看过姜娴画的《銮奇库账本》,里面每样藏品的Q版都画得讨喜又传神,偏偏书皮灰扑扑的,系起来的绳子也是随处可见的物料,于是小手一挥,送去造办处要求往贵里整。
活页本再送回姜娴手上时,她差点不认得它了。
谁家好人的活页本能往书皮上绣金丝啊?
谁家好人的活页本扣子是纯金打造的啊?
活页本封面的金鸟的眼睛和嘴巴分别用红绿宝石镶嵌。账本物品每样种类之间夹着一页绸面的刺绣图案,丰富了触感,巧思也极为别致。
皇后:“这样看上去就差不多了,之前实在是浪费了你的巧思。”
姜娴:“……”
她第一回做项目,还往上面镶金戴银的。
多浪费制作成本啊!
看到她的震撼神色,皇后又道:“皇帝用的东西,不能穷酸小气了。”
姜娴点头表示受教。
新的职场心得增加了:给皇室打工,不该想着省钱,反而该使劲往死里花。
第六十六章 闭眼吹
皇后的建议是正确的。
皇上收到活页本后,固然很快想到了它的便利之处,但是放在手上细细摩娑一番后,他便察觉出别的不同来——姜娴将他私库里的物品每样以独特的画法描摹下来,使用的色彩和燕赤朝画家流行的很不一样。燕赤国境内早就有西洋颜料传入,只是并没有大规模的流行,彩色的绘画大多用在建筑上,而“随类赋彩”的画法,则大多用在青山绿水之中。
先帝偏爱水墨画,推崇墨即是色,在他治下的数十年,风行京中的画便以黑白为主,谁都以能得到皇上赞誉为荣。而当今圣上本人,却是个喜欢花团锦绣的性子,姜娴这一手色彩缤纷的Q版宝鉴,便画到他的心坎上去,巴不得立刻给她狂点小红心。
现代人看到美图点赞转发。
皇帝看到美图,他把六部官员召进宫来,陪他欣赏姜娴的画作。
听到这传召内容,六部尚书原本是很不爽的。
官做到尚书也算是快做到极致了,特别是被称为“尚书之首”的吏部尚书张明慈,张老向来自重身份,如今冒着细雪入宫来,只为赏一个贵人的画,叫他格外不快。其他同僚见到他阴云密布的脸色,纷纷劝道:“能让皇上大张旗鼓地把我们叫进宫来的,也许宫里真出了一位不世出的丹青大师。”
张明慈眉头依然是紧皱着的。
他不信一介闺阁妇人能画出什么好画来,她们的世界就那么一点点大,眼界格局浅窄,便是画些花草树木怡情,技法再精妙,也起不到警世作用。户部尚书秦承懿笑眯眯道:“依我之见,顾贵人的话只是个幌子,皇上定然是有别的要务,传我等入宫密谈。”
这说法合情在理,张明慈的脸色缓和了些。
梁遇寅躬着身出来迎接,众人便噤声,换了张正色的脸去,进门便恭恭敬敬的跪拜。
“各位爱卿起来吧,都来看看朕新得的宝鉴。”
皇帝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招呼众人看他手上的活页本。
众人一听,心中一咯当。
敢情真是把他们叫进宫看画来了。
还是看后宫妃嫔的画?
皇帝你没事吧?
他们个个学富五车,不缺文学素养,家中藏画不少,因此听到此宝鉴出自一个宫妃之手,便更加窒息。老臣们现在看向皇帝的目光,就像看自家陷入恋爱脑的学生,拿着小女友写的非主流青春疼痛小说让他们品一品……
原本劝张明慈的户部尚书秦承懿这一刻心态是最崩的。
因为他是出了名的爱画。
以往也经常入宫和皇上欣赏新得来的好画,这时皇上也第一个点他的名:“秦承懿,你来看看这宝鉴。”
被点名的秦承懿欲言又止。
看样子皇帝不仅是要炫耀爱妃的画,还要他们夸一夸。
气氛烘托到这了,再不夸就不礼貌了。
秦承懿硬着头皮将那珠光宝气的册子接过来,正准备来一波闭眼吹,却很快发现了它的不同之处。
这宝鉴由金环扣成,环不是镶死的,手摸上去,能摸到随时打开的机关,一页页纸能随时抽出。秦承懿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妙,妙啊!高,实在是高!“
没人比户部尚书更懂活页本的好处。
户部即是现代的民政部和财政部。
它是六部之中最需要管大量账目的:田赋、关税、厘金……他管户口赋役,侍郎则掌稽核版籍等等的会计工作,就办公的地方,鱼鳞图册堆积如山,如果全能换成活页本,整理起来会方便许多。
想到这里,秦承懿难掩心中激荡,猛地回过头来:“此物当真出自顾贵人娘娘之手?当真神妙!请受老臣遥遥一拜!“
说着,他真拱手一揖。
这一幕落到其余五人眼中,人都是恍惚的。
先是震惊,再是佩服。
平时没看出来老秦这么会奉迎上意啊,真是小看他了,看这逼真的演技,就是最后这一揖有点用力过猛的浮夸了。五人齐刷刷地转头去看皇上,皇上半点不觉得秦承懿浮夸,他非常满意地一点头:“顾贵人为了让朕能随时翻阅库中宝物,呕心沥血才研究出此宝鉴……你别攥得太用力。”看他攥得激动,皇上有点心疼地将宝鉴取回自己手中。
听皇上这么一说,秦承懿才认真看起里面的画作来。
有了活页本的巧思滤镜在前,他便不吝于给这宝鉴高评价:“这宝鉴的画风清新可喜,娘娘用的不是传统画技,以写实为主,偏偏又藏了些顽劣童心,想必是希望皇上在繁琐政务之中偶尔拿来赏玩放松,心意可嘉。能得此别具匠心的美人,等臣真替皇上高兴!”
“不错,朕正是这么想的。”
皇帝满意的连连点头。
对劲,这就是他想说的。
姜娴习惯用写实的方式画画,落在皇帝眼里,他想到的却是姜娴为了刻画出物品的细节,熬得眼睛都生涩的画面。那Q版的画风,肯定是她怕他被政务缠得枯燥,特意画了来逗乐他的。
呜呜,娴儿好爱他,全是细节!
秦承懿夸到了他的痒处,他大感称意。
这感觉就像是点开自家爱豆作品的热门评论里,看见一个权威路人夸中了作品里的优秀之处,让粉丝不禁拍膝直呼再来亿句。看到皇帝这巴不得把老秦引为知己的架势,其他臣子也不甘落后,争先恐后地夸起了宝鉴,连带着把姜娴也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六法俱全,笔迹磊落!”
“惟妙惟肖,顾贵人娘娘简直是天工在手!
秦承懿看他们捧的没在关键上,便点了一句:“你们认真看看这宝鉴上的金扣和孔洞。”
听到这话,五人回过头来看他。
怎么的,还指导上怎么拍马屁了?
只是很快,他们也发现了此物的精妙所在,于是闭眼吹就变成了真心实意的惊叹。
唯独张明慈不大愿意承认女子能有此等务实的巧思,“也许是顾贵人家中流传下来的法子,被她呈到皇上面前来了。”他宁愿荣及她的父兄。
皇帝却点点头:“是很该封赏一下顾贵人家里。”
张明慈:???
第六十七章 荣及家人
后宫里消息灵通的,都知道姜娴又有新的大事儿。
宫妃多是达官之女,她们家中的父兄都以获得圣赐的活页本为荣,还有传信进来问能不能跟顾贵人多要几本的,家中小辈闹得狠,谁要是有活页本,谁就是族学里最靓的崽。
郭才人家中也不例外,她听到这话怄死了:
“还让我去跟姜氏讨要活页本,想都不要想!”
郭才人在钟粹宫里对着自家带进宫的婢女痛骂了一会姜娴,宫女才小声提点:“也许老爷是想小主借活页本为机,和顾贵人修补关系,恢复来往。”眼下姜娴正得宠,这冤家自是宜解不宜结。
郭才人闷不吭声地坐了一会,才掩面痛哭起来:“父兄到底是没想过我的感受!”
※
因为皇帝的疯狂炫耀,姜娴作品得六部赞赏的美名便传了出去。
不仅如此,朴素版本的活页本也加班加点的赶制出来,从紧要的岗位为源分发下去。于是朝中便起了一股攀比风气——
你还没用上顾贵人做的活页本?
那看来你的工作对朝廷社稷不重要嘛。
再瞧瞧天子近臣手上用的皇家VIP尊贵活页本,那是身份象征,是得皇上宠爱信任的证明。皇上赐
黄马褂穿在身上太招摇,办公时把金光闪闪的特供版活页本掏出来,分分钟羡煞同僚。
手握活页本的到处炫耀,没有的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招摇过市。
只是古代的生产力有限,哪怕皇帝知道这是好东西,命人赶制,可也未能惠及京中所有官员。普通商人拿不准圣意,不敢随便仿制出山寨品,怕触怒圣颜,于是活页本在一些夫人小姐眼中,便成了传说。
往常,皇帝的后宫里只有容贵妃一个传说。
每次集体活动,大家都能收到容贵人艳压全场的通稿。
这回,传说的主角却换了个人,换成了美貌与才华兼备的顾贵人。
起初她们是有点懵的:“顾贵人?上回跳舞跟仙女下凡似的那位么?”
“是的,活页本就是她拿出来的,也有人说是她家父兄流传下来的好东西,总之朝中要员都用上了,我家老爷前日也得了一本。”
“我家那位也是,可宝贝着呢,都不许他儿子碰。”
家里男人没得到活页本的夫人只能灰溜溜地闭麦了。
平常社交圈子里,拼的就是人有自己也得有的面子,于是就有人想到这东西既然是顾贵人献出来的,她家里肯定也有,跟她家人打打交道,要上一两本的,也不算仿制。
“就你能想到这一出?顾贵人的家不在京中,在梅泽县。”
梅泽县在哪里来着……
众人想了一圈,愣是没想起来是哪里的穷乡辟壤,居然能出一位得宠的娘娘,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而这时,祖坟冒青烟的姜家在干吗?
皇上体贴起人来很细致,他不仅给梅泽县送去了嘉奖赏赐,还升了姜娴她爹的官。
梅泽县的消息实在是太滞后了,他们还没为女儿晋封常在的事高兴完,就收到了升官的圣旨。
姜娴她后娘喜极而泣:“太好了,娴儿在宫中过得体面,刚得晋贵人,相公你又被皇上晋位……”
“……”
姜父:“等一等,我那个不叫晋位。”
第六十八章 书房拟旨
“不叫晋位,该叫什么?”
张氏警惕起来:“你向来清高,该不会是觉得娴儿进宫追名逐利,坠了你的名声吧?你要是这么想,我就要跟你好好说道了。”原主的亲娘死得早,续弦是祖母张罗着娶进来的,一直没开怀,也把原主当成亲闺女一样疼爱。
姜恪好气又好笑,直呼妇人爱多想:
“我这叫升官。”
“人家说升官发财,那咱家是发财了么?”
知县的工资是四十五两,加上养廉银,能在梅泽县过上非常不错的体面日子了,可说到发财,那还有颇为遥远的一段距离。张氏面露憾色:“只升官不发财,少了点意思。”
姜恪看不得她谈钱的样子,嗤道:“按土话说,升官发财后面还有一句死老婆呢,你怎么不说?”
“你又不是没死过。”
被谣传克妻,且已经克死了一位原配的姜恪:“……”
自从姜老太驾鹤西去,多愁善感的女儿又进京去后,这个家里说话是越发的不仔细了。
姜恪不跟她计较,喜滋滋地跟妻子科普:“我从前只是一个县丞,知县和县丞虽然只差着一级,但我之前是属官,现在是正印官,这一字之差啊,以后我就是梅泽县的一把手了,也不再用看何知县的脸色!我等了那么多年,终于被提拔了啊!”
说到最后,他双眼含了热泪,脸上绽出狂喜的笑容。
他不擅钻营官场,和谁交情都是淡淡。
这辈子来往得最频密的是何教谕。
本来想着何家知根知底的,又被他压着,能为女儿谋一门靠谱的好亲事,没想到人心大得很,进京攀高枝去了,从此和何家结了死仇,他也和何教谕割袍断义,从此姜家变得更孤辟冷清。
“相夫现在是知县了,距离京官还会远吗?”
“……很远。”
姜恪不知道该怎么跟妻子解释,自己的官位要是搁后宫里,那就是个答应。他打起精神来:“放心吧,为夫会发奋图强,争取把官做大做强……也不难,你看今儿不就得皇上赏识了吗?我有才干,皇上是看得见的。”
这纯纯是自欺欺人了。
一个八品官的才干,比一个答应的美貌更加难以被皇帝发现。
结果,张氏向他投来狐疑的目光:“相公,朝堂的事我不懂,但方才接旨的时候,我是一块儿跟着听旨的。”
皇上颁的圣旨里说得很明白,夸赞姜恪教女有方,洋洋洒洒地吹了一段彩虹屁,内容大意是姜氏有女温柔贤淑大方,秀外慧中,书画双绝,对朝廷献上活页本,深得朕心,观其父多年在县丞一职上恪守本分,因此提拔成知县,望他戒骄戒躁,继续在新岗位上发光发热。
夸姜娴的内容,占四分之三。
到了结尾,才极为敷衍地提了一下姜恪的才干,予以期许,比例为四分之一。
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皇上是因为什么提拔他。
毕竟,皇帝是个很亲疏分明的人。
一个绿豆芝麻官,不能让他自降身份的多谈两句,于是由着性子来,在圣旨上一通夸夸姜娴,闭着眼睛听还以为是姜娴的晋封圣旨。姜恪被说得脸红,抬手以袖掩面:“女儿出息,我记首功。”
“要说有功也是前头那位十月怀胎,要不你现在去给姐姐上两柱香?”
“……”
“你不去我去了,娴儿晋位了得告诉她。”
姜家一直有牌位供奉着逝者。
说着,张氏就去给原主的生母上香磕头去了,跪在下首叨叨近况:“娴儿进京后得了皇上赏识,在后宫站稳脚跟,现在已经是贵人娘娘了,你在泉下有知,也能安心啦,”她一顿,嘟哝:“相公也因为娴儿的缘故被皇上提拔了,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姜恪一进门就听到妻子把他比成了畜生。
※
且说回皇宫。
皇帝拟提拔姜恪的圣旨时,特意将姜娴召来乾坤宫伴驾,让她替自己磨墨。
姜娴换了一件水绿色的锦袍来,手上戴着皇后所赠的碧玺镯子,衬得研磨墨錠时的手葱白胜雪,在白蜡烛光下细看,更是细嫩无瑕如玉,纤细动人。
皇帝只瞥了一眼,便心猿意马起来。
别的宫妃来伴驾,无不想着温柔小意的跟他说说话,谈谈风花雪月,可在承宠时最妖娆撩人的姜娴却专心地研墨,磨好后将墨錠拿出来,用布将其仔细擦干,再收走。
仿佛为他磨墨,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
皇上默默地看着她,等她什么时候来勾引他。
等了好久,没等到。
这回皇上是真想岔了——对姜娴来说,工作是天底下第一号重要的事情,于她如此,于别人亦然,所以皇上召她来办公室,她就真认真工作,没想跟皇上搞办公室贴贴。
皇上蘸了墨,拟好圣旨,等她发现圣旨上的不同。
却见她研好墨后,垂手立在一旁,乖巧安份得如同一尊漂亮的雕塑,他不禁问:“娴儿今日为何格外安静?”
“皇上在忙呢,臣妾怎好打扰。”
其实皇帝今天真不忙。
他是特地拨了时间出来,今儿要好好让姜娴陪一陪自己的,但他保持着皇帝的矜持,没点破此事,准备逗一逗她:“光叫娴儿过来做些宫女的活儿,也没空陪你说话,岂不是无聊得很。”
姜娴摇了摇头,摇的幅度很小,免得冰凉的耳坠摔打到面颊上:“臣妾最大的愿望便是伴着皇上身边,哪怕光是在旁边站着,对臣妾来说也是奖赏,岂会有无聊一说?皇上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折煞臣妾了,臣妾也怕皇上真这么以为,下回就不让臣妾伴驾了。”
说到最后,姜娴把小可怜光环打开。
打工人当陪客太正常了,能在老板身边刷存在感就是好事。
见她言辞恳切,情状可爱,皇上欢喜之余又有点心疼——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逗爱妃玩,把人逗的委屈上了,看爱妃多可怜啊!他立刻把人搂进怀里:“朕拟完这张圣旨,今日就空下来了。”
皇帝心中一叹。
娴儿真是实诚又知避讳,进来这么久,眼都没往奏章和圣旨上撇一眼,极守本分。
罢了,爱妃就是这么个一心为她的脾性,他不是早知道了吗?
窥探朝政的事,她不会做。
“真的吗?”
姜娴在他怀里欢喜地抬起头来。
而在一分钟之前,姜娴早就用眼尾余光把圣旨内容全看完,也知道自己爹升官了。
第六十九章 眼泪
看是看见了,老板不说,姜娴就不多说。
上级是很难讨好的。
皇帝将她召来伴驾,让她磨墨,拟的是提拔她父亲的旨意,必定是存了想让她看见的心,但皇帝心性多疑,若她贸然谢恩,皇上当下高兴,过会回过味儿来,说不定又觉得她偷看圣旨内容,等同忤逆。
被上司疑心,顶多被穿小鞋。
被皇帝疑心,等着玩九族消消乐。
释疑是不可能释疑的,他只会用百般方法去证实心中的猜想。
对权力无上限的帝王来说,起疑即定罪。
“君无戏言,朕何时骗过你,”皇上挽起她的手把玩,心中怜她对自己一片痴心,便直说了:“来看看朕刚才拟的圣旨。”
皇上发话,姜娴才正眼去看那明黄色的圣旨。
她一边故作漫不经心的转头,一边拿出毕生演技,表情先是从散漫,到愣住,再轻蹙眉,接着不敢置信的猛地回头:“皇上……!”
皇上了然一笑,嗯一声以作回应。
很惊讶吧?很感动吧?
哎,朕待爱妃也不差。
姜娴从他怀里站起来,福身谢恩:“家父不擅官场钻营,多年来在县丞位上郁郁不得志,今日幸得皇上抬举,臣妾既是感激,想到皇上在百忙中还挂念着这事,更是无地自容了。
一个知县的官位,在皇帝眼中真算不得什么。
姜恪多年来在县丞位上有小功无过,按资历也很该升他的,只是人太老实也清廉,别人不挤兑他都是觉得犯不着,也鲜少跟他来往,好事儿自然不会轮到他,在二把手的位置上一待就是大半辈子,没想到人到中年,竟因为女儿的缘故入了皇帝的眼。
看这事讨得爱妃感动,皇帝觉得太值了:“你献上活页本一事有功,可才刚晋封过,再升就要惹人侧目了,”升她父亲的官,也等同升她了:“梅泽县离京甚远,皇宫里的生活虽好,子女离家,爹娘就没有不挂心的。等到过年,朕派人将你娘接进宫和你见上一面。”
两世为人的姜娴都习惯独自闯荡四方,并不想家。
但不等她反应过来,心囗忽然涌上锥痛,眼圈也跟着红了。
原主早就香销玉魂,只在在某些要紧时候,残留的情绪会影响到她--不过原主是个真正的闺阁少女,心里没藏多少事,这点影响微不可计,唯有一回,强烈的心酸和思乡涨上心头,使她鼻酸盈泪。
她不禁捂住胸囗,心中默道:
放心,我必会照看娘家,代替你孝敬爹娘。
锥痛之感很快褪去。
“娴儿怎么了?哪里难受?”见她哭了,皇上赶忙起来,让梁遇寅去传太医,话没说完,就被姜娴按下:“皇上不必,臣妾只是想到家里……有皇上照拂,臣妾很感动,才一时感怀伤情。”
逢年过节,宫妃的女性长辈能进宫是循例的恩典。即使是位分低微如答应,也能和家人见上一面,娴儿盛宠在身,能为这点小恩小惠感动吗?
肯定不能够!
那她是在哭啥?
那肯定是因为朕特意下旨接人进京,她为朕的细心体贴所感动。
皇帝是懂给自己脸上贴金的。
“以后皇宫就是娴儿你的家。”皇上替她擦去泪水,温声安抚。
姜娴听到这话,眼泪流得更凶了。
这回不是被原主影响,是她PTSD*犯了。
上一回她听到“以后就把公司当你家”的老板,拖欠了她一个月工资,白嫖了她两顿奶茶外卖直接跑路,人影都找不着。从此便长了记性,越强调公司是你家,老板同事一家亲的,全都是地雷,没有一家是清白无辜的!
这眼泪来得及时,皇帝真心实意地心疼上了:“朕本意是想哄哄你,怎么倒把你感动得哭的更厉害了!罢,罢,终归是朕的不是,今儿朕就留下来陪你一整天,快别哭了。”
一旁装透明人的梁遇寅大为佩服。
要说不愧是顾贵人。
这说哭就哭,还哭得特别逼真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而同一时间,建章宫。
“顾贵人还在乾坤宫伴驾?”皇后问起。
福锦垂首:“皇上传了膳,今夜应该是不翻别人牌子了。”
顾贵人是惯会哄皇上的,人都伴驾去了,哪里有把到手的皇帝拱手让人的道理,她看皇后在听到这回答后脸色白了下来,不禁心疼安慰:“娘娘不必伤怀,也就是娘娘不爱跟皇上提,只要是娘娘派人去请,皇上必定会来建章宫的,这可是旁人没有的体面。”
这是大实话。
皇后派人来请,皇帝是必然会给她这个脸面的。
只是皇后从来不动用这个特权,也不干截宠的事。
福锦想,要是娘娘真的难受,就去乾坤宫一趟也是使得的!
“本宫去请皇上?请皇上来做什么?”皇后一脸莫名,接着又伤心道:“顾贵人被留下来,今日定然是不能来建章宫了,本宫这账务……罢了,等明天吧!”
呜呜,神仙秘书被皇上抢走了,她好难。
第七十章 一秒上妆
未央宫的灯又一直亮到后半夜。
因为皇帝事忙,姜娴也有好一段时间没侍寝了,这事儿就像一次酣畅淋漓的运动,对象是个八块腹肌的帅哥——它能带来客观的生理快乐,姜娴既把这当作正事儿来做,也乐在其中。
她开着所有美化光环,又买了暗香浮动,把体温调到最舒适的温度,皇帝抱着软绵绵香喷喷的她,犹如拥着心爱的小蛋糕,怎么吃都吃不够:“娴儿身上仿佛有股甜香味儿,用的是何种熏香?”
“臣妾身上哪味儿,皇上快别笑话臣妾了。”
“真的,朕没闹你,闻着像奶糕。”
“……”
懂了,姜娴知道他想吃奶糕,才在她身上闻到奶糕的味道。
替领导分忧是下属本份,姜娴立刻提出自己饿了,想吃奶糕:“这个点用膳该睡不着积食了。”皇帝脸上是明显的意动,姜娴又挽着他的手撒娇卖痴,才让皇帝勉为其难地答应传夜宵。
皇帝传膳,哪怕只说要一碟奶糕,下人也不能真的只送上一碟奶糕。御膳房的人收到急令,绞尽脑汁的又送上一些好克化的点心来,又怕皇上饿了,同献上两碗鸡丝面、素炒白菜和梗米汤,因为姜娴在,又特意补上一碗炖得乳白鲜美的羊肉汤,汤里加了一些中草药,下人送上来时,讨巧地说:“羊肉汤是顾贵人常在御膳房点的菜,虽然半夜喝也许会有点腻,但若是喜欢,用上一小碗也是不打紧的。”
看到这一幕,姜娴不禁笑了。
哪里是她喜欢羊肉汤,是陈答应喜欢,经常拜托她的宫女去御膳房点菜呢。
皇上见她一笑,眉眼弯弯,不由心中一荡,赏了御膳房的人:“办事尚算用心。”
御膳房的人谢了赏,把顾贵人在皇帝心中的份量又加重一分。
梁遇寅也心道御膳房的人好狗运。
平时要取悦皇上,得一句用心的考评,怕是得挖空心思的想些奇巧菜式来,结果今日不过是迎合顾贵人的喜好,就得到了皇帝的赏赐……羊肉汤,真不是什么新鲜东西。
菜摆齐全后,皇上没看一眼其他菜,就拿起奶糕吃。
果然是想吃奶糕了。
某程度上,暗香浮动就是个读心术。
吃完,他还来一句:
“侍寝时能让朕夜半传膳,也就娴儿你有这样的体面。”
御前的宫人听到这话,信以为真,对姜娴是更加看重。
只有姜娴知道她领导又在放屁了。
“皇上总是体恤臣妾的。”
御膳格外美味,姜娴多用了点。
而那碟奶糕,就全进了皇帝的肚子,可见十分合他的心意。
看她吃得香,皇上不禁笑道:“有这么好吃吗?”
“臣妾习惯在劳动之前多吃一点,垫垫肚子,才不至于手脚发虚。”
大半夜的还能劳动什么?
往常都是宫妃羞涩,这回御前宫人第一次被妃嫔开的车轮子碾到脸上,不禁暗呼大开眼界。
皇帝眸光转深:“那娴儿还要朕等多久?”
“现在正好。”
姜娴放下调羹,挑了个好角度朝他笑。
※
她在宫女的伺候下漱了口又净了面,为了不让皇上久等,化妆的时间自然没了,她便在系统商城里急购一份一次性消耗品。
【名称】:一秒上妆
【类型】:一次性消耗品
【功用】:购买后,宿主将拥有最长24小时的全妆,妆的浓淡程度由宿主在脑海里所想象的画面形成,技术高低也全看宿主的想象力,而且它不会掉妆,糊妆,蹭妆。
【备注】:给一些不会画眼线和粘睫毛的笨拙宿主走捷径。
这个技巧原是给攻略者出席大场面时用的,古人条件有限,化不出现代夸张的舞台妆,便用这个技能来补足,化出其他妃嫔没有的效果。姜娴让宫人先出去,自个独处一会把妆洗掉。她想到行房不必上太浓的妆,便闭着眼在脑海中想象出前世看过的心机裸妆,待再出现在宫人面前时,结结实实地让她们吃了一惊。
以往姜娴在侍寝时,都是全妆到早上起来的。
这是她们第一次见到顾贵不施脂粉的模样,居然这般好看!
原本顾贵人说要把妆全卸掉,她们还想劝来着,男子不晓得女子要光鲜亮丽要花上许多功夫,是人就会有瑕疵,脂粉把毛孔盖上,才有无瑕的肌肤,六宫上下的小主听说皇上要来,都得精心打扮过,保证给皇上看到最美一面……当今圣上年轻,宫妃年纪都小,脸嫩肤质不会差到哪里去,换作先帝后宫里,有些因为身份高才得以进宫的大龄妃嫔,若真是素着一张脸去侍寝,说是形同行刺都不过分。
顾贵人仗着年轻要素颜侍寝,宫女怕惹了皇上不喜,她们跟着吃挂落。
没化妆的顾贵人脸依然皮肤细嫩得吹弹可破,灯光下瞧美人,愣是平整得看不到毛孔,浓密眼睫既长又翘,眉毛形状也优雅美好,唇色是比有妆时淡了许多,粉嫩柔软如新荔,乌发绾起又垂落,美得如清水芙蓉,楚楚动人。
“小主真好看,”
姜娴对待御前宫人向来随和,宫女夸道:“小主的脸庞上一点瑕疵也没有,把奴婢方才都看愣了。”
“想知道我是怎么保养的?”姜娴问。
宫女一愣,极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奴婢哪有资格问这些事儿呢……”
“多喝水多运动不熬夜,”
姜娴一顿,运动的确是很大原因,提了她的新陈代谢,不过她的皮肤更多是靠系统养出来的,不熬夜这点她是真做不到:“……算了,天生的。”
说罢,她屋里伺候去了。
皇帝见到素着一张脸的爱妃,也愣了一下:“娴儿把妆都洗掉了?”
姜娴往他身边坐,故作气恼:“可是臣妾不上妆就比不过别的姐姐,让皇上扫兴了?”“当然不是,怎的醋起来了,”见她吃醋,皇上不怒反笑,搂着她哄了一会说出真心话:“朕是瞧你不施脂粉也好看极了,可见天然去雕饰才是真美人,朕心里欢喜着。”
今夜皇上仿佛格外喜欢捏弄她的脸蛋,把她捏迷惑了:“是平日脸上有妆影响手感了?怎么今日皇上就跟臣妾的脸过不去了。”
皇上说不是:“第一回翻牌子有妃子素着脸见朕,如今看来也是很不错。”
上下五千年华夏直男,都对素颜美女有着谜一样的执着。
普通直男想想也就罢了。
皇帝他不是普通男人,他要付诸行动,第二天就心血来潮的到建章宫想看看皇后的素颜。
第七十一章 素颜
皇后:“……”
很想查询一下陛下的精神状态。
当然,这话是不能真说出来的。
面对好奇心满满,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陛下,皇后只能给他打预防针:“臣妾有诸事要忙,容色不如当年,还望陛下见谅。”全后宫就她最忙,美女都是要用时间和金钱堆出来的,她有钱,没时间,快熬成人干了。
皇帝摆摆手:“娶妻当娶贤,朕又岂是那种只看重女子容色的人。当时母后为朕挑正妃,就让朕去见过你。若是以色选正妃,朕和你也没这段缘份了。”
角落的梁遇寅低着头,心中震惊。
皇上,这是可以说的吗?
即使是没了根儿,他也觉得皇上这话兴许是不能对着女子说出来的,太不解风情了。不过贵为九五至尊,向来只有旁人揣摩其心情喜恶的理,皇后也习惯了他这说话风格,并未往心里去,直言:“若以容色选正妃,今日臣妾和容贵妃就得换位置来坐了。”
容贵妃长得比她漂亮,她是认的。
说到底,皇后就不在乎外貌,自小的教育告诉她女子重才德,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就是她最大的功绩,而不是一张秀美的皮囊。用现代人的话来说,便是皇后没有容貌焦虑,也不接受任何PUA。
“断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皇上握住她的手,安抚:“何况皇后也生得好看,很不必妄自菲薄。”
说皇后不够漂亮,那是以后宫三千的标准来比。
若和寻常女子相比,她就是大美人了。
何况,那一身世家诗书养出来的气度,也是长久相伴才能品出来的好处,非庸脂俗粉可比。皇后淡然一笑,真去卸了妆给皇帝看——眼底的乌青,眼角的细纹,和遮盖不住的疲惫,都赤裸裸又明晃晃地展现在皇帝面前,比说一万句累都管用。
皇帝当场就觉得皇后劳苦功高,被狠狠感动了。
于是流水一样的赏赐就送到建章宫去,抚慰皇后管治后宫有功,皇后顺便提了一嘴:“最近顾贵人常到建章宫帮臣妾的忙,她也辛苦了,臣妾想挑些颜色鲜亮的料子送去倚竹轩以作嘉赏,皇上认为呢?”
“这事不必麻烦皇后。”
皇上不以为然,点了梁遇寅的名,嘱他去给倚竹轩送赏。
见状,皇后脸上扬起微笑。
薅皇帝的羊毛给顾贵人发工资,爽。
因为皇后给他打了预防针,加上皇后在他心中地位不同,不会拿对后宫妃妾的标准去要求她保持美貌不衰,皇后的素颜虽然震撼了他一脸,可在他心中勾起的并非是嫌弃,而是对发妻的怜惜和心疼,因此握着手聊了一会旧话,革命感情更胜从前。
在建章宫中尝到了甜头,皇帝觉得自己是个不看脸的好男人,自信满满的又去了昭阳宫。
摆驾昭阳宫前,容贵妃就听说了建章宫得赏,惠及倚竹轩的事。
容贵妃不知道皇后是因何事被赏的,只觉得窝火——皇上在建章宫赏你就赏你呗,没事带倚竹轩那贱人出来分赏干什么?这么给她做脸,姜氏到底是给楚思芸灌了多少迷汤?
贵妃心中有气,很想扳回一城。
适逢皇上说要摆架昭阳宫,她便兴冲冲地到梳妆台前细心的画了一个浓妆,打算一番邀宠,将皇帝留下来过夜,皇后有的赏她也要有。而容贵妃不愧是京中世家女里容貌最为出挑的,本就是浓颜系美女,上了盛妆后更是美得惊人。
贵妃换上妃红色宫装,到昭阳宫门前接驾。
见到美人儿盈盈下拜,皇上亲自扶她起身,看到她的盛妆,也先是被惊艳。
只是直男大抵都有点犯贱的劲在。
有了姜娴的心机裸妆在前,他看到容贵妃的浓妆,并不能静下心去单纯欣赏美人,而是忍不住去想,若然容贵妃卸了这一脸的粉,会是何种样子?九五至尊想到就问,问完容贵妃的脸就僵了:“把妆卸掉……这如何使得,不就成殿前失仪了吗?”
皇上笑说:“是朕想看,当然不会治爱妃的罪。”
这要是换作没有金手指的姜娴,撒娇卖痴也得蒙混过关。
谁要真信了男人说的“你素颜我也爱”,谁就是宇宙第一大冤种。
可容贵妃是实打实的燕赤本地人,她想也没想过忤逆圣旨,乖乖的去卸了妆,劳皇上稍作等候。
皇上原想着,容贵妃艳冠后宫,想来化不化妆没啥区别。
直男总是这么天真。
等到容贵妃卸了妆出来,他才发现自己错大发了。
第七十二章 偷听
“爱妃你……”
皇帝语塞了。
要不是贵妃只卸了妆没换衣服,他能对着人问你把他的宝贝贵妃藏哪儿去了,怎的让一个宫女上来迎驾。
没办法,差距太大了。
姜娴去接驾的时候,化的也是淡妆。
即使换上心机裸妆,也是把眼影和唇色换成直男眼中的“纯天然”。
而容贵妃她习惯了华丽打扮,巴不得左手劳力士,右手绿水鬼,满头珠翠再衬着搭配艳妆,人未到声先到,仿佛在逼着旁人承认她很美。
这有问题吗?
没问题,因为谢彻他是盛世帝王,就喜欢花团锦簇的审美。
唯有强盛的国力,才能娇养出这等金尊玉贵的大美人。
可坏就坏在,对比太强烈了!
淡妆到素颜,和浓妆变素颜,给人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皇上怎么看臣妾看得呆了。”
容贵妃亲亲热热地挽起皇上的手,将失魂落魄的帝王带到座位上,皇上好一会才组织出语言:“爱妃不施脂粉的模样很是清新动人,可看着和平常的确不像一个人。”
因为皇后心大,在皇后面前,皇上就不掩直男本色,有话直说。
皇后懒得跟他计较,他觉得这是帝后一体的表现,知朕者梓童也。
对贵妃不行,她会一哭二闹三写家信,等会她满门忠烈的父兄就得写奏章来关怀贵妃了。和绝大多数男人一样,真要闹起来他不悚她,但大部份选择用情商糊弄过去,图的是省事。
容贵妃一愣,娇声笑着捶他:“皇上真会说笑。”
皇帝:……不,他没说笑。
他是真的很疑惑!
好奇心占了上风,狗皇帝不禁在作死的边缘试探:“朕没说笑,朕只是很好奇,爱妃可否为朕解惑?”
容贵妃撅起嘴,指着自己这张脸问:
“那皇上说说,臣妾哪儿看着不一样了。”
人每日对着镜子里的倒影,看得多了是会麻木的。只要不是特别大的硬伤,慢慢便会变得顺眼,容贵妃亦如是,何况她的确是美人,哪怕顶着素颜,五官也十分优越,同性看了会羡慕她底子好。
但,直男不会懂。
特别是一个有权有势,全天下女性都得带着全妆来见他的直男。
听到这话,皇帝双手捧起容贵妃的小脸,低头鉴阅。
他的大手落在她的脸庞上时,她不禁眼眸微眯,舒适得像被撸撸的品种猫。
同一时间,皇帝的指尖就按在她微眯的眼角上:
“你的眼睛以前明明没有这么短的。”
FirstBlood!
贵妃:“……”
那是用珍珠粉、碳粉和阿胶画过的眼线,延长了眼角,使得视觉效果看着眼睛也大一倍。
“你以前,嘴巴明明很丰满的!”
Doublekill!
将军送进宫里的稀有口脂立大功,让薄唇变丰唇。
“爱妃的脸色……”
皇帝真情实感地忧虑起来,叹了囗气:“爱妃也该好好保养了,看着脸白的,等下我传太医过来,给爱妃开点药膳,补补气血。”
Triplekill!
三句话,让容贵妃的笑容险些挂不住。
她没想到皇上真能把她的脸捧起来,对着细微瑕疵挑剔起来,她羞愤欲绝地双手捂面,还得谢恩。
皇帝被枕边人的素颜震撼了一脸,很快就借辞离开了。
皇帝走后,秋云着急:“娘娘怎么不把皇上留下来,都快到用膳的时辰了。”用完膳后,就该名正言顺的洗漱安歇,承宠机会就是这么来的。
“把他留下来?本宫没脸留他了,他嫌本宫卸了妆的样子丑。”
“娘娘哪怕不施脂粉也是后宫第一的美人。”
容贵妃安静了一会,想起倚竹轩那张同样明艳的脸庞:“论论容颜,从前确是本宫,如今未必是。”
她说得很认真,下人也不敢盲目吹捧,只能说:“就是有旁人,卸了妆容色也得大打折扣,娘娘别乱想了,哪有用自己卸去脂粉的模样和别人精心打扮的样子相比较的。”
大家都是女人,谁不知道卸妆如大变活人。
容贵妃想想也是这个理,就是懊悔委屈:“早知道就不该听皇上的,往常即使是侍寝,本宫也没让他看过本宫素着脸的样子。”
可想着想着,她又忧郁起来。
以色侍人不长久,皇上居然并不觉得她素着的脸好看,可见不是真的爱她。
※
女人和男人想事情的角度,有时略有不同。
容贵妃认为,皇上爱她就该爱她素颜的样子。
而皇上则认为,虽然不喜欢贵妃卸了妆的样子,但等下回她打扮好了,还是他的宝贝贵妃,很不必为这些细枝末节的事纠结。
他唏嘘了一会,吩咐梁遇寅:“摆驾倚竹轩……算了,不要提前接驾,不许惊动任何人。”
在昭阳宫遭受了打击的直男皇帝,和“纯天然”一事较上了劲。
而这时候的倚竹轩,姜娴和陈答应正在用膳。
陈答应今日的胃口格外地好,仗着姜娴在御膳房的体面,点了一桌子的菜。
水煮鱼、荷叶粉蒸肉、水晶虾饺、毛血晴和辣子田螺,主食则是梗米饭。这回梗米饭里掺了猪肉碎、金华火腿丁和切成丁的蔬菜,丰富了口感和味道,旁边还有一锅御膳房孝敬的羊肉汤。
陈答应纳闷:“怎么还有额外孝敬的,你做他们祖宗啦?”
姜娴解释:“我在未央宫用膳的时候,他们送来了一锅说是我常点的羊肉汤,得了皇上的赏,夸御膳房的人办事用心,兴许是得了赏来报恩的。”
岂止报恩。
昨夜那碗羊肉汤出自是平日给倚竹轩做膳食的赵厨,他在宫里掌厨至今,第一回得圣赏,激动得谢完恩在御膳房就向倚竹轩的方向遥遥磕三个头。
等到今日,倚竹轩再来点菜的时候,赵厨便使出浑身解数,把膳食做得无比精细,还自掏腰包多孝敬了一锅羊肉汤,为整件事画上完美的呼应。
可惜赵厨不知道的是,爱喝羊肉汤的不是顾贵人。
“可惜,爱喝羊肉汤的是顾贵人的心腹。”陈答应矜持一笑。
此时,皇上正站在门外听二人说话。
第七十三章 宫斗高手陈答应
在主殿外伺候的宫女太监无声跪了一地,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来提点主子——主子要是说错话,顶多惹得皇上不悦,奴才有异动,项上人头就不必留了。
他正在追求“自然”的兴头上,想知道姜娴背地里的样子,没想到居然听到了羊肉汤的真相。
皇帝没恼,只觉有点好笑。
接着,他就听到陈答应继续点菜:“不知不觉点了一大堆辣菜,想吃点甜的。快,让御膳房再尽孝两碟子点心来。”
皇上听得眉头一跳。
尽孝是这么用的么?陈氏说话也太不讲究。
他往里走,太监立刻掀起帘子,让他进门:“原来羊肉汤不是你爱喝的,朕白夸他们了。”
内室里伺候的宫人都吓了一跳,纷纷下跪。
陈答应跟姜娴也跟着跪下接驾,皇帝上前扶起姜娴,听她说:“平常臣妾都让陈答应来点菜,羊肉汤也确实美味,皇上没有白夸。”
陈答应被吓了一跳,皇上视线扫过去,她竟说秃噜嘴:“臣妾参见皇上,臣妾告退。”直接掠过了被叫起的阶段。
陈答应深信自己在后宫的好日子全靠姜娴。
她去夺她的宠,就是自砸饭碗。
最好是一点疑心也不要起。
皇帝好笑:“朕还没让你起来。”
想着用膳时间,既然二人交好,那就留下来一道把饭吃完,他又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皇帝。
陈答应呆住。
她处理事情的脑回路是单线程的,她既想告退,皇上一条“没叫起”的指令打断了她,她便保持着半跪的鬼祟姿势,一边小碎步的往门后退,宛若阴暗仓惶地爬行。
她还觉得自己挺会随机应变。
既恭敬又避了嫌,后宫怎么会有她这么会做人的答应!
皇上被她的情状震撼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皇宫的风水养人,养出奇行种来了!
还是姜娴轻咳一声,打圆场:“皇上,今儿点的菜都是陈答应爱吃的呢,不如让陈答应留下来一道用膳,再加点两个皇上爱吃的。”
皇帝颔首,又恨铁不成钢地点了陈答应的名:“朕不会吃人,你倒也不必怕成这个样子。既然顾贵人说了,你便坐下吧!”
陈答应谢了恩,坐到最偏的位置去,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帝今日摆驾倚竹轩,存的却是看看爱妃日常生活的心,便说:“不用顾忌着朕,你们平日如何的,今日就如何,不过是用一道家常便饭。”
姜娴:领导又开始放屁。
她懂,陈答应不懂啊,陈答应悄咪咪的望向姜娴,很希望她能打救一下自己,只见她向自己微不可察地轻轻点了点头,安了她的心。
姜娴暗忖:
以陈答应的情商心机,不如拿出一片赤诚来,倒还能在皇帝那得个赤子之心的考评。
在后面站着伺候的荷香看到两位小主之间的眉眼官司,却是心中大惊——顾贵人怎可让小主放松着来,小主一放松,那说话就跟用了巴豆的肠胃似的,一泻千里啊!小主可千万不要信啊!警惕起来!
“臣妾遵命。”
见陈答应喜滋滋地讨要了饼子,掰碎泡在羊肉汤里吃……
荷香就知道她是对顾贵人的话信了十足,真不把皇帝当外人看了。
“朕看你俩在倚竹轩里也化着妆,只有就寝前才将妆容卸掉么?”
皇上提起。
姜娴心中一动。
她在后宫没有情报网,不知道皇上来之前去过哪个宫殿,但结合他昨日纠结自己素颜的模样,加上她对他的了解,怀疑他是在其他妃嫔的宫里讨论过相关的问题,又回到她这里来了:“每日起来得梳妆整理仪容,不然去建章宫请安就是失仪了。”
上下五千年,都有不化妆就不礼貌的说法。
当然,这事儿在现代就不作数了。
想化就化,不化也是个人自由。
陈答应:“如果不用去请安,臣妾在倚竹轩就不上妆了。”
皇帝好奇,问其原由。
“胭脂水粉都要钱,份例里给的不够,省着点用。”
陈答应认真回答,听得皇帝一噎,这听着怎么像他刻薄后妃呢?
皇帝不想被当作吝啬的人,立刻吩咐梁遇寅赏给陈答应一些胭脂水粉,让她管够,以后大胆的用,同时也握着姜娴的手说:“你也是,有什么缺的东西,尽管跟内务府要便是,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若是素着不打扮,倒成暴殄天物了。”
姜娴笑着应是:“臣妾便代陈答应谢过皇上的恩典了。”
吃到半饱,皇帝又说起:“顾贵人即使不施粉黛也极好看,有些女子上妆前后的差异委实大得惊人,不像顾贵人得天独厚。”他始终是顾念着贵妃的面子,没点出名来,只有旁边的梁遇寅低头秒懂。
姜娴还在琢磨着这话是拿她和后宫哪位拉踩呢,陈答应便接话:“这不是好事么?”
“为何是好事?”
“画妆跟不画,若没有差异,那岂非白画,浪费银子。”
陈答应的化妆哲学让皇上微诧,他叹气:“妆前妆后判若两人,才教朕心里落差颇大,一时难以接受。”
“臣妾有时也会想,画妆不就是脸在说谎吗?差异很大,那便是脸犯了欺君之罪。”
姜娴:……
她还在琢磨皇上深意,有人已经把话带到十万八千里外了。
皇上:“倒也没这么严重。”
说是这么说,皇帝却被陈答应的说法引导得有点意动了。
毕竟比起“他外貌协会”,皇帝更愿意接受容贵妃化浓妆存了欺骗他之心的说法。人总是会下意识地双标,九五至尊亦不例外。
听到这里,姜娴终于开口打断了:“两者不可混为一谈,女子为悦己者容,若后宫中有谁妆前妆后差异很大,那也是对皇上存着一片爱慕之心,想让皇上看到美丽的一面,并无不妥。”
搞内卷是一回事,姜娴从不主动坑人。
经她一番话,皇上再次露出思索神色。
他用完膳后就走了,没在倚竹轩留下。
而他走后,倚竹轩也后知后觉地得到了情报——皇上是从昭阳宫离开,再来的倚竹轩,那位妆前妆后差异很大的女子,该是容贵妃。
姜娴瞥她一眼:“我可不如你,你给贵妃上大眼药了。”
陈答应惊疑不定。
片刻,她回头跟荷香说:“我说了吧,你家小主是个宫斗高手,你还不信。”
荷香:……若不是顾贵人在,她看小主早晚要把自己斗死。
第七十四章 点名礼佛
倚竹轩后,皇帝也曾心血来潮地让别的妃嫔卸下妆容。
结果得到的效果都不尽如人意。
他颇感失落,兜兜转转又回到姜娴身边,捧起她如剥壳新荔的脸庞:“六宫上下,只有娴儿能以真面目示朕。”
取悦皇帝的真面目,也是系统一秒上妆和粉丝滤镜的效果。
手握真相的姜娴听到这句富有黑色幽默的话,只好微笑。
“娴儿看上去一点也不引以为傲。”
换作别的宫妃,绵里藏针打压旁人都是常有的事。
姜娴:“皇上似乎对妃嫔的真面目很执着。”
皇上颔首:“在朕面前,不应有任何欺瞒。”
室内的香静静地燃着,在烧完之前会有宫女悄无声息地将其换掉,所有美好的事物不过因为有人在背后默默运作,姜娴拿起他的手,隔着肚兜按在自己的小腹上。美人的腰肢如蛇,皇上以为她要邀宠,却听到她说:“皇上,往这里捅一刀,臣妾也会死。”
皇上低眸看着她,静待她的下一句。
“没了距离感,便只剩下赤裸裸的要害。”
“女子画妆,除了想让心仪男子看到美好一面,同时也是对自己的武装保护。”
“皇上富有四海,何必去追究弱女子的真面目呢?”
一个盲目讨好老板的打工人,是不说谏言的。
老板把公司玩死了那就跳槽呗。
后宫宫妃不能跳槽,姜娴认为有必要略作劝谏,省得皇上在追求女子真善美的路上一条路走到黑。有钱有权的人不必为温饱奔波,自然游刃有余优雅从容,后宫女子在皇权底下讨生活,皇上实在不应苛求她们太多。
若由着皇上无休止地追求真善美,恐她也有不能满足的一天。
何况,一日不敢说谏言,就一日只是个玩意儿。
守夜的梁遇寅听得心脏直打鼓。
顾贵人胆儿真大啊!
居然敢逆着皇上的话来说……在宦官看来,凡事只须讨皇上的喜欢,何必呢?姜娴却知道这话只能由她来说,因为她的素颜在皇帝眼中是完美的,她有资格去说这话,旁人说了都像狡辩。
后宫是她的终身绑定职场,老板思想出了问题,她得把人扳回来。
床榻上的气氛仿佛冷了些,皇帝久久不语。
片刻,他拉起被子,盖在她身上:“早些安置吧。”
※
翌日,皇上匆匆走了。
枕秋跟眠夏都一脸惶然,仿佛在皇帝面前说错话的是她们。
倒是姜娴这个捅篓子的正主悠然淡定得很。
主子不发话,奴婢也不能胡乱开嗓,她俩只好一刻不停地在内室打扫,看着眠夏将同一个瓷瓶拿起来擦洗第三回,姜娴忍俊不禁:“等会你就要把瓶上的花纹都洗掉了。”
陈答应啧啧称奇:“我看你主殿里的宫女也不是很机灵嘛。”
被倚竹轩的双商盆地说不机灵,眠夏强忍委屈。
荷香:“小主,杀人不过头点地,不能说这么过分的话啊。”
“哦,”陈答应听进去了,改口:“那还是机灵的,只是比起我差远了。”
荷香觉得她主子还是少说两句的好。
“小主还有心情笑话奴婢,奴婢不也是为小主着急。”想到昨夜在门外守着时听到的对话,眠夏都想落泪。以往皇上来倚竹轩,对主子温柔小意,从来没有闹过冷场的时候,怎么就因为这点小事忤逆皇上呢!眠夏觉得大大不值。
“昨儿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夜好睡的陈答应奇道。
“详细的不能说,大意是我在侍寝的时候,说了皇上不爱听的话,惹恼了皇上。”天子的八卦不能随便说,姜娴一言带过,陈答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你这样一等的机灵人儿也会在侍寝时惹恼皇上,换我去侍寝,可能现在已经被赐白绫了。”
荷香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若是主子被赐死,她作为主子身边的贴身宫女又有什么活头。
枕秋煮了茶水又拿了点心奉上,她不像眠夏那么情绪外露,可眉宇间也现了忧色:“下回小主见了皇上,就说点软话吧。主子和皇上之间的情份,许是容得下一两次的忤逆的。”
这是枕秋没眠夏那么慌的缘故。
她觉得自家主子下次见面的时候,就有机会哄好皇上。
她想的很好,姜娴也是这么想的。
万一皇上真是一点谏言也听不进去。那得了,往无脑媚上的方向卷呗,也不必拿出什么利国利民的资源了,争取在取悦皇帝的路上把贵妃卷死,自个取而代之便是。
这是她以往努力卷出来的容错率。
然而,事情却生了变化。
※
十五这天,由皇后如常带领后妃向太后请安。
在长乐宫姜娴连座位都没有,陈答应更是只能在外头站着以示孝心。
太后和皇后说了一会话,内容围绕着嫡子:“哀家闭门礼佛的这段时日来,皇后的肚子也是不见动静啊。”说话的时候,她手中捏着一串佛珠手串,珠子被她经年捻动,磨得晶莹油润:“哪怕在哀家寿辰,哀家都不曾动一口肉,怎么就没有好消息呢?”
这事真不怪皇后。
皇帝宿在建章宫的日子极少,基本也就初一十五。
何况劳心劳力不利于备孕。
然而,太后是不会想这些的,千错万错都是儿媳的错,皇后也很明白这一点,垂首站在一旁听训。
“这事原也不怪你,”
太后话锋一转,目光也落到下首站着的姜娴身上:“这后宫里,谁承的雨露多些,哀家心里有数。顾贵人蒙受圣恩,想必是位有福之人。”
被点到名的姜娴只得福身回话:“臣妾不敢当,若论蒙受圣恩,比起贵妃姐姐还差些。”
论翻牌子的次数,贵妃比她多些。
被点到名的容贵妃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说着场面话,死亡视线却投了过来。
这一幕,活像被班主任点名批评后拉个垫背的。
太后捻着佛珠:“贵妃也是深得圣眷多年的,最近可有诊平安脉?”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太后便召出早有准备的太医,为容贵妃诊脉。
把脉结果——
无。
太后今天却跟子嗣较上劲了似的,就像是相信单抽出奇迹的魔怔手游玩家,竟让太医挨个诊过去,而结局也是一无所获,脸色越发阴沉,原本祥和的微笑也变成金刚修罗。
今儿宫外传来消息,王爷谢楼的侧妃仿佛有了孕相。
这如何叫她不着急。
自己儿子哪里都好,后宫怎么就没喜讯呢!
“皇上忙于朝政,天子身体要紧,也不好跟着哀家茹素,皇后也要操心宫务,一刻不得闲,不如就让顾贵人和贵妃陪哀家礼佛,代皇上全了孝心。”
太后金口一开,满室俱惊。
被点名陪太后礼佛,那就不能侍寝了。
空出来的日子,让她们被翻牌的机会大大增加。想通了这一点,无数宫妃向太后投去感激的目光,郭才人低头,敛去眼底的恶意——贵妃还好,那么大的一尊佛,皇上断不能忘了她。等顾贵人从佛堂里出来,身边莺燕环绕的皇上还会记得她吗?
不出太后所料,容贵妃满脸的不情愿。
太后肃了脸色,垂询:“贵妃可愿随哀家礼佛?”
她要是敢说一句不愿,就不必在贵妃位置上呆着了。不敬不孝,足以让她日后哪怕有子,也跟着抬不起头来。
容贵妃只能出列下跪:“臣妾当然愿意。”
至于姜娴,根本没人想到问她愿不愿意。
高傲如容贵妃,也觉得太后主要是来收拾她的,顾贵人只是个添头。
而就是这个添头,竟起身出列同跪:“臣妾愿跟随贵妃娘娘和太后吃斋念佛,为皇上皇后祈福。”
此话一出,容贵妃转过头来看她,现了惊色,仿佛在说:
一个添头也会咬人?
礼佛的事,半个月顶天了,一个月不让她被翻牌,后宫又得冒出多少新宠来,容贵妃想都不敢想。
皇后也瞪着她。
礼佛一个月!她要从自己身边离开一个月!
太后捻着佛珠微笑:
“顾贵人能有此心,甚好。”
太后和姜娴觉得甚好,皇后和容贵妃却大大地不好了起来。
因为要去和佛祖度日,姜娴回到倚竹轩收拾一番,便前往长乐宫。
路上,碰到了容贵妃的步辇。
姜娴本想避让,容贵妃却招手让她过去,她只能请安后随行。
容贵妃似笑非笑:“你开口便是一个月,就不怕出来后皇上把你忘在脑后了?”
“此行确是臣妾所愿。”
姜娴笑得真心。
※
而在得知消息后,乾坤宫的皇帝也觉得甚是不好。
他昨夜跟姜娴闹了不快,原想冷她数天,可如今被亲妈强制分隔两地,变成了不能见她,这份不快便化成了思念,使他反省起来:朕对后宫女子,是否真的过于苛求?
接着,他便吩咐梁遇寅:“母后这两天见过什么人?查查是否有人在她面前嚼舌头。”
又听说姜娴主动提出要礼佛一个月,怜她人美心善之余,又不满:“她不想想,陪母后礼佛就不能见朕了,竟一点也不想朕。”